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章 衣食足而後知榮辱,餓肚子還要顧【面子】?

  • 有時候吃飯卻連一顆【飯粒】都沒有

【飢餓】可能是所有【改造寨】的主要課題,而在【新立寨】,【飢餓】更是【生】與【死】之間拔河競賽。由於在改造寨之【飢餓】與一般庶民之【飢餓】情形不同,甚難描述。別人【飢餓】是因沒東西吃,但【寨員】飢餓卻已日吃三餐!

第一天到【新立寨】,我們獲盛饌款待,含米飯、水牛肉、豬肉。數日後,仍有米飯摻少許高粱,及一些南瓜湯。然後,漸漸增加高粱減少米飯,直至我們只領到百分之九十高粱及些許米飯,有時甚至連【一顆飯粒都沒有】。

【飼料高粱】原是印度援助的家畜飼料。飼料高粱粒相當於【硬質玉米】粒四分之一大小,但其外殼較諸硬質玉米殼更堅硬及厚實。未將外殼磨掉之飼料高粱甚難煮熟,而即使已煮很久,其外殼仍極難剝除。

剛開始,我們當作吃飯一般咀嚼飼料高粱,其後我們發現飼料高粱不能消化,原顆粒隨糞便排放。因此,我們必須仔細咀嚼,然而,由於飼料高粱之堅硬外殼,導致我們的牙齒及顎骨痛得無法忍受。我們得先將它舂碎,有人還在吃之前將飼料高粱再煮一次。

  • 肚子空空,總是懷疑別人偷吃了自己一份

【飢餓】已造成很多【悲傷】情景,特別是每餐【分發吃食】之時。

首先,當往廚房【領取飼料高粱】回隊,至少要有兩名寨員同行,一人負責領高粱,另一人負責監視,因每個人都懷疑【飼料高粱】在從廚房回至隊的路上被削減。

然後,【分發吃食】,各寨員常使用成語【公平及正確】,但,誰都認為自己獲分發的比別人少。寨員不再相信自己的碗及湯匙,因此,若干人用竹竿製造了一些【天平】,天平的一邊綁一塊石頭,另一邊綁一個用來分發吃食的碟子。

尚不止此,有人建議根據某些次序【點數】,或根據某些規定【抽號】。然後,誰拿到的吃食必須接受,縱使盛裝吃食的碗不是他的。

實在是悲劇!越南俗語有云:【吃食是孽,失去一些,七竅生煙。】這俗語用來描寫改造寨情景是再恰當不過。

  • 堅韌發霉的木薯吃得津津有味

寨員的吃食常是一小碗【飼料高粱】或一些【相當於飯食的東西】,及一碗【青菜湯】。這碗【青菜湯】常是鹽水和數根青菜,諸如洋白菜的菜葉、苤藍的葉、蘿蔔的葉或空心菜,隨季節而更替。至於所謂【相當於飯食的東西】則是寨內擁有的東西如【飼料高粱】、【木薯】、【番薯】、【硬質玉米】或偶一為之的【小麥餅】。

最常吃的是【木薯】,因它是永富省的主要農產。我們替它取名【白參】。糟糕的是我們很少取得新鮮的木薯,總是吃到木薯乾,薄片薯乾 (我們稱之為瓶蓋),或線狀薯乾,都是從包含外殼及薯心的【整個木薯】切削出來,經過日曬(及雨淋),然後放在倉庫貯存多時,故吃起來感覺很堅韌及霉味。經過烹煮,薄片薯乾只有外層煮熟,內層仍生;至於線狀薯乾則變成黏糊粥品。

木薯、番薯及玉蜀黍是本地居民作為繳付政府【農業稅】的農產品。在社會主義的人民不是【用錢繳稅】,尤以農業稅,農民直接【拿自己的產品納稅】。我們常看到寨四周的地方人民,在收成後挑擔【薄片薯乾】、【線狀薯乾】、番薯及玉蜀黍等入寨納給改造寨,而不是納給地方政府。

  • 越共為了沒收人民財產,設立若干所謂【新經濟區】

本地居民很窮,他們是山腳下的少數民族諸如岱依族、芒族、赫蒙族; 還有的是1954年後,信仰天主教的人民被驅趕從若干大城市如河內、南定等來此地開發【新經濟區】,這些人定居此處構成【天主教村落】。

為了實現【鎮壓宗教】特別是天主教,及為了沒收富有者及舊政權人員之家屬財產的政策,共產在一些偏遠僻靜地區設立若干所謂【新經濟區】,迫使上述的族群遷至此處開墾。若干地名如玉碼頭、阿梅、及斜貞是那些早期來此地的人名。【玉】是一位建設碼頭的長老名字;【阿梅】是第一位被溪流淹沒的人名;【斜貞】是一位現仍在生的姑娘,她曾被越共強暴,現常在寨周遭瞎蕩。

  • 寨四周的居民窮到【沒有足够的衣服穿著】

寨四周的居民窮到【沒有足够的衣服穿著】,他們取出所有可以交換的東西以換取一套囚服。另方面,若干寨員明知會被刑事犯扣減很多,仍拿出囚服央請刑事犯代換取一些【食物】。在飢荒之時,能獲得一些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好。衣服破了尚可修補,而飢餓是不能醫的。一套囚服可換取一公斤【高粱】、三公斤【木薯】或半公斤【米】。過了些日子,新來的寨員比刑事犯更形容憔悴衣衫襤褸。

依據寨的紀律,寨員是不能買賣交換什麼東西的。但,偶而幹部出面做仲介牟利,他們說這樣做雙方都有好處。林產隊的刑事犯及獲寬待之犯人是這種交易的最大獲利者。

  • 勞動時撿到數根青菜,便被【個別監禁】而葬身在此

甚多觸犯【寨紀律】之作為均起源於【飢餓】,卻不幸被提升為【違法】行為。某位寨員只因太餓撿到一個南瓜吃掉便被重罰,說他已破壞寨的財產、黨和國家的財產、及社會主義的財產。

很多寨員只因在田野勞動時撿到數根青菜,便被處以最嚴重之刑罰【個別監禁】。在此個別密室,環境暗黑,蛇蟲處處,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不多久,【了結殘身!】

偶爾我們也獲發給一些【糖】,每一寨員可得約一百公克。這些顆粒【糖】彷彿滲透入我的舌尖內每一個味覺細胞。若干寨員還坐著點數他放進嘴裡的每一顆【糖】粒。不只是【糖】,【鹽】在寨內也十分稀罕。

  • 幹部吃【蕃薯】,我們要乞求吃【蕃薯葉】

我永遠記得在1978年,我在一片種蕃薯農地上的幹部家庭區為新房子奠基。我們看到那些為幹部們揀取的【蕃薯】而垂涎三尺。我懇請管教幹部允許我們吃【蕃薯葉】培養體質。因沒有鹽巴可沾燙熟的蕃薯葉,且不被允許攜帶任何東西進寨,我們唯有就地咀嚼淡而無味的蕃薯葉,【俾填塞空洞的胃腸。】

根據寨的標準,即每一名寨員每月獲分配相當於【米】的十五公斤糧食。然而,如果糧食是【木薯】,特別是【薄片薯乾】及【線狀薯乾】沒有一丁點兒營養,這些東西僅能讓我們的【胃】覺得有些物料而已。不過,雖吃了這些東西,也不能填充我們早已排空的【胃】。

  • 區域內之野生小動物經已絕種

寨的四周已尋覓不到什麼東西可吃。隨時間流逝,野菜不再生長,螟蝗、蟋蟀、青蛙、甚至【老鼠】都不能生存,因牠們已被各【世代囚犯】消滅殆盡。阿梅溪流已覓不到一條小魚或一只小螺。窮苦的居民,早已撿取一切可以吃的。很可能在區域內之魚、螺、及各野生小動物經已絕種。

  • 我們都變胖了?

經過一段長時間吃【木薯】,我們的身形變得【瘦怯】而臉孔則看來【肥大】。剛開始是兩顴感覺【稍重】,繼之是下巴【浮腫】,我們相視愕然,是我們【變胖】了嗎?我們的臉孔變肥大但【蒼白】。

木薯外殼的【氰化氫】毒素已累積在我們的下頜腺,使我們看起來像得了腮腺炎症。每晨起來,我的雙眼被眼眵緊黏著,我的咽喉乾枯,當我一腳踏在地上,【囚房宛若環繞著我而瘋狂打轉】。

至於【蕃薯】,別名【黃參】,則使我每天早起時嘴巴十分苦澀;而且,它讓我們比吃【木薯】更【餓】,因獲分發的數量太少。

  • 【木薯】、【硬質玉米】、【飼料高粱】及【小麥餅】是什麼?

【硬質玉米】、【飼料高粱】及【小麥餅】雖對體康較佳,但並不如【木薯】這麼常有。

前面已談過【木薯】及【飼料高粱】。現再分析【硬質玉米】及【小麥餅】。【硬質玉米】屬於【飼料玉米】專供飼養家畜,不是甜玉米,曬乾後甚硬,煮熟也不變軟。【小麥餅】是使用蘇聯援助之麵粉,經過拌揉及揑塑,再予清煮成直徑約一公寸,厚約一公分之圓形餅塊。

  • 我們每日【吃三餐】仍【餓】,沒感覺【胃】裡有東西

從進入第一個寨開始,我已努力嘗試【練習少吃】,但此刻獲發給之食物對於我【仍是太少】。在分發飯食時,我常刻意躲避遠處,但我仍從遠處觀察,偶而仍覺得自己的一份較他人為少。我常因此自慚形穢,卻總是不能自已。

每一寨員都有自己【吃的方式】。有的在分發後立即吃;有的保留直至睡前方食,因不想餓著肚子睡覺;有的吃得慢條斯理,彷彿不願吃食終止;另一些則一骨碌囫圇吞棗,彷彿太飢餓又怕被人偷食。若干人將食物分成多份小的,每次吃些許,似乎總有吃不完的;還有人則立即吃,但細嚼慢咽,好讓自己的一份獲肚子完全吸收。

我的壞習慣是我喜歡在吃完後將水倒進飯碗,然後將水喝下,以便將碗內食物全部沖進胃裡,不會遺漏一丁點。當阿宛仍是我們的隊長,我常與他坐在一起吃;我們一邊吃一邊抽水烟,把吃的時間拉長。阿宛轉入競賽組後,我不再拿食物進房內食用,而是在食物得手後立即吃掉,將碗具洗淨,再放回桌上等候下一次分食。

開始時我們的飯堂靠近A分寨的大門,但沒有人在飯堂內食用。這些飯堂只用作放置取水喝的用具,及張掛去【勞動】的衣服。直至1980年,當其他寨的寨員轉入本寨,這些飯堂遂變成【管教幹部】及【競賽組】的房間。但因其時我們人數實在太多,我們在囚房附近的空地上建造若干茅屋,內置一些桌子及竹架,俾擺放我們的個人物品。

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描寫這段時間的飢餓情形。那就是我們每日【吃三餐】仍【餓】,沒感覺【胃】裡有東西。

  • 【新立寨】的寨員都瘦骨嶙峋臉無血色

當【北部】被中共進攻,一些從【黃連山】、【安沛】等各寨轉來【新立寨】的寨員看見我們的模樣而惶恐不安。雖然我們去【北部】的時間在他們之後,我們卻較他們更【瘦骨嶙峋臉無血色】。我們常以寨員之【瘦削程度】,判斷該寨究竟係由【公安】管理抑或由【部隊】管理。

飢餓是因吃不够而起,有時讓我們的味覺變得錯亂。幾乎所有寨員在這樣的環境都知道,即使他們【放鹽入嘴巴】都會覺得【甜味】。

我們隊的一位寨員阿掌被問到,若獲釋放他將期望得到什麼,他回答,只想擁有一籃豐滿的【木薯】坐在開回【南部】的火車上吃過痛快。不過,他已不能實現他的夢想,因過了數月,他便【倒下來了!】

我們經常開玩笑說,如果有一頓【美食】及一位美麗【小姐】讓我們二選一,我們寧選一頓美食。一頓美食可以幫助我們活下來,但,一位美麗小姐,以我們目前環境我們能對這位小姐做什麼?

  • 飢餓的恐怖案例

寨員每次獲得【新鮮】食品,諸如用鹽水煮一些豬肉,各人都想得些脂肪而非瘦肉。人體由於【缺乏營養】已【破壞】【身體內各種機能】,表現出體外的是【皮膚】變得霉白遍布皺紋。

這時期,【水牛皮】亦變成【高級食品】,就連那些已包成【鼓膜】的水牛皮也被偷作食材。

當在田野【勞動】挖掘蕃薯,甚多寨員為逃避懲罰而生吃蕃薯,不先剝皮也不洗淨。是故,因飲食不衛生所產生之疾病如痢疾、腹瀉等特多,奪走甚多寨員原已虛弱之【生命】。

一名在【鍛鐵爐】工作之寨員,只因燒烤一隻小蝦蟆並食之,立即就地死了,因蝦蟆之肝臟染毒。

每夜,飢餓讓我甚難入睡。掛在囚房尾端之揚聲器又響起名叫【愛雲】之越共著名歌手歌聲,她就是人民女藝人【愛蓮】的女兒。

【人生仍很美,愛情仍很甜,縱使炸彈野蠻狂轟,縱使咱們遍體鱗傷….】。這首歌獲【宣傳】係在【東德】的全世界(正確是共產世界)青年大會奪得金牌獎章。我很【惱火】但也【無可奈何】,唯有把耳孔塞住盡快入睡。我很想大叫:【這人生太無意義,愛情也無意義,我的胃裡空無一物,我正活在這人世間的地獄!】

  • 越共使用胡蘿蔔及棍棒之雙重手段

越共使用胡蘿蔔及棍棒之雙重手段。彼謂,誰【竭力勞動】將獲得【增加食品】,誰【懶惰】將被【減少食品】。越共將食品分成三類標準:【一般寨員】每月配給15公斤糧食;【先進寨員】獲18公斤;【懶惰寨員】獲13公斤。

這規定有時也讓某些寨員掉落陷阱。飢餓時誰不希望能多吃些,因此,有人【竭力勞動】,企望能多吃一些。他們忘了這樣【竭力勞動】,他們得損耗身體的大量能量,不可能由每月增加的數公斤食品彌補。那些【身材魁梧】及【竭力勞動】的人正是最早【倒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