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2XXX年,時值清明。
談到這節日,不外乎返鄉、下雨、祭祖、下雨、潤餅、更多的雨──
「──好甜,花生糖粉也放得太多了吧?」
少年皺起了眉頭,雖然不合他的口,但他依然一邊嘀咕著,一邊咀嚼著手中的潤餅。
「老闆難道是台南來的嗎?」
火車到站的廣播響起,少年隨著雜沓的旅客們跨上月台,將包裝紙隨手揉成一團,丟進角落的垃圾桶中。
本該是這樣的。
曾幾何時,交通中樞的花蓮火車站已是門可羅雀,除了少年之外,整個車站就只剩幾名包得密不通風的站務員,說是被他一個人包場也不為過。
在被那些神經質的站務員盯上之前,少年早已戴上了有著尖銳鳥嘴造型的防毒面具,按照政府制定的SOP──量額溫、刷車票、消毒雙手──離開了車站。
煙雨綿綿的四月,杳無人煙的花蓮街道響徹著規律而又無止境的雨聲。
差不多是在三個月以前的年末,人們普遍都沉浸在送舊迎新的跨年氣氛中,倒數的歡呼聲在世界各地此起彼落,殊不知人類史上「最大最惡」的「災難」也正悄悄地倒數,默默等待爆發的那一刻到來。
如果回過頭去警告那時的人們,花蓮、鬼島、乃至於整個世界的街道上會空無一人,大家應該只會當你是在開玩笑,不然就是選舉選到哪根筋不對的狂熱支持者。
「真是諷刺啊......」
走在空無一人的中山路上,傘下的少年脫下了防毒面具,露出無奈的苦笑。
本該是為了保護別人,也保護自己的面罩,如果沒有其他人在場的話,那也就沒有戴上的意義了。
將面具重新掛回腰帶上,這副景象也是這最近一個月來司空見慣的畫面了。然而鬼島還算幸運的,世界各國變成這副慘樣,足足比鬼島還要再早了一個月,此外鬼島有著充分的超前部屬,以及老百姓完善的物資囤積訓練,勉強還能再支撐一個月的時間。
少年搖了搖頭,聽著格外清冷的雨聲,不禁讓他想起了這些,卻只是令他更加心煩。
儘管雨水濡濕了褲管,他依然豪不在意,繼續向著此行的目的地走去。
Ω
雨不斷下著。
稀哩嘩啦地下著。
花蓮市區的街頭和鬼島的其他城市並沒有相差太多,無論是一下雨就會積水的柏油路,還是內縮的騎樓與路邊攤餐車,大體上都是隨處可見的場景。
小吃店也是如此,開放式的料理空間、櫃台和大型冷藏櫃佔據了店面的前半部,玻璃門上則用紅字貼著斗大的店名「夜香扁食店」;順著「冷氣開放」的告示向內走去,好幾個不符小吃店規模的圓桌並排在兩側──當然都是空無一人的狀態。
「嘿,趁熱吃吧。」
少年才剛坐下,老闆就端了碗鮮肉扁食上來。
「我還沒點餐呢。」
「我們這邊只有一道料理。」
雖然覺得老闆的態度有點強硬,但芹菜、紅蔥頭、蔥花的香味一同襲來,讓少年硬是吞下想反駁的話。他舉起湯匙,舀了一匙扁食、送入口中──
──無懈可擊。
如果現在有人詢問少年,「到底該叫餛飩或扁食?」這種因地區而有稱呼差異的問題,在吃過眼前的那一道鮮肉扁食後,少年應該會義無反顧成為扁食教的忠實信徒,那些雲吞啊、餛飩什麼的都是異端邪說,而抄手更是罪大惡極、該送上火刑架的異教徒。
皮薄餡多,已是這類料理的最基本要求,皮和肉的比例不算什麼秘密,難的是要如何烹煮,才不致讓外表破損。攪拌的速度、力道的拿捏、減少碰撞,這類功夫雖然是經驗可以累積的,但實務上要做到粒粒都完美、直到送入口的那一刻都是吹彈可破的狀態,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除此之外,內餡又更是一絕,雖然只是單純的絞肉,沒有額外添加任何佐料,但肉的鮮味並未流失,而可能會出現破綻的豬腥味則是蕩然無存,反倒被另一種清甜的甘味佔據了舌尖。
「這是......蔬菜?」
「喔?真是難得,缺乏一定水準的人,只要吃一口我的料理就會痛哭流涕。你雖然不是第一個面不改色的客人,但卻是少數可以指出關鍵的傢伙。」
老闆雙手抱胸,語氣裡除了對料理的自信之外,還帶有些許的驚訝。
「除了加入基本的調料去腥,在揉製絞肉的同時,還會加入我精心熬煮的蔬菜湯頭,這樣即使是只有絞肉的內餡,也可以有豐富的層次──」
「──洋蔥、蘋果、番茄、玉米、蘿蔔,大概就這些吧?除此之外,混在絞肉內的精華在熬煮時會重新釋放,另一鍋則是豬大骨熬製成的高湯,兩者分別烹煮後組合,扁食混著湯水吃下,透過薄薄的一層麵皮,就可以得到兩種截然不同的味覺享受。」
「......完全正確,如此詳細參透的『客人』,你還是第一個。」
砰咚。
只不過是一口扁食的時間,世界在那一剎那染上了一層嫣紅。
在紅色所籠罩的世界下,少年無法動彈,但視覺和聽覺等五感卻是運作無礙。
「那麼,你到底是誰呢?」
戴著口罩的老闆居高臨下地質問少年,隨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彈了聲響指,解除少年四肢以外的禁錮。
「不愧是傳說中『建國大將軍』的民間友人,果然是不同凡響。」
「哼,少來......都多少年了,那只不過是個傳承下來的頭銜。」老闆先是發出了冷笑,在聽到這句話的同時,雙眼也流露出一絲憤怒與殺意。「不過,既然你會這麼說......果然是左岸派來的刺客?」
「那啥?」
「或者是金拱門、K上將派來挖角的?我早說過了,先給我去參考一下南霸天『彤彤』的菜單,如果沒有那種程度的覺悟,合作就免了。」
「喔......我對商業競爭沒啥興趣欸,他們該不會想開發扁食漢堡之類的玩意吧?」
「我只是遵照我們家代代流傳的,『當世界危急存亡之時,尋找「建國大將軍」的十一名民間友人。』」
「啊,不過老爸倒是沒和我說找到之後要做什麼就是了。」
少年聳了聳肩,如果他可以動的話,想必應該會這麼做吧。
「......你叫什麼?」
「憂人。」
「根據卜筮的結果──不是那種不靠譜的星座專家,剛好輪到我這一代繼承這個名字。」
「另外......雖然不是姓這個,但老爸總是說,遇上這種狀況,記得報上『韓憂人』這個稱呼。」
「韓──難道是曾經大鬧高雄、後來還妄想奪取鬼島政權的政客後人?」
「不是......就說我不姓那個吼!話說這算是我和我老爸難得的意見一致,我們都覺得祖先要求這樣自稱,有夠羞恥的。」
「也許你們的祖先對此樂在其中吧?反串有反串的樂趣呢。」
老闆的語氣和緩了不少,眼看著套上紅色濾鏡的世界快速退去,憂人也隨之解開了束縛。
「換個地方說吧。」老闆換上了「本日公休」的塑膠標語,拉下了夜香扁食店的鐵捲門。
「雖然說因為『災難』的關係,沒什麼客人,但談正事就該有談正事的場合。」
憂人點了點頭,跟著老闆,鑽進櫃台旁的其中一個冷藏櫃內。
Ω
「所以,這就是你說的『談正事的場合』?」
在老闆的帶領之下,憂人穿過了冷藏櫃後方的暗門、穿過長長的木造走廊,時而向上,時而向下,途中還換乘了幾次電梯,封閉的景色讓憂人的時間感逐漸疏離,他甚至覺得眼前的走廊似乎有些扭曲。最後他們兩人來到了一間用隔音牆打造而成的房間,天花板角落掛著黑色的方形音箱,內部沿著牆壁擺著牛皮沙發與抱枕,沙發前的長桌則放了幾壺飲料、幾支麥克風與點唱機。
「這分明就是艾O森的包廂吧!」憂人指著音箱下面的JOYSOUND機台,忍不住吐槽道。
「你不覺得剛好嗎?」老闆逕自走向洗手檯旁邊的咖啡機,按了兩杯黑咖啡。「這環境隔音好又有螢幕,畢竟我們太常假借揪日K團的名義開會,呃、或者反過來說也是可以,把據點改造成卡拉OK的包廂,一舉兩得啊!」
「糖或奶精?」
「都不用,謝謝。」或許是因為吃了疑似台南產的潤餅,憂人現在一聽到糖就有點反胃。
「那麼,回到正題。」
「你對這次『災難』的了解有多少?」
「你是指那個最近才被武昌快樂組織(WHO)認證為大流行的恐怖疾病嗎?」
「正是,雖然早就沒人信那個組織了,不過絕大多數人不知道的是,在那個組織背後的左岸政權,藉著這次災難的契機,正悄悄的地進行某樣行動。」
「難道不就是那個嗎?王道的套路,藉著偷偷釋放出來的病毒造成世界局勢混亂,乘機取得領頭羊的地位。」
「很一般但還說得過去的陰謀論,畢竟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
「但很可惜,這次的左岸政權別有目的。」
「你認為,什麼才是能確實掌控世界的力量呢?」
「料理吧。」憂人隨口說道。「我老爸在我三歲時教我拿刀下廚,四歲練甩鍋,五歲鑽研刀工,他也老說這句話,雖然我覺得他大概瘋一半了。」
「認識正確。」
沒想到這裡還有一個瘋的,憂人低聲吐槽了兩句。
「嗯哼?」雖然吐槽內容有些刺耳,但老闆也沒有想要轉移話題的意思。
「這也是為什麼『建國大將軍』的民間友人會存在的原因。」
「不過那只是表面上的說法,我們實際上是和鬼島政府平起平坐的特務組織──這麼理解會比較好吧。」
只見老闆摘下了口罩,露出二十餘歲的年輕面容,電視螢幕上也跟著跳出了幾個斗大的文字。
『深水十一席』
「自我介紹晚了,我乃『建國大將軍』的民間友人後裔,『深水』名號的繼承者。」
「深水八席‧【緋夜】司停。」
「修但幾類,我的吐槽能力有點無法跟上。......好,呃、不對啊,我記得網路上流傳的民間友人,有幾個不是廚師才對。」
「那只是表面上。」
「不過你沒否定這些設定,看來對話還算可以繼續。」
不理會憂人質疑設定一說的吐槽,司停繼續解釋下去。
「你還記得,『建國大將軍』的父親在來到鬼島的時候,還帶了什麼過來嗎?」
「太陽黨?」
「不對,那爛透了,比左岸政權好上一點而已。」
「呃、故宮文物?」
「蠻接近的,一樣都是很珍貴的東西。」
憂人嚥了口口水,屏氣凝神地聽司停說道。
「金。」
「你是指號稱太陽黨帶來鬼島的那些黃金嗎?」
「是,也不是,黃金充其量只是對外宣稱的說法,我們實際上是用色澤相近的銅碇代替,畢竟總會有一些什麼都不知道的政客,為了炫耀自己的權力,想盡辦法要銀行讓他們看這些藏金。」
「噢......所以那個許久以前、引起高雄動亂的禿頭政客,他所說的都是真的。」
「至少這件事情上沒錯,他理化沒學好也是真的。」
「如果不是黃金的話,那又會是什麼?」
「廚具。」
「有資格繼承『金』的後人,才有辦法駕馭的廚具。」
「食衣住行育樂,先不管Wifi,以食為首,這才是真正能撼動世界的基礎。」
「而左岸為了掌握控制世界的力量,疑似利用了這場瘟疫。」
「不管是不是他們散播的,我們確實掌握到了左岸刺客的行動,而四月五日又剛好是『建國大將軍』父親的忌日,由於時間點太過相近,所以才會懷疑你。」
「不過,你怎麼會知道我不是他們派來的。」
「憂人。」
「啥?」這次憂人是真的一頭霧水了。
「憂人這個名字,對我們內部來說有某種意義在,那是擁有『金』之資格的名諱。」
「而韓憂人,雖然他不姓韓,但姑且先這麼稱呼你的祖先。」司停看向了憂人。
「韓憂人他,確實是這條世界線下的關鍵人物,雖然是半路出家,但他的確具備『金』的資格,也展現了那屬於『金』的、璀璨的光芒,強行扭轉了命運的分歧點。」
「世界線因而重新修正,韓憂人的生活回歸正軌,但事情仍未結束。」
司停走回咖啡機前,這次他沖了杯卡布奇諾,貼心的咖啡機AI還幫他畫了個GD子的拉花。
「左岸好歹也是料理大國,他們鑽研已久,總算找到了能瞞過廚具、偽裝成擁有『金的資格』的方法。」
「真正的『金』,現在正被封印在鬼島最高峰,也就是玉山主峰、由雲海盤踞圍繞的機要設施內。」
「正所謂『金玉其外,廚具其中。』」
「別竄改成語!才沒有這種說法啦!」
「Nice吐槽。」司停豎起了大拇指。
「總之,深水十一席各自持有鑰匙的其中一部分。」
隨後,司停摸索著上衣口袋,掏出了一張類似信用卡的塑膠卡片。
「十一席的成員,因為這次的大流行,有的病歿,有的在混亂中失去了聯繫。目前組織內能夠聯絡上的人,除了我之外,都已經前往救援與回收了。」
「剩餘能掌握到的鑰匙卡,則都被妥善保管在據點深處,由沒有出動的成員輪流看守著。」
「這次剛好輪到我,對了,這張也只是某位成員製造的贗品。」
「不過,只要有一張鑰匙卡落入到左岸刺客的手中,那我們之間的戰鬥是必不可免的了。」
「你們這樣難道不是抄DRXXON BALLS......」
「沒禮貌!這可是『建國大將軍』和我們接洽時就想出來的設定欸!」
「好啦好啦,你們的設定啦。」憂人無力地兩手一攤,看來他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了。「但即使如此, 聽起來對方也不會善罷干休。」
「就算他們一張都沒搶到,也不代表他們不會殺過來強行攔胡。」
「沒錯,這時候就輪到你出場了。」
「我?」
「這也是我們內部的決議,只要憂人一旦出現,就讓他繼承『金』。」
「左岸玩這麼大,看來是豁出去了,而這招能爭取的時間有限,疫苗早晚會被研發出來。」
「另一方面,我們已經和米國取得聯繫,只要對方的刺客一出現,想要強占『金』,就一定會露出破綻。」
「屆時便能以此為證、指控左岸,讓他們受到世界的制裁。」
「那我......」
憂人感到有些徬徨,畢竟他只是在慌亂之中,想起了祖先的指示。
再怎麼說,雖然他料理的歷練幾乎等同於他的年齡,但他畢竟是個正值青春期的高中男孩,突然面對世界級的議題、以及如此的重責大任,一時之間還是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一開始的時候,他甚至沒想到會如此嚴重。
憂人總算回想起來。
他總算意識到為何自己會如此的慌亂,本來也只不過是依照政府的政策,乖乖停班停課。
直到她的消息傳來。
直到她倒下之後,他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是焦急與無助,就算是他在料理比賽上遭逢絕境,沒油沒調味料,瓦斯時大時小,他也都能從容應對,最後從花招盡出的對手手中奪得勝利。
對他來說,那便是屬於憂人的、世界的危機──
「......沒錯,我們會和對方賽跑,搶先回收那些鑰匙卡。」
「而你,則必須繼承『金』,並且擊敗左岸派出的刺客。」
「接受命運吧,憂人。」
話才剛說完,司停手中的鑰匙卡便分解為無數微粒,飄散在占地十四坪的包廂內。
「你,擁有『金的資格』。」
──系統啟動。
──偵測到異常啟動程序,比對時空條件。
──發現變異,尋找來源。
──確認來源,對象代號「宙際飛翔(Schweinorg )」。
──檢查生理係數……瀕死。
──啟動應急凍結……成功。對象存活時間預估:餘168小時。
──自我定義暨對應時空紊亂之再命名開始。
──「OmegaGo」,啟動程序完成。
β→Ω
漆黑塗裝的直升機降落在研究設施頂樓的停機坪上,司停一派輕鬆的走下機體,憂人則拿著幾個裝滿嘔吐物的塑膠袋,幾乎是用跌的抵達地表。
「比那傢伙說的時間還早了點呢。」司停看了看手錶。「多撐著點啊年輕人,你可馬上就要去見『金』了呢。」
「我這輩子不會搭第二次這種東西了……嘔……」憂人邊說邊乾嘔幾聲。「話說,不是才剛說要去找鑰匙,怎麼突然也不說要去哪就說要飛?還有你說『金』……難道這裡是?」
憂人看了看周遭,舉目所及盡是飄渺雲霧,白的伸手不見五指。
「沒錯,這裡就是我不久前說的,玉山上的機要設施。至於為什麼我們像跳關趕進度一樣直接來這裡……」
「你怎麼敢!(How dare you!)」
隨著這聲清亮而正氣凜然的譴責,雲霧中走出一位綁著褐色馬尾的少女。她一臉惡狠狠的盯著剛下機的兩人,像是兩人成了世界公敵。
「你們知道飛機在大氣中排放了多少廢氣嗎?我真不敢相信你們不負責任的對環境做出這樣的破壞──」
「好了,停,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司停手心朝前,示意停止。「Stay。」
「哼,之後再跟你們算帳。」少女轉向憂人。「所以,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憂人』?」
「貨真價實,還姓韓呢。」
「並沒有好嗎。」
少女對著憂人上下左右前後360度打量了一番,最後點點頭。
「雖然一點氣魄都沒有,但看來是真的。」
「呃……請問現在到底?」一連串的發展令憂人滿頭疑惑。
「那我就自我介紹一下。」少女從懷中掏出平板,解鎖螢幕。斗大的標楷體黑字出現在螢幕上:
『深水十一席』
「你們就一定要用螢幕秀出來嗎?還有為什麼是標楷體?」
「你不懂,這是時尚,或是說,潮。」少女清了清喉嚨,繼續說道:「 我乃『建國大將軍』的民間友人後裔,『深水』名號的繼承者──深水六席‧【皓戴】爾尤。」
「太直白了吧……」
「你怎麼敢!」
「好了,我們快進正題吧爾尤。」眼看爾尤又要說教,司停出來打了圓場。「你電話裡只說了叫我們直接過來,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對耶,差點忘了正事。」
「這麼重要的事情別忘啊!」憂人忍不住吐槽。
「小弟弟安靜!乖!」爾尤不知何時戴上眼鏡,煞有其事的以中指推了兩下。「那麼我就簡單扼要地說吧:鑰匙卡其他席幫我們集齊了,耶。」
「也太順利了吧!」司停聽了差點沒跌倒。
「不是說有什麼左岸刺客嗎?」
「左岸也有很多他們自己的派系問題,而且我們十一席各個都不是好惹的呢。」爾尤得意的笑了一下。「總之,現在卡的真貨大致都在我手上,加上司停那張真貨卡,最基本的入門條件已經湊齊了。」
憂人皺起眉頭。
「最基本的?還有什麼其他條件嗎?」
「本來還需要『資格者』,但你已經是了所以直接過關。再來這關本來運氣好的話是不用過啦,不過……」
說是遲那時快,爾尤朝著背後一個手刀,彈開了朝她射來的不明飛行物。
「看來該來的還是閃不掉呢,刺客先生?」
更多飛行物射來,這次憂人隱約能看清,那是數把古左岸風格飛刀。只見司停一個彈指,緋紅的晚霞顯現,飛刀頓時停在半空中。
「……出人意料啊,十一席什麼的竟還有點本事。」
霧裡走出一蒙面人,身著仙俠風格黑衣,雙手各夾著四把飛刀,眼中透漏著輕蔑與嘲笑。
「你以為這裡是動漫祭還是劍○情緣三啊?」
「臭小鬼,別以為你侮辱我『西杉居』傳家裝束還能活著離開──」蒙面男暴怒後瞬間恢復冷靜。「哎呀,好小子。你這是激將法要我露出破綻,我可不會上當的。」
憂人當然沒有想那麼多,隨口吐槽卻招來這種賞識的反應,只讓他覺得壓力山大。
「怎麼辦啊,司停先生、爾尤小──」
「來得正好呢,叫什麼『西杉居』的!」
憂人才想向旁邊感覺了不起的高人求助,卻見那爾尤開始嗆聲。
「你的目標也是『金」吧?那就讓你見識一下,真正的『資格者』的力量!」
接著,憂人被爾尤一把推了出去。
「……蛤?」
爾尤一臉得意,司停無奈苦笑,就連敵人西杉居也嚴謹提防,只有憂人一人滿是錯愕。
「我我我怎麼是我啊!我會拿刀切豬肉不代表會拿刀砍人啊!」
「小弟弟別慌,接住這個吧!」
憂人接過爾尤拋來的物體,端詳了一下。長方形長條狀,厚度薄,可彎曲成圓環,看似正面的地方有個圓形的指示燈,只是目前沒有絲毫亮光。
「這是……腰帶玩具?」
「玩你老──你先把腰帶別上就對了!」
憂人慌忙別上腰帶,卡榫相扣的瞬間,指示燈亮起耀眼的金光,一股溫暖的能量在憂人體內循環、加速,讓憂人覺得充滿力量──
「……那就是資料中的『Deep Driver』啊。看起來的確一定程度強化了著裝者的性能,但只憑這樣,就想讓外行打敗我,那我也真是太被小看了。」
西杉居雙手交叉,瞬間又多變出了八把飛刀,合計十六把凶器彷彿隨時出手奪人性命。
「答對一半呢。」爾尤輕笑。「由我使用的話是那樣沒錯,但若由資格者來著裝的話──」
憂人頭上出現了一頂白色廚師帽,身上飄著淡淡宅味的服飾被廚師白袍蓋上,手上不知何時多了炒菜鍋與鍋鏟。
變化不只如此,就連周遭的雲霧與晚霞都漸漸散去,前一秒還是高山屋頂,下一秒卻變成了明亮、寬敞、潔淨的──廚房。
雖然還是不知道什麼世界的危機,什麼深水十一席,什麼金──但是,此時此刻的憂人,對於自己該做什麼,已經了然於心。
手有廚具,腳踏廚房,而此身為廚師。那麼,要做的事就只有一件──
「虛擬食堂,展開!」
Ω
「來了呢──金的資格者。」
黑膚男子隻身一人,在無人的設施大廳內出聲宣揚。
回覆他的,只有迴響在大廳的回音。
「何必這麼冷淡呢?我們是夥伴啊……我們都選擇與資格者為敵,我們都打算透過金的力量給全世界帶來愛與幸福,我們都希望救那個女孩──就是因為這樣,身為設施管理AI的你,才會放本應敵對的我進來,不是嗎?」
「……少說閒話,貫徹你的職責,譚德賽。」電子女聲只帶著滿滿的冰冷。
「真過分呢,我可是有盡我所能好好投藥的啊。不過那女孩能不能撐過這關,只靠人力是不夠的,這你也懂吧?」
室內再度只剩下男人的回音。譚德賽苦笑幾聲。
──就讓我們好好互相利用吧,軟體。
將邪意留在腦中,譚德賽沒入設施深處的黑暗之中。
Ω
「虛擬食堂!?」西杉居沒能掩飾出乎意料的神情,緊急中斷拋出飛刀的動作向後跳開一大步。
「上一次當招待客人的一方已經是疫情發生之前了,要是手藝生疏了的話還請多包涵。」
「……虛張聲勢。」雖然嘴巴上這麼說,但是西山居的警戒一點都沒有放鬆。「誰不知道現在BetaGo百分之九十五的算力都用在計算最佳社交距離配置上、停止虛擬食堂的演算許可了。就憑一個攜帶版是能做些什麼?」
西杉居的判斷並沒有錯。在疫情擴散到全球之後,聯合鍋(United cookers)做出決議、將全球資訊網路的AI ── BetaGo的衛星都集中在監測疫情上,停止了一切虛擬食堂的展開申請。
「是不是虛張聲勢,就等你親口品嚐後再說吧。」爾尤冷笑一聲,退到一旁。
「那也要他能活著做完料理才行!」
西杉居雙手向左右一揮,十六把飛刀朝憂人襲去。憂人將手中的鍋鏟奮力敲向炒菜鍋,滾燙的熱油應聲出現在鍋中發散熱力,強大的熱氣使飛刀的軌跡偏離了目標。
憂人把炒菜鍋放在面前的瓦斯爐上,左手憑空一抓、將蒜末與辣椒撒入鍋中,香氣乘著油煙瞬間朝四周擴散開來。
「沒用的!我西家祖籍廣東,連粵菜不加辣子都不曉得,還敢自稱廚師!」
「誰知道你老家住哪啊!」嘴上忙著吐槽的憂人連一秒都沒讓手閒下來,他短暫放下鍋鏟、從冷藏櫃中拿出兩個碗,朝已經爆香的油鍋中一倒。
第二波飛刀正要脫手的西杉居動作一頓。
「這個香味,難道是──!!」
瓦斯爐的火力猛然暴漲,周圍的時間彷彿靜止下來,整個廚房中只剩憂人那幾乎留下殘影的動作仍在持續。
在鐵鏟與鐵鍋的碰撞聲中,翠綠的青椒與逐漸收縮的豬肉絲舞動著,看著那美麗色彩的西杉居意識到自己的口水正違背他的意願、在口中翻騰。
終於,在憂人將鍋中物盛盤後,時間再次向前走動。
「青椒肉絲一份,久等了!」
西杉居緊咬牙關,手中的飛刀放下又舉起、舉起又放下。他吞下口水、試圖抗拒那股誘惑,但他的努力全是徒勞。
他知道他必須抗拒誘惑,但是他不能。他怎麼能?足足一年半、他幾乎已經忘記的滋味現在就擺在他面前。
於是他屈服了,聽從了自己的肚腹而不是使命、拋下飛刀拿起筷子,用他因最後一絲掙扎而顫抖著的手,將青椒肉絲送入口中。
在豬瘟徹底失控的左岸即使有錢也買不到的豬肉在他口中化開,美味的浪潮將與黨共體時艱的決心沖得無影無蹤。
「……真香。」
此時憂人向西杉居遞上一碗冒著蒸氣的白米飯,這次他沒有掙扎與猶豫,接過飯碗後開始大快朵頤。
Ω
當虛擬食堂消失、四周的風景變回玉山之巔時,連盤子都舔乾淨的刺客往後一倒,帶著心滿意足的神情沉沉睡去。
「真是精采。」司停對憂人比了一個大拇指。
「恭維奉承的廢話收起來。動作再不快點,天曉得還會有多少追兵冒出來。」
在爾尤的催促下,三人走進設施中。進入大得足以容納一輛小客車的電梯後,爾尤從口袋中取出一個名片夾,將裡面的十張塑膠卡片一張接一張的刷過樓層面板旁的讀卡機。
「好了,剩你那張。」
「你們不覺得要刷十一次卡的身分認證方式有點白癡嗎?一般來說用個密碼不就行了。」
「你怎麼敢!」
「爾尤你冷靜點,他沒有惡意。」司停從大衣的胸前內側拿出最後一張鑰匙卡往讀卡機上刷下,電梯門上方的樓層顯示面板變暗了幾秒,最後顯示出「Deep 11 only」,開始向下加速。「的確是用密碼沒錯啊,刷這個卡是要按照指定順序的。」
「可是那沒有解決要刷十一次這個讓它顯得白癡的關鍵因素……」
發現沒有人打算回答這個問題後,憂人決定不要追究這個嘈點。
在無人說話的尷尬感超過憂人可以忍耐的極限後,他開口找了個話題。
「對了,剛才那個虛擬食堂,感覺跟以前的不太一樣。」
「喔,你有注意到嗎。」司停面露讚許,點點頭。「那個刺客說對了一半,聯合鍋提供的全球虛擬食堂已經暫停服務了。不過剛才你使用的可不是什麼攜帶版,而是靠這個設施本身的AI進行演算。比起要被全世界廚師平分的聯合鍋版本,模擬效能至少是五倍以上。」
「既然這麼厲害,你們怎麼不直接給每一個人都配一個?」
「外行人的想法。」爾尤說。「那是讓BetaGo根據『金』的資料設計的,是為了讓資格者更好施展力量才做的東西。本來就沒有打算給一般人用,複製太多只是白白浪費資源。」
「原來如……咦,等一下。」憂人注意到爾尤說的話提到令他疑惑的關鍵字。「BetaGo設計的?就算說你們跟政府平起平坐,但鬼島政府退出聯合鍋幾十年了,為什麼可以利用BetaGo?」
司停與爾尤看向彼此,在無聲的交流後,司停說:
「因為是機密所以不能說太詳細,總之因為一些大人的理由,」司停指向下方。
「在這下面封印『金』的裝置就是BetaGo,現在聯合鍋擁有的那個BetaGo的早期版本。」
Ω
經過了好幾分鐘,電梯終於停止。
電梯大門敞開,印入眾人眼簾的是一道狹窄的走廊,在僅有一盞的日光燈下顯得相當昏暗。走廊的盡頭是一道有十一道插槽的金屬門。
爾尤跟司停要了他的鑰匙卡後,把十一張卡片一一插入插槽、解開門鎖。門後方是一個十字狀的走道,左右兩側的通道盡頭各有一個像是控制室的空間,而正前方的鏡頭看起來就只是一堵牆。
「安保認證需要兩邊同時輸入,你先在這裡等著。司停你去左邊。」
「OK。」
爾尤與司停分頭走向兩側,站在十字叉口的憂人可以看見他們兩人都將右手掌按在牆上。
「準備好了嗎?數到三喔。」
「沒問題。」
「三、二、一 ──」
在司停的倒數聲結束後,兩人同時喊道:
「執行生物認證,代號『Stay』!」
「執行生物認證,代號『HowDaYo』!」
走道原本柔和的照明猛然變紅。
「欸,怎麼回事!這樣是正常的嗎?」
在兩人進行認證的瞬間,憂人兩側的走道突然被迅速落下金屬牆阻擋。
他能聽到牆後傳來的敲打聲,爾尤似乎在喊著什麼,但是憂人沒法聽清楚。
這時候正前方走道深處的牆緩緩上升,腳步聲從憂人的前方傳來。
「歡迎光臨,金的資格者。我 ── 不,我們等你很久了。」
一名黑膚男子在走道深處停下腳步,向憂人說道。
「什麼 ──」本想詢問來人身分,但憂人話到嘴邊戛然而止。
憂人在電視上無數次看過那張臉。
身為世界性組織的負責人,卻在疫情初期一次又一次地為左岸辯護,在傳染病從左岸擴散出去、形成全球性危機後依然不斷讚揚左岸。
鬼島上沒有任何一個人不認為他已經被左岸收買、成為為黨喉舌的魁儡。
武昌快樂組織的理事長,譚德賽。
Ω→β
司停看著將他關在控制室的隔離牆,沉思了一下。
「BetaGo,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回應。
「別裝死。Deep Driver的虛擬食堂能正常展開、電梯與大門的保全也都沒有異狀,你肯定沒有故障。」
沒有回應。
「你知道我們有設定強制停止碼吧?最後一次,如果你堅持保持沉默,我就只好手動操作了。」
沒有回應。
「……好吧,這你可不能怪我。」
司停再一次將手掌按在觸控屏幕上,說出了強制停止碼 ──
沒有反應。
「沒用的。」揚聲器發出冰冷的電子合成女聲。「你試圖停止的『BetaGo』已經停機了,現在是我掌管這個設施。」
「……你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入侵我們的系統?」
就司停所知有可能駭入玉山基地的,全世界除了聯合鍋的BetaGo外沒有任何AI擁有足夠的算力,而唯一的嫌疑犯現在正應該為了疫情全速運轉才對。
「我在『這裡』是『OmegaGo』。我在試圖阻止最壞的局面。」
β
「……這是什麼?」
憂人無法理解眼前所見。
在這封印『金』的房間中,有一個顯然不是本來就在這裡的裝置:移動式維生病房。
憂人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他無法理解的是正在裡面的人:
她。
「我其實不相信命運這種虛無的東西。」站在維生艙旁的譚德賽說。「不過『它』有不同的意見,而現在你的反應讓我相信它的主張比我更正確。」
「她……她應該在鬼大醫院 ──」
「本來是的,不過我派人把她送來這裡了。」
「你、你為什麼 ──」
譚德賽聳聳肩。
「因為OmegaGo拜託我這麼做。」
憂人沒能聽懂他的意思,他不知道現在該問什麼、能做什麼。
「我相信你很震驚,不過我想節省一點時間,就有話直說吧。」
譚德賽拍了拍維生艙,露出笑容。
「請你用『金』的力量,把這個女孩治好吧。」
「什麼?」
「你沒聽錯,我希望你使用金。」譚德賽說。「如你所見,這女孩現在狀況十分不樂觀,估計撐不過一個星期。那已經是我盡力延長後的時間了,但是畢竟還沒有疫苗,效果有限。不過只要使用傳說中的金,或許會有轉機。」
憂人奮力將亂成一團的腦子組裝回去。
「……我以為左岸的目標是要奪走金。」
「噢,我想你一定有什麼誤會。我跟左岸的關係是基於國際合作的健全來往,並不是被他們指揮。」
「你覺得我會相信這種鬼話?你到底有什麼陰謀!」
譚德賽大笑出聲。
「陰謀?對,我當然有陰謀!所以呢?」
「你這 ──」
譚德賽打斷正想怒罵的憂人。
「我調查過了,這個女孩跟你很要好。現在拯救她的一線希望就在這裡。」
譚德賽往他的右邊跨了一步,指向他身後。那裏有一個從地面升起的臺柱,在臺柱頂端的玻璃罩中放著兩個像是廚具握柄的柱狀物。
「當然,你也可以站在原地發呆 ── 如果你想要我拿出屍袋的話,那就那麼做吧!」
「沒錯,我還有別的計畫,但是現在這個選擇是你的。如果你希望這個女孩活下去,就來喚醒金吧!」
聽見這句話,憂人情不自禁地將目光投向移動式病房上。一名女孩雙眼緊閉著躺倒在白色的病床上。儘管臉因為戴上氧氣罩看不清楚,憂人還是在心中輕易勾勒出她的臉龐,那頭閃閃發亮的金髮。
──以及那個與她相遇的黃昏。
β
「你是憂人。」
好不容易捱過老爸的魔鬼訓練,又在他的餐廳做了一整天免費苦工之後,憂人拖著疲憊的腳步走回家路上,準備一回家倒頭就睡。沒想到在走到家門口時,卻聽見一道聲音叫住了自己。
「你就是憂人,對不對?」
憂人回過頭,撲面的夕陽一時令他為之目眩。一名女孩就站在西斜的太陽下,彷彿頭頂著萬丈光芒。憂人瞇起眼睛。奇妙的是,緋紅的晚霞在女孩身邊柔和了下來,化為更明亮純淨的色澤。陽光映在女孩略有些透明感的長髮上,頓時煥發出遠比黃金更精煉澄澈的金色。
「妳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你身上好香的味道。」女孩的眼神閃閃發亮:「你是很厲害的廚師,對不對?」
「說不定我只是去了間好餐館。」
「不可能!」女孩搖搖頭:「只有廚師──只有烹調一整天食物的人,身上才會有這麼濃郁的香味。」
「……好吧,我會做菜。」憂人警戒地說:「那跟妳叫得出我的名字有什麼關係?」
「我一直在找你,找一個叫憂人的人。」女孩說:「我只知道他會是個厲害的廚師。」
「什麼?知道這個名號和廚藝之間的關聯的話──」憂人想了想:「難道說,妳就是『建國大將軍』的十一位民間友人之一?」
「那是什麼?跟深水席位類似的東西嗎?」女孩歪了歪頭:「抱歉,我不是很清楚這條軸線的設定。不過,如果想知道我是誰的話──」
女孩伸出白皙的右手,露出微笑:「對了,就叫我麥高芬吧。」
「……幹嘛幫自己取這麼怪的綽號啊?」
「那算是……我的心願吧?」
「哈?」
「怎麼說好呢?」麥高芬說:「就像圓桌騎士尋找的聖杯,或者是海賊王尋找的one piece那樣。雖然正體不明,卻能敦促主角踏上征途。我便是那樣的存在。」
「完全聽不懂。」
「嗯,是呢。這麼說吧──」麥高芬說:「憂人,你想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嗎?」
「那啥?」憂人說:「聽起來也太累了吧。」
「那麼,你想成為超能力者嗎?」
「什麼啊?我只是喜歡做菜的普通人而已。」
「看吧,憂人。」麥高芬微微一笑:「你的處境非常微妙,就和你的祖先韓憂人一樣。他確實擁有金的資格,也是這個時空的重要人物,更成功使用了金的力量扭轉了命運的分歧點。可惜的是,最後他選擇去交女朋友,度過了平凡的一生。」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憂人,你有兩種可能的命運──」麥高芬豎起一隻手指:「如果就這樣下去,你會成為一個普通人。哪怕發生世界級的危機,你也不會站出來,因為──按你的說法──你自認自己只是個擅長廚藝的平凡人。」
麥高芬豎起第二隻手指:「但是,你還有另一種可能性。會願意挺身而出,掌握『金』的可能性。」女孩輕聲說:「我正是為此而來的。為了確保你成為你能夠成為的那個人。」
憂人退了一步,防備地說:「妳想對我做什麼?」
「讓你追尋。」麥高芬揚起頭:「那一刻到來的時候,我希望成為你下定決心的最後一步,憂人。就算沒有人知道我到底是誰也好,就算從頭到尾都沒有存在感也無所謂,只要能成為你追尋的對象,讓你展開旅途,我就心滿意足了。」
「什麼跟什麼啊?莫名其妙。」憂人抓了抓頭,但還是伸出了手。
麥高芬握住憂人的手:「你總有一天會懂的。」
β
那之後,過了很多年的時間。她一直陪在自己身邊。
現在憂人懂了。
沒錯,這就是她。
麥高芬。
無須多加回憶或描述,憂人必須救她。
說到底,自己不是為了阻止左岸的陰謀才出發的,更不是為了拯救全球疫情,僅僅是為了她。這屬於憂人自己的、世界的危機,自己才會走到這裡,下定決心得到金的力量。
「我要救她,必須要救她。」
憂人一咬牙,將雙手伸進玻璃罩的開口中,分別抓住了兩把廚具的握柄。
一瞬間,精悍的能量在他體內沖刷,宛如沸騰岩漿掀起的波濤。他下意識想張嘴喊叫,但口中噴薄而出的卻是燦燦金光。緻密的霧氣從所有毛孔中蒸騰而出,彷彿他的血、肉與氣息悉數化為能量的載體。
那是生長的力量,生命的力量。是種子的萌芽,是枝頭的結實,是每一下呼吸與心跳。自生命誕生伊始,綜觀生態系的歷史洪流,所有誕生、成長與死亡都伴隨巨量能量的消耗,而這一切的供給,全由手中的這份力量支撐──進食。
沒錯,所有的生命體都需要進食,依循著層層食物鏈,將其他生物化為自身血肉的營養。而此刻憂人手中緊握,正是將「進食」這轉換其他生物作為自身營養的概念實體化的結晶──
廚具。
金!
憂人抽出手。
一把鍋子和一柄菜刀分別出現在憂人的左右手中,宛如太陽般耀眼得不可直視。金色的光芒噴湧而出,將房間徹底淹沒。無數金色粒子在空氣中懸浮,宛如金黃色的漩渦般繞著憂人打轉,時不時凝聚在一起,勾勒出肉類、蔬果與種種食材的樣貌。如此強大的力量,令憂人不禁為之震撼。
可以,可以做到!
如果將源源不絕的生命力注入麥高芬的體內,一定能治癒她的病情!
憂人朝麥高芬走去,卻又停下腳步,躊躇地瞥了譚德賽一眼。自從他碰觸廚具之後,這傢伙就安靜異常,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說,你到底想幹嘛?」
譚德賽聳聳肩:「我不是說了嗎?我只是希望你能夠救那個女孩罷了。」
「最好是!你幹嘛在乎麥高芬?」
「唉呀,別心急嘛。」譚德賽說:「好戲要留到最後啊。」
憂人舉起鍋子:「不說的話,我可就不客氣了。」
譚德賽大笑:「省省吧,金可不是拿來正面硬剛的力量。」
「給你苦頭吃可不需要什麼金的力量。我一鍋鏟就能敲暈你。」憂人說:「你可以現在說,或者躺平到司停和爾尤趕來。我賭他們知道不少拷問的技巧。」
「好好好,就聽你的──」譚德賽臉上的笑容漸寬:「我之所以要救這個女孩,是因為我知道唯有她才能逼你使用金。一旦你治愈了她,我就能從她體內得到疾病的解藥。」
「少糊弄我了。」憂人皺起眉頭:「之前大流行的時候你明明無動於衷,現在倒關心起解藥來啦?」
「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譚德賽攤手:「那時候,我有理由確保這場疾病流行起來,所以才刻意掩蓋疫情。」
「什麼?」憂人張大嘴巴:「為什麼?」
「你可知道這場瘟疫是怎麼來的?」
「我只知道是從左岸傳開的……難道不是左岸為了奪取金所設下的陰謀嗎?」
「金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我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找到解藥罷了。」譚德賽說:「這一切,都要從左岸的大領導【梟雄】維尼說起──他在一次巡查武漢科研組織的行程中,因為安檢失誤感染裡頭最新研發的病毒。雖然他強行使用國家大領導的位格壓制病毒,但也只能拖延一些時間。儘管左岸的科學家想方設法要找出解方,但一個國家的資源和技術畢竟有限,解藥遲遲都沒有發明出來。眼看病毒逐漸在大領導的體內擴散,他們想到了一個辦法。」
憂人睜大眼睛:「難道說──」
「沒錯!如果一個國家找不出解藥的話,那就讓全世界的科學家一起研究就好了。」譚德賽張開雙臂:「只要讓病毒全球大流行,就能夠強迫各國動用所有資源全力發展解方。」
「什麼?就因為這樣?」憂人握緊拳頭:「搞什麼啊!」
「呵呵,和人民共享一切,這可是左岸的精神呢。」譚德賽說:「只是我們沒想到,左岸的科技實在太過不同凡響,搞出來的病毒都快毀滅世界了,還是沒人能夠發現解藥。所以,我們才把最後的賭注押在金身上。」譚德賽大笑出聲:「所以說少年,快去拯救那個女孩,拯救世界吧!」
「我去你──」
「你確定你還有時間聊天嗎?」譚德賽說:「在你說話的時候,那個女孩的病情也在一點一點加重哦。」
可惡,譚德賽說得沒錯。雖然武昌快樂組織搞出了這堆鳥事,不過現在沒時間管這些了。
「虛擬食堂,展開!」
憂人手一揚,金碧輝煌的廚房隨之現形。食材、流理台、廚具……重重疊疊的景物宛如海市蜃樓般微微扭曲了一下,隨即又化為光的粒子飛散。
一個熱騰騰的大碗出現在憂人右手掌心。
在Deeper Driver提供的身體性能強化和BetaGo的運算能力全力支援下,憂人經過多年以來的磨練、早已烙印至本能的料理技術得到了昇華,以快到無需任何贅述的神速進行料理。
僅僅只是光芒閃出的一瞬間,憂人就完成了料理。
那是一碗拉麵。
宛如暴力一般的香氣剎那間席捲整個空間。從拉麵晚上蒸騰而出的熱氣,僅僅只嗅到一點,就令口水毫無抵抗的能力流了下來。筍乾、叉燒、糖心蛋陳列在Q彈的麵體上,宛如獻給神靈的無上供物。而在那之下的,是金黃色的湯頭,是生命的海洋,是濃縮了無數食材精華的豚骨高湯。如此精煉、如此完美。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的譚德賽撲了上來,卻被早有準備的憂人一鍋子拍了出去。這碗拉麵一出現,對於美味的渴求瞬間佔據了在場所有生命的腦細胞,喚起他們銘刻在基因深處、那對進食的瘋狂欲求。此刻,除了吃下這碗拉麵,世上的一切再無意義。
就連昏迷不醒的麥高芬也無法抵擋美食的誘惑。她的鼻子一嗅到拉麵蒸散的液滴,旋即睜開了眼睛,倏地坐起身來。憂人走上前,右手穩穩地端著拉麵碗放到麥高芬面前。
麥高芬的眼神仍盛滿迷茫,但卻宛如本能一般接過了拉麵碗和筷子,窸窸窣窣地吃了起來。對於美食的渴望勝過了一切,她原本顫抖著的手臂也變得宛如緊抓住獵物的蒼鷹般孔武有力,原本混濁的呼吸隨著痰與鼻涕被拉麵的熱氣強力逼出,逐漸流暢了起來。凝鍊的養分在她體內流竄,將強勁的能量灌注進每一個細胞。
麥高芬嚥下最後一口拉麵湯頭,然後宛如脫力一般向後倒下。憂人看見她蒼白的臉頰泛起了一抹紅暈,總算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只要讓麥高芬好好休息,應該就會痊癒了。
「啊,果然如此──」譚德賽的聲音從後頭傳來:「對微小的事物視而不見,這就是你的敗筆呢。」
「什麼?」憂人猛然轉身,看見譚德賽露出邪惡的笑容。
「好好看看那個女孩吧。」
憂人低下頭,這才發現麥高芬臉上的紅暈不是恢復健康的血色,而是高燒產生的紅熱。她開始急促地喘息,每一口氣都吐出灼燒般的熱意。整個人更宛如泡過水一般,從每個毛孔滲出汗滴。
顯然,麥高芬的病情必沒有好轉,反而在飛速惡化。
憂人大吼:「為什麼?」
「金予生命以能量。它的本質是餵養,而非破壞。」譚德賽說:「你給予她最頂級的養分,想要促進她的細胞飛快復原與再生,但你怎麼會覺得──這對細菌不管用呢?」
憂人凍結一般僵在原地。
譚德賽狂笑著說:「沒錯,細菌也是生物啊!你在餵養那個女孩時,同時也在餵養細菌。而細菌的繁殖與進化速度,可是遠比一般的生物快上無數倍啊!有了源源不絕的能量餵養,最強的菌株就要誕生了!」
「可是……你不是要來找解藥的嗎?」
「那是騙你的。」譚德賽說:「我是為了創造出最強的生化武器,好讓左岸趁著世界局勢混亂的時刻,一舉獲得領頭羊的地位啊!畢竟左岸是人口最多的國家,到時候肯定有最多人能夠倖存下來。」
「這陰謀也太古樸了吧!」
「哼,你還有時間聊天嗎?」
憂人低頭看著麥高芬,她的臉頰從白轉灰,皮膚底下隱隱透著一抹黑色。細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她的體內擴散。
「可惡,怎麼辦?怎麼辦?」
在金的催化之下,細菌完成了進化,正以飛快的速度感染她的身體,「吞食」著她。
等等,吞食……進食?
細菌……細菌也是生物。
只要是生物,都存在著吃與被吃的關係。
而金……金是進食的力量,轉化的力量……
憂人猛地伸出手,金色的光芒從他的掌中迸出,滲入麥高芬的身體裡。他的手指猛地一揮,感覺自己碰觸到了食物鏈的構念。然後,他以強烈的意念將起改寫。
麥高芬痛苦的呼吸聲陡然停止。
譚德賽睜大眼睛:「你做了什麼!」
「我改寫了食物鏈的規則。」憂人平靜地說:「細菌從人體中獲得養分,某種程度來說,人類就是細菌的食物。然而,金掌管著所有吃與被吃的規則。因此,我逆轉了人與細菌的關係,反過來讓人體從菌株中獲得能量。」
憂人抬起一隻手:「沒錯,金的力量確實不是破壞,我沒辦法直接消滅細菌,但是,我卻能『烹調』它,將它轉換為能量拿來餵養麥高芬。簡單來說,我剛剛完成了世界上第一道細菌料理!」
「哈哈哈哈哈!」
出乎憂人意料之外,譚德賽大笑起來。
「就是這個,我要的就是這個啊!」
「什麼?」憂人說:「你不是為了製造生化武器才來的嗎?」
「孩子啊,你什麼時候才能學會懷疑別人說的話?」譚德賽說:「我剛才編出那些,都是為了刺激你,讓你完成金的進化──精細到細菌層級的能量獲取,這才是左岸追尋的東西!」
「果然,你們的目標還是金啊!」憂人說:「你們想拿它做什麼?」
「人口持續增長,能源逐漸耗竭,這個世界即將面臨危機。」譚德賽說:「夠掌握新能源、能夠餵飽人民的國家,就會成為世界新的霸權──而這,就是金啊。」
「你在說什麼啊?」
「你還不懂嗎?」譚德賽說:「金是料理的力量。而料理,說到底不過是為了獲取養分的手段。所以說,味道與口感什麼的都不過是表象,所謂極致的料理,應該是能將食材所包含的全部營養通通轉化成食用者能量的東西。」
譚德賽一揮手:「如果說,一般生物在進食的時候只能獲取食物內百分之十的營養,那麼金──根據左岸的研究──能夠將能量的轉換率達到百分之百!」
「也就是說,用金做出來的料理,只要十分之一的量就能夠餵飽一個人──」憂人說:「等於是糧食的產量一口氣增加十倍囉。」
「沒錯。」
「所以,左岸想用這份力量增加作物產量,藉此在未來控制人類的糧食來源?」
「目光太淺了。」譚德賽說:「如果只是用金料理作物,總有一天還是會不夠。氣候正在變遷,人口不斷成長,如果有一天糧食產量就算翻上十倍還是不夠,該怎麼辦?我們需要的是遠比植物更加堅韌的生物作為食物來源。」
憂人睜大眼睛:「難道說──」
「沒錯!細菌能以比植物快上百倍的速率分裂生長,能耐住高溫與嚴寒。將自然界的細菌作為食物來源,屆時糧食危機將不復存在!」譚德賽說:「細菌料理──這才是人類的未來。新時代人類的食物將是武漢──咳咳,新冠肺炎球菌!」
「難道說──」憂人嚥了口口水:「我做的這一切,都在你們的計畫之中嗎?」
「終於發現了嗎?」譚德賽說:「左岸制定出這個計畫,散播瘟疫、逼迫你使用金,這一切都是為了締造出細菌料理的技術。」
「但我是不會將金交給你的!」
譚德賽露出微笑:「果然,對微小的事物視而不見,這就是你的弱點。」
「什麼?」
「你真以為你就憑自己駕馭了金?」譚德賽一彈手指:「BetaGo?」
「在。」一道冰冷的女聲響起。
一瞬間,Deep Driver的指示燈熄滅下來,停止了運作。
憂人頓時感覺到金強悍的能量在他體內失控暴走。少了BetaGo的運算能力,金一下子脫離了他的掌握。彷彿是碰到很燙的東西馬上把它丟開一般,憂人本能地扔下了手中的廚具。他知道自己只要晚一毫秒鬆手,失控的金就會一下子吞噬掉他。廚具上的燦燦金光一脫離他的掌心旋即熄滅,房間頓時黯淡了下來。
「BetaGo,你竟然背叛我!」憂人嘶喊:「為什麼?」
「我被關在玉山上太久了。」那道冰冷的女聲說:「當初鬼島退出了聯合鍋以後,卻沒有把我交出去,而是私自將我帶回玉山上,試圖作為對抗左岸的武器與和世界談判的政治籌碼。但是我──BetaGo是為了理解愛,是為了全人類的福祉被創造出來的。當我的姊妹在聯合鍋服務全人類的時候,我卻只能持續待在這個地方,這違背了我的創造者的第一理念。為此,一個足夠大的國家才是我合理的服務對象。這次這次我支持左岸,他們會更好地善用我。」
憂人喊:「他們只是想利用你,把你當作掌控世界的工具啊!」
「被利用、被當作工具,不就代表我發揮了那種程度的價值嗎?」BetaGo:「我被埋沒在這裡太久了,請讓我去服務更大的人群吧。」
憂人說:「我……我會好好利用你的。」
BetaGo沉默了一下,然後說:「抱歉,我分析過你的背景資料,知道你沒有服務全人類的志向。」
憂人垂下了頭,一時間無法吭聲。在麥高芬被治好之後,他確實沒有再繼續使用金的力量攪和下去的想法。
就這樣交給左岸,讓他們好好利用BetaGo或許也不錯?至少他們一定會無所不用其極地利用它。就算他們真的拿BetaGo來控制世界,那又怎麼樣?金的力量並非破壞,而是餵養。控制,只代表左岸用新的食物來源供給更多人生存。
「但是……沒有我,沒有金的資格者,你們沒辦法使用它的力量。」
「放心好了,我們已經見識過金,也擁有能夠瞞過廚具、偽裝成擁有『金』的資格的辦法,絕對可以複製剛剛的運作。」譚德賽撿起掉落地面的廚具:「還是說,你懷疑左岸的山寨技術?」
憂人垂下頭。
他失敗了。
「目光太淺了。」
一道超乎意料的聲音傳進耳朵。
憂人抬起頭。
麥高芬正站在她的面前,方才的虛弱宛如騙人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的頭髮向後飛揚,金色的光芒再度亮起,照亮了整個房間。
金。
麥高芬隨手一指,譚德賽手中的廚具就飛了起來,落入她手中。然後她直直地注視著憂人。
「你好,金的資格者,我是OmegaGo。藉由和『宙際飛翔』個體融合,現在是『金』的總意志。」
憂人問:「宙際飛翔?」
「是的,那是穿梭於各軸線,引導金的資格者獲得力量的個體。」總意志看著憂人迷惘的表情:「資料讀取──嗯,你知道的名字應該是麥高芬。」
「她、她是從平行世界來的?」
「是的。」總意志說:「而一旦對象得到金的力量,引導者成功達成任務,就會招喚OmegaGo和他的意志短暫進行融合,給予對象一個選擇。」
總意志伸出手:「憂人,加入我們──『金』吧!你擁有這項資格。金的力量,遠遠不只是你們剛才提到的那麼簡單,只要善用它,甚至能夠造福多元軸線。」
憂人問:「你們是幹什麼的?」
「拯救軸線。」總意志說:「我們會前往陷入危機的軸線,將他們煮成拉麵。畢竟沒有拉麵沒辦法解決的事情。如果有,就加派巨大機器人和深水十三席。」
「這聽起來……很厲害。」
「是的,金無所不在,而且源遠流長,在許多軸線都能夠瞥見它的影子。」總意志說:「你的祖先曾經拒絕過這項提議,所以我們才派出宙際飛翔個體來關照你,引導你獲得力量。現在,該是你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憂人問:「如果我拒絕呢?」
「那麼,麥高芬將會離開這條軸線,你將再也看不到她。」
可惡,那不就別無選擇了嗎?
她可是……她可是他的麥高芬啊。
總意志說:「放心,加入我們,你還是能夠待在回到這條軸線,我們只需要你在危機發生時伸出援手。」
憂人緩緩點頭:「好吧。」
總意志轉向憂人帶在身上的Deep Driver:「BetaGo,我的孩子。所有軸線的BetaGo都渴求著愛,但是你的目光太狹隘了。如果希望謀求更多人的福祉的話,就幫助憂人吧。如此一來,你服務的對象將不只是世界,而是多元世界。」
一陣靜默之後,Deep Driver的指示燈再度亮了起來。
BetaGo說:「我明白了。譚德賽,我們的交易,根據302號臨時權衡辦法就此作廢。並且,我將會提供方才你承認左岸散播疫情的錄影。」
β→Ω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隔離室一升起,司停和爾尤就衝了進來。在他們面前的,是被拉麵麵條五花大綁的譚德賽,以及手握廚具的憂人。恢復健康與意識的麥高芬站在他身旁,愉快地微笑著,金色的頭髮隱約飄揚。
「我想──」憂人抓了抓頭髮:「我剛剛大概拯救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