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弟從峴港戰場逃回；越南人希望趕快終止戰爭

• 陌生人連孩子也不要了

1975年4月19日，我送妻子進辦公室上班後，我如常經過我母親家稍為逗留。我見到弟弟阿材，他剛從峴港回到家，峴港是中部大城市也是重要海港。阿材是越南海軍中士通譯員，他必須搭乘很多種交通工具方得以回家，他所有行李只剩貼身的衣服。

阿材告知我在他從峴港回西貢的路上發生多少驚駭奇事，當他在一艘船上，有一位婦人託他代抱著一個小孩，以便她尋找另一個走失的孩子，然而，後來這名婦人也消失了。阿材不知該如何處理，如何抱着這名小孩奔走如此遙遠的路程回家。因此，阿材也唯有將小孩轉手給另一名陌生人然後脫身。民眾爭先恐後攀爬上船，多人跌落大海，溺斃！

- 「為什麼你不直接去外國」我問阿材。

- 「因上級命令回西貢扺抗越共。」

- 「你有看到越共進入峴港嗎？」

- 「沒有，除了民眾逃離峴港，我沒看到誰。上級要我們離開峴港讓給越共，但當我離開峴港時，我沒看見一個越共在市內。我不曉得為何沒有發生遭遇戰我們便失敗了。」

- 「你有聽說有關巴黎和約的某些密約嗎？」

- 「有關這件事，上級談論很多，但實際上當上級命令離開峴港時，沒有人正式公佈內容。」

- 「你如何回得到家？」我好奇問。

- 「一開始我跟隨我們的軍艦回到金蘭市，從這兒到頭頓市，我搭乘美國海軍艦，因我是通譯員。」

- 「為何你的軍艦不回西貢？」

- 「我不知道，它直去富國島。」

• 民眾爭先恐後逃離峴港

- 「在你回西貢途中你看見些什麼？」

- 「民眾害怕。雖然他們尚未發現城市裡有任何越共，但他們一致談論越共及各場殘殺。他們爭先恐後衝到海港，他們堆疊所有家當在腳踏車上、在摩托車上、或扛在脖子上。小孩子因走失了父母，痛哭失聲；多人躺在路邊，【死了】。

「當聽說越共快到了，或我們的軍隊快撤退了，數十萬人立即拋棄家園，毫不吝惜。你在中央情報府服務，你可知道政府或美國對於我們國家的將來有做什麼安排嗎？」阿材突然問我。

- 「沒有。」我支吾其詞。

我叫阿材拿我的衣服更換，因阿材歷經十多天遠途跋涉，衣褲已髒穢不堪。

約上午10時，我的表兄阿鄰從他的機構來訪。阿鄰是海軍上士，於1962年入伍，他在西貢海軍司令部做通信員。他來問我當局勢需要時，是否打算跟他去外國。我回答他：「我認為我們的機構應已有計劃安排人員。假如情勢緊急，我會立即找你。」

事實上此時我真不知該如何處理，各種有關局勢緊張的消息，使我猶豫不決。如果越共進入西貢，我們可以戰鬥抵抗，為什麼要抛棄家園而不與之戰鬥？即使美國停止援助，我們的軍力仍然強大，我們的武器仍然充裕，我不曉得為何當我們在前線及後方均戰勝時，我們竟是戰敗的一方。

沒有經過遭遇戰，我們的各軍種兵力竟然撤退離開中部各省，使民眾變得惶恐驚懼。民眾雖然尚未看到越共，也得隨同軍隊離開市內家園。此事件使得國家陷入空前混亂。(譯者註：這是阮文紹總統在邦美蜀失陷後所下的錯誤指令。)

我往外張望，修理腳踏車及摩托車店依然如常做生意，雜貨店依然人聲沸騰，縫衣店及理髮店依然有客，數名肩挑小販正大聲叫賣，路上行人依然雍容雅步，轎車、摩托車、腳踏車依然往來不息。所有景象似乎表示生活依然平常，沒有戰爭的氣氛。

• 西貢人民對於鎗聲已可充耳不聞

從1945年起，西貢民眾對戰爭已太習慣了，除非炸彈在人們身旁引爆，人們對於鎗聲已可充耳不聞。

1954年，一百萬【北越居民】南遷，他們述說多少共產的罪惡，但【南越人民】聽後依舊懷疑。南越人民認為這些南遷的北越人因太飢貧了，故到南越謀生。【共產主義】或【社會主義】在南越人民的腦袋裡只是【飢貧】的同義詞。南越政府的宣傳並不足以召喚南越人民憎恨【共產制度】。人們通常考慮【本身權利】而不是【反共意識】。

• 【南越】人民認為即使越共進入西貢，仍有【足够時間】離開國土

此外，南越人民仍認為即使越共進入西貢，仍有足够時間離開國土。【日內瓦協定】簽訂後，有一百萬人從北越移居南越是最有力證明。

我仍然認為當情勢緊急時，我們中央情報府已有專屬的疏散計劃；但，我又認為事情不會演變至如此悲觀。我不曾想去美國或任何國家，如果共產讓我做一個平常公民，不對我復仇，我將留在國內。另方面，當戰爭結束，越南將暫時是一個【中立國】，並將展開有關國家統一的談判，在此期間，我可以選擇留下來或出走。(譯者註：想得太美啦！)

• 【南越】人民希望【終止戰爭】越快越好

越南戰爭究竟是內戰抑是共產主義與資本主義之戰，是解放戰爭抑是意識型態之戰，那都是名詞不同而已。即使無法預測這之後會發生什麼，越南民族希望終止戰爭越快越好。

被戰爭折磨超過二十年，越南民族已太厭倦戰爭。我本人亦是如此。我於1945出生，二次世界大戰結束那一年，亦是【日本】從【法殖民政府】搶占我國的一年。我國歷經【三次戰爭】，【抗日】、【抗法】，及所謂【解放戰爭】。我只希望和平來到我的國土。每當美國民眾集會要求立即讓他們的士兵離開越南，我的希望也十分簡單，正如美國民眾的要求。

• 數百萬名越南人因這場戰爭而死又如何？

生活在太平洋的另一端，美國人不會知道越南人民需要承擔【共產主義】與【資本主義】之戰所帶來的痛苦。數萬名美國軍人在越戰中犧牲，震撼美國及全世界；然而，數百萬名越南人因這場戰爭而死又如何？這深層意義讓我火冒三丈，眼淚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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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註：有關峴港棄守情形，據阮晉興著之「阮文紹心思」一書記載摘要為：

1. 當時南越軍隊只有三師團守護峴港，而北越則有六師團在峴港北面，另三師團在廣治--承天一帶，即已被九師團之北越軍包圍。

2. 阮文紹總統於1975年3月23日下令「死守峴港」，因根據阮文紹與美國尼克森總統之【極密協定】：「假如越共不遵守巴黎協定，揮軍進攻南越，南越政府必須與之抗衡至少兩星期，讓美方有足够時間調動軍隊支援登陸反攻」。而峴港是優良之登陸海港。

3. 然而，第一軍區司令吳光長中將為避免損失慘重，於1975年3月28日下令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