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看字面,“东司”好像是指某一级别的政府机构,但其实不然。“东司”的潮州话发音刚好和粤语“凳试”的发音相同,与汉语拼音的dang si略为相似,是厕所的意思。据史料记载,唐代(618-690)佛家修行的寺院在议事开会时,方丈坐上头,下面站两边,东序为主位,西序为宾位。东边这一列是负责比较重要工作的和尚,叫做“东序之僧”,上厕所要上“东司”;西边这一列主要是辅助主持工作的和尚,叫做“西序之僧”,上厕所要上“西司”。後来“东司”代表厕所就被广泛地应用到俗家,到了宋代的时候,更加广为流行。
一千多年过去了,潮汕地区和海外各地的潮州人,在语言和文字上都还保留着代表厕所的“东司”这一古色古香又兼带文雅的用词。而厦门的南普陀寺,裡面也有“东司”,如今广东潮汕、江西萍乡、浙江金华等地对厕所的俗称,依然是“东司”。
远在湖南长沙的岳麓书院,隐身在这古建筑物中的厕所,它那中式的月洞门上写着两个大字:“东司”。後面的门上则写着“西司”。两司之间,是一个带天井的四合院。很多遊人还以为这裡是一处中式园林呢。
这是厦门南普陀寺的“东司”:
这些是潮汕民间简陋的“东司”:
“东司”甚至出现在潮州人的一些俗语、歇後语裡:
鸭囝跳东司——赶伙(小鸭子有随群的特点,只要一只先跳,其它的也就跟着跳,意指瞎赶潮流,没有主见)
东司头老石部——愈老愈臭 (厕所裡的石头,越老泡得越臭,意指品格不好的人,越老越坏)
东司头白蚁——蛀屎(厕所裡的白蚁吃粪便,双关语,指批评、斥责)
放屎扶东司墙(拉屎都要用手扶住厕所的墙壁,意指某人凡事过度谨慎、缩手缩脚,很怕死)
新东司好放屎(新厕所,谁都想用,意指人人喜好新奇,也带有喜欢显摆的意思。=粤语的“新屎坑”)
同样地,深受中国唐朝汉文化影响的日本也保留了“东司”这一古代词汇,至今仍使用于各地禅寺的厕所。例如在京都的东福寺、京都的银阁寺、福井县的永平寺、长野县的善光寺等。
現代的日本,除了禅寺依然沿用“東司”来称呼厕所之外,在昭和年代(1926-1989)以後就用“お手洗い〔御手洗〕 otearai”、“化粧室 keshō-shitsu”,或者使用外来语,如“トイレ toire”(或称トイレット toiretto,源自英语toilet)、“W.C.”、“ラバトリ(rabatorī,源自英语lavatory)”。至于“東司”的日语发音是とうす(略似“拖史”)。
箸(筷子)
从旧石器时代开始,中国人吃饭都是用刀叉,後来不知何时开始改用功能強大的“挟”,也作“荚”。战国(公元前475-221年)以後,即秦始皇统一全国开始,改称“挟”为“箸”,也作“筯”,然後传至韩国/朝鲜、日本、越南等汉字文化圈,再传到华人足迹所到之处。
“箸”字简化自“櫡”字,由此可以看出中国最早的箸多为木质和竹质。“箸”的材质除了木和竹之外,还有象牙、塑料、不锈钢、金和银等。“箸”和它的异体字“筯”与“住”谐音,有“停滞不前”的意思,宋代(也有人认为是明代)的人觉得不吉利,不符合人们祈望兴旺发达的民族心理,特别是坐船的时候,更是避讳,开始反其道而行之,将“箸”唤作“快”,祈愿“船行畅快”(这与广府人因《通书》的“书”与“输”谐音,有所忌讳而将之改称《通胜》有异曲同工之妙)。再後来因“箸”是竹字头,才在“快”上加“竹”头,成为“筷”字,让人一看就会联想到原来的“箸”。“筷”或“筷子”,沿用至今。
可是,潮州话和日语都保留了“箸”这个古汉字,而且一直沿用至今。此外,据说福建的漳州、泉州、福州,广东的梅州、和平县,浙江的温州也都称筷子为“箸”,只是发音都依照各该方言的念法。至于汉字文化圈的韩国和越南,他们的汉字词汇上也都保留着“箸”字。越南现在已经不使用汉字了,但在遗留下的文献中,汉字(chữ Han/chữ Nho)“箸” 的汉越音是“trứ”,喃字(chữ Nom)“箸”和“筷”的发音都同样是“đũa”。
1975年时,日本要定一个筷子节(箸の日),因为日语“箸”(はし/ hashi)谐音“八”(ha)和“四”(shi),就选定了8月4日,每年在当日都有感谢筷子之仪式(箸感谢祭)等庆祝活动。而2009年11月11日是淘宝第一次举办购物狂欢节,是基于11·11这个符号。同时也正因为这符号的形状,而把每年的11月11日定为光棍节、筷子节。2015年11月11日,在中日韩筷子节成功举办之後,三国专家在韩国举办研讨会,决定共同为筷子申遗,韩国也从此把11月11日定为筷子节。
除了“东司”和“箸”这两个古汉语词汇之外,潮州话至今仍沿用着不少古汉语,例如:
跑:潮州话是走,粤语也是走
走:潮州话是行,粤语也是行
怕:潮州话是惊,粤语也是惊
太阳:潮州话是日头,粤语也是日头
房子:潮州话是厝,粤语是屋
漂亮:潮州话是雅,粤语是靓
锅:潮州话是鼎,粤语是鑊
粥:潮州话是糜,粤语是粥
猪:潮州话是彘,粤语是猪
蛋:潮州话是卵,粤语是蛋
卵:潮州话是春,粤语也是春
你:潮州话是汝,粤语是你,有的粤语次方言也称汝
他:潮州话是伊,粤语是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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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感而发》 系列暂时到此搁笔,日後每当有所感悟时再慢慢道来。
陸礼强
2023年5月31日 – 于澳洲雪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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