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章 美國人良心未泯;越南婦女巴結囚犯赴美

  • 剩下一丁點人不放,越共所為何來?

1988年【大規模】釋放後,我們這一小撮留下來的人確實【震驚】得陷入休克狀態。成千寨員獲釋放,【只剩】二十人上下仍被囚禁。越共究竟在【算計】什麼?我們每人都有不同解讀。

而正是此日,寨本應關緊我們這些【餘孽】,因我們有可能因承受不了而【脫逃】;哪知寨卻反方向操作,送我們到寨圍牆之外過夜,且沒有差遣幹部監視我們,簡直大開方便之門,要逃的儘管逃吧。這現象顯然極【不尋常】。

我們互相告慰謂我們將於【新年】過後獲釋,因根據我們思考沒有什麼理由讓越共只扣留我們這一丁點人,而放走了絕大多數。兼且,若將留下來的人與被放走的人的【履歷】作一比較,也沒有多少【差別】。於是我們抱持著過年後將回家的渺茫希望,著手準備過一個在所有改造寨迄今為止最【哀傷】的新年。

阿雄與阿琰在木工棚勞動,我一個人在繪畫室,我們都仍必須做日常工作,但我已毫無心情想到工作。我彷彿是一部機器人繪畫,只知道將布框填滿顏色,不曾留意正在畫什麼。整天巴望到休息時間便從容自在走下溪流釣魚,然後胡思亂想。

因沒有阿蝶做【廟祝】守廟(他已獲釋),故我得將畫室的門虛掩方能離開。阿柔寨長並不如以前那麼喜歡取道畫室稍作逗留,可能他亦瞭解我此刻正神魂顛倒,心意迷亂,故暫不想見我。

木工隊開始補充各【刑事犯】。我的舊制度【同事】都已獲釋放,故我常與阿實在一起作息,阿實因偷渡出境被捕,他在木工隊已有好長一段時間。阿實每日與木工隊同時出寨而作,入寨而息。前一夜我釣到的魚我都放入水桶內,次日我交給阿實由他隨意烹調,我們在一起吃午晚飯。此外,阿南也很喜歡到我的繪畫室逗留,阿南因籌組偷渡出境事宜被捕,他在寨內製糖廠工作,他是文藝隊負責聲響及照明的專員。由於阿南常偷拿給我一些糙糖,故我從不缺糖(因糖是囚犯最欠缺的食品)。後來,阿南服用殺蟲劑【自殺殉情】,結束一段與在福利社工作的阿秀的無望情緣(因阿秀是寨長的最愛【五龍公主】之一)

從剛【被釋放】回家的人獲知,他們不再如以前被釋的人那樣子被管制,而且當他們到地方政府報到後,便馬上獲加入【戶籍】。至於社會上的尋常百姓,則除卻若干在外國有親人支援,其他大部分民眾仍活得十分拮据艱辛;沒有足够糊口工作,身體也不够壯健去肩負笨重的差事,諸如踩三輪車、拉排子車、或做搬運的苦力等等。這種境況不只發生在從【改造寨】回家的人,而是整個社會的共同現象。

越共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困難只是暫時,順利才是基本。】打從結束戰爭至今天已過了十三年,但國家的困境卻愈益艱澀,不知所謂【暫時】要到何時才算結束?

約兩星期後,在【河南寧】寨的寨員獲轉回來與我們合在一起,將留下來的【舊制度人員】人數提升至二百一十人左右。其後不久,越共又釋放數名他們所謂【老弱病疾】者。從此,【改造】進入一個完全【新的階段】。

  • 不釋放我們也就罷了,竟說我們不願改造?

不多久後,河內之聲廣播電台通告稱越共已釋放幾乎各改造寨內之全部【偽軍及偽權】。該台還說,尚有很少數仍被拘留之人因屬於【對人民有血海深仇,且不願改造】故不能釋放。

如此,顯然除非【奇蹟】出現,我們是不可能回家了。不知越共將如何對待我們?送往【人民法庭】判處,放逐至某一荒島,或送至某些農場以便在此度過餘生。我們認為理論上越共應將我們押回【北越】,以便更【接近中央】易於實施制裁辦法。但為何越共卻反將我們送回【南越】?

  • 原來我們已變成美國與越共交易的【人質】;待遇突然改善

同一時間,有消息稱由Vessy將軍率領之美國代表團與河內代表團會談關於【失蹤美國人】及【戰俘】問題時,有提到目前尚在各改造寨之【南越南政權的軍政人員】。

如是者,一邊放,一邊接;我們也一如【失蹤美國人】及【戰俘】問題,變成討價還價的【商品】,美國與越共交易的【人質】。

特別是從這時起,我們在寨內【生活】情形完全【改善】。不知是因我們已變成【少數及老邁】的一群抑是另有【隱情】,突然間,所有繁重的勞動不再找上我們。除了若干人在原有的K2分寨飼養牛及鷄鴨,及數人在木工隊和廚房隊工作,剛從【河南寧】寨轉回來的寨員編成2023兩隊。

23隊包含原越南共和國軍力之舊將領,諸如阿島、阿佳、阿長、阿必、阿槍、及在醫務室工作的阿親;及若干上校,諸如阿罕、阿巧、阿古、阿鋪、阿進;還有數位中校。其他人等則編入第20隊,多數為軍隊保安,特別警察,及中央情報人員。

這兩隊人物之每日勞動範圍,只限在他們隊的管型屋附近。第23隊的管型屋位於水力發電堤壩對面溪岸,第20隊的管型屋位於往一號國路走向距寨約四公里。雖然此刻Z30D寨正【拼命】不捨晝夜的【趕工】,各種沉重之勞動包括挖掘池塘,加深堤壩之儲水量,建設房舍等等,但,第2023兩隊都只是【上午】出寨【下午】回寨,不曾像其他各隊要在晚上加班趕工。

譯者研判1988年越共之所以釋放絕大部份(接近二千人),僅留下一小撮人(共二百多人),主要是用來作為與美國談判的「籌碼」。不過,他們又害怕「籌碼」會因過量勞動而駕鶴西歸,對美國無法交代,故從19881992四年之間,「籌碼」都只做些簡易之勞動而已。】

  • 舊制度的【將領】居然獲特別優待

此外,位於A區一號屋這兩隊之囚房,並沒有和其他囚房同時上鎖,而是待至各於晚上加班之隊伍均已入房,或者是【遊樂區】散場之時方予加鎖。特別是各【舊將領】寨員之【居處】則獲享有位於一號屋廣場尾端,每一人一間茅屋;各【舊上校級】寨員之【居處】則在一號屋內之小房間。此【兩居處】之房門均不用上鎖,而且每人享有一張床。

還有,我們都可到醫務室角落之【電視室】觀看電視。每當有國際足球競賽或某些特別節目,我們還可以在電視室內觀看至結束為止,有時甚至午夜過後。只要懂得對值日幹部【識時務】及有一包555香煙讓他們去【吹】趕蚊子便可。

到了這階段,寨不再完全封鎖外界消息。若干外國書報可以帶進寨裡閱讀,諸如美國的“Times”,“Newsweek”周刋;法國的“Le Monde”雜誌。有關蘇聯及東歐各國改朝換代的消息不再被封鎖。甚至在1989119日東德人民推翻柏林圍牆的驚天一幕,我們也是與幹部們在福利社看電視同時獲知的。

我發覺越共幹部不再關心【政治】問題,他們只想到【賺錢】。速食麵與肉或蛋共煮比推翻【柏林圍牆】甚或整體【東德瓦解】更為重要;555的【濾嘴香菸】比【蘇聯】共產國家的存在更有意義。

  • 【奇蹟】正在出現

1990年初,已獲釋放之舊制度人員可以依【人道行動】專案(見章末譯者註)辦手續飛往美國之消息鬧得震天價響。有關此友人已【成行】,彼友人正【準備行裝】的各種資訊多得汗牛充棟,讓我們這些尚在寨裡過活的人宛若熱鍋上的螞蟻心急如焚。我們認為【奇蹟】正在出現,但,何時方輪到我們?

一些人還更樂觀稱可能我們不必釋放出來再依【人道行動】專案辦手續,而是直接從改造寨飛往美國。每天晚上常在各角落裡出現若干人湊在一起談論及誇大家人捎來的信息。不論誰從【探養房】回來都被盡可能挖出一些【補藥】(對我們有利之消息)。甚至有人說到了美國後,我們將獲【償還薪資】,真是【樂觀】得沖昏了頭。

我則想雖然獄友的很多【談話】誇大得不符事實,但,正是這些談話提供我們【補藥】,俾我們這些尚在獄中【改造】的人,在茫茫前路披荊斬棘,克服重重困難。

  • 【婚姻仲介】人士進寨替單身寨員介紹【女子】俾同赴美國

自從【河南寧】寨的寨員轉回,【探養】一事變得陣容盛大,場面感人。剛開始時,妻兒來探並留宿一夜,逐漸,留宿時間拉長至一星期,甚至十天。尤以打從只要【交房租】及懂得對負責探養之幹部【識時務】之時起,寨員之家人便可以輕易獲准留宿。很多人因在外國有親人匯錢回來,衣食無虞,他們甚至不吃寨提供的吃食。

1990年中,有些【婚姻仲介】人士到寨替尚係孤家寡人或妻子已琵琶別抱的寨員介紹女子,以便湊成一對同赴美國。寨員因生理需求,婦女則因欲離開越南,這兩對象結合彷彿是簽一紙【暫時契約】。【愛情】或長相廝守不過是【虛情假意】,勉為其難而已。

此時的【被改造者】我們的將來會是如何?我們是否已掌握了去地球另一邊絢爛的【花旗金山】門票?有够諷刺。

  • 共產主義與資本主義之間誰勝誰?

對於我們,唯一希望是有【奇蹟】出現打救我們離開囚籠。十多年茹苦含辛,多次落入人間地獄,我們只巴望早日脫離苦海與家人相聚,與親人在一起共度餘生。

確實越南【歷史】不曾發生自己國家人民如此大規模的爭相逃走。不論是外邊社會抑是在監牢之內,男、女、老、幼,所有人都希望窮盡一切辦法離開這個越共所謂充滿【英雄、不屈、忠厚、負責】志士仁人的國家!

這現象有够怪異。有人說出一句十分辛辣的話:【如果電燈柱有腳,它也會逃離這個國家。】這句看似笑話,但與實際情形相去不遠。如此,我們是否應反問越共一句他們剛進入【南越】時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共產主義與資本主義之間誰勝誰】?

  • 男性的【生理】需求與女性的【物質】需求作祟

與其他大部分男性相同,我個人也踏進與一名少婦的情慾旋渦而無法自拔。雖然每個人的境況不同,但歸根究柢是男性的【生理】需求與女性的【物質】需求作祟。供需對等,【一拍即合】。

該少婦是從【河南寧】寨轉回的一位寨員女兒。此時我仍在寨外的【繪畫室】工作,她與她的兩個兒子常來寨探養爸爸及外祖父,每次到來,她的兩名兒子總喜歡到繪畫室找我玩。偶爾兒子會帶給我一些吃的用的,我想那不過是人類的處世常情,一般人到監獄探視親人時對其他囚犯施捨憐憫之心而已。何況,除卻這位少婦,也有很多人送禮物給我,故我都收下並感謝各人的好意。

198911月少婦的父親獲釋,獲釋理由是【老弱病疾】。稍後,我的【繪畫室】被遷入寨裡。直至1990年初,母親來探我時,告知我有某人想代替母親來探養我。我十分愕然,請母親替我拒絕。

  • 突然有女子甘願獻身侍候,我還能強壓【性慾】嗎?

19908月,正當各婦女被仲介介紹進寨探養寨員之風潮熱烈興起,該少婦又來見我。如此,一次,兩次,繼而連接多次以至她申請獲准留宿一夜。

際此情境,我委實不知該如何應付。尤其是,我已【茹素】久矣,現突然有女子甘願獻身侍候,我早已垂涎三尺,還能強壓【性慾】嗎?尤以她對肉慾的要求強烈,如此,乾柴遇到烈火,我唯有閉目放手與她同行周公之禮,享受【翻雲覆雨】一刻。

直至我意識到我正與火共舞,勢必玩火焚身,則為時已晚,我已後無退路。

  • 寨要我們申報【與我們同赴美國之親人】

199011月,事隔我與少婦【共赴巫山】才三個月,寨發出命令要我們申報【與我們同赴美國之親人】。各幹部則散播消息謂此事係應美國代表團之要求。

得此消息,我立刻想到我的妻兒,我寫信回家要求妻子讓我將母子二人登載入親人名冊,至於以後如何,我不會計較。我雖如此寫著,其實我內心深處,我仍深愛著妻,我唯一希望是【舊情復燃】。但妻子拒絕了我的建議,她叫我不要理她,僅替我母及我兒登記便好。

  • 我玩火焚身,少婦揮之不去

不知道少婦是如何曉得我與妻子通信,一天晚上她跑來【探養房】與我唇槍舌戰。她只想由她單獨擁有我的靈魂及肉體,她還對我說【孩子就什麼時候想生都可以。】她甚至連我自己的孩子也不想我照顧,我十分憤怒告知她以後不要再來見我。

可是她偏偏一直到來纏住我。在囚寨的環境裡,我又不得不出來與她見面,一方面因被妻子的拒絕而心灰意冷,一方面因倩女當前,肉慾難耐。這一段天上掉下來的紛雜奇緣便一直持續著,以迄我被釋回家;甚至繼續紛擾至我離開越南。

這是我個人的境況。我不知道是否有類似遭遇的朋友,他們的事發經過又是如何。不過,我可以肯定不太可能有人能長久維持這樣的【情感買賣】。

  • 寨內都學英文,準備去美國

這時期,除了仍得做【有限度】的勞動及等候探養,可能因所有人都準備去美國,我們增加了一項活動,那就是【學英文】。以前,學英文這件事在改造寨內是【嚴禁】的。不論任何使用外國語文如英文法文等等書寫的書報文件,若被發現均被沒收,持有者被關【紀律屋】。寨之內規明訂【不能說外國語】,因越共認為說外國語便是傳播【反動】及【墮落】之文化。此刻,越共竟門戶大開,視而不見,不但不禁止,他們還邀請寨員教學【英文】。

在寨內學英文只能閱讀書本、雜誌及字典。然而,其時有一名寨員原是在西貢之【英語教師】,他名叫越輝,或阮廷輝。之後,阿輝也成為多人之英語老師。其後阿輝獲釋,他仍留在越南繼續活動,然後又被捕進寨內。

1991年初,我們舊制度人員每人都收到一份物品,這是由已飛抵美國的獄友湊合寄贈我們的【新年禮物】。禮物包含一些我已很久沒有見到的東西,諸如Budweiser啤酒、Marlboro香菸等等。他們甚至連【美金】也寄來,不過,我們得換成越幣方可使用。

如此,各幹部又有機會與寨員共慶新年了。此時,共幹多了我們將【出境】的話題。幹部希望我們赴美之後要【記得】他們,說清楚一點就是記得寄來這樣子的禮物。果然是名不虛傳的【唯物主義者】。

  • 1991年蘇聯瓦解對越共幹部是當頭棒喝

另方面,此際正是蘇聯及東歐各國【土崩瓦解】之時。越共幹部十分擔心越南社會主義共和國的【命運】及他們自己的【八字】會有什麼【災劫】。我仍記得19918月,當蘇聯共軍包圍【克里姆林宮】,寨內幹部都十分高興。共幹到我們的囚房與我們打賭稱【戈爾巴喬夫】將失敗,蘇聯將恢復【共產主義】。

共幹看到我們的淒慘遭遇,他們【聯想】到自身的【安危】;共幹擔心一旦越南共產垮台,他們的【身分】便得與我們【互換】了!

某值日幹部在聽到葉爾欽重新控制蘇聯局面後,還對我吐露【心聲】:【各位去改造還有美國收留,輪到我們時,不知道誰會接納我們?】

自從踏入改造寨經常聽到嗜血、謾罵的辭令,什麼【美帝是侵略者】,什麼【偽權是美帝的走狗】。此刻,一切都已反方向改變。我們認為那真是【奇蹟】。如果沒有這【奇蹟】出現,我們早就已葬身在【北越】社會主義的窮山惡水之間。

我認為即使窮盡可能去【曲解歷史】,越共也無法脫離自然發展定律的【淘汰】。人類永遠是人類,不會是猴子變成人類,更不可能是用按鈕控制的機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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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註

【人道行動】:英文為 “Humanitarian Operation”

因越共違反1973年停戰協定,自越戰結束後,美國實施對越南貿易禁運作為制裁。

越共為了要求美國取消貿易禁運,於是與美國代表團展開多次談判。美方將在越戰期間之失蹤美國人、戰俘、及尚被關在越共各改造營之原越南共和國軍政人員列冊,要求越共釋放並遣返美國,作為對越共取消貿易禁運之談判籌碼。

此項【人道行動】展開,表示美國已與越共取得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