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力量

從下午兩點開門，到晚上十點結束，原本以為會被迫於跟許多客人打交道。實際工作後，進來的大多是來嘗鮮的人，好奇免費的名號之下會有什麼樣的咖啡相伴，點了一杯經典美式後便在其中一張椅子上做起自己的事，大多不會跟我有更多的對話。也許是我不說話引起的反應吧，這樣也好，我可以更自在的看自己的書。日復一日的工作內容中，確實沒有任何變化。只要簡單的招呼好客人，我就能繼續回首手中的書，沉浸於作者的情緒中。

到了租屋處附近的社區圖書館，在書庫中尋找能夠解悶的書籍。說是尋找但也只是隨手撈了幾本名稱看起來有趣的書，期望能帶給自己一些些不同的感受。因為是免費咖啡廳，所以我也不想從店長那邊要求更多薪水，大致上是個能夠在都市中租屋生存的數字。如果把部分拿來買書的話，可能就得縮衣節食個一兩天，我是沒什麼物慾，但也不喜歡被金錢限制飲食的感受，店長建議的向圖書館借書便成了相當經濟實惠的選擇。

「孤獨的力量」是一本名稱挺吸引我的書。內容上敘述著人類害怕孤獨，但實際上孤獨是有其好處及必要的。在咖啡廳中，大多時候我是孤獨的，應該說是我的人生中常與孤獨為伍。過去幼時或多或少有些許好友，隨著日子變化之下，好友終究只是生命中的過客，甚至對我的心智造成了阻礙。漸漸的與朋友為伍的生活消失在我的計畫中，與其消耗過多能量去結交過客，不如好好的照顧自己。認真的過著自己一成不變的孤獨生活反而是種全新的精神建構，在這樣狀態之下我認為是對自己比較健康的心態。

當我和作者隔著書在對話的時間，玻璃門被推開了。清脆的風鈴聲傳進耳內，是個穿著便宜白色襯衫、手持奇怪公事包的男人踏入。在他說話之前先吸引我目光的是其不合身的黑色西褲與球鞋，他用一個複雜的語調詢問：「免費的定義是我在這間店內所有的行為都不用支付金錢嗎？」這個問句詭異到我思考了近約十秒才恍恍惚惚的點了頭。「太好了，那我要杯妳認為最為推薦的咖啡。」未等我的回應，男人便拉了一張在邊上的椅子坐下，從公事包取出了書籍開始閱讀。

在咖啡廳中閱讀的人不少，但在平日下午如此穿著的上班族能悠閒的在這裡看書的我倒沒見過。腦袋不斷猜測著可能性並完成手中咖啡的簡單兔子拉花，將杯子遞到男人面前的桌子，偷偷觀察著他的表情。除了微笑外不能得到更多的資訊，下次應該找找心理學或表情學之類的書籍研習，至少比隨手拿的「古典音樂欣賞入門」更為有趣。從他的穿著看起來像是個蹩腳的業務員，業務員如果這個時候還待在咖啡廳一般來說只能是和客戶約於此處，但從他的表現上這是他第一次來到這裡，我也未曾有見過他的印象。而且約客戶到免費咖啡廳感覺就不是個正常業務員，其背後的理由我想不透。

「怎麼了嗎？我已經很久沒有被這樣端詳了，是在探索我在這個地方的理由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報告是，我也不知道。」被男人突如其來的提問嚇得後退兩步，看來是自我思考的太沉迷被眼前目標發現。我搖了搖頭後向其鞠躬表示歉意，趕緊逃回屬於我自己的櫃台。在咖啡香的環繞下找回平靜，為了不顯得自己奇怪，低頭重新將書捧起。

「過於忙碌的人一定要騰出時間與空間讓自己走進孤獨的時空。」事實上是我並不忙碌，而且我隨時就擁抱著孤獨，不需要他人約束，也疲於和他人交涉。更別提上說話，仔細想想也沒什麼困難之處，頂多是在小吃店常常被老闆忽略，長久之下就養成了到便利商店滿足口腹之慾的習慣。至少年輕的打工學生不會對我扔到櫃檯上的微波食品視而不見，事實是就算視而不見我也沒有辦法制裁他，因為我可打不了客訴電話。想到此處忍不住笑了出來，多麼沒用的人啊，孤獨的理所當然。

在思想飛行中，我品味著作者凌亂的孤獨。難以想像一個孤獨至極的人是個常於面對人群的教育家，從小時在台下聽講之時就敬佩著台上的教師能夠將千篇一律的文字講的頭頭是道，在一本只有脈絡、名為課本的書中思考著如何將其中知識以不同表徵傳達。不是每門科目都能夠被學生所接受，但還要充滿著恥力的描述著自己可能也不怎麼認同的觀點，僅僅對其感到敬佩，除了敬佩之外就只剩下同情與厭惡。不是什麼強烈的情感，就只是本能的討厭這種表裡不一的行為，作者是不是在這樣的心境之下，試著以孤獨重新檢視自己呢？

「人是群居的動物，這是天性。」業務員拿著咖啡杯輕放在我的面前說道：「縱使孤獨是其中的一部份，但不可否認的是，人是有不孤獨的權利。並非抱著孤獨就能忽略世界，而是世界造就人自以為孤獨就能夠自由。」自以為是的發言讓我喉頭湧上噁心之感，抬頭看了他不帶著情感的面孔，想給予無數反駁的話語卻也道不出。男人若有所思的轉了兩下杯子：「的確孤獨是會產生強大力量，雖然書中所說相當吸引人，妳也有所感觸，但這樣太寂寞了，加油吧！少女。」

男人自顧自的離開店內，我拿起桌上的空咖啡杯思考著他的話語。一點也不能說服我吧，像這樣不帶著任何實踐的話語不能夠成為一絲證據。如果不是過往那些自己都難以接受的經驗，我也不希望擁抱寂寞，而是擁抱著自己紛亂的腦，期望能找回自在。搖了搖自己的視野清洗手上的杯子，才發現原本杯子壓著的杯墊上被草草寫上了「兔子拉花很可愛」七個字，苦笑著拿起那張杯墊，這種人應該被歸類在怪人那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