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漫谈澳洲华人-01》:为了保护旅外侨民,满清政府开始于光绪元年(1875年)8月派兵部侍郎郭嵩焘(1818-1891年)、光禄寺少卿刘锡鸿(?-1891年)为驻英国公使、副公使;12月派刑部郎中陈兰斌、三品衔同知容闳(1828-1912年)为出使美国、西班牙、秘鲁公使、副公使。接着,于1876年9月又任命直隶候补道许钤身、翰林院庶吉士何如璋为驻日本公使、副公使。1877年4月任命光禄寺少卿刘锡鸿为驻德国公使。1978年2月任命郭嵩焘任驻法国公使;6月,又任命直隶总督崇厚(1826-1893年)为驻俄罗斯公使。
由于澳洲当年是英国殖民地,所以没任命公使之需,直到1901年独立建国後,又只是英联邦之一员,清廷一直延到光绪34年(1908年)才在维多利亚州的墨尔本设置总领事馆,第一任驻澳总领事梁澜勋(1880-?),广东三水人,在任仅年馀。第二任为唐恩桐(1860-1912年),广东香山人,在任也仅年馀。
不过,在有总领事之前,却有权宜之法,即在华人较为集中的城镇,物色一位有名望的华商,委以领事之职责,节省不少库房经费。目前在档案资料中能查找到的就地委任领事只有两人:驻新南威尔州雪梨市(Sydney)的梅光达和驻昆士兰州库克镇(Cooktown)的Chen Ki Chong。
Chen Ki Chong,中文姓名不见记载,是二十世纪初年,清廷在澳洲昆士兰州库克镇(Cooktown)任命的中国领事,生卒年不详,名字中的Ki可能是基、纪、寄、己等;Chong可能是中、忠、锺、仲、众等;而Chen看似是陈,但清末民初时陈的拼法是Ch’en, 甄的拼法才是Chen。但没有史料的依据,实在很难还原他的真实中文姓名。澳洲的档案中,现仅存放着他在1907年时留下的几张照片,此外别无其它有关记载:
档案中没留下Chen Ki Chong的妻子和一名儿子的姓名,只留下右下图一位女儿的全名是Annie Chen Ki Chong,即以父亲的全名作为姓氏。名字西化,服装西化,学习西化,长大後一旦嫁与西人随夫姓,几代之後了无华人痕迹。活在白澳政策的阴影之下,为了使子孙免受歧视,许多华人与西女结婚後改随妻姓,情况也相同。相信这也包括Chen Ki Chong的不知名儿子。
梅光达(Mei Quong Tart,1850-1903年),祖籍广东台山,父亲梅扩远是一名传统工艺技术工匠,艰难地维持着全家的生活。咸丰九年(1859年),年仅9岁的他就告别了父母,跟着叔父到澳洲谋生,叔父到新南威尔士州堪培拉附近的布莱顿镇金矿场(Braidwood goldfields)当矿工,並把他带到该矿区英格兰人汤玛士·福斯特(Thomas Forsyth)的杂货店当杂工。他利用业馀时间自学地质学知识,希望日後能採矿致富。他的勤恳忠诚、聪明好学引起了常来杂货店的苏格兰人(Scottish)爱丽丝·辛普森(Alice Simpson)夫人的喜爱,在徵得经营金矿的丈夫同意後,梅光达被辛普森夫妇收为养子,开始接受严格的西方教育,並且信了基督教。他担任翻译,协助养父与200多位广东籍和欧洲裔矿工相互沟通,经常为华工解决各种困难,成为矿工们的好朋友。1868年18岁时养父母全家搬到雪梨安享晚年,由他接手经营矿区,並于1871年21岁时他取得了澳洲籍。1877年养父罗勃·辛普森(Robert Simpson)去世後,他的养母和她的儿孙们搬迁到澳洲北部开始新的生活。
从1880年开始,澳洲各殖民地协调对付华侨的行动,把1855年的旧规定“由中国抵达墨尔本的船隻每10吨只能运载1名华工,并由船主为每名华工交纳10镑入境税。”的吨位由10吨提高到50吨,入境税也由10镑提高到50镑,华人的处境越来越恶劣。
梅光达结束了矿区的经营,在1881年回中国省亲,且拒绝了父母在家乡成亲的要求。
1882年梅光达迁移到雪梨,开设进口商行和百货公司,从事以丝绸和茶叶为主的中澳贸易,同时又开设了中国茶楼、酒楼,传播中国饮食文化,大批遊客和澳洲社会名流纷纷慕名而至,争相品茗。在生意兴隆的情况之下,他积极从事向学校、教会、慈善机构捐款等公益活动。1883年.贝尔司城公立学校(Public school at Bell's Creek)鉴于他的声望和他对当地慈善事业的热心捐助,任命他为该校的董事,成为澳洲历史上出任此职的首位华人。不久,他又应聘出任新南威尔士州调查会委员,调查有关鸦片的入口和危害,这是华人在澳洲政务上受重视的开端。1884年,梅光达认识了在他捐建的学校裡教书的女教师玛格丽特·史嘉烈小姐(Margaret Scarlett,1865-1916年),进而相恋。1886年,36岁的他向21岁的她求婚,在女方家长的反对声中结为伉俪。
1887年5月,清廷派总兵王荣和及候补知府余隽率团到澳洲华侨较集中的地区了解侨情,梅光达向王、余二人反映了澳当局歧视和迫害华人的情况,转达了侨胞的两点要求,并望转禀清政府:一是在澳华人较多的地区设置领事馆保护侨胞;二是经常派军舰来澳访问,宣扬国威。8月间王、余二人回国报告和举荐,同年11月16日,清廷赏给梅光达五品军功衔,并赏戴蓝翎,任命他为大清驻雪梨总领事。1897年,清廷再次嘉奖梅光达,赏赐他四品军功牌,还赏赐光达的祖父瑞暇、父亲扩远以“奉政大夫”(正五品)衔,祖母伍氏、母亲谭氏以“宜 人”(五品命婦)衔。
1902年6月19日,梅光达正在雪梨的维多利亚皇后大厦(QVB)办公时,突然被一名叫非力.杜根(Philip Dugan)的暴徒用铁棒猛击颈部,昏倒在地,经医院竭力抢救後,才脱离了危险。1903年7月26日,终因旧患引发的胸膜炎医治无效,在雪梨病逝,享年53岁.遗下一妻、二子、四女,幼子当时才只四个月大。
梅光达的英文全名是Mei Quong Tart,是按照广东台山方言的发音而来,本是姓前名後,由于英语惯例是名前姓後,所以澳洲人把Tart当作他的姓,Mei Quong当作名,简称Quong Tart。他的妻子婚後从夫姓,名叫Margaret Tart。他们的儿女:
1. Tart, Ann Alice Vine (1887 – 1946年) 或 Vine Tart
2. Tart, Henrietta ('Ettie') (1890 – 1942年) 或 Ettie Tart
3. Tart, Arthur Malcolm (1892 – 1927年) 或 Arthur Tart(长子)
4. Tart, Maggie (1897 – 1917年) 或 Maggie Tart
5. Tart, Florence (1898 - ?) 或 Florence Tart
6. Tart, George Henry Bruce (1903 – 1946年) 或 Bruce Tart(幼子)。
梅光达的长子Arthur Tart在第一次世界大战(1914-1918)时在欧洲战场受了重伤致残,回国复员後母亲早已于1916年去世。1927年,他在昆士兰州的首府Brisbane病逝,年仅35岁,至于有否子女,不见记载。
2003年,在梅光达逝世100周年的纪念会上,梅光达的孙子伊恩(Ian Tart,是Bruce Tart之子)说祖父去世时父亲只有四个多月大,所以他对祖父並没有任何印象,不过由于外界对祖父的纪念和赞誉,倒使他深刻地了解了祖父的生平。
1992年出道,2001年开始成名的澳洲演员塔特(Josh Tart,1975-)是Ian Tart的儿子,梅光达的曾孙,他在14岁时将名字从Josh Tart改为Josh Quong Tart,来纪念自己的华人血脉,虽然他的外貌已失去了华人的影子,而且也不会讲华语,更不了解自己本该姓Mei(梅), 而不是姓Quong Tart(光达)。
从以上两位华商中国领事的事迹,可以看出:不管他们的配偶是西人或华人,假如在澳洲出生的後代不识中国语文和文化的话,将会被彻底地同化。
一直以来,人们只概括地知道梅光达先生来自广东台山,是一位成功的商人,于1902年6月19日办公时,被暴徒用铁棒猛击颈部,昏倒在地,经医院竭力抢救後,才脱离了危险。1903年7月26日,终因旧患引发的胸膜炎医治无效,在雪梨病逝。现在通过查找保存于澳洲国家图书馆(National Library of Australia)的《广益华报》(The Chinese Australian Herald),在1902年8月30日刊登的第六页处找到这段新闻:
匪徒行凶(叙述梅光达被洋人暴徒袭击的详细过程)
雪梨埠梅光达茶楼,坐在域多厘街市楼上,其大石梯在市内正路两傍,茶楼在入市右手边,另有写字房在入市左手边,故茶楼隔写字房有五六丈远,铺面向左治大街,茶楼大厅将有十丈长,在楼上向市内,骑楼写字房亦在楼房向骑楼,此两处则有市中正路及正路两傍有石梯所隔,洋匪趁此之机,自知行凶之後,茶楼之伴,无能闻声。计写字房内,货物多众,其房虽大,仅在後截,间一小房,在此处则有写字楼,铁夹万数部,及文凭纸张,此小房作为私密之地,兼且偏僻之处。昨礼拜三日上午十一点後钟,忽有生面洋人到门,似觉内事知识,直入房中。光达举头观望,见其人不高不矮,浅色八字鬚,身着灰衣。此时光达与伴人有事商酌,故对此人曰:现目有事,不暇问答,若有紧事,下午再来。生面者退步出外,数个免厘(minute)後,伴人出房,洋匪见他出外,则知光达独在房中,且其时有商务交易,枱上金钱银纸甚多。忽然又见身穿灰衣者,未敲房门,直行入内,达见奇讶,故问曰:有何要事?答曰:我是暗查(探员),因闻有人定意今日将汝殴打,故来通知。查此生面者,第二次入房,则用白布巾,将下颔及两边面珠,及两耳包围,巾在头顶绑结。料此一计,是将面貌大半遮掩,贪图他日难认之意。光达心知此人,非是暗查,虽未说此,曾对他曰:我不识汝。…
匪徒答曰:理应摇德律风(telephone)讲线(指打电话),查问差馆暗查。光达枱面有此讲话机器,欲将口语传与伴人,惟有欲动此机之时,匪徒从衫内取出铁条,以番(洋人)新闻纸包盖,忙速向他头上,连打几次,头壳裂开数寸,故此急用手遮盖头颅,两手亦大受伤。照他说曰:幸此遮挡,否则有险命之弊。匪徒转眼,见金钱银纸多张,廿馀磅在枱上,扫入手上,安入袋中。当他去时,光达随後,欲将捉拿,或被人知(粤语让人知道、通知别人之意,通常写作“俾人知”),助力拦截。匪徒见景,出後将门关闭,且曰:如不放他,必要取命,从此凶手脱身。细查伤口甚重,鲜血盖髪,面上及衣服,俱皆染红,且有单纸(账单)、银积(cheque,支票)、写字枱,亦受鲜血多盖。不久後,茶楼伙伴,多闻其声,各人忙向各方,追寻凶手,难见踪迹。两个免厘(minute)後,差人到门,及叫医生姓威路臣(Wilson)者,将伤口调理。他说:因失血甚多,暂时觉弱,惟有能将其凶手行样衣装,逐一详细,对明暗两查说知,此後回转家堂。是日下午到临,查察消息之明暗两差,前後共有十数人,皆欲得领皇家之功。至次晚,雪梨议政局内,甚多参详,云说埠中写字房内,贵重之地,匪徒敢胆殴打抢劫。故多说曰:必要重出花红,严捉凶手。後则定意批发赏金五百磅,照洋报次早刻录之後,洋人多说,光达实得皇家欢悦,有此加意共抱不平。因上数礼拜,私铸假银一事,捉拿射差之凶手,此乃人命大案,花红不过两百磅。今日平常殴打,赏金双倍有馀,故洋人皆说,光达实得上司和睦,故有此为。论本埠洋人中,凡见华人,皆曰:汝华友光达,无辜受伤,应可怜恤。从此亦见洋人不分亲疏,既是外人得他和睦者,多存惜爱。照洋报说,洋人亲到问安者,每日数十人。并有不暇到临者,信息及电音(电话)亦多问候。此亦可称居其地,得其人和爱之一也。闻洋人多有与他平生投机者,捐资送助。华人中亦共捐有数十磅,将银交到他家,不允领受,唐番皆然,甚多劝谏,方肯领下。从此亦可表明其人平生悦于交遊之大略也。
梅光达被袭击的致命伤在头壳,不是在颈部,事发地点座落在“域多厘(Victoria)街市楼上”,域多厘街市始建于1893年,落成于1897年,雪梨市议会决定将当时在建的市场大厦献给维多利亚女王,命名为“维多利亚女王市场楼”(Queen Victoria Market Buildings(维多利亚女王市场楼,当年被译为域多厘街市),以纪念女王登基的钻禧年(即60年),並于1898年7月21日正式开幕, 1918年才改为至今仍沿用的名称Queen Victoria Building(维多利亚女王大厦,简称QVB)。大厦佔据雪梨市中心的整个街区,四周为佐治街(George Street)、市场街(Market Street),约克街(York Street)和逐依街(Druitt Street)。
1898年,随着维多利亚女皇市场竣工,梅光达看到发展机遇,在市场大楼裡开设新的茶室,所谓茶室,其实是不卖酒的餐厅。梅光达的Elite Hall(精英阁)茶楼在1898年由雪梨市长马修·哈理斯(Matthew Harris)正式揭幕。茶室接近市场中央,位于底楼,面朝佐治街,由铺设华贵地毯的楼梯引向楼上的宴会厅。Elite Hall可容纳近500人,舞台前有精美雕刻的拱形墙。茶楼的另一头则是Elite Dining Saloon餐室,装备优雅。
梅光达在1903年7月26日逝世後,《广益华报》在同年8月1日刊登的第四页有以下鲜为人知的重要叙述:
梅光达寿终
雪梨埠茶商梅光达,乃本澳洲数省中洋人贫富之所仰观者也。惜闻本六月初四日(农曆),礼拜一晨早各洋报刻录,其人寿终。弟等知此,即到他眷,将他年岁、儿女名字,及本处亲属等查明,贪图俾梓友知晓其人之底委。因此各事,洋报未有刻录。
咸丰(1851-1861)年间,有梅光达胞兄光前从星架坡(粤语音译,今之新加坡)到此。荣归後,在香港开设金山庄为业,常写洋船载客载货,到来澳洲。且照古老风俗,常时亲自押货来往。出洋时,屡带兄弟子姪,出外求财。此亦可谓,有念求益于亲属也。光达原籍新宁县(台山之旧称)端芬赤坎村人氏。自九岁时(1859年),随他胞兄光前到雪梨,直上鸟修威(New South Wales之粤语译音)省卑列活(Braidwood之粤语音译)埠,在洋人姓心臣(Simpson之粤语音译)者家内受工。性早立品,得心臣大状师及家人悦意,心臣儿女,常肯教他英文。从此机会,不但习其土谈风俗,且趁势局,入其交遊之机。因心臣大状师,其时生意颇旺,人面宽阔,皇家大状师、按察司等,多常来往。光达亦从此而多识其人,亦可谓出则事公卿之本份。论卑列活埠华人金矿,多是四邑梓友物业,或因口角,或因争鬥,屡托光达传话,由此亲切。金矿亦沾其份,数年之彩,则出于幽谷,迁于乔木,从坑上小埠,迁到雪梨大埠,开设茶店。初时则以茶饼奉客,生意兴隆,分枝几处後则交亲,其洋妇名麦纪(Margaret之粤语音译),她父姓士加列(Scarlett之粤语音译),在雪梨埠边咸布士(Homebush之粤语音译)火车亭,为管理火车来往之主人。其洋妇现有兄长,在澳洲银行当工,…
胞弟一名,现在非洲,有妹一名,嫁夫姓哥陆架(Croker),自为丧主。当未殡殓时,光达岳父在大门接客,岳母在楼上引客看尸,照洋人之礼,其尸在床用平素毯被遮盖,面用白丝巾盖之,凡客登楼入睡房时,光达岳母揭开丝巾,被(俾)客见面;有亲切朋友,则低头用口唇安在死者额头啜之,此为朋情之爱;亲属者将自己口唇,安在死者之面上啜之,此为痛切之亲爱;更加亲者,即如夫妻之情,要将自己口唇,安在死者之口唇啜之。此为洋人啜嘴之礼也,生死无分。华礼吊唁,俱用香烛,洋礼则以花毬(花圈)代之。见他岳父、岳母,虽登花甲,髪白年高,甚为壮健。光达乃六月初三礼拜晚九点钟辞阳,妻儿在前,长女雪英十六岁,次女雪清十四岁,三子飞虎十一岁,四女雪梅七岁,五女雪花四岁,六男宝祥三个月大,总共二男四女。闻说病根,原因闰五月廿四礼拜六晚,受梓友将有百名,恭贺宝祥满月,该晚饮後回眷,觉欠精神,一愈一反,至昨初三晚,劳苦尽尾。亦闻洋人云说,乃因日前,受強徒用铁棍,向头打穿,伤痛归心,今日损命。照医生说,其人失命之原,亦因心症,一连数日,皆用医生两名。查他现有嫡姪壬癸,乃光绪八年(1882年)初到雪梨埠,幼年学业时,在他茶楼僱工,共有七八年长,後在新兴栈当职,直至今时,光达胞兄光前,即壬癸之父亲也。查光绪八年(1882年),光达始初回唐省亲一次。光绪十三年(1887年),余尧寿文举、友王军门两人,特到雪梨,欲在此埠居华人领事之职,惟惜中国满人执权者,不愿支理费用,故此两人,特求本处商民,每年捐银千馀磅,立成官署,未允所请。余、王解组回华,後向张之洞禀说,前有华民甚多到雪梨,後受洋人禁止登岸,俱赖光达将事办通。至光绪十五年(1889年),张之洞招他回华,从港用督宪小轮船,船昇龙旗,接他上省,领受五品官衔。至昨数载,中国宜银填补战费,胞弟名光现,字景石,代光达捐高一品,後昇四品之衔。至光绪二十年(1894年),带他洋妇同齐回华,入乡观看华人风俗,三四个月久,转回雪梨。查他长女雪英,曾经契成余尧寿为契爷(乾爹),三子飞虎,契成雪梨埠心臣(Simpson)按察司为契爷。查他家乡兄弟,亦有物业,他有堂姪,乳名亚炽,字景春,得他荐入雪梨大葛(court,法庭)衙门传话,直至如今。另有堂姪乃敏,论他胞弟,现在香港开公发荣金山庄,亦闻生意昌盛,性格驯良,创世有方。雪梨埠新遂和土铺,亦是光现与周锦,及别位财东创成。照昨礼拜一早,本雪梨埠洋报刊刻,撮其要者登录,光达兄在亚树非(Ashfield)地方家内,七月廿六号礼拜晚寿终,医师姓地利路(Dr. Traill),查他乃心经致命。他在中国一千八百五十年降生,自幼到本处,共有四十馀年,名扬数省,随亲属初到时,寓卑列活(Braidwood)埠,後至欲创大业,故弃小埠而居雪梨,生意多常顺遂,同埠居者,多悦其人。其馀甚多大同小异口语,料亦无庸赘登。
对比由“中国互联网新闻中心”所刊载的《梅光达和他的中国情结》有关他三次回国及获任命为大清驻雪梨总领事一事的背景和年份,《广益华报》所记载的这一部分似乎并不正确,而且,“余尧寿文举、友王军门两人”,应该是史料有记载的候补知府余隽以及总兵王荣和,他们获清廷派遣,率团到达雪梨、墨尔本、库克镇等澳洲华侨较集中的地区了解侨情。(china.com.cn/chinese/ChineseCommunity/608681.htm)
不过,《广益华报》对梅光达的兄弟和子侄有较为详尽的报导,而且透露9岁时(1859年)带他到澳洲的人不是他的叔父,而是他的胞兄梅光前。
据知为了抢劫而袭击梅光达的匪徒弗雷德里克·达根(Frederick Duggan),不叫非力·杜根(Philip Dugan),落网後以抢劫致伤罪于1902年12月2日被判12年徒刑。
梅光达的葬礼在他逝世後两天举行,1903年7月28日早上,他住家所在地的艾士菲(Ashfield)市议会降半旗,午间由二百人护送的马拉灵车和送殡行列从他的住所出发,哀乐奏鸣,遊行到艾士菲(Ashfield)火车站,经由专列火车送到列琴(Lidcombe)火车站,然後送达六福坟场(Rookwood Cemetery),举行中西仪式後下葬。约有两千名华洋友人及仰慕者纷纷到达现场观礼,恭送他的最後一程。
有关这场葬礼,《广益华报》在2003年8月8日出版的第四页作如下报导:
梅光达丧事
本六月初三日(阳曆7月26日),光达寿终一事,本报昨次详登,大礼殡葬,择期初五日,下午两点半钟出丧,两点五十个免厘(minute),火车起程,载至辘活(Rookwood),入洋人英国教堂地段。因本处殡葬,某国人氏,入某教门,多有分别,地段不同。是日下午,本埠官场商家极多送葬,临出丧时,在他屋内及门外,齐众非常。他居隔雪梨七咪(mile)路远,亚树非(Ashfield)小埠,街名亚打(Arthur),当出丧时,从他门外直至火车头,路将半咪,街中两傍,看者密如蚁众,及铺家甚多将铺中窗门,以窗板一半关闭,作为虔孝之意。且路上过往,一见棺木马车,揭帽敬礼者,居于大半。特请火车一串六乘,载棺木及送丧者。另请火车两串,每串亦是六乘,头尾一连三串。火车开行钟期,一迟一早。其棺乃橡木光油,及甚多银器装扮,银牌面上,註成番字,一千九百零三年七月廿六号,光达五十三岁寿终。另有银片钉在棺木脚下之板,註明安息两字。日前光达入洋人三合会之围裙(Masonic apron),盖在棺面,棺内另有铅套一副。两点半钟,洋人牧师名占士(Joseph)姓卑士(Best),将出丧祈祷文在家内唸读,洋奏乐乃华友赠送。棺木车用四马拖行,良朋送来花毬,另用大马车装载。照洋人规矩,不但卑者孝尊,尊亦孝卑,出丧戴孝者,有光达长子名飞虎,番名马琴(Arthur Malcolm),光达岳父姓士加列(Scarlet),名左治(George),光达襟弟名占士(James),姓高禄架(Croker),馀外多名别位华洋人,亦曾着孝。近来风俗,妇人女子,皆不送丧,细查原委,乃因丈夫棺木下穴之後,其洋妇多常心切,不肯退步离坟,从此男人送丧者,屡有劝谏,因妇人性力单薄,丈夫既丧,无能挽回,太过悲伤,亦无所益,故说妇人不应送葬。在坟墓上,有华洋人入洋三合会(Freemasonry,共济会=富人和权贵们的俱乐部)者,有半百之多,在坟边大行会中殡葬之礼。议政局人员,共有六名,埠中绅衿亦有数十,初到坟边时,将棺木安下地面,洋人为雪梨埠英国教门总管者,姓能利(Langley),另有传教师,姓卑士(Best),皆曾多唸殡葬经文。司徒仟(Soo Hoo Ten)牧师,与光达共同一教,故洋人传道者亦曾求托司徒仟牧师将华字殡葬祈祷文,在坟前高声唱唸。送花毬及送葬者,名字过多,埠中华洋商,到场甚多。未曾到场,来信求光达嫂见谅者,有雪梨埠现任督宪,名虾利(Harry),姓罗臣(Rawson);巡差总管,旧任副宪,名威林(William),姓赖吾(Lyne);另有议政局员,医师,状师,大商家,心臣(Simpson)按察,雪梨埠汤苛(Town Hall)绅衿、头目皆曾付来孝书吊唁;因公事缠身,无能到场,亚树非(Ashfield)皇家信馆,将英国官旗升上旗杆半截,代皇家孝敬其人。洋人送丧者,共有一千五、六百,华人二、三百,共将两千之多,从来辘活(Rookwood)坟中,罕有是日送丧之齐众也。
梅光达前後开了许多间茶楼,这是1886年在雪梨佐治街(George Street)777号开的光达号茶楼:
1889年在雪梨英皇街(King Street)137号开的龙山茶楼,是澳洲19世纪末首创的,楼上是专提供给女士们在家庭以外聚会的场所,且迅速地成为组织女权运动者的枢纽:
英皇街(King Street)141号加开的龙山茶楼分店,加设宽敞的阅读室,提供报纸、笔、墨、纸张等,让女士们又多了一处能舒适地消闲,享用午餐、品尝茶、咖啡、甜点等:(当年假如有任何女士胆敢到酒吧,即Pub,去消遣的话,就会被误认为是出来招揽顾客的妓女)
由于梅光达说一口流利的苏格兰口音英语,他晚年的着装和生活习惯都酷似苏格兰绅士,因而赢得了西人给予的花名"Quong Tartan"(由"Quong Tart"转化而成,Tartan即花呢格纹,传统的苏格兰裙一直以来几乎都有格纹花样)。
如今,曾经风光一时的这位澳华先驱已经长眠于雪梨西区六福坟场(Rookwood Cemetery)英国圣公会教派第二区块(Anglican sect 2)的三百一十号墓地(grave 310)。他的妻子也于13年後去世,並安葬于同一墓地,夫妻俩的忌日仅相差一天。
在雪梨内西区艾士菲市(Ashfield)第一位华人议员邬延祥的发起之下,1998年,趁着梅光达去世95週年的纪念日,人们在艾士菲火车站附近竖立了一座梅光达纪念碑和纪念铜像,在纪念之馀,还标誌着华人在澳洲有过的光辉史迹。
2004年是梅光达逝世一百週年,全年12个月期间,雪梨华洋各界,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所,举办了一系列的纪念活动(Centenary celebrations)。其中主要的有:
雪梨的动力博物馆(Powerhouse Museum)在7月举办了历时三天的国际研讨会,主题为“光达和他的时代,1850-1903”(Quong Tart and his time, 1850–1903),
雪梨科技大学(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Sydney)进行了多媒体演出,主题为“穿苏格兰格纹的满大人:光达的故事”(Tales of a Tartan Mandarin – The Story of Quong Tart)。
维多利亚女王大厦(QVB)在7月至8月期间举办了主题为“非常人物:雪梨的光达:公民、商人和慈善家”(No Ordinary Man. Sydney's Quong Tart: citizen, merchant & philanthropist)的展览。展览包含所有梅光达在中国和澳洲的生平资料和照片,并印发了一本32页附有插图的目录。
维多利亚女王大厦内的茶室(QVB Tearoom)以及英皇街的茶叶中心(Tea Centre)同时推出一款名为“光挞”(Quong tarts)的水果挞点心,以纪念两家餐厅与梅光达的共同渊源。
陸礼強
2018年10月10日 – 于澳洲雪梨
更正:
根据昆士兰州立图书馆的资料显示,下图摄于1915年,是Tam Hung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儿女Mee Yong Tom(13岁)、Annie,背後站立的是姐妹俩的堂兄Willie Forday。
还有,关于当年昆士兰州库克镇(Cooktown)的中国领事Chen Ki Chong ,他的那张照片並不是拍摄于1907年。因为他早在1901年就已经去世了,华、英报章都有记载。
《广益华报》在1901年2月16号有一则简讯:领事谢世 九号洋报云『曲汤埠有华人领事,于八号礼拜五早,坐在交椅,忽然谢世,但不知因何病症而死,殊令人难测也』。而早在一週前,即2月9号,英文报《The Brisbane Courier》有报导:CHINESE CONSULAT COOKTOWN. “Our Cooktown correspondent wires, Cooktown yesterday’s date, that the Chinese Consul there was found dead at his residence, sitting in a chair, on Friday morning.”。同一天的《The Sydney Morning Herald》也这么报导:QUEENSLAND. DEATH OF A CHINESE CONSEL. “Brisbane, Friday. The Chinese Consult at Cooktown was found dead at his residence this morning sitting in his chair.”。内容都一样,只提其人而不报其名,而且也查不到有关出殡的後续报导,这对死者而言,似乎是有点不敬。
不过,在《南方華裔研究雜誌》第六卷的一篇文章裡,作者Kevin Rains指出,这位在Cooktown(库克镇)的中国领事名叫Chin Ti Chack,1875年起一直在库克镇经营批发进口酒类,有支店在香港。1889年4月开始就任该职,同年雪梨的中国领事梅光达回中国省亲,回程途经库克镇作中途停留时,两人曾在船上会面,並就澳洲对华人的待遇和各种排华条例交换意见。Chin Ti Chack去世时52岁,並在1901年2月9日安葬于Cooktown坟场。照此推算,他可能出生于1849年。可是,不管是Chen Ki Chong或Chin Ti Chack,在昆士兰州的生、死及结婚注册历史档案裡都不存在,Annie Chen Ki Chong的历史档案也无法查到,只找到一位名字和去世时间都接近吻合的Chin Fi Chack(钱飞则?):
陸礼強
2020年6月28日 – 于澳洲雪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