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n Thomson was a vlogger ?
作者:吉祥天女
有一天按摩師父不疾不徐地照著當前新聞電視台,隨口聊聊國際局勢,或者天災人禍等事,我們所知得盡是電視臺發布編碼以後的二手消息,所以大多一笑置之,偶爾加上一些個人生活牢騷。對比情況,又萬分慶幸庚子年,能在臺灣安生。我那時正在讀書,作者的前言在這個時候特別驚奇,我請師父猜猜作者哪一年寫的:
很明顯地,中國再也無法不受干擾地長久蟄伏於現狀,它備受推崇的無為政策已經帶來了洪水、饑荒、瘟疫和內戰。其勞苦大眾的痛苦,再也沒有比此刻更深了。河水氾濫沖毀他們肥沃的平原,馬路變成了水道,中國無法阻止廣大人民哭喊糧食的喧囂之聲。統治者基於一種盲目的驕傲,正在武裝一支乞丐般的軍隊,來保衛一些不值得捍衛的東西。
~~摘自顏湘如譯文
師父隨即哈哈大笑:「就現在呀!」
今年是2020年,這篇前言摘自英國人約翰湯姆生(John Thomson)的《十載遊記》,距離1874年首刷已相隔146年。(The Strait of Malacca,Indo-China,and China, or Ten Years’Travels, Adventures, and Residence Abroad)。今年與人類生活相關的事件,活生生的在同一片土地重覆上演,坊間卜算能人說:「每逢庚子年必出大事」,除了讖緯星圖,河洛重出,可能有統計精算的能耐,一套帝王集權體制,一旦超出了體制負載能量,正常雨季、乾季累積無法疏困,便成了濤濤之聲。湯姆生處在亞洲轉變的節點,也就是十九世紀中期來到遠東地區,他自1861年起搭乘輪船越過印度洋來到東方。1872年才回國定居。
在十八~十九世紀,英國貴族、仕紳子弟但凡成年,就選擇到歐陸壯遊,拓展識見,連德國威瑪時期的歌德本人也曾到義大利探索感歎古羅馬頹圮,英國的吉朋寫下扛鼎鉅作《羅馬帝國興衰史》。身處英國工業革命中後期的湯姆生,生於蘇格蘭愛丁堡,他和促進工業革命的蒸氣機改良者瓦特(James Watt)是同鄉。大英帝國勢力正是這一群各行業的佼佼者,同時百花並放,給予國家向外開拓的動力,他們也不負國家,湯姆生帶著玻璃底片、木箱攝影機,走遍遠東。歐洲人從世紀初的埃及熱,一波波的向遙遠東方尋找,跟他同時代的法國亨利•穆奧(Henri Mouhot)找到蔓草野花掩埋的吳哥窟,湯姆生則是第一位拍攝吳哥窟之人。
拜國力和科技之威,湯姆生囊括第一,但他突破尋常的冒險意趣,也沒有探險者那樣雄心,反而有時利用英國領事/大使的官方引薦,直接走進王公之家,他拍出亞洲王室、上流人士肖像;另一方面到了英屬香港,自己經營相館深入底層生活,不時到鄉間拍照,在廈門遇到宣教的蘇格蘭同鄉—馬雅各(James Laidlaw Maxwell)牧師,他也欣然到接受邀約前往福爾摩莎,將彼時的南臺灣留在一楨禎畫框當中。
我記得在愛丁堡的蘇格蘭國家肖像陳列館,蘇格蘭人自豪於當地人的創見與勇氣,布置如時光廊的入口處,以點然蒙昧的光芒,介紹瓦特為首的19世紀,蘇格蘭高地連夏日微雨都能令人寒到骨髓,冬日自不可言喻苦寒,他們的毅力膽識,替大英帝國增添無數耀目光輝。
湯姆生1872年離開中國,回到倫敦南區的Brixton,琳琅滿目的第一手資料,出版為黑白攝影冊(20世紀初的彩照,是沖洗後手工塗色)與遊記。1873年出版的《中國其土其民》(Illustation of China and Its People),售價12英磅,堪抵一名子爵的隨身男僕的半年薪水。最後一本書則是《湯姆生鏡頭下的晚清中國:十九世紀末的中國與中國人影像》(Through China with a Camera and Its People),四本著作當中,就有兩本關於中國。
如果說他是帝國的攝影使者,流於嚴肅了;邊拍邊玩又有點失敬,他在《十載遊記》裡寫香港,那時正是英屬香港的第一個二十年,將大清大英的對比寫下來,可看性十分高。到泰國,正是法國暹羅英國在中南半島較力的關鍵期,拉瑪四世問他柬埔寨屬於誰,拉瑪五世(朱拉隆功)後來即位,他並無官銜,以英國蘇格蘭人的眼光看待王家規矩,還順便糾正英國教師安娜的回憶錄。有圖並附上長文,那麼湯姆生應該可以說是最有內涵的、而且還是引領時尚之先的旅遊vlogger主了,更進一步,他還是最具資格原還現場的政論名嘴呢 !
湯姆生到福爾摩莎時,馬雅各牧師在臺南宣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