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陸章 越共害死兩名偷渡弟兄,越共無法推諉卸責

  • 一位偷渡客病重了

到農場不久,綽號「昭仔」(他的越文名為“Huỳnh-Lan-Chiêu”,我不知他的中文名字,因被關進牢後,幹部[包括舊制度及越共]都用越文名呼喚我們。)的偷渡客發高燒,每天從農場的醫務室領得兩片退熱丸,卻一直沒有起色,身體一天比一天消瘦,茶飯不思。一日傍晚,我們從工地回來,忽見他一直在喘氣,雙眼微閉,瞳孔凝固,似乎只注視前面景物。這時日暮氣溫平和,他卻汗下如注,而且汗水黏腻。我急探其心脈,但覺跳動快速且不均衡,我雖全無醫學知識,憑直覺已可判斷他已病入膏肓。我大嚷其名,問他感覺如何,無奈他已張口不能言語,雙眼緊盯著我,似乎要看穿我的肺腑。我自量無力將他抬起,急喚其中一名獄友背他到醫務室 (農場之醫務室有一名護理師兼當幹部及囚犯之醫護員),他於半途在該獄友身上嘔吐。護理師見狀亦知不妙,遂漏夜呼叫救護車送往十多公里外的島中心醫院急救。

至此,這事遂告一段落,每天我們仍得埋首勞改,無法探聽昭仔病情。

  • 越共對【往生者】的標準【評價】

三星期後,農場長三叔謾罵我們工作不賣力時順便提到昭仔說:「他死了。」

「他可浪費了革命政府多少金錢,單是靜脈注射已用去十多瓶藥水。」言下之意,他為政府的無辜破財而惋惜。

「豬宰了,其肉可吃,營養價值豐富。而他不獨未對革命政府効以犬馬功勞,死後還得替他殮葬,雖只草率將事,總得花些錢銀,確是混帳之極。」

這便是共產制度對個人的定義:「人之所以要生存,是為了奉獻國家。一旦勞力喪失了,這人便連豬都不如!」

已有兩年的「同窗」(同一鐵窗)、同食、同睡、同工作、守望相助,比父母兄弟之間的感情還要親密一籌,我深因昭仔之死而難過,而悲傷,而追憶。昭仔其實體康頗健,細小的身軀,中文高中畢業,見識頗豐,為人平實,和藹可親,是偷渡客中的佼佼者。才患感冒發燒了數天,因無醫生無適當藥物治療,以致釀成重症,我們不能責怪負責農場之護士,因他並無醫師執照,沒有深層之醫藥知識。唯一應怪罪的是萬惡的越共,硬是把我們當做囚犯留在島上,才導致「昭仔」死在島上,這罪魁禍首捨越共其誰?越共必須正面回答

其後,昭仔雖在島中心醫院救治了三星期,在此也有正式醫師診治,卻因病入膏肓且醫院並無盡力救治,即便尚有與症狀匹配之西藥儲存,但越共當局不願對症下藥,刻意囤積起來,保留給共幹使用,對待囚犯改以「南藥」治療,濫竽充數。醫院以大部份「南藥」搭配小部份西藥,眼睜睜看著小病變成重症,撒手人寰。(所謂「南藥」便是越共在戰爭時躱在叢林裡隨手採摘不加精製,沒有醫學根據的山草藥。)後來,據院方人士說,昭仔在迴光返照的一刻,曾多次呼喊「肚子餓」。然而,他可得吃什麼?他應是沉冤莫白,以致冤魂不息。奇的是,我迄今夢不著他,有人說:「困在崑崙島上的魂魄是永遠出不來的。」

然而,在昭仔雙眼合上之時,他還是犯人嗎?閻羅王何其糊塗一至於此?昭仔的家人也不曾夢他,越共政府也沒通知他家人,若非後來我們獲釋回去報訊,他家人可能認為昭仔已疏散到「美帝國主義者」去了。昭仔實在死得太「冤枉」,益見越共政府太罔顧「人道」。在舊制度為囚不死,卻被新制度「優待」死了。這筆帳要如何算呀?越共

我們十八名偷渡客,死去的還有綽號肥譚的陸成昌(他的越文名為“Lục-Thành-Xương”,根據越文翻譯,名字可能有誤)。他的死訊,我在獲釋前一個月才獲知的。他還比昭仔早走數日,他死於一號囚寨內。據說他腹瀉了兩星期演變成痢疾,在寨內向護士領到的止瀉丸顯然沒效,囚寨又不准他赴島中心醫院醫治,護士叫他改服「南藥」。不料,兩服南藥下肚,他瀉得更厲害,腹部劇痛,在床上猛烈翻滾,肌肉抽搐痙攣。如此,獨自在床上掙扎約兩小時,便溘然長逝。肥譚走的急速,比昭仔經三星期折磨少些痛苦,兼且一號囚寨因靠近崑崙島中央,很多偷渡弟兄仍在此處,他走時,囚寨內有數名偷渡弟兄在旁送別,勝過昭仔去時孤伶寂寥。肥譚最堪慰藉一點是:他去後,寨內還有偷渡弟兄替他「收殮」、「掘地」、「抬棺」、「掩泥」、「鑿木牌」為碑!

  • 這筆帳要如何算呀?越共!

「肥譚」是又一位在舊制度為囚不死,卻被新制度「優待」死了。這筆帳要如何算呀?越共

為什麼他們兩人被舊制度囚禁了一年多,身體還好,而在越共強迫「勞改」制度下,僅生存了三四個月(約莫在197578月之間),相繼歸西

不錯,不論舊制度或越共制度都是吃無一頓飽,還要做沉重勞動。可是,患病時,舊制度有合格醫生有合格西藥醫治,而越共使用的藥物竟然是「南藥」,一種在叢林裡隨手採摘不加精製的山草藥。草菅人命,一至於此

崑崙島人口稀少。政治犯(越共)回內陸了,舊制度的寨長、安寧長等被押送西貢審判了,新來的共幹,加上正接受為期三個月「勞改」的舊制度地方軍(在內陸,他們只需學習三天而已。)及我們這些倒大楣的「常犯」,總數不到四千人。197510月某日突然宣布,崑崙島已自成一「省」了,且是內陸實施社會主義改革的模範省。天知道,這模範省竟是「有病無藥醫」、「有人偷吃老鼠」的超太空時代圭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