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行 上部
楔子 当我已不相信自己可以改变这世界时,旅行,至少可以让这世界来改变我。
当我已不相信自己可以改变这世界时,旅行,至少可以让这世界来改变我。
不知不觉走了最长的一次旅程:
(2005.7.8)广州-武汉-成都(川藏南线)拉萨-山南-拉萨-日喀则(阿里南线)-狮泉河(新藏线)叶城-喀什-乌鲁木齐―武汉-广州(2005.8.24)
去成都似乎都习惯了在武汉中转.在晶那里两天好吃好住,热干面、面窝、江汉路、煎包、卤菜、烧烤、臭豆腐、今明后刨冰….. 记不清这是晶第几次在火车站送我了,分别已不会再像少年时执手相看泪眼。因为水灾绕道绵阳,预计16小时的硬座加量到23小时,人多到痴线。
2005年7月11日下午四点,到达成都。在火车站找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买了一份地图,奔向yaya推荐的驴友记。
驴友记是个3层楼的院落式的青年旅馆,服务生mm态度很好,我住在213的上铺,不大的房间里放着3张上下铺,像我本科的宿舍一样,不过没关系,我要的也就是一张干净的床铺而已。
冲完凉,在三楼晾好洗干净的衣服,我已经发现这里入住的大部分是鬼佬,想起我捉襟见肘的口语,还是少说话为好。
在驴友记对面的市场吃了点麻辣牛肉,正。
拿着地图寻去玉林南路,成都夜店的集散地。我来找马丘比丘咖啡店主周,郁双在四姑娘山刚认识的朋友。店子不大,人也不多,来的人似乎都是熟客。周一边和我说话一边打着他漂亮的小手鼓。店里钉着一块“宽巷子××号”的旧门牌,周说是捡回来的,宽巷子和窄巷子代表着成都的老城区,可惜要拆迁了。有2个很漂亮的男生在弹吉他,是我喜欢的《那些花儿》。知道我要去西藏,周很好心地call了个曾经去过的朋友来,一个蛋糕店的厨师,大部分的时间里他在感叹很多年都没有时间出游了。远去的老愤驴。我从没有想过哪天我不会再去旅行,如果有这么一天,那我就把以前的旅行都忘了。
回去的三轮车上,见到周跟我提起的地下音乐演出基地“小酒馆”,周末的演出我是赶不上了。回到驴友记,已是半夜,轻声上床,合眼便睡。
成都第二天。扫荡美食。一早起来去文殊院对面吃“张老二凉粉”,感觉象山西浑源的,一些原本不相关的记忆会因为一些通感而相遇。在春熙路上仔细看了下mm,发现比上次来看到的要pp。附近的总府路还有几家老字号,盛名下的盘餐市锅魁象肉夹馍,在隔壁找到了华兴路煎蛋面,但我还是没猜到这结局:装修中明天开业。青石桥乔面中规中距,但白记高家的肥肠粉名不虚传,锅魁酥香总算挽回它在我心中美好回忆。
先去新南门车站买好第二天去巴塘的票,接着坐三轮直奔宽巷子。
宽巷子已被挖得坑坑洼洼,但路边的简易茶馆仍然照开不误。坐在树荫下,阿姨给我泡了一杯菊花茶,拎来一瓶开水,这个小桌子就属于我了。看着光着膀子打牌的茶客们,龙堂门口进进出出的背包客,行动迟缓的居民,我喜欢这时间的凝固。
不去想任何人。
人和城市之间,也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吧。
对面的格瓦拉草堂门口挂着的雷锋像越来越模糊,我睡着了。
一觉醒来,夕阳西下。时间流逝的唯一证明。
真喜欢成都,草根得来优雅、悠闲得来不颓废。做一个成都人真幸福,因为他们的生活,就在此处。
这天几乎没有说话,可是驴友记里的老板娘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住客们,公共汽车上的售票员,大街上迷路时遇到的行人,茶馆的阿姨,他们的微笑,他们的只言片语都让我感到这个城市的友善。
或许人并不是那么可怕。
吃完雅川肺片、张老五甜水面,回到驴友记204,房间里似乎又换了一拨人,一个美国女人正和南宁女孩在门口聊得热乎,我只好点头哼哼哈哈了几句,那个美国女人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对我叫起来,我紧张得也听不清楚,“the same…”,看她比划她自己的鞋和我的鞋,终于明白她说的我们都是穿Teva,可不能让她知道我这对是在金象买的,也趁着我的英文还没太露馅之前,赶快拿了衣服去冲凉。
在三楼晾完衣服回来,那几个女人居然都消失了,房间里难得地安静,只是在我的对面的下铺上躺着一个只穿着短裤的鬼佬开着台灯在看书,看着我擦着湿湿的头发走进来,他微笑着对我说:Hi。
“Hi…”我在心里暗暗叫苦,我可怜的口语和听力,但现在屋子里就两个人,总得随便说说吧。
一时我也不好意思爬到上铺,只好整整齐齐地穿着T恤快干裤,面对这个几乎是全裸的陌生男人。
这个人看起来很年轻,或者应该叫男孩。目测很muscle。他是波兰人,英语并不是他的母语,但是发音还比较容易听懂。他拿出英文的攻略书说他的旅途计划,全世界的驴估计都是只要一说起旅行便会眉飞色舞。我们也会聊其他的,很多…我很少能整段听懂,可是每次他讲出开头,我似乎已经猜到他下面要说的,因为他的想法和我简直就是一样的。
他21号会飞拉萨,计划住在八朗学,会去珠峰――那是他的梦想。而我出门时除了往包里塞了本《藏羚羊》和《藏地牛皮书》,没有也不想做任何的攻略,因为这会是一次随心的旅行。
当我坐在他的身边时,我看清他浅褐色的短短的头发,挺挺的鼻梁,尖尖的下巴,一张年轻,简单而干净的脸,还有一点点可爱的肚腩…
原来东欧人并没有很多鬼佬身上那股味道,干干净净地,他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Mariusz,我试着发音发现很难,他笑起来――他很喜欢笑――而且他的笑非常灿烂,也非常迷人,改写成更接近英语的Marish再教我,这样容易多了。
他的国家和中国有8小时的时差。一直往西,跨过连接欧亚大陆的节点。
交换手机号码,他试着用他的老款Nokia发了一条短信给我:I like you,Mariusz。我直接回复,却发送失败。
等到我下床的美国女孩回来时,才发现我们已经聊了2个多小时了。她倒头便睡,Mariusz有些遗憾地对我说:Good Night。我们约好明天一早同去新南门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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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成都那天是2005年7月13日。5:30,Mariusz叫我起床,然后去冲每天必喝的coffee,虽然他很遗憾在中国只能买到不怎么样的雀巢。
同屋的人还在熟睡,我们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搬到外面收拾。退房时天仍没亮,老板娘在值班,我想起前天周跟我说过她是个日本人,如果来之前知道我可能就不会住在这里了,可是看到这个已身为中国妇的女人的友善笑容,心里有些东西在动摇,临走前还是回给了她同样的笑容。
我们背着各自的大包出门了,他的包外挂帐篷和登山仗,比我的55L几乎大一倍。他真的很高,在双层巴士的底层几乎触到顶。他笑着说在中国背着大包经常被人当猴子看。他仍然像昨晚那么亲切,可是我突然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好了。
新南门车站,我帮他买好去乐山的票,送他上车时,我们约好21号拉萨的八朗学见。微笑着说完Byebye,我转身便走,坐到他看不见的地方等我的车。
我想他的车已经走了,我的车也到点了,不过司机过来确认还要半个小时才能走,因为要等下一班车结伴一起走。并不意外,长途车常常这样,有个照应。车边有几个年轻人在热火朝天地聊着,旁边一个戴着美国西部牛仔帽,穿着看起来蛮热的羊皮背心的男人席地而坐,一脸坏笑地慢悠悠地跟他们说着话,他看起来可能30或40岁,是很像藏族人的美国人或很像美国人的藏族人,他的汉语非常非常好。
按照常规,既然要同车,我似乎应该过去搭讪,且实在也无事可做。话很多的那个女孩叫撒蛋,在杭州教书,湖北人;北京腔的叫密码,在北京工作的北京人,处于换工作的间隙;有点胖的男生叫小胖,武汉人,华中科技大学建筑工程大二的学生。那个经我们核实确实不是藏族人的美国牛仔要去香格里拉,自称在那养牛。
撒蛋和密码要走川藏南线,看来当你开始标榜单身的时候,同伴很快就会来了。
上车时我摸到裤兜里有个硬硬的东西――带钥匙的一个挂锁,还穿着一个铁牌,一面印着驴头,一面印着“214下”――早上出门没睡醒,忘还钥匙了。就当是成都给我的纪念吧。
一出成都是熟悉的高山峡谷风光,和去小金的路上很相似。
牛仔在车上反而不再说话,一个人坐在前排,伸直长腿,狂磕瓜子。
下午三点通过著名的二郎山隧道,十几分钟便穿过了以前需要几个甚至十几个小时才可绕过的二郎山,在心里默默向完成这项伟大工程的人们致敬。
经过泸定桥,见到大渡河里有人在漂流。
下午5点到达繁华的甘孜州府康定,一下车就围上来一群人拉客,但还算善意。在车站附近找了个旅馆,有一同车的带小孩的少妇也住在我和撒蛋的房间。
安顿下来后,找吃是头等大事。密码、撒蛋、小胖和我去吃广场边畅快淋漓的火锅粉,王家卤牦牛肉,在香七椒串串香居然遇到了熟人――跟一身份不明女子撑台脚的司机,还过来和我们喝了一杯。
康定城中有河流穿城而过,水声潺潺,让我想起2年前从4mm山的长坪沟穿越下来后的杂谷脑镇的杂谷脑河,以及在轰隆隆的河边电话里听到熟悉的声音的喜悦。
逝者如斯乎。
在街上闲逛见到了《藏地牛皮书》中提过的黑帐篷藏式旅馆,离车站有点远,但宽敞的藏式公共活动区蛮诱人的,难怪都客满了。
在河边我收到Mariush的短信:“I just come down from e'mei,it is wonderful!!wild monkeys,I don’t know if u can be in internet ,then it is possible...”短信没有写完,possible,possible we can meet。
第二天六点,散居在各个小旅馆的乘客无声地又汇合了,准时出发。我们的队伍里多了一位很酷的长腿叔叔――大雄。居然又是湖北的!且和撒蛋是校友,篮球运动员出身。九点多到达新都桥,又有一对情侣加入了我们――丹丹和曹。丹丹是广东人,大学毕业,即将在广州上班。曹在凤凰的边客客栈工作,他的脸和长发很漂亮。他们从丹巴徒步进党岭,住了一个星期,接着去塔公草原耗了几天,然后又绕回康定进藏。
新都桥满目苍绿,尚感受不到传说中摄影天堂的魅力,或许因为季节未到。
同宿的少妇在中途某镇下车,去看在那做警察的丈夫。她没有给房费,我对撒蛋说,她可能会因为这十几块钱高兴上很久啊,我们也算助人为乐吧,撒蛋甚是赞同。
中午到雅江,蜿蜒而上的一条小街,两边都是红色主基调的藏居,似乎专为川藏南线而存在的依山而建的一个小驿站。
我们在车站旁的四川小饭馆吃了简易的午餐,老牛仔坚持他请客,让我有些诧异,他除了汉语的纯正,身上似乎也浸淫了中国人的道德人情。这家伙很搞怪,他看着我的“SIGG”,一脸诚恳地问多少钱,然后很认真地问这个可以保温吗可以制冷吗?我说不行啊,撒蛋他们在一旁哈哈大笑,我才知道被这家伙耍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丧失了像他那样漫不经心而诙谐生动的表达能力呢?沉重或轻松,本来是我可以选择的啊。
过折多山等几个4K多的垭口。
无止境的盘山公路,时速常在20KM左右。
一路遇到了比较大的一个塌方,乘客下车,空车而过。沿途除了几个县城,大部分时候都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真有啥事情也只有眼睁睁等待救援了。
下午4点到达世界高城理塘,海拔3200M。县城很普通。
牛仔从这里转去稻城,然后再回香格里拉。
他给我的名片上印着:香格里拉什么畜牧公司总经理,他的藏族名字,经营奶制品什么的。
据说他们家是美国一个啥部落的酋长,他还是中文硕士。我忘了撒蛋很好奇地问了他什么问题,但我记得他的答案:因为我是一个牛仔。我觉得那似乎是一路他最认真的一句话。
一路和小胖聊了聊,他说父亲以前也是修桥的,全家跟着辗转各地,他从小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考大学自然就报了建筑工程,从大一开始寒暑假就去不同省的工地实习,这次去巴塘附近一个桥梁工地,网络没有,电视没有,母蚊子也没一个,去最近的县城得开上几十公里的车。他说以后工作了也还是会很乐于继续这样的生活,这是未来的另一半首先必须接受的。很羡慕小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选择并实践了,世界对他触手可及。回想自己的大二,充斥的只有学分和成绩,一无所知还自以为世界一定都是我的。即使彼时彼地,面对比我小几岁的小胖,我也仍然感到他远远地走在了我的前面。
晚上11点,小胖把剩下的几个牛肉条送给我,在BT12道班下了车。路边接他的叔叔肯定张望很久了,很高兴地接过行李,搂着他的肩头融入夜色,不远处是一所灯火点点的房子。目光所及之处再无人烟。
半夜12点到达巴塘,在车站一破败旅馆住下。联通GSM无信号。没得洗澡,吃了点干粮,商量行程,睡觉。
一早已经有司机守在门口问是否包车。在停车场有两个司机为争我们而几乎要去单挑,看样子藏族人有时也是比较火爆的。
我们还是包了先说的小面包,最终无流血斗殴事件发生。
司机先拖我们去一户人家那拿点东西还是修车什么的耗了一小会,我们三个女生去江边后院上厕所,意外发现尚未成熟的小苹果趁机偷吃,还打包几个揣在口袋里带给男生。
离开理塘后联通GSM信号中断。
离开巴塘,跨过金沙江大桥,便进入了西藏芒康――川南藏线与滇藏线交汇点。
在芒康的土地上还没站上一小会,车站里就来了一辆从香格里拉过来去拉萨的卧铺班车。虽然已满员,但还是加塞了。我们扔了3个背包在过道当坐垫,背靠背寻找支撑,还是密码哥哥的肩膀比较宽,他很瘦所以有个凹点,正好可以把脑袋搁在那。
中途有人下车,几个小时后我们都转移到最后一排的上铺。只是那个颠啊~~有时冷不防几乎要腾空甩起撞到车顶。车上有从昆明来的一家4口三代,20多岁的女儿,出租车司机父亲,70多岁的爷爷,奶奶,打算坐到拉萨看一看玩一玩就回去了。司机父亲说千万不要看车轮,他常看到车轮几乎是轧在山道的边缘。但我听到无甚感觉,既坐之,则安之。
夜晚有一个5K多的垭口,耳腔有些轰隆。而半夜路过川藏南北线汇合点邦达时,撒蛋已是头疼欲裂,一声不吭,典型的高原反应。这种场景,就像曾经有人在我面前落泪,往往让我无所适从,似乎应该做点什么却不知该做什么。就我自己而言,习惯独自消解。
7月16日凌晨三点,我们在然乌镇下车,去寻找传说中美丽的然乌湖――几个小时前我刚从密码哥哥那知道的一个地方。跟我们一起下车的还有两个汉人,他们要去找一个月前开到湖里去了的新汽车,据说那时水流非常湍急没法打捞,现在只是希望能弄出里面的证件和巨额现金。
在黑夜里,我们背着背包开着头灯向攻略里描绘的或更多是我们一厢情愿相信存在的美景进发。难为撒蛋还在高原反应的折磨中,一路踉踉跄跄。后来在新藏线上,这个曾经的武汉大学生女子N项全能亚军、平日的篮球健将跟我说,高原反应让她最沮丧的不是身体,而是看到我们5个安然无恙对比之下受到的自信的打击。我说是因为只有她是初上高原,两年前4K多的垭口前露营的那晚,我比她更甚。网上关于高原反应的讨论长盛不衰,比较认同的是尽量保持好的休息、饮食、身体状态和身体已有的高原记忆可以降低发生的概率。
走了大约4公里,1小时,湖还没找到,长夜漫漫,扎营睡觉。在马路边找了一块稍微平坦的草地,曹和大雄辗转一路估计还没怎么用过的帐篷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密码,撒蛋,我塞进了大雄的双人帐里――睡在帐门的1.9米的大雄比他的帐篷更可怜,弄出所有的睡袋,胡乱垫着盖着,晚上并不太冷。根据梅里的经验,我很霸道地要睡在密码和撒蛋中间,撒蛋睡在内侧挡住帐篷接缝处渗入的水气,像姐姐一样很体贴地把能盖的都盖在我身上。
半夜听到的山体上有石头土块簌簌坠落到马路的声音,撒蛋那个傻瓜居然还说要在马路扎营的。
睡得还好。太阳出来,7点,收帐,继续去找湖。
徒步约3公里后到达木结构藏居小村庄瓦村,房屋散落湖边田园,但湖水浑浊。途遇背着婴孩纺羊毛妇女、上学儿童及摩托车旅行者。
分头进村逐户敲门,多数无人。一大户人家规模稍逊阿丙村首富,只有一青年男子和一小男孩在家,进去看了看,告知家中所有人都住在一大屋子里。
撒蛋去小学校张望。回来描述条件艰苦,教室极端简陋,见到唯一的代课老师,勉强同意我们在教室借宿。
村口聚集很多无所事事的青壮年男子。好奇望着我们但毫无恶意,与之搭讪亦基本不懂汉语。比划问谁家可食宿回答是无。
去留不定之时一汉人男子推小车走过,此人衣着朴素,脸庞红黑,身板硬朗,精神奕奕。上去攀谈了几句。王兴发,53岁,遵义人,已徒步两年,计划还用一年走完中国。他的本子上密密麻麻盖着所经各县的衙门大印。他很谦逊和善,提到曾经几乎丢命的罗布泊也只是平淡道来。他的小车上捆着一个简陋的矿泉水包装纸箱,全副行李都在里面,这真是我见过最酷的装备。
合影。互祝平安后各走各路。
我们商量少许,一番讲价20元租了一拖拉机返回然乌镇。在简陋的派出所门口等车,遇见一个跟当地警察和居民人称兄道弟估计经常往来的北京mm,她打算在这里开店,她跟我们说最美丽的然乌湖是在上游的,那里冰川。那个传说中美轮美奂的真正的然乌湖后来在一期CNG上得见。
镇上有一个较大的餐馆,自然是四川人开的。门前停了很多过路车辆,价格颇贵但呈垄断势头。询问了一卡车司机扛大箱价钱,可以提供2个座位,50每人,贵。看来川藏南线上扬起大拇指拦顺风车的好时光早已一去不复返。午餐后6人300大元包面包车往波密,价钱还算公道。
三小时候到达波密,一派现代化气息。宿干警招待所,3人间,20元/人。洗净四日来的风尘,神清气爽。
傻蛋和大雄先停留一日休整,然后进墨脱,他们早已决定即使独自一人也要成行。听说墨脱里有劫匪,他们轻装上阵,部分行李转移给我们。
撒蛋施展她的软磨功诱惑我跟他俩去墨脱,不是因为蚂蟥不是因为传说中的险恶――god那家伙去过回来极力劝阻不要去,因为他觉得平淡无奇。事实上来之前我已知道一副几块钱的绑腿和一双解放鞋和不是很差的人品便足矣,何况他们还带了足够的烟。
因为那个约定。
2005年7月17日。我们6人要暂时分别了。
中心广场。停着很多去八一的车。傻蛋和大雄用陕西馒头为我们四个饯行。
8:30,我,密码,丹丹,曹上了一辆漂亮的崭新Pajero,100元/人,司机30来岁,衣冠楚楚,身形修长,玉树临风,似汉人的藏人。
依依惜别,约好月底拉萨见。
车出波密,坐在宽敞的Jeep里,奔驰在光影斑驳的夹道林荫,体会到西藏江南之美誉。
午餐是在鲁朗吃的砂锅,无一例外又系川人所开,乏善可称。川藏线上无美食。
波密桥只容单车通行。有武警设卡,司机说是查松茸的,打个找呼便过了。
有一处塌方,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悬崖,车辆都犹犹豫豫地停着,大客车是走不了的。我们问是否需要下车,司机毫不犹豫地说不用,气定神闲,轻车熟路踩着油门;我们坐在里面一动不动,提心吊胆,觉得失之毫厘便不堪想象。开将过来,全体一阵欢呼,我和丹丹几乎都想吻他。司机淡淡一笑,说这条路上他已经跑了10来年了。
路过鲁朗松林,遥望几眼,八一的森林资源非常丰富,也为祖国建设奉献不少,但不知能否可持续发展。
排龙天险何时过的,浑然不知。回来翻看相片,却有一张是我站在巨大的“排龙天险”木牌下笑嫣如花。
下午3点到达八一。八一是广东对口支援的,也是西藏气候最好最富裕的地区,道路多以内地省份命名如湖北大道等。一路的民居全无传统藏居的半点影子,都是丑陋的蓝色塑料屋顶,远远望去非常扎眼。司机拉我们去拉萨招待所歇下,丹丹身体不适,和曹留下先歇一晚。我和密码哥哥轻装杀去车站,八一到拉萨从早上8点开始整点发车,票价60,最后一班3:00的已经开走。却遇到了一趟4:30加班车,票价80。他们派了辆车送我们回旅馆拿了行李,旋即出发。坐在窗边,斜阳很快就刺痛了我的左脸。
回想这五天,人品爆发,一路狂飙。吃了几颗密码哥哥包里伪装成糖果的牛肉干,靠在他的肩头睡去。
下一站便是川藏南线的终点:拉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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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密码在晚上10点多到达拉萨。
从车站打车穿过城区的路上,我睡眼惺忪地望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这就是拉萨么?我从没设想过它的样子。
“住吉日还是八朗学?”密码哥哥问。
“八朗学。”我说
进入北京东路,首先看到著名的吉日旅馆,隔壁是一间没听说过的东措青年旅馆,绿色的大大的招牌。然后再过去是更著名的八朗学。
“没房。” 八朗学前台的藏族阿姨不冷不热地扔过的一句话让我心头一凉。吉日可能也如此,于是直奔东措。
东措很新,我们在218房要了2个床位,已经是11点多了,不过房间里正说的热闹呢。16人间,挺大,上下铺,多人房,雪白的被子非常干净。
背包刚放下地,已经跟同屋的聊上了。住在青年旅馆,仿佛幼儿时期,咿咿呀呀相见便相识,无需成人间诸多繁琐的铺垫和理由。
10分钟之后,密码哥哥决定加塞到南京女孩他们一帮,明天一大早去珠峰,而我则和荆州的钱姐、长江大学一酷似陈亦迅的新疆男生以及南京大学特招文艺班的“诗人”同志一起去大昭寺。
天还没大亮,我和密码哥哥穿过混乱的市政工地,在东措斜对面吃完四川人饭店的包子稀饭(藏餐是不会开门这么早的),分手言别。钱姐从楼下酒吧的服务员那里借来一套华丽的藏袍穿上还挺不错的,我们穿过青石板的小路去大昭寺,拉萨还在沉睡,只有肉铺开了门,门口堆着一只只杀好的牛。因为要逃票,得在8点售票前到达。
7:45。大昭寺前已经排上了长龙,很多手拿酥油壶的藏民的一天也许就是从这里的朝拜开始的,当然中间也夹杂了一些像我们这样逃票的旅行者。
8点。门开了,人潮快速有序地涌入。同行的那几个一下子就不见了。
我经过门外叩等身长头的人们,随着藏民顺时针朝拜金壁辉煌的释迦摩尼12岁等身像,朝拜松赞干布和远道而来的文成公主,随着他们用头轻轻贴近菩萨们的泥身,在他们面前奉上一张张纸币,我看到大殿柱子上镶嵌的远道而来的朝拜者荣耀般留下的牙齿,我站在偌大而又拥挤的主殿不知是否该寻找我的佛。我走出色调隐晦的寺庙,当火热的高原阳光再次照耀我,我才发现遗忘了时间,遗忘了呼吸。
我看到的,感到的,只有信仰。
让人为之生,为之死的信仰。
后来我还去了很多的寺庙,但如果在西藏我只可以去一座寺庙,一定是大昭寺。
我不知道我的灵魂是否被召唤了,不过一进入熙熙攘攘的大昭寺广场,我就知道我的身体被食物召唤了。在城市里寻觅小吃是非常有趣的事情。拉萨随街都是1元/份的炸土豆条(片),从油锅里捞出,加点辣椒粉拌一下,热辣美味!估计这辈子我的炸土豆有一半是在拉萨吃的,我对这种食物的喜爱就像当初在北京和青岛吃煎饼果子一样可怕。
与之相衬的还有一样我的至爱:甜茶。我和它的情缘开始于大昭寺广场的光明商店茶馆。
下午和钱姐以及走了10天川藏北线来的福建男人扎西去色拉寺看辩经。我们从左绕寺走了大半圈,经过很多大块漂亮的玛尼石,终于见到一扇小门,偷偷溜进去。再经过一片可能是卧室的区域,隐隐听到喧哗人声,循之来到一个院落。辩经已经热火朝天地在进行了,身作红色大袍的喇嘛们遍布其间,一般是两两相对,一人坐一人立,或冥思苦想,或神情激昂,或蔑视轻笑,或洋洋得意,手舞足蹈,肢体语言极为丰富。我很好奇他们究竟在辩论什么,猜想可能是形而上范畴,记起阿坝的阿戈还俗前就是主修逻辑学的。
色拉寺后山经常有天葬。但在藏区,只听说川西的朗木寺的天葬可以“合法”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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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7月19日,去了一趟西藏文化发源地山南。
班车直接开到被称为“西藏第一座寺庙”的桑耶寺。大约公元8世纪中叶的吐蕃王朝第五代赞普赤松德赞请印度高僧莲花生为其建此寺传法,建好后命在此剃度的第一批七名贵族出家为僧,号称“七觉士”,因此桑耶寺是藏传佛教历史上第一座“佛、法、僧”三宝俱全的寺庙,
桑耶寺的建筑规模宏大,布局奇特,建筑群鳞次栉比,殿塔林立。桑耶寺的建筑,据说是仿照古印度婆罗王朝在摩揭陀所建的欧丹达菩黎寺为蓝本而建的,全寺的建筑完全按照佛经中的大千世界布局:中央为世界中心须弥山,由一座藏、汉、天竺三种风格的三层“邬孜大殿”代表;大殿南北又建太阳、月亮两殿,象征宇宙中的日、月双轮;邬孜大殿四个角上分别建有红、白、绿、黑四座佛塔,代表四大天王;大殿四周还均匀分布着4大殿和8小殿,表示四方咸海中的四大部洲和八小洲;寺庙建筑群的外围是一道圆形的围墙所环绕,象征着世界外围的铁围山。
这“大千世界”里自然也会有俗世的烟火,我们住下的寺庙的旅馆就建在这“铁围山”内,大殿正门的右前方,当地的藏民就在那提着口袋统一售卖一种食物:煮土豆。主殿门口的售票员虎视眈眈。一车的游人在这偌大的寺庙分散来却也稀落了。一种我叫不上名字的鲜艳花朵在角落盛开,怒放的姿态。一座很大的木式结构的殿里,部分区域一溜铺着很多床垫,不像僧人所住;庭院中央一香烟袅袅的大香炉,一位看起来像守护者的藏民老太太殷切地希望我们能花钱烧香――藏式的香更像某种艾草。
邬孜大殿是桑耶寺的主殿,位于全寺的中心地带。在大殿门口左侧,有一块古老的石碑,上面记录了赤松德赞于公元779年发布的正式以佛教为吐蕃国教的教令。大门正廊上还挂着一口历经千年的唐式古钟,这是西藏历史上铸造的第一口铜钟。据说是为纪念赤松德赞第三妃没卢氏(又有一说叫“菩提氏”),她带领三十名贵族妇女削发出家,成为西藏历史上的第一批尼姑。
我和钱姐、陈奕迅、 “诗人” 泛泛地逛了一遍寺庙,已经有些审美疲劳,又遇到消失了几个小时的扎西,跟我兴奋地讲他的发现。他带着我又逛了一遍,我才发现原来错过了很多东西。就在去过的一个侧殿里,绕进去,一个黑色的门上有一个小孔,往里看漆黑一团,据说那是人死后灵魂居住的地方;门上挂着很多死者的相片,不敢多看。殿里悬挂着很多藏刀,都是杀过人的。扎西说大殿和甬道回廊里均绘满了那些古老的壁画,非常精美,其中有著名的记载了从远古传说的罗刹女与神猴结合繁衍藏族开始的“西藏史”壁画,可惜再带我去时已经逃不了票。
午餐是寺里藏民出售的2元一袋的煮土豆。高原土豆好,白水煮也挺好吃,不过那是没有炸土豆时的选择。
下午出来寺外,只见树木茂盛,葱郁成林,河渠萦绕。在树林里遇到一位腿脚不大方便的藏民大叔在转寺。大叔50来岁,年轻时在内地学过医,前几年突然手脚痉挛就从医院退休了。他的汉语不是很好但足够交流,问了一下他的退休补助相当之高,看来国家对藏区确实给予了很大的扶持。他每天都来转寺,转经是藏民每天必修的功课。说起自己的病,他说可能是因为早年给女人们接生导致――意指不洁。我们只好跟他说了一番还是应该去大医院治疗云云的废话。跟着大叔去他家里看了看,就在寺庙附近的一条小街道,大院门口挂着公家一个什么单位的招牌。他家在其中两间俭朴的平房,电视机冰箱什么的倒是齐全,顺便也见到了他身桌戎装的儿子,在北京警官大学念书刚飞回来。
寺庙餐厅只提供品种很少的简单食物,在餐厅才发现鬼佬也不少,胡乱吃了点藏面。
饭后散步,时间真难打发,我已经开始想念拉萨了。在院子里遇到一位高大威猛的藏族青年,典型的康巴面孔,他叫旺堆,家住拉萨,在河南读大学,跟几个一起长大的朋友来游览自己的家乡。旺堆友善健谈,颇具领袖气质,他说以后想做警察。我问他拉萨有啥心水小吃,他推荐读高中时常去的江苏路姐妹炸土豆店和张胖子宽粉店,以及革命茶馆。我特意问清具体位置,还在笔记本上画好地图。约好晚上去见他的朋友们。
天色还早,一番大眼望小眼后,钱姐提议去附近村庄买点青稞酒。于是朝一个大概方向出发,似乎是在已收割的农田间或旷野,走了许久,终于见到村落,藏居村落似乎永远是冷冷清清的,如同藏民一样沉默。问了有一户人家有青稞酒出售,寻了过去,原来还是一大户人家,庭院里停着一辆颇新的运输车,窗前的果树已经成熟颇为引诱我还是没好意思摘。外墙是大片的蓝色铝合金门窗,屋里也是宽宽敞敞,家电齐全。卖酒的女孩是他们家老大,在上海念初中,也是刚飞回来,汉语自然流利。
我们2块钱买了一大壶酒,捧了回来寺庙旅馆。喝。却忘了什么味道。
旺堆就住在我们楼上,我见到了他的另外三个朋友,衣着入时,俊美活泼,康巴藏人果然长得好看。旺堆介绍另一个男孩――据说被很多人觉得像金城武,在上海戏剧学院学舞台设计,但我觉得比金还要帅,很有光芒,忍不住要多望几眼但又不敢跟他说话的那种;唯一的女孩也非常漂亮,而且难得地皮肤白皙,在陕西咸阳民族学院,她说旺堆去了几次她学校,结果全校的人几乎都认识他了;还有一个男孩个子稍矮,有些害羞,也在内地上大学。 “金城武”在屋子里搭帐篷,铺了防潮垫睡在里面搞怪,几个人乐不可支,看得出他们友情深厚,让人羡慕。他们计划接着去藏王墓。西藏的景点对藏民都是免费的,包括布达拉宫,藏语便是他们的通行证。
第二天6点,一辆大卡车满满当当地装着全部人前往青朴修行地。终于知道扛大箱的滋味,我的手臂几乎残疾,这可比川藏线上的路烂多了。路上见到有人背包徒步前往,几乎想跳车。
经过一个小时的颠簸,如解放般下车,接着又是爬山。在高原爬山不敢过分发力,只能小心地保持频率,这也是我在西藏仅有的几次消耗之一。走了没多久,陈奕迅和诗人干脆就躺在草地不肯走了,等我和钱姐下来。山上遍布着一两百个修行的洞穴。女人很多,都在干活,却没见到几个人在修行。有些门上着锁。这些狭窄的洞穴大部分都是依山而建,仅有维持生存的最基本的衣食。在一个仅容转身的洞穴里,借着微弱的酥油灯光看到一位高僧打座,无视我等这般排队参观似的俗人,据说他已经修炼了8年,供奉的佛像前也有像在大昭寺中扔下的一些小额纸币。在另一个同样黑乎乎的洞穴,见到一个中年男子和青年女子正在进食――照例是糌粑和酥油茶,他们热情地请我们喝开水吃糌粑――梅里外转时向导给我尝了一口,从此兴趣全无。老人借了我们的手机打电话去拉萨。后来在另一个洞穴里我们也同样被借手机。
语言不通让我们无法深度交流。迷惑这些人的状况。
走了几个修行洞,有些累了,望着山上更高处的修行地,懒得爬了。
下来汇合,四个人在草地上干躺着,等开车时间。诗人又在发西藏也没什么的感叹。我依然无言,存在,也许已是最大的意义。
我们互相挨着,是如此近,可我感觉不到然乌湖边帐篷里的亲密。和无法亲近的人在一起的孤独,更甚于一个人的孤独。
我如此想念他们。
又被大卡车拖回桑耶寺。
下午回程的车先经昌珠寺,难以逃票,未进。
车继续前行不多远,峰回路转,在河谷山脉之间穿行多时被逼仄了的双眼前方豁然开朗,一片广阔的平原上,一座孤独的城堡耸立高岗,便是“西藏的第一座宫殿”——雍布拉康。雍布拉康位于泽当的扎西次日山上,“雍布”意为“母鹿”,因扎西次日山形似母鹿而得名。山不高,约百十米,有小路盘旋而上,但在高海拔地区每上升一步都能感到势能的增加。
雍布拉康是吐蕃第一任聂赤赞普居住的宫殿,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殿内供有松赞干布、文成公主等塑像。这座宫殿也成为历代吐蕃赞普的王宫,直到第三十三代赞普松赞干布统一高原,将王都迁往拉萨。宫殿分两部分,前部是一幢三层建筑,当年绝对统治的藏王便是居住在这样的陋室中。后部是一座更高一点的方形碉堡,有廊道相通,登上碉堡,四面河谷尽收眼底,河谷中有“西藏第一块农田”。想象当年的游牧民族是在怎样的筚路蓝缕里走来,披荆斩刺,才在此修建了第一座宫殿,开垦了第一块田地,雅砻部落由此起步,由“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转向农耕,方有今日如此辉煌的藏族文化。
回拉萨路上“诗人”坐在我身边,又开始谈论“人生是什么”、“世界是什么”,而另外两个家伙向我投以同情的目光。我不言语,世界是一片假相,人生是灰色的,有何讨论的必要。虽然我多么希望我终将不会这么觉得但我已身陷如此境地。他转而旁敲侧击我是大二还是大三的及是否有bf问题,让我心里偷笑。
从山南回来已是晚上,东措客满,只能睡到过道。旺季的最高峰轰轰烈烈地来了。老板娘很Nice地给我们搬床垫啊什么的,她起早摸黑地忙乎,真够辛苦。接着一天还没吃过正餐的我们直奔对面的饭堂――川达,又是经典的干煸牛肉丝、水煮肉片、酸菜粉条……一阵狼吞虎咽。
茶足饭饱,川达门口的市政工地旁,“诗人”开始即兴朗诵他的诗歌,我说,我要去发个邮件。
给Mariush写了个Email。也给丹丹发了条短信。
回到东措,得知第二天是甘丹寺的唐卡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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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1日,早上六点在东措门口上车,前往甘丹寺。
甘丹寺是格鲁派六大寺院之首,而且是最早的一座。它与哲蚌寺、色拉寺合称“三大寺”。甘丹寺建于明永乐七年(1409年),位于拉萨以东40千米处,达孜县境内,拉萨河南岸海拔3800米的旺古尔山和贡巴山的坳至山顶处。
车至山下,放眼望去,山底到山顶的二十多个弯道上,成百上千的汽车已堵成长龙,动弹不得。只有下车步行。天气不好,下着细细小雨。那个福建小个子男人健步如飞,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想起大雄哥哥说上一次来西藏也是去一个寺庙,要查票,情急之下他的藏民朋友牵起着他的一只手,让女儿牵着大雄另一只手,大摇大摆地进了去便没人来查了。大雄说起颇不好意思又很感动,因为那位朋友的女儿已经是一位大姑娘了。于是我也搭上了一个从拉萨来朝拜的藏人,大部分藏民都很善良,而且似乎总是沉默,除了我偶尔问问他,他也不说什么,我就这么默默地跟着他。
步行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进到寺里了。这里最辉煌的是黄教创始人宗喀巴的纯金灵塔。宗喀巴15世纪在藏地推行宗教改革,甘丹寺便是他亲自建立的格鲁派第一座寺院。我跟着藏族朋友按照顺序转寺,他买了些香,一路烧过去,不多的交谈中,得知他家里也是畜牧为主,牛羊很多,每年他都会出来朝拜。
随着拥挤的人群朝拜完寺庙,新朋友坐在寺外草地,望着远处,沉默地抽起了烟。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西藏人总是沉默。因为他们的心思,在彼岸,在每天默默的转经、冥想、凝望中,许多的对话发生在心里,舌头唯有谦卑地退下。而我们活着的唯一愿望似乎就在表达自我,我们害怕误解,害怕不被了解,急于解释,忙于沟通,希翼以竭尽所能的言语来探求未知的他我。而言语正是误解的来源。舌头似乎都不够用,无时无刻,无数0、1组合电信号像无数的舌头肆虐空间。但我们依然永远表达不了自己,因为无数自我表达中呈现的表象只是让我们更迷惑。
我请他喝小孩们贩卖的自家做的酸奶,他说肠胃不好喝不了,真是不可思议。似乎我比藏民还偏爱这种极酸的东西。高处拉起了长长的经幡。漫山遍野估计也有几万人。很多藏民带着茶和食物在草地野餐。平时跑这条线的也就是几辆车而已,可见唐卡节之重要。十一点多雨停了,太阳出来了,大佛展开,无数的哈达从人群中被掷向它。可能因为天色很快阴霾起来,大佛展示没多久就收起来了。
离开时,虽然唐卡早已收起,草地上的人们仍在休闲地喝茶用餐,还有自驾车拖着煤气炉来野炊,临时搭起的凉皮薯条肉食摊前生意兴隆。一个边拉边唱的藏人歌手声音非常动听,他也许在唱什么有趣的歌,引得围观得人群不时发出愉悦的笑声。
半山见到一群衣着时尚的藏族青年,身边停着超炫的摩托跑车和漂亮的美眉――俨然是藏版的摩托车赛。在天气好的日子里藏人们也经常举家出来户外草地上搭个帐篷野炊打麻将。感到他们确实很会享受生活。
下午两点回到了拉萨。紧接着跟钱姐他们去了一趟哲蚌寺,这是拉萨最大的寺庙。先坐公车,又倒了趟小三轮,在一路飞扬的尘土中上山,再加一段烈日下的步行,一番灰头土脸去到,没想到一去就被管理员给盯上了,丹丹刚用过的逃票线路根本无法实施,只好在外望了几眼确实恢弘的庙宇群,悻悻而归。
5点回来,累极,倒头便睡。
醒来,日光城依然阳光灿烂,走出东措,我已习惯把脸藏在冲锋衣的帽子里,逃过紫外线的肆虐。
“我想查一个朋友。”八朗学前台,我小心翼翼地问值班阿姨。
扔过来一本登记本。
都是中文的。
“他是波兰人。”
又扔过来一本,这次都是外国人的。
没有找到。
想到数个可能:他不住在八朗学?他来了拉萨又去了其他地方?去了尼泊尔然后直接走了?或者他根本就没来?
没有人知道答案。原来世界也很大。
在张贴栏那里留下张纸条,我走了。
东措门口遇到了丹丹和曹,原来他们就住我隔壁房,刚从那木措回来。虽然丹并没有收到我的短信,但该遇到的总能遇到。我们站在走廊和他们路上认识的朋友芜湖的鹏哥伉俪聊天,鹏哥高大英俊,懒懒抽着烟像个富家少爷,鹏嫂fashion漂亮,气质出众是学音乐的,一对壁人,19岁一见钟情,依然热恋的模样却居然已经有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完美的人生。
东措的住宿、洗手间和冲凉房条件是最好的,但遗憾的是走廊里没有像吉日、巴朗学那样的发呆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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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 7月22日。
昨日东措一个刚从尼泊尔回来的女孩对我描述了这个喜马拉雅山脉小国家之声色犬马,心向往之。于是早上我和扎西约好去罗布林卡北门的尼泊尔使馆签证。在西藏可能用到的通行证和护照我在广州就已准备好了。签证过程非常简单,一个小卖部门面似的屋子里,随便填张表,贴一张不用很正式的照片递进去,被告知改日来拿。会英文最好,不过签证官也懂中文,但要记住他们只在周一到周五的10-12点工作。
中午一个人在亚宾馆对面的冈拉梅朵吃用料十足的咖喱牛肉饭,这家餐厅环境服务都不错,且有不错的杂志。饭后看完一本五月的《西藏人文地理》,其中关于光明商店茶馆和德格印经院的文字极好。也让我思考自己为何而来。
临走见到前台挂着一套熟悉的明信片,正是03年在阿坝作者阿戈送给我们的,后来在拉萨其他地方也有见到。不知阿戈可好。
回到东措,钱姐和陈奕迅刚回来兴高采烈地说早上去色拉寺看到了天葬,虽然被人抓住小打了一顿,还写了检讨。
无语。
幸亏吉日终于有房了,我赶快搬过去,给密码也定了床位。终于甩掉那帮只喜欢去川达吃川菜的家伙。
午睡起来,在走廊的长椅发了会呆。
带着手绘地图寻去拉萨最好吃的炸土豆。姐妹炸土豆就在江苏路上体育馆斜对面,一间小小的店面,几张桌椅。只卖炸土豆条(片、块),出来一大锅放在脸盆里,然后加各式调味料,条、片、块都来了一样,味道明显胜过之前街边的。还有1元一小碗的宽粉(即红薯粉)也非常好吃,香辣之极。雪柜里还有自制的1毛钱一个的酸奶冰淇淋,店主直接用酸奶加水灌的。紧挨它隔壁的张胖子宽粉店也出品同样的食物,味道稍有不同,但同样出色。
心满意足而归,路上还买了些邮票和明信片。一回来就被丹丹、曹和鹏哥伉俪拉上,去天海夜市腐败。我们走路过去,途中经过布达拉宫,周围在修建庸俗的现代化广场。布宫100大元的门票在旺季需要提前一天排队购买。
天海夜市在城市另一端西郊牦牛雕塑附近,是拉萨最大的夜市。拉萨不大,穿过半个市区也不用太久。夜市里有麻辣烫,烧烤,手抓饭等,基本都是成都青海新疆风味。我们在门口据说很有名的眼镜主烤麻辣烫,肉2元,菜1元,跟康定1、2毛一根的串串比起来太贵了。味道感觉一般。但是那里好像有两家眼镜…在夜市里面转了一圈,整体感觉性价比不高,或许因为我对于在他乡吃非本土的东西兴趣从来不高。
晚上密码哥哥从珠峰回来了,他说路上江孜的油菜花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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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后来的很多天一样,2005年7月23日的早晨也是从光明商店茶馆开始的。
光明商店茶馆在雪域对面,不少拉萨人都认为这里有全拉萨最好喝的甜茶。在去过许多大的小的茶馆之后,我最终也感同身受。甜茶其实就是奶茶――煮的时候已经加好奶和糖的红茶。拉萨的大街小巷里遍布着数不清的茶馆,它们是藏族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光明的茶用大灶木材烧开,茶味更浓一些,甜味恰到好处,多喝也不腻。在众多草根藏族人且基本是男人的世界中,一个汉族的女子走进去便已有些显眼,但并没有得到太多让我不安的关注,真好。简陋的条状桌椅,昏暗的灯光,拎着铝茶壶穿着白大褂的阿姨穿梭其间,见到茶杯空了,便倒满,然后从顾客放在桌上的钱中捡出3毛钱放进大褂的口袋,即使需要找赎也是无需言语地自动完成。同样穿梭的还有沉默的乞丐,你可以选择找出1毛钱放进他的碗中或熟视无睹,他停留同样的时间后便走开。像很多的茶馆一样,除了奶茶这里也供应藏面,得自己去灶间端。屋子里是藏语特有的嗡嗡之声,被节制而非压抑的。他们或者聊天或者只是抽烟不说话或者什么也不做,坐上一会或者很久。
很多藏族人或许一天都不做事,只是坐在那里喝茶,但他们并不会关注太多别人的东西。我请对面的两个藏族小伙子吃炸土豆条,他们18岁,没有工作,和很多藏族年轻人一样热爱抽烟,彼此也没有太多交谈,我和他们说话,他们用不大好的汉语羞涩地回答,请我喝茶,且并不回问我,他们抽烟的手势已经很老到。
喝完茶,我们坐三轮车去据说是唯一不可以逃票的西藏博物馆。博物馆里印象最深的是被描绘成一个邪恶女人的形状分布的拉萨地图,传说文成公主修建寺庙镇压住她,拉萨才因此长治久安,人民安居乐业。藏医胚胎发育图中,胎儿的雏形被描绘成一条鱼,这也许是藏人不吃鱼的原因之一。
中午回来,密码在东措隔壁一个单车店里居然看到他去年才来过的朋友,还真跑这开店来了,店子很小,他正忙乎着,一旁帮手的还有追随着他的女友,。曹和丹昨天也去见了一个留在拉萨的女画家朋友,及其20岁不到的小男朋友。丹丹买头巾的那家藏医院附近的小店也是北京女孩开的。鹏哥也打算在拉萨开旅店。真羡慕那些不羁的人们。少年时希望长大可以辗转不同城市转换不同工作的幻想早已灰飞烟灭,不知不觉才发现早已离不开一个冲动的高考志愿表所选择的那个城市,安全的归属感的代价是随遇而安的能力丧失。我可以背起背包就走,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真正离开它。因为与之割舍不开的一些人,一些事,一些刻骨铭心但终将了无痕迹的成长,和永不再来的青涩年华。
下午1点,我和密码与丹丹、曹挥别,出发去那木措。
我们坐的是北京过来的几个中年教师的自驾车,在巴朗学的留言板那里联系上的。两个叔叔轮流驾车,一个阿姨负责记帐,大家分摊油费。去的路正在修,以更好地将这个世界上最高的咸水湖开发成大众景点,据说到时门票也会从40涨到100。途中停车时密码邂逅了去年在四川认识的佛山驴友。
叔叔阿姨态度和善,但或许因年龄差距,一路平淡。
途中,见到不远处崇山峻岭间的铁轨、路桥已经蓄势待发,试运行的机车在为之热身。一年后,这个美丽的地方将成为青藏铁路线上的一个站名。
进扎西多半岛关卡时我们讲了价,没要门票,半价20元一人。
过了关卡还有一段路,车一直开到湖边,远远已见到一抹耀眼的蓝色,在视线的远处闪着光,摄人心魄,那分明是海的颜色。
按丹丹跟我们说的每人15元的价在湖边铁皮屋子里找了一间,因心里记挂着那抹蓝色,急急但又不敢造次地奔向湖边。
抬头,远处白雪皑皑的念青唐古拉轮廓清晰,雄伟无比。湛蓝的湖水和天空之间,是自由自在的美丽云朵。湖边的湿地,水鸟低低地盘旋。风极大,很多的影像,定格在经幡舞动的间隙。
冷,我们将自己紧紧包在冲锋衣中,绕着湖默默地走着,并无他人,空气中只有湖水拍打岸边的一阵阵巨大哗声。
这一切,安详静谧得让人心悸。
湖边无数小小的玛尼堆,密码哥哥也搭了一个,或许是给某人的。我无心搭给谁。
有一个很大的石头可以爬上去,不知是否能多看到些什么。有人在招揽骑马的生意。
一直的大风。冷。天色很快阴沉下来,还下了点雨,远处的雪山似落幕般隐去,没有看到日落。雨季的到来也使我犹豫是否去珠峰。晚上我跟着他找佛山驴友在绿色餐厅里蹭了一顿饭,一起喝了点青稞酒,还有简易的锅庄表演。
曲终人散,开着头灯摸回来,风吹得铁皮屋呜呜地响,冷极。我盖了三床被子在海拔四千七睡了入藏后最好的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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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拉木错仍然天阴,叔叔们的长枪大炮也没派上用场,早早回程。下午两点我们便回到了拉萨。我和密码搬到雪域跟丹丹、曹住,鹏哥伉俪刚从那搬走。
雪域一进门便是一个大院子,一楼楼梯旁的空间被几个亚洲旅行者当成了临时厨房,吃饭时间便在搬出简易炊具炒菜;有一次听到悠扬的藏歌,跑出来看,楼顶上几个鬼佬架着摄像机,一个藏族歌手边弹着某种乐器边唱着;遇到一家子,父亲是印第安人,母亲是欧洲人,带着一对蹒跚学步的双胞胎女儿,可爱至极,让我们忍不住要拍照。雪域的客房没有东措那么新,但也不似巴朗学陈旧都是木板隔离,与吉日相比则少了免费洗衣的优势。但它最靠近大昭寺,对面是我们最喜欢的光明茶馆茶馆,隔壁是我们最喜欢的雪域餐厅,更重要的是它见证了我们拉萨的同居岁月。
在我的相机里有一张相片,在雪域的房间,在镜前顾影自怜的丹,趴在床上微笑着写日记的密码,另一个方向,曹靠着柱子吃苹果。不知何时拍的,非常喜欢。
具有美食的城市才值得热爱。而挖掘美食更是城市里的一大乐趣。我或我带领着他们寻找和享受着不知是否隶属西藏传统食谱但已是当下的拉萨特色的食物。7月这个季节可能不是西藏宰羊的季节,羊肉很少,而猪肉基本都是冷冻了从四川运过来的,牛肉是拉萨最好的肉。玛吉阿米旁有全拉萨最好吃的一块钱一个的牛肉多多的牛肉饼,常常想买一个到光明茶馆边喝边吃,可是每次都是拿着刚刚出锅的热饼子还没走到就忍不住吃完了。丹丹一试之下,惊叹比背包客15元一份的牛肉饼美味百倍,当然那里其他的东西她说也超难吃,那里曾经的老板还是密码北京的朋友;为了全拉萨最好吃的炸土豆我或我们常常专门走去江苏路;一个人的话,可以去吃布拉达风情餐厅的拉萨炒饭,也可以去大昭寺广场的阿罗仓藏餐厅要上一份咖喱土豆羊排饭或者一碟真实身份是牛肉炒饭的“达粥”,再来一碗蜂蜜酸奶。
我们也常会从城市的不同角落向同一个方向聚集,焦点当然是某个吃处。因为,美食,和喜欢的人分享更美味。
拉萨是西藏吃得最好的地方,可以吃到藏餐,尼泊尔餐,印度餐,川菜,湘菜,火锅等。
光明旁边的拉萨厨房是尼泊尔人开的,汉语不通。一个中年尼泊尔waiter态度还算和善,waitress是只懂藏语的本地人。
满屋的鬼佬,我们倒成了外国人似的。幸亏菜单上还有中文,且有丹丹英语专业高材生在此。没有杂志可看,等了许久才上菜,
这顿尼泊尔餐的可述性极强:特色pizza又干又硬,似乎完全没下cheese;喀什米尔炒饭里有葡萄干、洋葱、胡萝卜和些许肉;呈奇怪松软姿态的厚厚的香蕉饼;尼泊尔沙拉让我们集体掉眼镜:盘面被等分成三个扇面:1/3白萝卜,1/3红萝卜和1/3青瓜,整齐码放,一旁的小碟是配蘸的辣椒粉、盐和咖喱;青稞酒酒味极淡。总结:奇怪的食物,贵且难吃。
中年waiter笑着过来问“How do you feel?”,我们支支吾吾一番。临走,年轻的老板送了丹丹一本尼泊尔地图,总算有点补偿。
恶劣的食物容易让人情绪低落,好在很快雪域餐厅就让大家重新欢欣鼓舞,从装饰、服务、餐牌、出品来看它都是比较出色的藏餐厅。藏餐主要有牛羊肉酸奶糌粑酥油茶等,基本无蔬菜――好似他们也确实不爱吃。丹丹最喜欢那里的印度饼子,揉了面粉,烤出来,纯粹的谷物香味和口感;什锦蔬菜沙拉价廉物美,在缺少蔬菜瓜果的拉萨令人赏心悦目;相比街头2块钱一大罐的酸奶,这里的蜂蜜酸奶虽然昂贵但物有所值。我们隔壁桌一个年轻男子带着一大家子老人孩子点餐,俨然一家之主,高鼻大眼,气宇轩昂,但身边并无年轻女子。丹丹不住偷窥,忍不住过去搭讪,果然又是康巴汉子,他们是从康定过来朝圣的,想必也是富贵之家。他很大方地和我们拍照,汉语流利。
好吃的食物令心情如高原的阳光一样灿烂。我后来读到描写一位台湾学者的文字:“…... 一路伙食不佳,让他丧情失绪,就连名扬四海的迎客送,他看了,也抱怨远不如画中像中漂亮,直到当晚在玉屏山庄住下,眼见得一盘炒得黑黑得菜端上桌,下箸一尝,精神大振,原来是高山野生的石鸡,连忙请掌厨得师傅再上两盘,这才觉得这次黄山没有白来。”
会心一笑,于我心有戚戚焉。
后来所见藏族人的家居饮食非常简单,基本都是糌粑酥油茶。有信仰的人又怎么会如此在意吃呢。藏族人认为众生平等,而同样是一个生命,牛羊这样的大型动物可以养活更多的人,所以他们基本上不吃小动物,比如鱼和鸽子,一般只有自然死亡的鱼才可以吃(被冲上岸的),但可以吃鸡。但其实西藏的很多高原寒冷的湖泊盛产生长缓慢营养丰富的无鳞鱼,拉萨也有鱼庄,附近的拉萨河见过有人钓鱼。但如果与藏族人一起,作为对他们的尊重,还是不要吃鱼。
有两个晚上,我们在六世达赖会情人的黄房子玛吉阿米考察拉萨最著名的小资基地。吃M记一样蘸番茄酱的薯条喝很一般但贵的甜茶,据说这里的饭贵且难吃。翻开传说中著名的留言本,写的都是比酸奶还酸的艳遇。据说店主夫妇为一藏人与一北京女白领,在北京和昆明还有分店。晚上这里座无虚席,似乎世界各色人等都有,却没有一个藏族人。泉岭说冬天在楼顶晒太阳,看街景不错。
深受刺激的是某次和丹丹、曹看到两个长得挺不错的日本mm坐在街边卖自制沙拉,也就是西瓜哈密瓜葡萄什么的一样装上一点,一纸杯卖一块钱,强就一个字,我难得地破坏了不买日货的原则帮衬了几杯。回来我和丹寻思着可以去做点啥买卖,思来想去,也只有让曹卖身可行度稍高,悻悻作罢。
在吉日对面的平措藏餐厅,我和密码遇到一位康定过来的康巴大叔,粗粗的辫子盘了起来,传统的藏服更衬得他身材魁梧,我们问得大叔家里牛羊好几百头,迅速一算,两眼放光,百万富翁啊,当下问是否有儿子尚未婚配。大叔慈眉善目,手中长长的佛珠已被捻得发亮,和他聊天感觉非常亲切,就像对着家里的老人家一样。
偶尔也会吃正常的饭菜,巴朗学对面的另一家背包客饭堂肥姐川菜馆的干煸牛肉丝、水煮肉片还是挺正宗的。
我和丹丹、曹厚脸皮地跟着密码去蹭过一次饭。他的朋友泉岭请我们去新兴西郊德吉路的陈连锅巴吃川菜。泉岭在拉萨联通,他和密码都是一个资助贫困学童的非盈利组织阳光网站的志愿者。他大学毕业后来了三年多,工资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多,他说也就是打工吧。每年的假期不多,仅舍得回趟家,来这么久都只去过一次那木措。以后还是会回去,但得先供妹妹读书。德吉路附近是新城区,也是汉人的区域,这里的环境和消费让人觉得回到了广州一样。餐牌上的鱼都特别贵。点了普通几个菜也快200大元了,泉岭说在拉萨算中档消费吧。
那附近明显是灯红酒绿公款消费之地,门口都停着很多靓车,尤其多军牌。北京中路那块也有粤菜海鲜酒楼,看样子是给当地的上层阶级腐败的地方。
我们还去过许许多多不同的茶馆,有些门上简单写着几个藏文,有些甚至都没有名字。江苏路上的革命茶馆明亮宽敞,倒像个大快餐厅。我和丹在那遇到一对藏族夫妇,女人讲话谈吐不凡、条理清晰,原来是西藏大学的老师,男人是个司机,温和斯文,开的是自家的桑塔纳。她说因为江苏路上多是都是政府部门,所以这间茶馆也是公职人员居多,光明茶馆则是那些没有工作的或者手工作者、小生意人去的。
当然我们最喜欢的还是光明茶馆,我们很阔气地在桌上摊开一堆零钞,喝到身体逐渐被这甜蜜侵蚀。丹丹有一次见到一个藏人从茶馆窗外伸进来一个自己的大杯子,白大褂阿姨给他满满地倒上一杯,也只收了三毛钱,她两眼放光,回来很兴奋地找到自己的杯子,第二天一早迫不及待地带过去。
终于等到白大褂阿姨过来加茶。
丹丹假装镇静地指着自己的杯子。
阿姨打量了下杯子,处世不惊地说:“这个,不行,五毛。”
丹丹傻了眼。
阿姨给她的大杯子旁的茶馆自己的小杯子里装满,拿了3毛钱,走了。
我们哈哈大笑。
更多的时候,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无比热爱地走着。穿行在不知下一个转角通向何处的小巷,那些两三层红白相映的老房子,窗台上灿烂的花儿,飘扬在大街上的风筝,藏匿在街道亦同样香烟袅袅的小寺庙,市场上贩卖的我没法购买的大块奶酪和肉店悬挂的血淋淋的牛肉,让我觉得这是中世纪的某个城池,或是博尔赫斯笔下命运交错的迷宫,迷漫着一种神奇的魅力。我感到自己从未如此清晰地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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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收到撒蛋来自八一的短信,那感情丰富的女人说走出来的那刻哭了。
晚上12点多我们在雪域门口接到了连夜赶到的撒蛋和大雄。小小的三人间挤了六个人,我和撒蛋一张床,大雄睡地上,屋顶几乎被我们掀翻。十天的墨脱由傻蛋绘声绘色讲起来很有趣,人民优秀教师果然是吹出来的。蚂蟥、塌方那些都是意料之中,他们遇到了不知从哪去的离家出走有点傻傻的少年;一位社会主义的妇女主任好干部;当兵留在那娶了当地女人柔情似水的好男人;挣着全国最高运费的挑夫们,转眼间血汗钱却可以在赌场输得精光;弥漫着让人神智不清的黄酒味疑似下盅的村庄;估计是全国唯一一位得亲自翻山出来开会的县长;大片的野生芭蕉林;被隔壁木板房的放肆声响吵到难以入眠的旅店;最后一顿老乡竭尽所能丰盛得让他们想哭的如同过年的盛宴;晚饭后从事地球上最古老职业的小姐们在巴掌大的墨脱县城里遛圈的独特风景……他们一路有惊无险,情况当然没有传说中那么恶劣,风景可能也不算绝美。但她叙述中那种封闭环境里的独特文化,反而让我比之前感到值得一去。
第二天,我和丹丹俨然已经一副拉萨我地头的模样,带着在墨脱受苦了的大雄和撒蛋吃香喝辣。早上走5分钟穿过大昭寺去买全拉萨最好吃的牛肉饼,回途广场右侧小巷再弄上一瓶酸奶两包炸土豆片,六人杀到光明茶馆,在昏暗或刺眼嘈杂中灌上十几杯。这是拉萨幸福生活一天的开端。
上午大雄哥哥带我们去大昭寺附近的工艺品市场买手信,最有名的当然是真假难辨的天珠。我没有买手信的习惯,在大雄去年来过的店里,随便挑了几颗所谓的天珠,做成链子,其中一条挂在自己的手机上。有些尼泊尔风格的的小店,价钱当然也比在尼泊尔当地买贵上许多。我们转了一圈,密码居然买了1K的小东西:项链、灯笼、香盒等等,估计回去要哄几十位mm。
可怜的大雄撒蛋在墨脱十天花的钱就够我们在拉萨腐败两顿大餐,一路有啥吃啥,只求胡乱填饱肚子。中午带他俩去布达拉风情餐厅吃点好的:珠峰烤肉可圈可点;Pizza让号称是边客大厨的曹也点头称是,经历了拉萨厨房的丹丹和我送了一口气――至少已经是正常的Pizza;总是经不起对菜名的好奇,要了一个扎西德勒,即人参果、白菜、红萝卜和黄瓜的拼盘(可是为什么没有阿坝吃过的人参果米饭呢,极品啊);waitress推荐的凉拌牛舌嘛嘛,我对凉菜也向来不感冒;咖喱牛肉饭好像每家餐厅必有,水准正常。
吃完午饭回来穿过集市,买了白糖和极便宜的大罐酸奶、爆米花、哈密瓜、桃子、西瓜等等,回来继续旅馆水果沙拉大餐。
密码哥哥定了军航票第二天飞成都,丹丹和曹也买好了去格尔木的车票。而我已和几天前在吉日的张贴栏前偶遇的广东女生阿芬约好,只等她从那木措回来,搭班车同走阿里。
最后的晚餐我们选在我们都喜欢的雪域餐厅。
雪域餐厅里依然生意兴隆,鬼佬和藏人均不少。丹丹喜欢的印度饼子和我喜欢的酥油炸羊排当然又被点到,混了糌粑的肉粥基本正常,藏式包子原来就是牛肉饺子,这次令人比较惊喜的是甜点:三角蛋糕、柠檬芝士、苹果派等,被广州的西点宠坏了的我,没想到拉萨居然也能有卖相和口感均不逊色的出品。
一天的胡吃海喝后,晃到邮局附近的一家大型朗玛厅,在里头张望了一番,似乎就是普通藏族歌舞厅的装饰,9点多里面还很冷清,据说11点多才有藏族歌舞表演。我们几个心照不宣地似乎对门口卖的猪蹄更感兴趣些,买了猪蹄,又去超市买了些啤酒花生,奔向大昭寺广场谈心。坐在深夜的大昭寺前的台阶上,喧嚣散去,和白日仿佛是两个地方,依然有藏民在叩等身长头。
很想某天能和一个人,在这里,在这样的深夜,一起静静地坐着。
平静很快被打破了,一个妇人领着一个头破血流的少年不知从哪冒出来募捐,勾起几乎让人遗忘的城市警觉。我们回到广场中心围圈而坐,谈论的什么已经忘记,心情重新愉悦,因为我们六个人又在一起了。谈话间收到阿芬的短信,她已从那木措回来,关于去阿里一事却言词闪烁,与走前果断之语气大相径庭。相见,果然谓听闻不包车前途极端未卜云云,无言,亦无需多言。
送走了密码,再送走了丹丹、曹,我感到偌大的拉萨似乎也空了一半,我和大雄、撒蛋搬到了吉日一个双人间。
之前已看过留言板上的诸多的阿里租车信息,基本都是3.5K-4K左右,十天来回。也有一些自驾车出售座位。见了几个,可是我觉得似乎那些不是我向往的,10来天和4个陌生的人日夜相对让我隐约有些害怕――虽然在不可拒绝的成长中我一直在努力克服那些恐惧,还有诸多梳理不清的情绪。从去年梅里外转归来后,在依然渴望旅行渴望远方的同时我仿佛陷入了相见不如怀念的境地。我为什么要行走?我在渴望怎样的行走?那绝不应只是肢体的移动,如果当初我可以带上全部的心上路,我相信那些旅途会完美得多。
我心猿意马地去跟那些去阿里的发贴者约见,却总觉得这不是我向往的行走。所以我会与貌似经验老到的阿芬一拍即合,满心欢喜,隐约觉得似乎那样才是满足我对西藏的幻想,但转眼的一拍两散却挫败了我,难道只能循规蹈矩地包个车,无牵无挂地来趟旅行社般的行程?
丹离开的那天下午,看到一个帖子自助车说可以走新藏线出去,大雄哥哥陪我去面谈。
去到他们的房间,旁边几个混江湖样子的男人进进出出,一个高大的女人坐在床上,据说在丽江开店。感觉很眼熟,在川达见过。
“就是朋友的车了,大家分摊点油费,位置都被定了,要去就得赶快。到狮泉河3500块。” 女人吐着烟圈,那架势仿佛黑社会大姐。
“那如果继续走到叶城呢。”我尽力绕开从她发黄的手指间扩散开来的烟雾,感觉自己像个可怜的小绵羊。
“叶城啊,那就加500吧。我们也是很好说话的。要定了现在就先交500块钱定金吧,大家先买东西,还有好几个人等着呢。”
“哦。”我有些发懵。
“没带这么多钱,要不我们先回去准备。”大雄哥哥给我使了个眼色,拉我走了。
出来,大雄哥哥说这跟比明着做生意的还狠啊,一辆车拉上2个人费用都回来了。何况还不知道那些人车技如何呢,阿里和新藏线可不是一般司机能开的。
渐渐地,我开始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一些东西已经逐渐浮出海面。
丹丹他们走后的第二天早上,大雄哥哥又陪我去巴朗学大堂面试,事实上跟那些人见了几次,我们已经不报太大希望了。一见,又是一眼熟的男的。
旁边一带墨镜的女的,面无表情。
“我一定要去阿里啊!我们想转山,但也考虑同伴的意见。”男的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有点结巴。
女的不吭声,一副木木的样子。
“我没太大兴趣转山啊,主要是看风景,也不是非转不可吧。”一年前外转了梅里,我觉得这世都足够了。
接着谈了谈,原来他们就两个人,车也没包,还在拉人,唧唧歪歪了半天也没实质性进展。
“反正我一定要去阿里。我们很想转山…”过了一会男的又说,这句话他至少已经说了五遍。
“也不是非转不可。”女的估计也看不过他的墨墨迹迹,终于开口了。
自然又是一拍两散。他俩继续去寻觅合作伙伴。
咋办?我站在巴朗学的大堂里还没回过神来,突然一个人出现在我眼前,熟悉的微笑。
“It is you!”我禁不住低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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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 is Mariush.
我从不曾如此语无伦次,我急急地说着什么,因为慌乱我想我的英文可能自己都不知所云。Mariush微笑着,示意我慢慢地说。
他有约出门,约我晚上7点在大昭寺广场见。
“快7点啦,还不走?”撒蛋过来拍我。
我睁开眼,天,要迟到了。赶紧起来洗了个脸穿件T恤就出门了。还好5分钟可以走到大昭寺。
7点对于日光城还很早,阳光下他在凝望大昭寺前那些磕等身长头的朝圣者。他换了一件宽松的V领白色长袖印度衬衫,却透着隐隐迷人的波西米亚风格,这种衬衫注定是为他这样身材高大的人而设计。他的脸更加消瘦,如果不是见过他几近全裸的样子,我肯定会被欺骗。
见到我,他马上绽放灿烂的笑容。
大昭寺前仍是很多的朝圣者,我们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没有目的地晃悠着,他说他也喜欢这样晃悠。我又见到了日日可见似已成为这浮世绘背景的叩等身长头的那个藏人,他衣衫褴褛的,手上带着木夹,有节奏地扑倒、起来,若有人将镜头对准他,他则怒目而向。在拥挤的人潮中,迎面走来一个摇摇晃晃的藏族男人,似乎是喝醉了,那个醉酒的男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离我很近时,我才发直直向我撞来,一时慌张不已。
“What are you doing?”在那个男人快要撞过来的时候,Mariush挡在我前面一把拉开他,那个男人咕咕啷啷地走开了,我拽着Mariush的胳膊惊魂未定。西藏人并没有很明显的距离感,他们常常就紧紧坐在你身边,或好奇地盯着你看,甚至偶尔在北京东路的大街小便。
他突然记起什么,很兴奋地告诉我找到了最好吃的食物,然后兴致勃勃地把我拉到一个小摊前,原来是随处可见的戴黑色纱巾的穆斯林女人做的凉面。看到包得很难看的粽子,他也尝试了一下。我告诉他粽子的来源,是为纪念一位在我家乡附近投江的民族诗人,他很好奇。
路过一个水果档,他挑了几只桃子,这是他最喜欢的水果。摊主是个汉人,他的称显然有问题,称出来3斤,目测不知是否足2斤,Mariush显然有些怀疑,我心里很矛盾,摊主的短斤少两是昭然若揭,一副摆明要黑你的样子,可是我羞于在一个外国人面前质问自己的同胞,只好无语。幸好最终Mariush没有说什么地给了钱。
他打开钱包的时候,我看到了里面的相片,是他和一个女孩在激吻。
“She is my girl friend。”他打开来向我介绍说。
路上,他拿起桃子洗也没洗就啃,my god,希望高原的紫外线已经杀死细菌了。
我们不知疲倦地走着,转出八廓街,转到很多我未曾邂逅的街道,不同的人能带你打开不同的门。不知不觉我们走回了北京东路,八朗学对面的餐厅酒吧里觥筹交错,笙歌不断。拉姆拉错酒吧看起来很清净,我们走进去。店子不大,分两层,音乐不错,人也不多。夹层的木地板上铺着坐垫,空无一人,我们盘腿而坐。他要了喜欢的拉萨啤酒。我例牌要了酸奶,一会却看到店主拿着一罐我在街头买过的玻璃罐装酸奶遮遮掩掩地进来。
我告诉他在我们约定之日多日后我最终在巴朗学留言板看到了他留给我的字条,它被层层叠叠的新贴压在下面,已残缺不全,上面的日期却是我们约定的前两天――他比自己预期的提前来到,又很快离开,遇见我时刚刚回来。
难怪这么多天来八朗学的登记簿里一直没有他的名字。
他说其间一个人去了珠峰,徒步,露营。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并在那里渡过了自己的25岁生日。他鼓励我不包车去阿里。
他从随身带着的小包里拿出几块小石头给我看,是在珠峰那里捡的,打算回去送给好朋友,我也曾经将梅里外转路上的石头送过给最爱的朋友。
“Can you give me one?”我问。
“Of coz。”他很高兴地说。我挑了一块小小的。
我也送了一条天珠手机绳给他,和我的一模一样。
他又从小袋子里拿出几张相片给我看,是他和女朋友的合影。
我们依然随意地聊了很多,各自的生活,各自的城市,各自的旅行。他去了布达拉宫,和里面的喇嘛聊了很多。我已经察觉到在他的言语里,严格区分着Tibet和China,他直言不讳地同我说,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两个国家。他还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本英文书,指出50多年前的西藏的解放运动并不是liberation而是revolution,那本书里面详细地描述了代价之惨烈。
我本能地反驳和维护,才发现自己比想象的还要爱国。他还分析了波兰几十年前的那场剧变虽然也存在血腥冲突但性质不同云云,在他的引经据典前,连我自己都觉得只能磕磕巴巴抛出文成公主和亲这样的证据的我实在是显得辩解无力理屈词穷,只恨自己历史没学好。这是我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冲击,我们各自国家的教科书显然不同,注定谁也无法说服对方。我有些恼羞成怒,低头不语,喝酸 奶。
“好吧,我们不谈政治。”他肯定察觉到了我的面带愠色,转换话题。我感到自己很失败。这几乎是我和他之间最大的不同,也是唯一的不同。
音乐不错,是他熟悉的,他给我说很多他喜欢的歌手,并轻轻地哼出他的至爱。
那首我不知名的歌中,我们一起沉默,并一起享受这沉默。
回到旅馆,还没进门,见到撒蛋气冲冲地拿个脸盆去洗头,见到我扔下一句:“那个女人实在是有病,我要去清醒下。”
我摸不着头脑地进屋,原来大雄哥哥正和一个朋友谈话,就是他提过的六个人一起进藏还没到拉萨就内讧作鸟兽散的一个上海女孩。
无意地听了几句:西藏不能修路,不能发展,才能保持原生态,保护文明,人民保持淳朴云云。言辞激烈武断。
女孩走了,撒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进来,看来冷水还没有浇灭她的不忿:“妈的,她以为她是谁啊,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大城市就有什么了不起啊,可以剥夺别人发展的权利。”
撒蛋又转向大雄:“你记不记得。在墨脱时,我们遇到的那个男人,他说他父亲就是因为病了没法送出去就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让他这辈子都难以安心。”
大雄哥哥依然抽着烟,一如既往地姑且听之。
我知道这会是每个旅行者应该思考也必须思考的问题。在中国,旅游开发从来都是一柄双刃剑,许多美丽的地方一旦开发,游客蜂拥而至,一番糟蹋后风雨飘零,太多这样的例子。
当我们以为现代化的战车可以无往不利地开往任何地方时,当我们要求自然界适应我们的技术成就时,也就是相应地贬低了自然,而抬高了我们的技术成就,而我们人不可避免地、悲剧性地,自身就有自然的一部分,所以当我们要求自然屈从于我们人类的技术成就时,也就相当于我们人自己屈从于我们的技术成就。
上海女孩貌似在反对这种个人中心主义,但其实是一种被掩盖着的不平等,虽不能说是肆无忌惮,却也无法避免突兀虚假。那些原生态文化的直接承载者,他们一方面属于文化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们的改变势必会带来文化的改变。另一方面,他们作为地球上独立的个体,有权利和我们享有共同的资源,拥有平等的生存权和发展权。而他们往往处于经济发展落后的地区,因为正是进化的缓慢与封闭的保护让我们得以在今天看到经岁月之手精心打磨而成的那些如繁星璀璨的文化。
那些文化是全人类共同的财富,我们和他们一样也有共同的责任来保护。我们无权对他们设定某种既定的姿态,那是更加狭隘的个人中心主义。
西藏同样在面临两难,在这繁花似锦之下,似乎藏匿着某种可怕的真相。而历史没有回头路可走。
第二天,Mariush和我们一起去光明茶馆。我告诉他这里有全拉萨最好喝的奶茶,也是最值得来的茶馆。当然我也给他带了马吉阿米旁新鲜出锅的全拉萨最好吃的牛肉饼。
他告诉我很喜欢这里,我知道他一定会喜欢这里。
我相信他也很有兴趣尝试不同的食物,便去给他买了一碗藏面。这里的藏面是自己去厨房端的,自己加辣椒。我不知他是否能吃辣,犹豫了一下,但觉得加辣椒会好吃些,便加了一点。
我告诉他加了一些辣椒。
“Oh,but this looks not like chili,”他边说边用筷子蘸了一下,放进嘴里,”as if not spicy…”
但是很快他就说不出话来了。西藏的辣椒酱就像高原反应――发现时已经晚了。
他满头大汗,但还是吃完了。看来全世界的驴子永远都会吃完放在面前的食物。
撒蛋问他是否能吃惯中国的食物,他拿出一个本子,说成都的东西太辣了,他经常要用这个。
本子上分别用中英文写着:
“我不喜欢吃麻辣的食物。”
“I don’t like spicy food。”
我们哈哈大笑,看来那碗藏面真是难为他了。
喝完茶,我陪撒蛋回吉日办通行证。十几个小时之前,我决定了:1我要去阿里。2撒蛋得跟我同去。3不包车――我们要自己走,让那帮奇怪的家伙见鬼去吧。
下午我又和撒蛋去了一次折蚌寺,再次逃票未遂。可怜的撒蛋在拉萨打了个转身,一座寺庙也没去成,就被我拉去阿里。
我们化恼怒化离愁化忐忑化憧憬为食量,去北京中路吃18元/人的自助火锅。北京中路上连着好几家自助火锅,我们去了七星堆,味道还行,肉类有限制,鱼虾都是冷冻的,已无鲜美可言。想着去阿里路上更难吃到蔬菜了,我们将绿叶子的植物扫荡一空。最难得的是饭后还喝到了糖水。
走完北京中路,转到布达拉宫前的街角,我们停下,抽着共同家乡的红金龙,想再次好好看看它。大雄说这次感觉西藏已有太多变化,去年进藏路上叩着数月等身长头的朝圣者已消失,拉萨的新旧城区也在大兴土木,挖得千疮百孔。当然让我很惆怅的还有他说布达拉宫前卖拉萨最好喝酸奶的上海老太太也不知哪去了。
我最后一次凝望蓝天白云下的那座圣殿,它好似一副平面的天空之画,美的似乎并非真实存在。
每次望见那个男人为她修建的宫殿,
这个城市仿佛回到最初的荒芜,
我只是想知道,
她幸福吗,
他爱她吗?
那一瞬间,我觉得这个城市就是因为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的故事而存在。
晚上,我请Mariush他去马吉阿米喝茶。在三楼的开放楼顶,我们要了很淡的绿茶。
他拿包,似乎要拿钱包的样子,
我以为他要埋单,赶快跳起来拿钱包。
“What are you doing?”他笑了笑,原来是一包香烟。
他问我是否介意他抽烟,我们周围早已烟雾寥寥。
我说当然可以,但问他在成都时不是已经告诉我戒烟了吗?
“The last one,always。”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狡猾地笑着说,他说在旅途中一些比较辛苦的地方便不会记起,但在城市里松弛下来了会想抽。
他问我是否要,我说不用,他知道我偶尔也会――为了我漂亮的小熊Zippo。东欧很多女人抽烟,他说过不喜欢。
他很享受“中南海”的口感,这种香烟燃烧的时间会更长一些。他的手指修长,我再没有见到有男人抽烟能如此好看。
他说很奇怪,一路遇到很多英语国家的人,都觉得他的英文很难听懂,可是我却总是很容易理解。事实上,我并不需要太用心去分辨语音,因为每每他说出开头,我已经能猜到结尾。
对于生活,金钱,友谊,爱情,婚姻,旅行……我们的认知几乎完全相同。除了政治。
我问他是否还会再来中国,他说已经计划好了明年会去印度,斯里兰卡等。这个世界有太多未知在吸引我们。他问我何时会去波兰,我答未有期。
那些遥远的国度,是我们共同的梦想,是所有旅行者共同的梦想。谁也不知下一次旅途会遇到什么,旅途正是因为未知而让人向往。
他说8月19日从拉萨飞北京。他问我何时回来,我说阿里之行前途未卜,至少10多天。
短暂的沉默。从我坐的位置望下去,散去了日间人潮尘埃的八廓街,流淌着如水月光。
虽然那个故事已经被现代精明的商人贩卖,但我还是告诉了他在许多年前,在同样的月光下,关于这座黄房子的那个多情的达赖、等待的娇娘和那些千古流传的情诗。因为那原本确实是一个很美的故事。
云卷月闭,我们起身回去。走过的街道,桔黄的灯光发散柔和,被无数人叩过走过的石板泛着迷离青色,巷间雾气氤氲,茕茕孑立的街灯似乎幻化成城头的旌旗。不管这个城市白天变幻了怎样的姿态,我相信在这寂静之夜我看到了它千年前的模样。
没有再次的约定。约定是一件太过奢侈的事。
我们在吉日门口说Byebye,就此别过。
2005年7月30日早上。很幸福地,还有大雄哥哥送我和撒蛋上车,我们先去往阿里方向班车所能到的最远――日喀则。
车子驶出拉萨城,又见到了美丽的拉萨河,河边停着私家车,人们很悠闲地钓鱼,晒太阳,可惜一直没想到来走一下,下次吧,拉萨河,布达拉宫,珠穆朗玛,走时才发现的 “The third eye”尼泊尔甜茶,不曾住过的巴朗学,那些仿佛是有意为之的遗憾也许便是下次的缘起。
天空之城在逐渐远去,GSM信号消失前我收到了最后一条短信,是Mariush:“…I hope to meet you again in this year,it's probabaly..?I like to look for your thinking eyes...”
别了,拉萨。
此生若永如初见,换千古,莫相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