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章 從一無所知變成【木隊專家】

  • 對【木】完全陌生的我毛遂自薦做【木工】

對於我,做磚塊太過沉重;去田野操作,則每次下水便被水蛭黏滿一腳,讓我十分恐懼。因此,當寨需要木匠列入木隊編制,我立即【毛遂自薦】,雖然實際上我什麼都不懂,甚至連如何握鋸以鋸木也不會!我必須趁此說明越南之【傳統鋸具】,屬於使用雙手掌握長約五公寸的木框,該木框採用長度與鐵鋸齒條相同之木條互相連接,並在其中央另加一條木條以便保持平衡。若是【生手】使用這種鋸具要保持平衡是件難事。

我獲立即轉到剛成立之【木隊】,那是第十隊,阿宛仍是這隊的隊長。首日到寨後方圍牆外屬於隊的【管形屋】做木,我獲分工裁切木塊成幅度4x10公分之木條。【管教幹部】叫我將一塊厚木板放在兩張馬椅上,然後在上面坐正。我必須雙手握住鋸具,右手放在鋸齒嵌入木框處,左手則握住另一頭俾保持平衡。然後兩手均必須同時上下移動,眼睛則緊盯住墨線,依據墨線拉動鋸齒切割。這事【聽來簡單】,但做起來甚難,因我是一生人第一次用鋸裁木。鋸齒一直轉來轉去彷彿蛇行,而不是依隨己意,越是拉扯它越是卡住木頭,我須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方克使鋸齒往上下移動。而我,頃刻間【大汗淋漓】,雙肩疼痛得如被人狠揍了一頓。

我盡量保持冷靜且自我規勸,不管多艱辛猶勝過做【磚隊】暴曬烈日及終日踩在泥濘裡。在寨內,我不能避免工作,因此,我唯有接受所有【壞】之中較【好】的吧!

數日後,我已可以隨意駕馭鋸齒,此工作已變得容易多了。

  • 我們隊獲分派【建築房屋】

又過了若干時日,我們隊獲分派【建築房屋】作為寨員家人來【探養】之地方。這【探養】地區位於牛欄對面,轉入K5分寨之轉彎處。然而,不論要做磚屋或茅屋,我對於建築也是【一竅不通】。還好在隊裡有數位從【西寧寨】轉來的寨員他們曾蓋過房屋,他們遽爾變成【建屋專家】指導我們建屋。

我的首項工作為用斧頭將樹幹切削成柱子。這些樹幹由【林產隊】的刑事犯帶回。我得先切削樹幹成正方形,然後削成八角形,再用刨子【刨成圓形柱子】。至於製作屋樑則只要削成正方形然後略刨至有個模樣便可。

隊內【建屋專家】阿龍和阿爭根據房屋的框架構圖將【柱】及【樑】放在地上,然後畫上【榫頭】及【卯眼】讓我們挖鑿、鋸、及安裝定型。

我們要在後邊挖一個池塘,取其泥土舖排地基。三星期後,房屋的框架已搭起,這時我們得蓋屋頂、砌牆壁及做其他木材工事。

  • 製造泥土牆壁

為了做泥土牆壁,我們得在柱及樑上鑿一些1x3公分小洞以便將竹條塞進。竹條要互相連接及捆綁粘在一起看起來頗像網路。此時,另一批寨員要挖掘泥土,加入稻桿及水,然後用赤腳踐踏使其形成黏糊狀。我們用手將這些加了稻桿的泥土塗抹上壁,以便製成泥壁。

  • 搭建【蒲葵葉】屋頂

屋頂使用三層竹子。竹樹原封不動稱為【檩條】。從此一椽子到另一椽子相距約一公尺(小的薄竹片稱為【椽子】)之處, 用竹篾以直排及平行方式將【檩條】綑綁。

從最高之【檩條】以迄最下面之【檩條】,每隔五公寸以橫排方式將【椽子】與【檩條】相綁。最後是將約三公分稱為【竹椽子】之【竹條】與【椽子】相綁,並與【檩條】平行且距【檩條】約三公寸。

我們使用嫩而長約一米半至二米的蒲葵葉遮蓋屋頂,我們在蒲葵葉兩邊撕開兩小片葉子,使葉心向上鈎緊【椽子】的網路。放了三層樹葉之後,因這地區常有暴風,我們得放一條竹竿俾樹葉維持固定位置。屋之最頂端有一排竹柱穿過,及用蒲葵葉對角鈎搭蓋著。

  • 建一間小茅屋耗費40人花了兩個月時間

屋子之骨架互相連結是依賴【楔形筍頭】或【竹柱】,只有正門及窗戶須用釘打造。此屋或說正確些此茅屋約8x10平方米,我們竟然要用上四十人的艱苦勞力,花足足兩個月方克完成,這還未包括各刑事犯提供樹幹及枝葉。然而,這段時間裡我也收獲良多,我已懂得如何使用鋸子、挖鑿、刨子及斧頭,這些工藝對我【後來的生活】很有幫助。

提供寨員【探養】之茅屋已完成。我們的隊伍即第十隊被改名為【木工及暫時建設隊】,專責整修寨內或行政區域用木及竹製成之房舍。在沒有建設任務時,我們仍待在【管形屋】做木匠。此期間,另成立第2木工隊專做家用木材,諸如木製家具,剖切樹幹供應木料及建築。

  • 我變成木隊【專家】

我認為在寨內要避開沉重工作之唯一辦法便是學習木工手藝,以便繼續待在第十隊。以一些精巧手法及善於演算能力,我很快趕上這一行的軌道。我可以計算一間茅屋內之一切,而不必依據房屋骨架形狀將木條置放地上以便描畫【榫頭】那般麻煩。

我只需要【管教幹部】告知茅屋之概略尺寸,我便能正確計算需要多少建材。六個月後,我變成木隊之【專家】!我於是利用這情勢根據自己意志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 我的【死裡逃生】技巧

每日到【管形屋】,管教幹部指示阿宛隊長要做的事情,然後,阿宛問我需要多少寨員以便完成這事。我常開出較正式需用更多的人數,讓每人做事均舒暢一些。

當建造茅屋,我常告知【林產隊】的刑事犯將各種相同類別之木材堆放在一起,好讓我們不必再次搬動,因目前在寨內欠缺營養,而搬動木材則甚費體力。我計算的每一件事均為避免我們過度消耗體力,我們在這樣的環境,必須避免過度消耗能量,以便【死裡逃生】!

在任何環境,即便是最惡劣的環境都會出現一些怪事。在【新立寨】幾乎所有房舍都是【暫時】,因都採用【竹】、【木】及【蒲葵葉】製造。因此,常要修繕房舍,我們有忙不完的事情要做,有時正是這類事情造成一些奇妙境遇。

  • 我們向幹部家人乞討【食物】

各幹部及他們之家人需要茅屋居住,需要茅欄養豬、雞等等,而我們正是替他們製造這些東西的人。茅屋建得【好】與【壞】得由我們決定。而我們又需要什麼呢?每一個【被改造的犯人】都需要的肯定是【食物】及【輕易的工作】!我從不忘記把握機會要求我們生活上必要的東西,諸如雞、肉、蛋、木薯以致蔬菜。因他們希望我們替其認真做事,他們甚難拒絕這些要求。

【我們一直想替各位做好所有事情,儘快交差,但,各位看見的,我們體虛力弱,不勝負荷。假如各位有甚麼食品替我們培養一下,不論甚麼都可以,我想我們將做得更好。】這些話是我每次替越共做事時,均掛在嘴邊向他們乞討食物。

  • 原來【共產也很迷信】

有一次我們替行政部門的家庭區域建造一棟七間房屋,當放置屋頂的【檩條】時,我見數人帶祭品來拜祭,然後將祭品贈送我們。我問他們在做什麼,他們稱【檩條】是一間房屋最重要的東西,根據他們的信念,他們請求我們在放置【檩條】時必須慎重其事,以便他們日後在這間屋內幸福過活。我們則除了他們的【祭品】沒有需要他們做什麼。從這時起,我們才知道,原來【共產也很迷信】。

另一次,替越共做【家門】,我們將前門與後門做成一直線,他們卻要我改為稍歪一些。我知道這也是迷信,故我對他們說這是【寨的設計組】意思。一會兒,他們帶來一包【高粱】並請我依照彼等意思去做。我們將【高粱】分一分,然後一邊修改一邊相視而笑。

  • 沒有什麼比【食物】更重要,因每個人都飢腸轆轆

不够吃及饑餓是【改造寨】之首要災難。我們此隊的工作雖然較諸其他隊為輕巧,卻沒有如【農業隊】那樣的得到【培養】,因此,我請求【管教幹部】允許我們栽種一些東西,好讓寨員多些食糧。幹部允許隊內一位寨員阿烈做這件事。數月後,連刑事犯負責的事情都歸阿烈處理,阿烈成為【獲寬容】的寨員專替【管教幹部】做事。阿烈除了替本隊栽植葫蘆瓜棚及數壠蔬菜,還負責替【管教幹部】多找些食材。有時,阿烈帶一些他發現的食材進囚房私下給我享用。在宛如地獄的【新立寨】,沒有什麼比食材更重要,包括所有能吃的東西,因每個人都飢腸轆轆!

1978年初,阿宛轉入【競賽組】做事。寨監視組將阿淹從K1分寨轉來做第十隊的隊長。阿淹對於木工及建築尚一無所知,然因他是隊長,他為了負責,他將我從建築工作轉至【管形屋】專做木頭。我遂利用這段時間學習製造各種家庭用品。這些事較建築工作相對輕鬆些,但因要窩在【管形屋】裡無法得到食材【培養】,而【培養】對於我們實在太重要!

在寨內,我們常替幹部及其家庭做床、碗櫥,桌椅。偶爾幹部還要我代做用於置放衣服之木箱子,此事常為私下工作,不屬於寨之規劃,故我又有機會請求他們提供這或那之食材。

數星期後,阿淹仍無法勝任隊內之事情,尤以做到一間相當大之茅屋時工作停擺,因此,【管教幹部】及【設計幹部】叫我轉回去做隊的建築【專員】。我瞭解越共需要我做建築工作,而這正是我能逃避沉重工作之機會,且我也可利用這機會協助隊內之其他寨員。

  • 越共竟然玩陰險的【民主遊戲】

正因如此,有次【監視組】有意玩寨內的【民主遊戲】,允許各寨員選舉【競賽組】及【各隊長】,讓我險些跌下深谷。我覺得那是越共的戰術,他們要藉此【淘汰】那些獲得【其他寨員好感】的人。

我的一隊,在【管教幹部】主持之下,各寨員推舉阿淹隊長、阿生副隊長及我三人競選【隊長】。選舉結果,我又是獲得隊內百分百寨員投贊成票的人。某次【監視組】與一位屬於刑事犯的【競賽組組長】阿璧開會討論,他們達致結論是:【必須將所有獲得其他寨員信任的寨員轉往其他分寨】,其中有我。

阿宛、阿淹及其他數人被轉至K1分寨,但越共把我留下,因沒有人可代替我做建築工事。我以原有的任務留在第十隊,頭銜是【建築專員】。另方面,越共將阿宋從K1分寨轉來做第十隊隊長。

  • 幾乎從進入【新立寨】時起以迄返回南部,我一直待在【木工隊】

若干寨員到第十隊又離開隊,若干寨員轉來【新立寨】然後被釋放了,若干【管教幹部】來負責第十隊又被轉至其他隊;而我,卻一直待在第十隊幾乎從進入【新立寨】時起以迄離開寨返回南部時止。阿龍、阿爭、阿性及一些屬於【香江船】上410人之中若干寨員已從第十隊獲釋放。從老街、安沛、黃連山等寨轉來【新立寨】的阿喜、阿南、阿介、阿四及若干其他寨員是第十隊最後的寨員。但,只有我從頭至尾都在第十隊。

  • 因竹條斷裂失去平衡,我有一次從屋頂摔下地面險些斃命

倒也不是所有事情都如此順利。雖然我們常在【管形屋】工作,【曬不到臉,雨不至頭】,但經常有突發事情。越南北部在暴風季節常有暴風雨,當其他隊伍都獲休息之時,我們還得去修理囚寨及行政區域之屋頂。由於屋頂使用蒲葵葉製造,甚易被暴風吹走,故在暴風季節,我們反而【永不休息】。

還有,我們做【危險工作】,卻完全沒有安全裝備。在屋頂做差事,尤以在冬天,毛毛雨夾著東北風,竹篾片及竹條十分鋒利甚易割破手。我曾在捆綁竹篾片及竹條時,因竹條斷裂失去平衡,從屋頂摔下地面。尚幸我跌中蒲葵葉堆裡,故只撞斷了一顆牙齒,沒有重傷。假如沒有那堆蒲葵葉則我這條命恐怕難保。

  • 鋸樹鋸到被溪流沖走,險些沒命

另一次,隊上三名寨員隨同我至【阿梅溪】邊切割一株無花果樹樹幹,以便帶回做房屋柱子。該日下著尚非很大的小雨,無花果是一種有很多膠脂的樹甚難使用鯊魚鋸橫鋸,而無花果樹又長在剛好與水面相接的溪旁。

我們無法站在水下鋸,故我們將馬椅架在樹幹上,然後坐在馬椅上鋸。水位越來越高,可能上游正下大雨。起初,無花果樹仍在岸邊,但眼見它離岸越來越遠。當樹切斷了,我們已不能回岸,唯有緊抓住樹身,讓它跟著湍急的河水奔馳。還好,又一次獲幸運之神眷顧,樹漂到岸邊停下,我們背著一身濕透寒氣逼人的衣服將它拉回【管形屋】。

五年被關在【新立寨】確是太久,寨內一切早已耳熟能詳。從不知道如何鋸木以迄能做成各樣木器,變成寨內建設必須的【建築專員】,我已越過了不知多少艱辛。各幹部及監視組漸漸認識我。1981年初,第十隊的【管形屋】轉到靠近寨的指揮部及橙園的另一地點。

  • 即使脫逃出寨,我實在不知道能去哪裡

我已可以獨自離開【管形屋】,幹部不必跟著我。有時,監視組還准許我去拜訪民居,徵詢民眾對於行政區域要建屋的意見。我想我大可趁此機會逃走,而越共只能在晚上點房時才會發現。但正如我在前面提及,【新立寨】被山林重重包圍著,逃出寨後,我實在不知道能去哪裡。

也曾發生數起逃寨事件,但沒有誰能走得遠,因他們都被山區內的居民捉拿交給寨,以便領取獎品諸如少許米及食品等等。

所有逃寨失敗的人均被【個別監禁】一段長時間,最後導致各種形式的死亡。

  • 越共【女幹部】也與寨員【攀關係】

當第十隊的【管形屋】遷至橙園附近,它同時亦靠近幹部家庭之【託兒所】。一名託兒所的女老師【阿蘭】常至【管形屋】請我製造【戒尺】,因她是【幹部】,起初我對她並不注意。但日子久了,這事變成經常發生,而且,在【管形屋】內還有其他寨員,而她卻指定要我製造。

每次我要到【託兒所】整修,【阿蘭】在見我之前,她的學生都告訴我老師正在【化妝】。若干隊上的朋友包括【管教幹部】都知道這事,但每當見【阿蘭】去【管形屋】,他們只對我笑。【阿蘭】不美,但笑靨動人且體型對稱,可能因她從小便做體力勞動。我和她的關係逐漸變得親近一直至1982年初我獲轉回南部為止。我不知道假如我沒有離開【新立寨】,甚麼事情會發生?

不只我,若干其他寨員也開始與女幹部【你儂我儂】。另方面,寨員之間的關係,尤以【林產隊】的人與附近居民的交情日益密切。凡此種種,確實是【事實】與【想像】相反。

我可以說:【黨和國家的政策紿終如一】,但,人民的觀念已逐漸【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