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自從我從高中在外就讀以來，回家一直都是個很遙遠的距離。雖然不需要搭船或飛機等離境工具，但是要在事務繁忙之餘，要找到時間回家一趟倒還是蠻不容易的。我想如果是有在外工作或唸書的人一定能夠體會我的感受。

當我還是高中生的時候，在隔壁縣市求學，當時平日住在學校宿舍，在周末時才回到家中。每到周五到車站，全車站都擠滿了同校的同學，在月台上，我甚至懷疑這其實是班前往段考教室的列車，唯有在段考時期，才能夠在同一空間看到這麼多同學。

好不容易擠上區間車，此時擁擠的程度可以用個現象敘述：當你放開頭上的握把時，你會發現自己完全不會因為列車加速而有所晃動。在這個時間點，可以說是我整個高中生涯中，最靠近女性的時間點。其實明明是很無奈的互相碰觸，但在下車後，偶爾還是會突然驚覺剛才竟然跟稀有的異性靠在一塊，最後再開始回想起方才來自對方對我手臂的壓迫感。

在還沒有智慧型手機，區間車上也沒什麼娛樂，不外乎就是看書或報紙等，而有時候我會左右觀察起周遭的路人。比如說：那一側的上班族女性很可愛、這一側的女學生正對著一旁的外國人練習起英文、老夫妻在靠門的那邊大呼小叫的爭吵，每回都會有些不同的情景，仔細觀察還是挺有趣的。

有一次我在段考結束當天搭車回家，記得那天我挑燈夜戰，徹夜未闔眼。才在英文試題的荼毒下完成考試，急急忙忙的前往車站搭車。好不容易擠上了火車，心情能夠稍稍放輕鬆，右手拉著吊環。眨眨已經乾澀的雙眼，試圖滋潤那些被光線刺激許久的瞳孔，結果一閉上就失去意識。和平時上課一樣，我大咧咧在大庭廣眾之下釣魚。

不一樣的地方是我是靠著我的右手抓著吊環才支撐住身體，當我一失去意識的時候，右手就失去緊握的力量，我就在鬆開的瞬間感受到身體墜落時驚醒，重新抓住吊環。心中暗自慶幸沒有摔倒在地板上。又眨一下眼。閉上的瞬間再次失去意識，又重複著：睡著、右手鬆開、快摔倒時驚醒、急忙抓住吊環。這樣的步驟重複數次後，一旁坐著的老爺爺忍不住站起來搖了我一把，要我坐下好好休息。我大概是沒有什麼疾病或不方便，卻被年邁的長者讓位的稀有廢物吧。

從此之後我對生物反射作用感到非常敬佩，能在不經過大腦的時候動作。記得在電影全面啟動中，為了讓自己從睡夢中醒來，主角將自己坐在搖搖欲墜的椅子上，並讓身體感受到即將要墜落。此時坐在椅子上就能反射性的清醒，看到這個片段的時候，我不停點頭贊同其中的理論。

不過自從我搬到台北之後，要搭乘區間車的機會就變得極為稀少，回老家的頻率也因為繁忙大幅下降。只有在剛入學的時候，才有可能為了省錢搭乘一大清早發的區間車到北部。在區間車上獨自一人吃著外婆準備的草莓吐司夾煎蛋，不忍說還有些寂寞呢。下回回家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想大概是開始放寒假之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