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小孩子與我們同病相憐

  • 【玉碼頭】的名稱來由

新立寨及附近居民的水源【阿梅】溪流,是所有匯入紅河小支流的其中一條小溪。阿梅溪經常水流湍急,船隻不能航行。所有使用船隻提供寨的東西,都必須停泊在距K5分寨約十五公里的【玉碼頭】。

據本地民眾陳述以前有一位叫【阿玉】的田主,他建設這碼頭作為他自己物品與他人物品的【交換地】。當【共產占領北部】後,1955年實施田地改革階段,清算鬥爭各地主,阿玉及其家人被殺。碼頭從此被荒置,本地民眾遂使用【阿玉】作為該碼頭的名稱。

其實在玉碼頭除了長度約一公里,寬度在旱季時約六百公尺,漲潮時約十公尺的沙灘外,並沒有什麼東西。民眾常將在【上游叢林】砍下的竹竿放在【毛竹筏】上,然後跟隨溪流拄至此碼頭停靠賣給別人。

  • 某天早晨我們要【出兵】

所有供應【寨】之糧食、煤炭、蒲葵葉、及汽油均使用火車從河內之【航古站】“Ga Hàng Cỏ” 運載至【蔭上站】“Ga Ấm Thượng”,然後使用渡船轉運至【玉碼頭】。若是貨量不多,則用【水牛車】從玉碼頭運送入寨。但如貨量大諸如竹竿、蒲葵葉、煤炭等則寨員及幹部得來此處取貨搬進寨。因此,寨常要【出兵】辦理此事。

某天早晨【出兵】。當打開囚房,值日幹部告知我們準備去【玉碼頭】。我們除了一瓶水,不能帶其他個人雜物,因返途我們要扛抬重物走一段相當遙遠的路程。我們【如常出寨】,不過,一些【改進車】已被帶來且停放在寨的【大門前】。寨員領取自己隊的【改進車】拖走。在大門前左轉,然後右轉至黏土路向【玉碼頭】前進。此路在旱天時揚起漫天灰塵,雨季時則既濕且滑。拉【改進車】的寨員走在前面,繼之是排成兩行的寨員,殿后是各幹部,我們得快走。

  • 這所究竟是【學校】抑【監獄】?

從【K5分寨】至【玉碼頭】的中間,有一所我第一眼看見時便感到很詑異的學校,那就是【一號工農業普通學校】。校內的學生是約從十至十五歲之孩子,他們的【飲食】【工作】和我們【如出一轍】。他們的【老師】是穿著軍服,肩上有槍,監視著他們在田野工作的【公安】。

這所究竟是什麼學校?他們也和我們一樣有【出兵】的時候。我試著詢問他們【在學校裡學什麼東西?】他們只笑著說:【學什麼?我們和水牛一樣做事!】他們常稱我們是【老爸】,雖然他們年紀尚很小,但已會跟我們要【水烟】抽。

他們是【北部】某些大城市諸如河內、海防的【流浪小子】,或一些【誤入歧途】的小孩,父母無法教導唯有送進寨來【改造】。名為【學校】實際上是監禁小孩的【監獄】。當到了【十八歲】,他們幾乎都會被轉到各地【農場】生活直至【老死】,或轉到其他【改造寨】繼續【勞動】。共產沒有【監獄】,他們只有【學校】、【改造寨】及【農場】如此而已!如此而已!

這些小孩和我們一樣【衣衫襤褸】【瘦骨嶙峋】,他們拉著【改進車】走向【玉碼頭】,一些武裝幹部走在後面。除了他們是小孩,他們與我們【毫無差別】。

然而,在【個人行為】上這些小孩與我們卻大相逕庭,他們之談吐充滿黑話隱語,使我們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且他們開口閉口便肆意謾罵,貶損他人。

  • 【聚在一起談笑】vs【在迎雨的地上發抖】

我們約於中午抵達【玉碼頭】,但要等候全員到齊,且盛煤炭的【渡船】尚未靠岸。天空下著雨,沒有地方躱雨,我們都【坐在雨下蜷縮一起】。【飢】【寒】交迫使我【全身發抖】,上下牙齒嘎嘎對撞。我並不奢望什麼,只求在溫暖的房間內有一碗熱飯,這要求實在太簡單,但以現在的環境,卻比登天還難。我環顧周遭朋友,數人以前曾【任職指揮官】,他們也恰如濕了身的貓兒,【瑟縮及顫抖】著。

相反的,【幹部】們則穿著風衣【聚在一起談笑】,並分享香煙;而【寨員】卻依次坐在【迎雨的地上發抖】。在同一地方產生兩個背離的景象。我並不疼愛也不憎恨幹部,他們也是越南人,他們之中一些人也【有人性】。他們在一個建設在恨仇的社會上成長,他們彷彿是【機器人】。

我仍記得我的一位名叫阿謙的老朋友,他中學畢業後便跟了越共。在【解放】後之前幾天,他對我說:【一旦已加入共產黨】,宛如有【一條繩子】垂下【纏繞他的頸項】。他必須【執行共產的指令】,否則他唯有被【絞殺】而已!【絞殺】而已!

  • 北部人民從1954年起慘被【洗腦】

共產制度已造就一些專門【執行共產指令的人】,這些人只會說一些已被【填塞入腦的話】,及根據一些已被【指引的事作思考】。隨歲月增長,這些人已被【灌輸】認定我們南部人是【國家及人民的仇人】,而更重要的是【黨的仇人】。因此,他們必須以對付【仇人】的態度對待我們。在【北部】的小孩已被教導認定我們是【惡魔】,只知【榨取民脂民膏】。當【前述學校】的【小孩】問我們【有關此事】,我們真不知道如何向他們解釋,除了一笑置之,唯有半開玩笑說我們也曾吃【脂】也曾吃【膏】,但,我們只吃【豬脂】及【豬膏】而已!

【北部】的小孩被教知,【南部】的民眾已被我們這班偽政權魔鬼【抽筋剝皮】,因此,北部的人必須侵入南部【解放南部人民】,庶幾免於飢貧痛苦。這種宣傳技倆使【北部人民】誤以為【南部人民】遠較北部更貧苦落後。

  • 究竟誰【改造】了誰?

但,甚多北部人民進入南部後瞭解狀況便驀然醒悟,對待我們從【敵視】變成【友好】。當我們進入【新立寨】時,寨內【監視組】的執法幹部阿忠中尉,以【仇恨】態度對待我們。然而,當他去了一趟【南部】回來,因他目睹的【事實呈現】與他【以前聽說】有關南部的種種惡行【截然不同】,阿忠對待我們遂完全改變態度,遠較其他幹部善良多了。

其後,甚多往【南部】走一趟後回來的幹部,對待我們的態度亦都改變。我不禁自問:究竟誰【改造】了誰?

  • 推拉滿載煤炭的【改造車】,走上斜率三十度的【紅貞坡】

雨已歇,數輛屬於廚房的水牛車亦正替我們帶來午餐,數塊木薯及一句【下午有新鮮食物】的安慰話,使我們增加一些工作的能量。

渡船已靠岸,四寨員負責一輛【改造車】,我們得輪番鏟煤上車。滿盛煤炭的車子十分笨重,雖然我們已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但車輪陷入沙堆不易轉動。我們其中一人緊握車轅,三人猛推,車子依然動彈不得。於是我們改變辦法,一人仍緊握車轅掌方向,一人在後推動,其餘二人握住車輪轉動,讓車子逐一小段移動。我們與【改造車】搏鬥了快一小時,方才將它硬拉上路面,然後再等候其他人等。

經過這次經驗,嗣後每次去取煤炭,我們都攜帶數個簸箕,用來將煤炭從渡船抬至岸上的【改造車】。

雖然距離只有十五公里,走回寨的路程也很遠,每走至上坡或泥濘路段,又得與【改造車】拼搏。特別是【紅貞坡】的斜率約三十度,且長度超過一百米,是最艱險的一段路。

  • 【紅貞坡】的悽慘故事

至於【紅貞坡】的名字,本地居民說他們係根據一位現仍活著的小姐名字【紅貞】命名。

【紅貞】被一名越共【強暴後變成瘋癲】。在明月夜,她常裸露身體,長髮低垂在斜坡道上來回,像極魔影。人們遂稱此坡為【紅貞坡】。

  • 領取蒲葵葉或竹竿都是使用【改進車】

回到寨,我們完全力竭。所謂【鮮食】是一塊約拇指頭大小的小肉片,雖然我們已很餓,但它不足以說服我們立刻開動。

去拿蒲葵葉或拿竹竿也好不到哪裡。三名寨員一輛【改進車】,剩餘的要用【肩扛】。

若是【肩扛】蒲葵葉的,則要扛兩紥重量共約二十公斤,用尖頭扁擔兩邊各穿一紥。確是很重,尤以路遠、泥濘、上坡路段更為吃力。

若是用【改進車】載竹竿及蒲葵葉的,為了在車上多堆放些,越共逼我們要將竹竿綁在車框上,再堆放蒲葵葉至超過車框高度。為了拉車容易些,我們之中一些人要在車轅上綑綁繩子,再將繩子纏繞自己肩膀,像極水牛帶軛。

雖然【改進車】隊的負荷更重,但不管取蒲葵葉或竹竿,我總跟著【改進車】,因我的肩膀無法挑東西,負荷太重會使我的肩膀酸痛無力。

  • 我終於看見【西貢人

1979年底起,寨准許家人來【探養】寨員,往【玉碼頭】的道路遂變成我們家人的道路。【玉碼頭】也變得熱鬧。一些地方民眾新增了一行職業,那就是協助寨員家人轉運他們的物品從渡船登岸,甚至協助挑進寨裡。

也從這時起,我們去【玉碼頭】變得是【快樂的差事】。雖然路程仍很累,但我們有機會遇到【西貢的人】,即使他們不是自己的親人,至少看見他們有【親切感】。

有一次我和隊上一些人去【玉碼頭】取木材回來建築茅屋,一名婦人走來問我的名字然後【淒然淚下】。她是我一位朋友的妻子,正要往K3分寨【探養她丈夫】。她交給我一些零食並說她認不得我,因我的模樣變化太大。可能因【我已歷經滄桑】,故臉型走樣。

我沒有接受她的零食,故她探養丈夫後便寄贈給我。那是我第一次收到【西貢人】的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