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往常一樣到咖啡廳準備開店的時候,發現桌上多了一盤剛烤好的布蕾。
雖然是間不以營利為目標的店,但店長總是在弄一些精緻的小東西,讓那些不需要付錢的客人們能夠在這裡享受一分一秒的幸福。他用笑著的嘴角訴說著如何用幸福感拯救世界。
店長除了親手挑選想要的豆子,親手烘焙豆子掌握他心中的味道(雖然對我來說很難以理解),熟練的用技巧中琢磨手中的黑色顆粒。也許是因為他將精力消耗在提升品質上,所以他才另外讓我這種不諳咖啡的門外漢來照顧店面。
曾經問過店長聘我作為員工的原因,他皺眉思考數秒後,雙眼直視著我解釋著他很討厭面試這個環節,所以就直接聘了第一個求職人。聽完後我只能回以尷尬的微笑。
在咖啡之外,他還喜歡弄些小甜點在店內,種類各式各樣也別出心裁,大多數還能稱之為食物(除了那個錯將鹽當成糖加進去的巧克力布朗尼外)。每種店長親手做出的產品都具有他風格的嘗試。
但這次的烤布蕾長得太過於正常,反倒讓我有些不適應。舔了一口後,上頭傳來濃膩的奶香,和淡淡的焦香味充滿鼻腔。意外風味讓我不自覺的用手邊咖啡匙(相信店長會原諒我的無理)挖了一口,在嘴中以滑嫩的方式揉搓著舌頭,由口感襯托出的香氣統治我的味蕾,這可以說是店長手作甜點中最令我感到意外的作品了(我指的是美味上)。
在努力勸說自己別把其他吞下肚,享受完一個布蕾後,將日常工作完成,便將手邊讀到一半的小說拿了出來。這位作者喜歡把無欲無求的奉獻作為主軸描述,在行為如笨蛋一般的少年上,勇往直前向喜歡對象的扔著直球,就算得不到善意的回饋仍然一直丟,像是想成為王牌投手般努力的擲出讓人苦笑的正中直球。
我頓時想起小學老師在臺上說道:「只要肯努力,就一定會成功。」在作者眼中似乎沒這麼容易。永遠不以正向態度回報的少女依然瞇著她的雙眼皮盯著眼前的笨蛋行為,就算是善於挑球的打者,讓無數顆正中直球掉到捕手手中還能若無其事閉上雙眼的選手倒是前所未聞。就是這般沉醉在夢中的投打練習中,我作為捕手體驗著其中的情感交織。
「雖然她不喜歡我,但我可以為了保護她而死呢!」無可救藥的臺詞像是無知以為全世界都不能理解他的心意而肆無忌憚的產出,到最後一刻他仍然扔著直奔我手套而來的直球。我能感受到少女從文字中傳達出來的無奈,但更多的是想為少年打氣的想法,秉持著童話故事般的想法,我願意相信一絲成功的可能性。
噹噹!門旁風鈴突然以不熟悉的節奏響起,抬頭一看是個未曾來過的女性。
女性背著白色束口袋,右手拎著手提電腦袋,踏著輕快腳步走到櫃檯前的座位上。一頭簡潔的及肩短髮,飛舞著向我搭話:
「我想要一杯妳做的好喝咖啡。」
語畢後雙眸拋下我,被一旁的布蕾吸引了過去。雖然我的雙手正在沖泡著咖啡,但目光卻不斷被眼前女性吸引著,瞳孔鬼靈精怪的在布蕾與我之間徘迴,頓時又像是思考的閉上雙眼,最後再將視線轉回布蕾上,伸手拿了一個後凝視著我尋求同意。等到我意識到的時候,頭已經點了數回,手中的咖啡主體也完成了。
女性將布蕾挖了一口塞入嘴巴,沉浸的閉上雙眼後,將雙眉擠了擠,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像是感到遺憾一般的搖了搖頭,看向了我。被突然一望讓我有點措手不及,急忙完成拉花後把咖啡遞到她的面前。
她拿起咖啡杯輕啄杯緣,像是親吻著咖啡上的牛奶般,白色沾滿了她的上唇,假裝自己是老翁的喝著我所做的咖啡(事實上也只有沖泡和拉花,真正味道的奠基還是仰賴店長的豆子)。看著她享受著咖啡,意外的讓人愉快。
「妳喜歡這個布蕾嗎?」
在白色的嘴中突然冒出問句,反射性的點頭,她盯著我的眼神瞇了起來,不僅僅只是在喝著咖啡,而是評價包含作者的整體,以充滿興趣的表情衡量著我,被這樣看著讓我不是很自在,像是貓一般充滿好奇心的打量,不確定我能否回應她的那雙深邃眼神,我半逃竄的轉過身擦拭著手邊的器具。
「這是我教他的,沒想到他自己獨自一人也會願意做……,還有著令人羨慕的店面,所有東西看起來都很棒,難以想像這間店是沒有收入的……。」
明明就是對著我說話,看起來卻像盯著咖啡杯自言自語,她縮進了自己的世界,若有所思的撐著頭張著嘴。忽然她將頭抬了起來,急急忙忙翻著束口袋,從中取出了一個東西,是和店長所做極為相似的布蕾,放在桌面上打開蓋子。
「麻煩妳幫我完成它吧!這邊有砂糖嗎?」
我拿了一旁的砂糖,聽著指示加在布蕾上方,稍焦的表面被糖粉抹上一些柔和。然後接過她遞給我小型噴槍打火機,對上頭的白做些微烤拭,染上和咖啡相似的棕色,像是正式成為這間店的一員,表面散射截然不同的自信光澤,令人想試試它的風味。
「試試看吧!記得跟我說心得喔!」
遠超出店長的作品的美味,讓我難以用文字表達。她用著期望的表情看著我,我卻無法給予適當回應。很想擠出任何一絲絲想法,但用任何方式都不太能傳達我的感受吧。
最後,就是朝著對方點了點頭,作為我最高的讚美了。
「好吧,看來妳應該也蠻喜歡的,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妳看!」
她指著杯蓋上的那隻可愛的黃色小雞,軟綿綿的小雞帶著幸福的容顏,倚靠在布蕾上面。這是我畫的喔!作者在面前驕傲的呈現她的作品,此時我回想起店長說的「用幸福感拯救世界」,見到眼前充滿活力的女性時,我才知道這句口號不僅僅是說笑而已,而是一個具有前景的夢想,這是讓店長成為店長的主因嗎?
「咦?這本書……」
她突然注意到我擺在一旁的書,仔細觀察書名後,露出難以表述的微笑。
「我問妳一個問題喔?」
「?」我點點頭。
「妳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奇蹟嗎?」
沒頭沒腦的問題迎了上來。雖然我不確定我和她的奇蹟定義是否相同,一般來說我是不太相信什麼奇蹟,認為所有的一切都應該有其合理的變化影響,而非沒來由的自行實現不可能,也就是奇蹟並不存在。
「是嗎?但我相信著,無論是改變世界什麼的,或是小到影響一個人。乍看非常困難的事情,卻總有人能夠用無比耐心去執行,最後看著他所完成的偉大事蹟,妳不覺得就像是種奇蹟嗎?」
她對我的反應做出了回應,我還在思考她的話語時,她沒多等待就繼續說:
「我認識一個笨蛋,就跟書上那個一樣,只可惜我沒有像是她一樣毒舌,不然就蠻像是小說故事情節一樣。整張嘴掛著改變世界,充滿自信的神情我都快相信他能成功了……,不!我想應該是他已經成功了。」
至少……,就像是呢喃給布蕾聽,她看著桌上的布蕾們傾瀉著話語。低著的頭讓瀏海把表情遮住,掩飾自己不想讓旁人看到現在的表情。
「好啦,我該走了,別跟妳老闆說我來過這裡,我擔心他知道之後就守在店裡等我。」
她抬起頭笑著跟我說,燦爛至極的笑顏訴說著她是真的擔心店長會這樣做。收拾了她的物品後,她起身要離開。
「喔對,咖啡很好喝!但布蕾還不行,因為我的比較好吃。」
自信的笑容嶄露無遺,她隨著話語結束溜出店面。
回頭看向桌子,上頭卻貼著黃色小雞貼紙,明明要我不說,卻用這種顯而易見的謎題考著我,「她沒來過,但小雞貼紙存在的現實。」要怎麼向店長解釋才說得通呢?收拾著她的咖啡杯,腦子也不斷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