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应台对安德烈说,她十八岁的时候,一个渔村就是整个世界,不知道高速公路、下水道,没去过音乐厅、美术馆,遑论环境污染、生态破坏、时尚、发型,以及化妆。
于是,我开始回想自己的十八岁。十八岁那一年,一九九七年,我知道什么?
一九九七年,香港回归。一九九七年,我准备高考。那时的我,对自己的将来一无所知。
作为一个粤北小县城的中学生,再回溯,作为从小镇读小学、在山村里长大的懵懂少年,我的天空,只有井口那么大。而偏偏,我算是井里的青蛙中比较能跳的一只。
好处是,有机会去到更广阔的世界,坏处是,不免有些夜郎自大。
虽然总是考不过总是年级第一校运会总拿1500米冠军而且还是学校教务主任儿子的那位,但也从来不需要为自己的成绩担心,用课内的时间应付高三的题海已经绰绰有余。别人都忙,足球已经找不到人踢,于是生活的重心,也就只有青涩朦胧的所谓爱情。
认识我的人应该能明白,其实也就只能是单恋而已。伴随而至的自然是少不了维特烦恼、顾影自怜、假装颓废、情绪无常。间接或者直接结果就是,我至今还无法改掉的坏脾气。当然,这丝毫怨不了别人,因为这大概根源于我内心里面那种人人皆有的自卑。说是性格决定命运,但其实命运也塑造了性格,两者其实都是环境在人身上的投影,一者在外,一者在内,本来就离不开。
所以十八岁,真的也许是人一生里面最重要的路口。
幸好,如龙应台所说,渔村馈赠了她“悲悯同情的能力”,而我,则一直感谢村乡镇县市的经历,让我对这片土地和自己的生活,有更多的真诚、感恩,以及谦卑。
而对龙应台来说,二十一世纪孩子们的生活,犹如“大海里鲜艳多姿的热带鱼”,安德烈大概会认同,但对每一个十八岁的人来说,无论生活看上去如何丰富多彩,那种对未来的迷惘,对自己的怀疑,以及无来由的空虚,总会存在。
距离我的女儿十八岁,还有十六年的时间。不算短,但其实也不长。因为,要学会自己去思考,自己去经历,接纳一个不完美的自己,不完美的别人,不完美的社会,并且保持平和的心态,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件事,我现在还没有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