越南知多少-15

1968年1月30日,农历戊申年春节,南、北越共军在南越所有大小城镇,同时发起总进攻的事件中,一张南越军将官当街近距离枪杀一名敌方特工的新闻图片,轰动全世界。这样的行为被指责是野蛮的,因为它违反了有关在战争中以人道来对待战俘或降兵的日内瓦公约。在这之前,南越南中部福安省曾发生过类似的某郡长因杀害战俘,事後被革职,解除军籍,接受审判以致身败名裂。但这位将官却不知为何,並没受到审判,安然无事

这张由美国随军记者Eddie Adams所拍的图片另美国人民大为震惊,改变了许多人对越战的看法,反战的呼声因而更形高涨。在3月间引发反战示威和暴动,10间更延伸至警民衝突。一年後更发生大型的百万群众示威,要求撤军回国。四年後,美、越四方于1973127日签订巴黎和约,美军撤出越南。再过两年後,在1975430日,延续多年的战争终于在南越总统宣佈无条件投降声中画上了句号。

拍摄後为这张图片命名为Saigon Execution的美联社(Associated Press)记者Eddie Adams,凭此于1968年获年度新闻摄影奖(Press Photo of the Year);1969年获颁普利策新闻摄影奖(Pulitzer Prize)。

究竟图片中的两位主角是谁呢?开枪的人被确定是阮玉銮(Nguyễn Ngọc Loan)少将,被枪杀的人则有两个不同版本,一说是南解军上尉阮文敛(Nguyễn Văn Lém),另一说是南解军政治员黎功拿(Lê Công Nà)。

阮玉銮(Nguyễn Ngọc Loan1930-1998:出生于顺化,别名𦒹尞(Sáu Lèo)。其父阮玉利(Nguyễn Ngọc Lợi)出身工程技师,是顺化火车区长,共育有11名子女。

1952年,他毕业于法联军的守德武科学校,在法越冲击队裡服务。1953年,他到法国的空军学校受训,1954年回国。越南共和国成立後,他加入越南共和军,成为越南空军首位驾驶驱逐机的飞行员。1960年起,他是芽庄第二飞行团的指挥长。

1964年,升上校,任越南空军副司令,司令是阮高奇少将。1965年2月,他曾带领北伐飞行团,飞越17度纬线,攻击越南北方。在这战役之後,晋升准将,获调回西贡任国家警察总监兼军队安宁监察长,中央情报特委。

1966年,他获阮高奇政府派到中部去,平定由阮政诗将军为後盾的、佛教徒的动乱。完成任务後获晋升少将。他获视为当时的阮高奇首相的得力左右手。

1968年2月初,在戊申春节(Tết Mậu Thân)总进攻爆发後,当南越军和美军强力反击时,外国随军记者们拍摄到,一名越共特工被双手反绑,带到阮玉銮将军面前,向他简略地报告和答话後,他用手帕搽脸,挥手令随从们让开,走到对方面前,一言不发,丢掉手上香烟,掏出手枪,伸直右手,叩机射向对方的太阳穴。一位NBC News的越籍电视记者武丑(Võ Sửu)还拍下全程的录影,但射击时的画面则刚好被一名闪开的侍卫所挡住(Eddie Adams则刚好拍到)。澳洲随军记者Neil Brian Davis在他著的“In the Frontline”中描述说:阮玉銮在当天听说他的一位警察同袍阮遵(Nguyễn Tuân)中校一家六口,其中两个小孩是阮玉銮的义子,刚被越共特工杀害。一听报告说这名特工是由同一地点捉来,他就怒火中烧,来个就地处决。

同年5月,北越军再次展开总进攻,阮玉銮督战时被共军击伤双腿,到澳洲医治。时任第二共和总统的阮文绍迅速安插自己的亲信,接替他去就医後所留下的职位空缺,这等于是夺去了阮高奇副总统在政府中的影响力。阮玉銮回国後被迫退伍,领取将领级退休金过活。

1975年越南共和国灭亡後,由昔日同袍协助,离开越南。由于该枪杀敌俘图片的影响,他在历经无数艰困後才获美国收容。

1976年,两位民主党议员以该被枪杀者之名控告他,要求美国政府把他驱逐出境。但法庭以他当时不是美国公民,且犯案地点不在美国而拒绝受理。後来他在维吉尼亚州一小镇定居,经营一间披萨店谋生,但在1991年被迫关门大吉,因为他那不光彩的过去被曝光,当地人不再光顾他的披萨。他于1998年因癌病去世,终年68岁。他死後,因拍了该张照片而得奖的记者Eddie Adams就他的名声被诋毁的事,公开向他和他的家人道歉,称赞他是一位美国该为他哭泣的英雄。並且曾说:照片只呈现一半的事实,另一半呢?设身处地,假如当时的将军是你,而一个刚刚残杀了2个、3个或许多个美国士兵的十恶不赦的人被逮到,你会怎么做呢?

现在且让大家来了解一下两位可能是当年被阮玉銮少将当街枪杀的人:

阮文敛(Nguyễn Văn LémBảy Lốp1934-1968:出生于西贡外围的平政县。1947年参加越盟,活动于西贡外围地区,1953年时被捕,後越狱逃脱。1954年集结(tập kết)到北越,学习情报专业後于1962年潜回南部活动,任南解军特工上尉,别号𦉱獵(Bảy Lốp)。

1968年1月底,农历戊申年大年初一凌晨,进攻越南共和海军司令部的一队,由Bảy Lốp指挥,副指挥是𠄩厘(Hai Ly)。在南越军反攻时Bảy Lốp被捕,被押到越南共和野战警察司令部後不知所踪。根据另一方面的讯息,当戊申年春节全西贡战事正浓时,越南共和警察搜索並捕获一名疑是越共特工的人,带去交给阮玉銮少将,被他当街对準头部射杀。当翌日该图片登上世界各国及国内报章头版时,许多人都认为那是Bảy Lốp

1985年,日本共产党代表团带着该图片到越南访问及探求真相。阮文敛上尉的妻子阮氏獵(Nguyễn Thị Lốp)才知道丈夫早年是被阮玉銮枪杀的,她说照片中人太像他死去的丈夫了,还有他身穿的格子衣、断掉後新加的纽扣、耳朵和额头都一样,只差脸部瘀黑不能确认。从此越南人民开始认知于1968年被阮玉銮枪杀的人就是阮文敛上尉。另外,一位他当年的战友、胡志明市司令部的南河(Nam Hà)上校也确认照片中人像他。

他和他的妻子阮氏獵共育有三名子女,两女一男。1954年生的长女在隆庆生活(1998年)。当他在1962年回到南部时,和妻子在古芝居住,当妻子怀第二胎,要他给孩子準备名字时,他回答说到时不管是男或女,都取名为阮玉銮(Nguyễn Ngọc Loan),取得实在是太巧了。目前这位阮玉銮姑娘已结婚生子,在新平,以卖杂货为生(1998)。1967年底,当他的妻子怀上他们的幼子时,他突然叫她带孩子们回乡过年,从此就失去了音讯。阮文敛,即Bảy Lốp,获公认为烈士,但他的遗骨却一直都还没找到。

黎功拿(Lê Công NàBảy Nà,?-1968:于21岁时加入南解军。他是一名南解军政治员兼西贡第五郡副指挥,别名𦉱拿(Bảy Nà),他还没有妻儿,刚有恋爱对象。1968年,农历戊申年春节事件中,他在西贡第五郡战斗,在掩护战友们撤退时被捕,在2月4日下午4时,在明命街(đường Minh Mạng)上被杀。根据另一方面的讯息,当戊申年春节全西贡战事正浓时,越南共和警察搜索並捕获一名疑是越共特工的人,带去交给阮玉銮少将,被他当街对準头部射杀。当翌日该图片登上世界各国及国内报章头版时,一些人看後都认为那是Bảy Nà而痛哭。

1998年,当该经典照片在一部名为“从一张照片”(Từ một tấm ảnh)的影片中出现时, 西贡第五郡军事指挥部门的干部和员工们,在开了几次会之後确定,被枪杀的人不是Bảy Lốp而是Bảy Nà。确认的人包括原第五郡郡委秘书,原西贡城委保育人员,原第五郡郡委常务员,原第五郡郡委副秘书,原第五郡干部等,有的认得他的长相,有的认出他当天所穿的格子衣,有的记得他那特别的发型,有人说他是在印光寺被捕後被拖出街外。另外,和他长得十分相似的长兄黎功赐(Lê Công Tứ)也认为那是自己的弟弟。

不管谁才是真正的影中人,总之是两个长得相似的人,在同一场战争中,站在同一战斗方,在比较接近的时间点,相继倒下。长久以来,较多的消息来源使较多的人相信,那张轰动全世界的“Saigon Execution”照片裡的被枪杀者是南解特工阮文敛上尉,即Bảy Lốp

除了上述那张照片外,在漫长的越战岁月中,还有另一张影响世界舆论,加强美国国内反战浪潮,並得过1973年度普利策新闻摄影奖(Pulitzer Prize)的照片。那是在接近柬埔寨边界、西宁省西南一个以生产猪脚汤粉(bánh canh)和霜晒米纸(Bánh tráng phơi sương)而远近驰名的县城栈磅(Trảng Bàng)的乡间,在1972年6月8日那天,美联社(Associated Press)越裔摄影记者黄功𠃝Huỳnh Công Út,即Nick Ut,1951-)所拍摄的,被命名为“凝固汽油弹女孩”(Napalm Girl)的照片,背景是南越军机在越共据点投下燃烧弹後,南越军正配合沿着公路向前挺进,一群南越小孩正惊慌的逃离现场,其中一小女孩因脱去烧着的衣服而裸着全身,边跑边惨叫。它揭露了现代战争的残酷和可怕,所以也就没见到卫道之士出来说,把女孩儿家的正面全裸照登上新闻头条是犯法的,这可能是唯一一张没(?)侵犯个人隐私的公开照。(摄影家Huỳnh Công Út的“𠃝”字是喃文,其中“乙”表音,“小”表意,等于粤语中的“孻”字,“子”和“盡”都表意,越语“con Út”==粤语“孻仔”,是“幺儿”,即最小的儿子之意)。这女孩是谁?後来怎样呢?原来她名叫潘氏金福,目前在加拿大定居。

潘氏金福(Phan Thị Kim Phúc,1963-):出生于西宁省栈磅(Trảng Bàng)县的乡村。共兄弟姐妹七人,父名潘清松(Phan Thanh Tùng),经营一间小型饮食店,拥有一些土地,就在当地高台教寺庙的旁边,全家都信奉高台教。1972年6月8日,年方九岁的她被南越军机在她家附近投下的燃烧弹威力所波及,背部严重烧伤,在她右前方的是12岁的哥哥潘清心(Phan Thanh Tâm),伤了左眼;右後方的是5岁的弟弟潘清福(Phan Thanh Phước),没受伤;左後方的是两表亲姐弟俩,也没受伤。美联社越裔摄影记者黄功𠃝拍了上述那张後来连续得奖的照片後,把她和其他伤者送到古芝医院。他知道地方医院因为药物紧缺的缘故,为了避免把药物浪费在无望的伤者身上,通常都是先医治病情较轻,有望痊愈的人。他特别向医生恳求,救治她那被烧伤了30%的躯体,直到看到她进了手术室,才继续回程,到西贡美联社总部去冲洗和呈交他所拍的即日战地照片。另一位ITN记者Christopher Wain在第二天到医院探望她,一位女护士告诉他说这小女孩明天将会死去,他听後立刻把她转送到西贡一间由美国人管理的儿童医院进行手术,在前後共达17次无比疼痛的植皮手术,和经过14个月的疗养之後,她才能回到家中。黄功𠃝一直都有去看望她,1975年离开越南後便失去联络,14年後始再重逢,之後就一直保持联络而她的另一救命恩人Christopher Wain 却在38年後才再见到她。

留在越南的潘氏金福,被地方政府当作反战宣传的活招牌,她时常受到访问或应邀出席一些集会,使他不能好好的安心求学。高中毕业後,她进入大学学习医药学,但还是常被调去参与宣传活动。1982年,她放弃原来的高台教信仰,改信天主教,认识了范文同(Phạm Văn Đồng,1906-2000)总理及得到帮忙,得以比较安心的求学。

1984年,德国星报(Stern)记者Perry Kretz首先发现了她的踪迹,到越南进行採访後广泛报导,继由德国星报社邀请她到德国访问,同时募款及资助她进行矫形医疗。

1986年,她获准领取奖学金到古巴继续学业。在古巴,她结识了另一位也是学习药剂师课程的越南留学生裴辉全(Bùi Huy Toàn),成为密友。1989年,黄功𠃝到古巴与他俩相见。1992年,他和裴辉全在古巴结婚。一位韩国朋友送机票给他们从古巴到莫斯科度蜜月。回程时趁着飞机在加拿大一中转站加油的片刻,他们下机寻求政治庇护並获加拿大政府接纳。同年她又得到德国2号电视台(ZDF)的邀请,再次到德国访问。

1994年,她与战时曾拯救她的外科医生们再次见面。

1997年11月10日,她获任命为联合国教育科学与文化组织之亲善大使(UNESCO-Goodwill Ambassador)。她在加拿大创立了一个非盈利的、专为救助战争难民儿童的基金会(The Kim Foundation International)。

1998年,她把父母接到加拿大团聚。

2004年,她因救助世界各地战争受难儿童的善行,获位于加拿大多伦多市的约克大学颁发荣誉法学博士学位。同年又获颁安大略最高荣誉勋章(Order of Ontario)。

直到目前,她仍然在担负着那联合国亲善大使的职责,到各地救助因战争而受苦受难的儿童,並且和丈夫及两个儿子过着幸福的家庭生活。

看了几张由战地记者所拍摄,登上报端,对越战有重大影响的照片,然後又从这些照片中引伸出的一些人与事之後,且看新闻媒体的另一种兴风作浪的方式,那就是捕风捉影。其中比较具体又令人难忘的一宗是有关前南越总统在离职後私自带走16吨黄金的疑案。

16吨黄金的疑案:在近代历史中,人们常看到一些权倾一时的政客,在位时藉权势中饱私囊,离职後家财万贯。衣索匹亞独裁者塞拉西国王在1974年4月下台,继任者清算国库,发现塞拉西多年来早已將数十万公斤的黄金偷偷送往国外。高棉共和国总统龙诺在1975年4月1日辞职並流亡美国时,带走不少钱财。菲律宾的马可斯总统在1986年因选举舞弊,被迫搭乘美军直升机远走夏威夷,被查获多年任职期间不法敛财共计十亿美元以上。韩国的全斗焕和卢泰愚两位卸任总统,在1995年11月,因募集和侵吞秘密政治资金各两千多亿韩元而被捕、被判重刑入狱,在1997年获候任总统金大中特赦,恢复自由等,在在都使人觉得,在法制不健全的国度,贪污、敛财,这都是当权者理所当然的副业。

1975年4月21日,在美国纽约出版的《新闻周刊》(Newsweek)报导说:当年3月底的某一天,瑞士国家航空公司附属的Swiss Balair Company公司,受到西德红十字会委托,派遣一架DC-8运输机载运药品等到西贡。飞机当天在西贡过夜,第二天清晨起飞前,两名越南总统府的官员找上驾驶员,请他将阮文绍总统和家人的一些『私人物品』运送到瑞士。什么『私人物品』呢?16吨黄金!驾驶员大为震惊,急电总公司请示,总公司予以拒绝,理由是回程飞机将在曼谷及波斯湾的巴林王国(The Kingdom of Bahrain)两次停留,总公司担心会被截留。阮文绍这方面又提议把这些黄金截成条状密藏,但仍被拒绝。不过,这次运输任务虽然未成,但循另外管道,听说这批黄金後来还是到了瑞士。

原来这16吨黄金是南越政府存放在南越国家银行裡的储备金,在1975年4月时的价值是约两亿两千万美元。当时南越军正节节败退,而美国国会又拒绝了美国政府拟对南越给予紧急军援的提案。南越政府正面临着全面崩溃的危机。因为巴黎和约後美军和盟军的退出及美援的断绝,阮文绍早在1975年初秘密和沙乌地阿拉伯(Saudi Arabia)国王Faisal在原则上商妥,以低息长期借贷几亿美元,用以振兴经济和补充军备。並由沙乌地阿拉伯出面担保南越向美国借贷用以购买美国的弹药、武器。在4月初,正当那危急之际,阮文绍恳求美国福特(Gerald Ford)总统给予7亿两千两百万的紧急军援,福特总统亲自到国会要求给予支持,结果没能过关。

接着又传来消息说,沙乌地阿拉伯国王被暗杀身亡。阮文绍急忙派王文北(Vương Văn Bắc)外长到沙乌地阿拉伯,请求继任国王Haled履行前王Faisal的承诺。王文北寄回的电报让阮文绍得知,已得到沙国国王和首相的保证,于近期内商订借款数量及援助方式。他很清楚这样的商谈至少需时三、四个月,而南越的命运已危在旦夕,所剩下的日子可能只能以日为单位。他赶紧下另一步棋,向美国借30亿美元!1975年4月14日,他命计划与发展总长阮进兴博士(Nguyễn Tiến Hưng1935-)起草一封给福特总统的信,向美国借贷30亿美元,分三年期,每年10亿美元,利率由美国国会厘定,十年後才开始偿还。而用以抵押的则是南越新近发现的油矿和供出口的米,再加上沙国国王答应将借出的几亿美元,和存放在国家银行位于章扬码头(bến Chương Dương)国库裡的16吨黄金。而且,不管这次借款成功与否,都要设法把这16吨黄金运出海外,作为购买用以防卫西贡的军火之用。这是另一正在秘密进行着的救急方案,也就是有关阮文绍私自运走16吨黄金谣言的起始点。

阮进兴博士在他1986年出版的「宮廷檔案」(The Palace File)和在2005年出版的「当同盟者溃退」(Khi đồng minh tháo chạy)两书中叙述:在1975年4月初,他向阮文绍总统提议,用国库裡的黄金来购买武器与弹药,作为防卫西贡的最後努力。同时提出各种运载出国的方法。当时储备于国库中的黄金有16吨,时价约为两亿两千万美元,获交付给国家银行統督黎光宛(Lê Quang Uyển),负责运出国外作为抵押。黎光宛立刻与TWAPan Am航空公司及在伦敦的Lloyd’s保险公司联络,但消息外泄,一些外国传媒开始披露,暗指阮文绍总统阴谋私吞。BBCAP Los Angeles Times等报章及各国内报章都登载“阮文绍準备带16吨黄金离开越南”的消息。虽然官方发言人立刻出面否认及加以批判,但早已导致前述通过瑞士航空运输的失败,其他航空公司和保险公司也因怕被舆论指责而加以拒绝。

後来美国驻越大使马丁(Martin)出面,说服阮文绍,像许多其他的国家一样,把黄金寄存到美国位于纽约的联邦储备银行。4月16日,马丁大使打电报回华盛顿,要求派一架军机,买妥保险,到西贡接载上述黄金到纽约。因为数量庞大,又是在一战争状况中的国家运出,所以直到4月25日才买妥保险,一架军机由菲律宾的Clark美军基地起飞,到达西贡的新山一机场待命,把那16吨黄金运到纽约。可是阮文绍早于4月21日被迫辞职,继任的陈文香总统又不获佔优势的共方接纳为谈判对手,被蓄意投共,想献金赎身的副首相兼农耕与技艺总长阮文好(Nguyễn Văn Hảo,1942-)要挟说:“假如总统你批准把黄金运出国,日後万一你被杨文明将军所取代的话,将被指控叛国罪。”,结果陈文香拒签,黄金没被运到美国。当4月25日晚间阮文绍乘专机离去时,他就被传媒指控私自把黄金带走,谣言自是满天飞。

1975年4月28日,阮文绍刚离开几天,国内报章就转载路透社(Reuters)新闻,说当阮文绍一行人和随从们下机及进入特定客房後,超过十吨重的行李也跟着卸下,显然是阮文绍从国库中拿走了不少黄金。另外又有传言说,阮文绍的夫人强迫手下把所有黄金运出国库,交给她义妹的丈夫、当时的华裔闽籍首富李良臣(Lý Long Thân),由他旗下的的海运公司货轮运送到法国,然後交还给她。当年在南越的第二共和时期,贪污腐败、买官、买军籍、买路出国等事,时有耳闻。甚至还有民间歌谣(ca dao bình dân)说“南方有四英雄,绍奸、奇骗、香傻、明笨。”(Miền Nam có bốn anh hùng, Thiệu gian , Kỳ láo, Hương khùng, Minh ngu)来描写阮文绍、阮高奇、陈文香和杨文明四人。所以许多人都相信阮文绍运走黄金是毋庸置疑的。

曾任越南共产党中央执行委员会政治部委员、越南人民军队总参谋长、解放西贡-嘉定战役司令、中央军委秘书、国防部长等职的文进勇(Văn Tiến Dũng,1917-2002)上将,在他的『春季大胜』(Đại thắng mùa xuân)回忆录中斩钉截铁地说阮文绍把16吨黄金带离了越南。直到2001年阮文绍老死他乡,越南国内许多报章都认为阮文绍盗窃、私吞了国家的16吨黄金。对于如此定论,大家所耳熟能详的,阮文绍当年的名言,或者有其用武之地。

阮进兴博士的书中有提及,阮文绍是乘坐美国驻越大使专用飞机离开西贡的,交通及行程由当时中央情报局驻越站长波尔加(Thomas Polgar)安排,据波尔加说:“阮氏及其随行人员每人仅准携带一件行李。”,否定了外传阮文绍携有大批行李的说法。至于献黄金有功的阮文好,被统一後的越南政府聘为顾问,後来又获准偕同家人出国,现定居美国休士顿市,他对献出黄金一事並不讳言,因此阮文绍携带16吨黄金逃离一说,也应不攻自破了。

1990年9月,越南【人民日报】副总编辑裴信(Bùi Tín,1927-)赴法参加人道报年会後,申请政治庇护並获准留下。其後他曾接受英国BBC广播电台越裔记者杜文的访问,当1975年北越和南解军进佔南越总统府时,裴信是当日先头部队的上校指挥官,对于有关南越政府库存16吨黄金下落的问题,裴信证实1975年4月30日,当时任南越经济事务副首相的阮文好,曾亲自求见並告知国库存有16吨黄金,应通知河内派人接收,经报告上峰及过了数天後,河内即派人验收並运返北越。自此之後,他有一次陪同当时的越南国家委员会主席长征(Trường Chinh,1907-1988)赴大叻开会时,曾询及该批黄金,长征说:“该批黄金已收妥,但每年都用一些以购买粮食、机器、燃油,和应付国家的经济困境,至今已荡然无存了。”。

2005年12月30日,30年的解密期限届满,英国政府公佈1975年的外交部文件,其中有关于南越卸任总统阮文绍搬到伦敦近郊定居的情况,但並无提到他有带黄金进入英国的记载。

越南销售量最多的胡志明市共青团出版的青少年报(Báo Tuổi Trẻ),在2006年4月26日起,连续登载了许多天对与当年16吨黄金事件有直接关联的人物所进行的访谈,厘清一切疑问,证明阮文绍是清白的。其中的黄宝山(Huỳnh Bửu Sơn)是当年国家银行发行署的领导成员及金库钥匙的保管者,他说当年所验收的数量和簿记裡所纪录的数量,每一个细节都完全相符。当被问及为何许多年来,一直都不对谣言加以澄清时,前国家银行总监督吕明珠(Lữ Minh Châu)说:“我很清楚的知道那批黄金还在,而且经过谨慎的验收及列入国家财产。之所以不去更正,是因为那是登载在报章上的谣言,试问有谁正式的向政府发问过呢?”。

结论:16吨黄金的疑案已水落石出,虽然阮文绍前总统在位期间,政府和军队裡的贪污舞弊事件,时有耳闻,但单就这一宗黄金疑案来说,他卻是清白的。

阮进兴博士在他的的书中披露了许多当年美、越两国之间的许多外交文件,藉以引证南越政府是因被盟友中途抛弃而招致败亡。他所说的虽然是有理有据,但其实战争不只是比拼武力的强弱,心理战术和敌後谍报也佔了很重要的比重。北越方面在国内外的宣传,例如对前述几张照片的巧妙应用,促使美国国内反战浪潮的高涨,迫使美国政府寻求光荣退出越战的良策。至于谍报方面,北越军安插在南越政府高层左右的间谍,随时窃取军事机密,在战场上避重就轻,节省了许多人力物力,所以看似“以卵击石”的战争也能长期拖着打,並且最终获胜。

北越军的杰出谍报人员中,除了前述善于策动军事政变的范玉草上校,他靠着本身是天主教徒,独自行事,把南越搞得天翻地覆,至死都没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有几位十分优秀的,如:

范春隐(Phạm Xuân Ẩn1927-2006:出生于南部同奈省边和市,曾祖父专责为朝廷製作金银器,所以搬迁到顺化居住。祖父在顺化一所女子学堂当校长,父亲在法属殖民政府的工程部裡当高级工程技师,获派到南部各地区工作,职位虽然高,但没效法其他的人申请入法国籍。他的少年时代在西贡和芹苴度过。

1945年八月革命爆发後,他弃学及参加前锋青年组织,然後学习了一期越盟所开的宣传工作训练班。

1947年,他回西贡照顾病重的父亲。同时,发动西贡大学生们示威,首先是反法,接着是反美。连续三年,他在Caltex石油公司当一名书记。

1950年,他进入西贡税务局任职,开始由越盟所交付的谍报工作,负责搜集法国往返越南间的有关货物、军事器材、及军队的运转情况。他是当年获安插在越南南方的1400名共党谍报人员中之一员。

1952年,他获派到战区,负责战略情报工作。1953年在金瓯(Cà Mau)解放区,在时任南方中央局副秘书兼组织部部长的黎德寿(Lê Đức Thọ1911-1990)主持之下,他正式加入越南共产党。

1954年,他被徵召入伍,获徵用到法国联军总行营部裡当心理战部门秘书,在这裡,他结识了美国中央情报局(CIA)的Edward Lansdale上校,时任美国军事援助团团长。

1955年,美国取代了法军的地位,负责训练和组建越南共和军队,即南越军。在美军顾问团的提议之下,范春隐参加编撰军队的参谋、组织、作战、训练、後勤等资料,特别是他还参加规划了南越军最初六个步兵师的架构,而其主要成员为之前法国联军裡的越南士官、下士官和士兵。范春隐还获交付另一任务,负责与美方合作,选派有潜力的年轻士官到美国受训。当年被选派者中包括日後的第二共和总统阮文绍。

195710月,为了能够到处走动,与及便于接近权力较高的人来进行情报活动,当时的南部处委敌情部门长官梅志寿(Mai Chí Thọ1922-2007)及党中央秘书陈国香(Trần Quốc Hương1924-)特别指示,派范春隐到美国攻读传媒系。

195910月,范春隐回国,由于自身的人脉关系,获直属于总统府的特务机关--社会政治文化研究所总监陈金线(Trần Kim Tuyến1925-1995)聘请,外派到越讯社(Việt tấn xã)工作,负责统筹在那裡工作的外国记者。

19601964年间,他在路透社(Reuters)上班。

19651976年间,他是时代周刊(Time)的唯一越籍雇员。同时,他还在其他的通讯社兼职。从1959年由美国回国到1975年这十多年裡,他披着记者的外衣,凭着他与许多高级军官、军队裡的安宁和情报人员、及美国中央情报局人员之间的广大人脉关系,他轻而易举的搜罗到不少重要情报。通过南解的南方中央局,他把讯息和经过分析之後的战略情报传送到北方的军事指挥部。曾经有人叙述说,这些生动而详尽的资料使武元甲(Võ Nguyên Giáp1911-)上将高呼“我们正在美国人的行军指挥室裡”。由他寄回总部的报告共计498份,其中包含有原版的影印本、探听到的讯息、和分析後的评语等。可具体的分为:

  • 1961-65阶段:提供有关战略、战争的原始文件复印本,计有McGarrStaleyTaylorHarkins等人所提供的资料,战略邑(Ấp chiến lược)计划等等。主要是预定在18个月之内把南解歼灭掉的Staley-Taylor计划。

  • 1965-68阶段:提供有关“局部战争”战略的资料,作为1968年年初、农历戊申年春节总进攻的战术準备。

  • 1969-73阶段:提供有关“越南化战争”战略的资料。

  • 1973-75阶段:提供有力的原始资料,用以促使北越方下定决心,解放南方。

这就是孙子兵法所说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

1975年4月30日,当北越军的坦克衝破南越总统的独立府大门时,范春隐是报界目击者之一。当天他还协助越南第一共和时期的特务头子陈金线博士逃离越南。当时和在那之後的几个月间,他的报界同仁、旧政府官员、甚至新政府人员,无人知晓他是北越谍报员。那时他的妻儿已获美方疏散到了美国,北越政府本来计划把他送到美国,继续他的情报活动。可是,他以已经完成任务为由,向上峰请求终止工作。计划变更後,他的妻儿得花一年的时间,迂廻的经巴黎、莫斯科、河内、西贡,回到家乡。

1976年1月15日,参谋部情报幹部陈文忠(Trần Văn Trung)中校获封赠“武装力量英雄”称号。人们这才知道,原来范春隐在军中的别名是陈文忠,又名𠄩忠(Hai Trung),是一名杰出的战时情报员。

1978年8月,他到河内参加一专为高级幹部而设的政治训练班,为期10个月。他说那是因为他在敌人的心脏地区生活得太久了。由于他的思维方式和生活作风都深受西方传媒界人士的影响,而且又曾协助陈金线博士逃离越南,所以受到疑忌而被软禁在家中。直到1986年,才能得到略为宽鬆的待遇。

1990年,范春隐从上校晋升少将军阶。1997年时,他曾获邀为特别嘉宾,到美国的纽约市参加会议,但越南政府拒绝让他出国。

2002年,他以75岁高龄退休,但直到2006年去世前的六个月,他仍然出席国防部情报总局,参与对一些情资的评估和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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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知多少?》 暂时到此搁笔, 其馀的且容日後慢慢再道来。

陸礼强

2011年5月22日 – 于澳洲雪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