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末代香港總督彭定康(Christopher Francis Patten )全家揮別香港。郵輪上依依不捨淚流滿面的是她的女公子彭雅斯(Alice Patten)。她於2006年曾在前英國殖民地演出印度歷史電影《芭薩提的顏色》(Rang De Basanti)
作者:貓耳
1989年,出生於中國遼寧省瀋陽市的女歌手艾敬創作了歌曲《1997》,當時她剛剛20歲;五年前完成的中英談判,確認香港主權和治權將於1997年7月1日歸還中國。彼時的香港,是時尚、富裕、流行、文明的象徵;而瀋陽,就像那個時代裡所有中國內地東北、西北、西南的老工業基地一樣,人心惶惶,改制、下崗的大潮很快就將捲來。艾敬將《1997》改名為《我的1997》,唱道:「1997快點來吧,我就可以去香港了」。雖然沒有如艾敬一般有一個身在香港的戀人,可是千千萬萬中國內地少男少女們卻都像艾敬一樣夢想著去那個「東方之珠」,一天看遍花花世界。
香港的百年殖民地史始自1842年,是年8月大清在第一次鴉片戰爭中戰敗,與英國簽訂《南京條約》,將香港島及鴨脷洲割讓給英國;1860年10月第二次清英戰爭,又稱為第二次鴉片戰爭,大清再次戰敗,簽訂《北京條約》,將九龍半島界限街以南和昂船洲交給英國管治——這兩份條約都將所涉土地永久割予英國。1898年大清與英國簽訂《展拓香港界址專條》,將深圳河以南、界限街以北大小島嶼共975.1km2土地(故稱「新界」)租借給英國,租期為99年(1898.7.1—1997.6.30)。自此之後,香港成為大英帝國在遠東地區的一塊殖民地,南接越南和印度,北上粵滬津,承地理之便利、歷史風雲之數度變化,逐漸發展。
20世紀七八十年代,香港成為亞洲重要的金融、服務和航運中心,作為當時新崛起的亞洲四小龍之一,香港其後躋身全球最富裕、經濟最發達和生活水準最高地區之列,網絡通行評價是它「以廉潔的政府、良好的治安、自由的經濟體系以及完善的法治聞名於世」。
然而被迫割讓租借不屬「榮光」,1925年留學美國的詩人聞一多創作組詩《七子之歌》,於當年夏季回國後發表在王世傑主編的《現代評論》上,「七子」指澳門、香港、台灣、威海衛、廣州灣、九龍、旅大(旅順-大連),詩人以強烈的情感文字譴責諸列強對中國這些土地的巧取豪奪:「你可知『媽港』不是我的真名姓?」(編按:媽港Macao,指澳門)
連綿戰禍之後,1949年10月成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拒絶承認《展拓香港界址專條》和所有相關不平等條約,只承認香港受英國管理——而非英國屬地,並要求英國將香港島和九龍連同新界一併交還。1982年9月中英開始談判,因此有了鐵娘子談後踉嗆一步的新聞畫面,1984年12月雙方簽署《中英聯合聲明》確定:1997年7月1日起,中國在香港成立特別行政區,將對香港島、界限街以南的九龍半島、新界等土地重新行使主權和治權;中國保證香港原有制度長期不變。
1997年6月30日18時15分,那晚滂沱大雨,駐港英軍在添馬艦軍營舉行告別儀式,白衣軍裝的中年王子佩戴長劍,權為英代表,他的曾曾祖母時代獲得領地,由他交還中國;23時53分,中英防務交接儀式舉行;7月1日0時0分0秒,中國國旗和紫荊花區旗在香港會展中心升起;0點40分,最後一任港督彭定康和查爾斯王子乘船離開維多利亞港。
這一交接儀式距今已有22年。
當年想去香港看望愛人的瀋陽姑娘艾敬,早已與著名詞人劉卓輝分手,近些年將自己的生活重心轉移到了繪畫等藝術創作上,紐約、北京兩地生活,以「我的母親和我的家鄉」為主題布展鄉愁。而2010年5月,那個聽著《我的1997》長大的我,才終於第一次去了香港。蜻蜓點水訪問機構、學校、NGO群體,參觀公屋、旁聽高等法院庭審和立法會會議。在研修間隙,換乘各種類型的交通工具,跑去天水圍附近的濕地公園看跳跳魚、晚上的紅磡體育館吹涼風,到大嶼山仰望佛像。
跑來跑去,其實也不過就是想在有限的時間裡,看一看這個張愛玲《傾城之戀》裡的城,在今天的真切模樣。此城曾經陷落於日本人之手,成就了一段亂世的不良童話,五o、六o、七o年代各有移居奔往的狂潮。作家西西的我城又到底是什麼樣?那麼香的香港到底是什麼樣?
「香港是個法治社會」,這是香港朋友Kit最常講的話,也是office在中環的張大律師常常重複的話。因為一位陪審員有事被迫離開,已經庭審好多天的案件重新遴選陪審團成員、審理程序從頭再來,就是(程序)法治的最直接示現。當然,在我自己眼裡,香港同時也是一個商業塑形社會,一個喜歡講迷信拍鬼片的社會,飯食貴且肉多菜少;政府、大學單位工作人員極敬業而努力、對人常常禮貌而疏遠,卻又會在某一個週日晚間,忽然就在某公園聚滿數萬人眾,席地而坐,點起蠟燭,為減少世間不公而共同祈禱。
她似一位端莊又暗藏力量的淑女,遠遠地看過來,目光裡帶著疑問。
2019年7月4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