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憤不啟,不悱不發
翔御一百一十四年,戰後一百一十年,中國東方夜止村。
時值立春,積雪漸融,寒意漸驅,然時人仍著冬衣,抵禦海風。
村落三面環山,東方是汪洋大海。往村落北方步行過去便可見一片樹林,內有小溪蜿流,是儒士偏愛的靜謐之處,然而今日的幽靜卻被吱喳的人聲打破。一群年近弱冠的少年少女聚於溪流間,正在質問中央、跌坐在溪水中的少年。
初春的溪水淹沒了半個身子,身上的曲裾深衣內外連著腰帶都濕遍,他抹了抹臉,指間發顫。融化的雪水混進溪流,尚未脫離寒冬的刺骨,凍得他嘴唇發白,止不住打顫。本就較他人白皙的皮膚如今更添上了絲蒼白。
「傻了嗎?問你話不答?」劃破靜謐的怒吼,滿臉橫肉的大塊頭扯著他的前襟,將他從水面拉扯起。
「我、我不知道……不是我……」微涼的風吹過,他瑟縮了下,哀求的望著大塊頭身後的人。
大約一尺外站著一位女子,身旁跟著兩個丫環,丫環低頭斂眉,對女子滿是尊敬。少女年紀接近二八年華,如同花瓣初開,粉嫩且令人疼惜。女子的面貌姣好,小臉明眸,膚若凝脂,手若柔荑,上著羽藍色錦綉開領大袖衫,下穿水藍及地長裙,髮間單單釵了個蜜花色水晶釵,看著簡潔卻大顯傲氣,寬袖及腰帶上細織了靛色極樂鳥,栩栩如生,彷彿隨時便能飛離。
極樂鳥是京城中最好的夫子才用得起的標誌,那名女子是夫子的愛女,同時也是他的同窗,有個很簡雅的名,喚作柳清。
柳清睥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明亮的眸子帶著一絲戾氣。求饒無用,他疲憊的收回視線。自己現在這模樣說有多落魄就有多落魄,純白的曲裾深衣髒汙不堪,棕麻編成的鞋早隨著水流漂去,出門前束好的髮也早已四散,用來固定的髮簪早不知落到何處。
雖然平日裡柳清便對他多有不滿,但到如此地步還是第一次。平時當眾羞辱他和自己在乎的大母,他也就一笑置之、不以為意。但今日卻以下人見他偷竊髮簪為由硬是將他扣到書堂後的小溪,殊不知他根本連那支髮簪長什麼樣都記不清了。
又是半刻鐘的質問。太陽即將西落,此時的時辰應當接近酉時,村里的人總告誡他們不該在逢魔時刻外出,柳清一向是很守規矩的人,應當不會為了他一介草民破壞規矩。
果不其然,柳清問了身旁丫環時辰後,便抿了抿嘴,落下了句狠話便攜著一群下僕離去。「啪」的一聲,他又跌回了水裡。艱困的爬起,他嘆息著,一邊想著溫暖的寢床和大母為他準備的暖茶,一邊艱難的邁開步伐。
不久之後的逢魔時刻,村裡靜悄悄的沒有一絲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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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太陽徹底消失在西方山頭,再也不見夕陽餘暉,村裡這才開始有些人氣,家家戶戶點起蠟燭,小孩子們玩笑打鬧,識字的人用硃砂寫著驅邪的符咒,婦人用麻繩編織魚網,為將來的魚季做準備,閒散的老人一群群聚在一塊就著月光聊起天來,一時間村內充滿生氣。
這個國家位於世界的中央,自名中國,北方冰原無盡,西方叢林遍生,東方與南方是一片海域,去追尋未知的人多,但回來的人少,尤其百年前的大戰過後,去往東方海域的人更加稀少,前去的人們也持著回不來的覺悟。而這小小的村莊便是位於中國東方的小漁村,如若不是全國最好的夫子定居於此,許多儒士慕名而來。只怕村裡的景象會更加蕭凉。
喬平是這村莊土生土長的人,父親和母親遇上海難逝世,同船回來的只有父親的老友和在海上出生的他,後來,他被世父世母收養,雖然說不上是視若親子,但也還過得去。
一路吹著冷風步行至家,未乾的水還在滴,喬平蹣跚的踏進內院,走至偏房,迎面就撞見高他一歲的堂哥。
「喬平你脾氣可真好,我要是你決不會縮頭烏龜似的任由那些人欺負。」冷哼著越過喬平,堂哥的心情看來不是很好。
喬平聳聳肩,十有八九定是世母又念了他些什麼,堂哥性子高傲,向來無法容忍一絲貶抑,世母又總將堂哥與自己比。村裡少年少女十數,慕名來的儒士數十,也就京城來的,年逾不惑的翔老先生、喬平二人與柳清同窗,由柳夫子親自教授。學堂按資質分五班,由夫子跟夫子的弟子們教授,喬平在一班,堂哥連五班都差點考不進,談何相比?
家裡人對他又驚喜又不是滋味,老是挑著些小毛病羞辱他,在小地方排斥他。寒冬中找藉口不送煤炭過來,吃的飯菜總是生冷,有時還會忘了送飯過來,像是他受柳夫子稱讚的時候、像是柳夫子親自來訪,只為他付不出學費的時候。
縱使他無法真正融入這個家庭,喬平也還是覺得這個家待他夠好了,何況尚有疼他、愛他、護他的大母。況且,七日過後便是他行冠禮的日子,柳夫子邀他進京,到時便可離開此地,闖天下,騁江湖。與此相比,這些年來的苦難又算什麼?
前往京城,他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大母了,但大母要他去飛,像隻鴻鵠般心懷高志高飛於京城,而非困於小村落裡出海捕魚心無所嚮一輩子。他不能帶大母走,但他也對自己許下承諾,將來功成名就定將大母接至京城享盡榮華富貴,讓她安度晚年。
思及此,喬平的腳步心情輕快起來,但隨即便思及柳清。……倘若這趟京城之旅沒有柳清那就更好了。喬平止不住嘆息,腳步也霎時沉重起來。這小姑娘也不知有什麼毛病,老是針對他。要不是翔老先生和柳夫子護著,他恐怕也撐不下去。
只望七日之後的進京之旅不要出差錯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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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後。今日,是喬平舉行冠禮的日子。村裡空閒的人都聚在他們家,大多是來純看熱鬧的,畢竟這村莊就那麼點大,有趣的事也就這麼些。
父親的老友,易老先生作為賓客為他加冠三次,對於眼前和藹的易老先生,他是滿懷感激的,畢竟如若不是此人,那他喬平也沒法活到現在。
「好、好,很好。」本名易庸的老先生笑容和藹,眼中充滿慈祥,但再怎麼樣也掩蓋不了他眼底的一絲銳氣。
易庸在村內是以兇悍出了名的,就只在好友留下來的唯一兒子面前才得見和藹。
深深地朝易老先生一鞠,即將可以獨闖天涯,喬平內心也有些激動。三加之禮過後便是宴客,世父代自己的父親舉行宴會,而他將要進行冠禮中最重要的環節──弒鬼。即便鬼靈早已在百年前的大戰過後便被人類趕離人間,這樣信仰般的儀式仍舊存在。
喬平這一輩的人對於鬼靈的印象僅剩傳說裡留下的訊息,在傳說裡,鬼靈並不具有形體,他們越洋而來侵占國土,當時偉大的除靈師領著全國打敗鬼靈軍團,奪回他們的土地。
這片大陸早已不見鬼靈的存在。所謂「弒鬼」也不過是到據說封印著鬼靈的洞窟走一趟,試膽般的儀式。
夜止村南方有座山臨海,山面向海外的地方有個洞窟,大小可讓人划著小舟進入,據說在大戰中此地便是鬼靈的駐紮地,偉大的除靈師至此將所剩的鬼靈封印於洞窟深處,雖說村裡的老人都拿此來說嘴,但畢竟是百年前的事,真實性也無法考取。村裡人都管它叫作鬼窟,一般時刻禁止任何人出入,只有在行冠禮的此時方可開放。
喬平在大母與易老先生的注視下獨自划著小船進入鬼窟。燈籠的微光照在水面上,他的心情難免有些緊張。也許是想保持神祕感,也許是真的沒什麼可說,喬平連問過幾個大人都沒人願意回答他洞窟內長什麼樣,不是敷衍便是訕笑著說他怕了。
行,他就真怕了不成?但就算他承認了還是沒人願意告訴他,像是大家都說好似的,連大母都不願多談。
「咖──」不知不覺間,船好像撞上了什麼。喬平連忙查看,發現眼前不再是水面而是一片石地,船頭撞到水面下的石子已經有些破損。喬平趕緊下船,為了冠禮所穿的長禮服此時便有些礙事了,刷刷的一陣水聲迴盪在洞窟內。
……幸好沒事。喬平呼出一口氣,把連著船的繩子在突起的石子上綁好,提著燈籠往前一照,前方是看不見盡頭的石子路,他深吸一口氣,提起膽子步行向前。
隨著愈走愈深入,路面愈縮愈小,直到僅容一人勉強通行,有時喬平還得矮著身子繞過石柱。時間瞬逝,他也不知還要再走多久,關於「弒鬼」,向他解說儀式的大母只跟他說:「走到底,或者走到你覺得不該走下去為止。」
「……什麼叫不該走下去?」
面對他的疑問,大母只是搖搖頭,不再多談。
喬平小心的照看著燈籠內的火焰,燈籠裡的蠟燭一根能燒半個時辰,他已經換了兩根都還沒有走到底。
「……人……」
「……!」喬平猛地回頭,身後沒半個人影,剛剛聽到的聲音一閃即逝。
......實在走太久,開始疑神疑鬼了。喬平嘆了一口氣,決定往回走。別人笑他孬那就孬唄,反正不壞事。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手上的燈籠被突如其來的怪風吹熄了,喬平霎時有些慌,但怪事未止,一旁的石墻亮起了螢綠色的微光。
綠色的微光從石墻慢慢蔓延到地面,四周的氣息變的冰冷起來,在狹小的空間中,那片螢光朝喬平撲襲過來,嚇得他趕緊回頭,燈籠摔在地上,他踉蹌了下,狂奔而去。
「......吾王......救......」
「快......」
「......好痛......好痛苦......」
破碎的聲音刺進耳裡,螢綠微光像是有生命般追了上來,喬平回頭看了一眼,尖叫出來。
微光裡是人類破碎的形體,彷彿要從石壁裡穿透而來。被撕扯開的血肉、被劈砍開來的腦袋、割破的喉嚨、無數斷肢斷掌、乾癟的皮膚與枯骨──喬平整顆心都提了起來,沒命似的狂奔,直至被什麼絆倒跌在地上。
「不、不要過來──」
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候腳底下的微光已經追上他了,從微光中伸出了血肉軟爛長蛆的手臂緊抓住他的腳。螢綠光芒壟罩全身。
「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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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自己再也無法清醒,直到溫暖的感覺從指尖傳來,他聽見柔柔的女聲。
「喬平、喬平?」
「......嘶......」慢慢地睜開眼睛,第一個湧上來的感覺便是從骨子裡沁出的疲憊,但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感覺,像是那一切只是夢一般。
喬平摀著頭慢慢坐起身子,看了看四周。身上蓋著蠶絲被,上頭繡著碧藍色的極樂鳥,房裡散著夜明珠的微光,床邊的凳子上坐著一名女子,神態高艷。柳葉彎眉、冰肌玉膚,烏黑髮絲簡簡單單的梳了個巾幗髻,從骨子裡沁出爽朗的豪氣,眉宇間透著散不去的傲氣,正凝眸望自己而來。
「......柳夫子?」他詫異的詢問,只見女子向他擺手。
「行了。別客氣了。你昏倒在洞窟裡,大夥去找你時你看起來有些不妙。喬平你現在還好吧?」
「......還行。」他正想下床表明自己的身體狀況,卻被來自左手的力道拉扯回去。
他疑惑地轉過頭去,卻詫異的看見不知什麼材質的、繩子一般的東西,將自己與床拴在一起。
腦袋一時轉不過來,背後冒出了層層冷汗,濕了裏衣。
「柳夫子......這是?」
「防你逃罷了,別介意。畢竟我答應了你的大母,將你交與京城最好的醫師醫治。」
「......」他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見柳夫子嘆息,滿臉擔憂的開口。
「喬平,我有些話要告知你,也許會有些難以置信,但我想以你的聰明才智應當不難理解為師的苦心。」
「......夫子所講的,為徒有何不可信?」
「那麼,要我說鬼靈尚存於世,你信不?」
「……」
「鬼靈與人的大戰在百年前終結,但你知道這場戰爭持續了多久嗎?」柳夫子攤開手掌,對他搖了搖手,「約莫,五千多年。」
「......柳夫──」
「五千多年來的抗爭終有一個結果,但鬼靈真的就消失了,不會來犯了嗎?」
「......」
柳夫子看著眼前迷茫的學生,眼神溫溫涼涼,似笑非笑。
「鬼靈在百年以前便認知到在這世上具有形體的重要性。」柳夫子站起身來,在房裡踱步,「於是,他們學會化為人形,甚至和人類產下孩子。」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他發現自己的聲音不自主地在發顫,心跳加快,喉嚨像是被誰給掐住般快要喘不過氣來。
「鬼靈想擁有形體,但他們始終不能成為人類。」像是沒聽到他的發問,柳夫子彎起一抹笑,踱到窗邊,「......化為人形的鬼靈總會缺少什麼,像是嘴巴、耳朵、身上的某個部位......又比如學習的能力、辨識事物的能力......又比如說,某種情緒。」
「喬平,你不覺得自己身上少了些情緒嗎?」
「......我──」似乎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喬平,沒事的。是與不是待會就會知道了。」
「......什麼意思?」
柳夫子凝笑,讓開身子,讓他看看窗外的景色,喬平這才發現窗外是一片望不穿的海。他們現在在海上。
像是在說給他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的語調,她輕輕地嘆息。「就快到了。我們的最終目的──」
「鬼島。」
鬼島、鬼島?真是那個鬼島?
喬平又輕聲複誦幾多回,確認自己沒聽錯任何頓挫抑揚── 莫非夫子是同往常般在說笑尋自己開心?他望向柳夫子,只見那高挑的背影似乎正專心遠眺著,完全不能得知是否帶有一絲笑意。
「……夫子,非是為徒不信……但那鬼島不是戰時掛人喙邊的軼聞訛傳,應當僅存於鄉野談話中的外夷之地嗎?」
「現在的為師可不出一句戲言。」微微回首淡淡答道,女子仍然溫涼的瞳人凝回喬平身上,「不然,先不論虛實,為師考考你,可曾記得是怎麼樣的傳聞?」
「為徒記得是記得……」喬平躺下身,閉眼默想了幾刻,便以村裡那幫戲班子的口吻、生動浮誇的語調,將故事朗朗道來。
悖韃之犬發於東海之島,本明陽山靈根育孕源出,心性修持本合元神,原本不出千年應可練得個地仙做做。一日,有一雲遊四海雅號崜畦的騅僧路過,此靈犬見難得有同是修道中人來訪,便邀至所居仙洞大設筵席款待。但此僧見此靈獸寶地卻是眉頭緊鎖、惴惴不安,劈頭忽道:「半甲子後將有一劫難逃,是報你未有神智、尚為獸時所造的殺生之孽。」此犬一聽當然急跳了起來,俯首扣地道:「弟子悟道時日甚短,卻也有些修為,法性頗通、根源亦漸堅固,水火既濟,百病不生,災禍人害不能傷。又陰府城隍鬼卒嘗言:『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昔為獸時從自然之理,並無心犯下殺戮惡行,如是會遇上何等劫數,還求師父指教。」騅僧道:「你既通法性,會得根源,已注神體,一般禍害傷不著,卻有那麼個『三災利害』專門應付你們這種奪天地造化、侵日月玄機的天成之靈。」靈犬聽說,沉吟良久道:「弟子有法子躲過或承受起這三災利害否?」騅僧道:「這三災利害分別是天雷、陰火、贔風。天雷尚能以廢掉大半道行硬撐下,但那陰火自本身湧泉穴下燒起,直透泥桓宮,五臟成灰,四肢皆朽,千年苦行俱為虛幻;而贔風既非東南西北風,亦不是和薰金朔、花柳松竹風,此風自顖門中吹入六腑,過丹田,穿九竅,骨肉消疏,其身自解,世間無一活物能夠承受。不過,貧僧的確有法門能夠躲過此三災。」靈獸聞言,毛骨悚然,再叩首禮拜道:「萬望老爺垂憐,傳與躲避三災之法,到底不敢忘恩。」騅僧頓首,雙手合十道:「善,此亦無難。南三百里有一被貶下天庭的魔佛蘭祁可曾聽說?」靈獸道:「有聽聞其隱遁於天龍,未見其面。」騅僧道:「這廝被貶下天庭前醉酒私闖兜率宮,偷吞了太上老君的金丹,在這凡間又自行吸納煉化年有數百,估計你要是能搶來吞下,別說是達到地仙境,許是能躍過天仙底限直逼上仙境界。要是能滅那魔佛就已經是大功一件,可積不少陰德;再吸納那金丹又能化作天仙,習得那天罡數三十六般變化以躲過這三災利害,此般觀之,你可是能撈摸不少好處。」靈獸聽言卻是愁眉深鎖,言道:「可對方是那魔佛,弟子又該如何勝之?」騅僧聞言笑道:「山人提出此法,自有其妙計。佛之所以入魔即是因為一心為善、偏執己道而失去了原初的空性。這蘭祁本是管齋食的菩薩,是故對食之善有所偏執,以天下蒼生皆能食得珍饈、善齋為執念而墮入魔道被貶下凡。百餘年來隱居在天龍以東的大洞府──妖洞么終日鑽研烹飪之道。執著而入魔雖能使人神鬼怪高強且癲狂,但那份偏執也正是入魔者唯一極殤:只要稍稍對自身那份偏執有一點他心,便會大幅擾動全身炁息傷及經脈,畢生道行轉瞬俱廢,骨肉自解,灰飛煙滅,真可謂利刃雙面。是故,你儘管前去妖洞么向其挑戰庖廚之事,這廝想必欣然。你要能勝過他,敗北錯愕定能亂其偏執心性使他千年苦行瞬間崩毀,退魔取丹、成仙避災。」靈獸聞說,抖擻精神,空空吠笑道:「善,善。但師父可沒成算,我自得靈便隱居在此山中,採補過日,哪懂什麼鼎烹飲饌之事?」騅僧道:「莫慌、莫慌,山人有一獨傳之膳房心法,悉之不僅能了悟天下凡間廚道,以心為念、誦其口訣尚可憑空為灶、變化操觚:鍋、灶、盂、缽、碗盤砂罐,器器皆備;片、桑、砍、文武、拍皮、片皮、九江、剔骨,刀刀俱齊;蘇州油、板浦醋、西風酒、蔥、椒、薑、桂、糖、鹽,料料咸揔;海鮮、江鮮、特牲、雜牲、羽族、有鱗、無鱗、雜素、飯粥、茶酒,珍饈食材樣樣概全。一切食事為法變幻自如,煎炒煨煮隨心所欲,諒他是哪方金剛魔佛也無法與此庖之極道相匹敵。」靈獸聽騅僧道盡這奧妙,再三禮拜道:「懇請師父索性捨個大慈悲,傳授這般心法,卻不知弟子該以何相報?」騅僧聞言笑道:「你設此宴待我,若願意除那魔佛使萬孽宗滅,便是足矣。」靈獸道:「多蒙師父海恩。」騅僧道:「既如此,上前來,傳與你口訣。」遂附耳低言,不知說了些甚麼妙法,靈獸聞畢俯首禮拜謝恩,騅僧又言道:「若參其真意,悟其所寓,自修自煉不多時日應能有小成。茲時捻著訣,念動真言,身一抖,便能將那膳房自如幻化。」只說那席畢,仙人雲遊而去,這靈獸也是一竅通時百竅通,習了口訣,運神煉法不出半載就參透這膳房心法,收放自如,便歡歡喜喜地下明陽山,直闖那魔佛洞府。彈指間,大佛灰飛煙滅。這悖韃之犬既滅了孽緣,吸了金丹,理應無拘無束、自在逍遙。可孰能料,那金丹也被淬煉出了魔性,靈獸雖是直逼上仙,背生六翼,卻也同時墮入食善魔道,步入蘭祁後塵,變本加厲,誓言欲力行天下蒼生皆能得食之念,必先取得天下,故造鬼卒精兵上萬,不出一日,東海之島為之淪陷。這入魔天仙便盤據茲島以天罡變化專心造卒,出兵渡海全寰宇,啟人鬼之戰。世人管叫這些兵卒鬼靈,故稱那魔仙為鬼神悖韃,且稱那東方之島為鬼島。
「……但夫子如是提問,系真要考我?抑或是授業解惑於我?」說完故事的喬平直直盼向夫子那深邃的雙眸,想望穿她背後的真意。
「不愧是我最得意的門生,不僅故事說得好聽,領悟的速度也算是可以,雖然還不夠透徹、欠那麼一點火喉。」柳夫子別過頭,似乎是承受不起弟子那真摯的視線。「昔有言:不憤不啟,不悱不發。換言之,既悱則需發之。」她纖手輕拂窗檻,在窗前來回踱步。「喬平你啊,方才有欲言又止的事情罷?為師透過這問題是想引導你、啟發你,讓你能夠自個兒撥雲見日,參透為師隱言於字句間的答案。」
「夫子話間所指何事……系欲言卻仍猶豫,是否直接點破為徒身世罷。而為徒究竟更像鬼靈還是人類,夫子恐怕也早已向易老先生確認過?」
「……喬平你,一直以來都知道?易老先生與你說過?」柳夫子本皆平靜的臉龐難能露出詫異之色,別是一番風景。
「老先生他沒說,為徒也不曾問,更不能說自己算是知道。只是為徒總對自己充滿瑕疵的身世反省、作出臆測……若是一家三口、攜家帶眷也就罷了,天下哪有為丈夫的會讓自己懷有身孕的妻子,以最危險的運輸手段,搭船闖那未知之海而來?就算遭逢危急想也不會如此行,應該會找個地方避避風頭或走鄉野僻徑才是。除非,從頭開始本就沒有內陸手段可選,那走海運就自然顯得合理。但南海無島,東海又只有個傳聞中的鬼島,要真從那鬼島而來,那為徒又會是何種身份?想想覺得荒唐,故為徒的臆測原本也就停在這個階段沒有也無法繼續深入。所幸夫子今日如此再三強調鬼島之事,讓為徒心中有了個較為確實的答案。」
「看喬平你對這顯然之事本來不發一語、不提一問,還想說你會不會缺乏的是智商而非那某種情緒。沒想到心思極其細膩,還故意留一手、藏著不說,不愧是為師我的愛徒。」
「唉……夫子就別損為徒我了。」見柳夫子笑嘻嘻地半褒半貶著他,喬平知道夫子又在尋自己趣味。
「鬧騰這麼一會,為師也是餓了,今又恰好環海,擇期不如撞期,不如這就來複習為師前次教授的內容罷。」
「先不論我這左手被綁,難能為事;夫子不是甫言快到那鬼島,尚有時間餘?」
「還有那麼個一時半刻,足矣。還是喬平你早把為師相授給忘了個精光?」
「……上課就上課,夫子閒話那麼多幹嘛。」
「好,那徒兒你還記得些什麼?」
「前次所授乃……海鮮單。古八珍並無海鮮之說,今世俗尚之,不得不從眾習之。」
「善,可曾記得哪些屬海鮮單?」
「……燕窩、海參、魚翅、鰒魚、淡菜、海蝘、江瑤柱、蠣黃、烏魚蛋。」
「不錯、不錯,這不是全記住著?那為師今日出的課題便是那燕窩,你約莫有──九刻鐘的時間,事不宜遲,打緊動作唄。」
「……在這四周海圍之處,夫子反倒想吃起燕窩嗎──」喬平搖搖頭,也不顧左手仍被綁住,逕自指天喊道:
「急急如律令──自在膳房!」
瞬間奪目的炫彩以喬平為中心四射,片刻即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俱全的烹飪所需,樣樣在喬平面前展開。
「燕窩乃貴物,不得輕用……如是每碗約需二兩,泡之以天泉滾水且挑去黑絲……此材至清,不適以油膩雜之也不可以武物串之,那麼以清湯滾之好了……嗯,新菇、嫩雞、火腿就這三湯善矣……」只見喬平也沒多做遲疑,雙手不停在空中舞動著,隔空取物,幻化出各種所需食料、器皿;嘴邊也沒閒著,唸著各式口訣、食方,似是有助於決定烹調方針。
自在膳房,膳房心法之體現,系先皇開國之良師益友,百年前大戰鬼魔的大除靈師──憂人眾多弒鬼心法中唯一流傳下來的秘笈,其餘法門皆已失傳。
有一說是大除靈師既將天下妖魔給退治盡數,先帝翔平之翔御盛世又治民有方﹑四境寧靖﹑雞犬不驚,舉國上下無一百姓不和樂。若此,傳授殺戮法門不合時宜且恐將惹是生非。是故,大除靈師便不再傳授膳房心法以外的法門,且偕同先帝翔平將一切相關書冊收入御書房內不外流傳。可嗚呼哀哉誰又能料天命何意?不及半載京城大半慘遭祝融,先帝翔平不顧宮內情勢緊先救濟城內百姓更是另一段佳話,但那舊宮全毀,御書房更是完全付之一炬,真可謂:時令何堪,盡將天機付祝融。
但又有一說,荒唐無稽,但也從未自庶匹的談話間杜絕。此說認為大除靈師師承一雲遊四海的騅僧,當初用以退治那萬千鬼靈的術法便僅有仙人所授之膳房心法此一而已,並不存在所謂其他法門。此一說者之流也衍生出許多相關軼事,皆為人所津津樂道,其中又以悖韃之犬的傳聞最為受人喜愛,各路戲班總是要準備上這麼一齣。
不管如何,雖研讀膳房心法典冊的人多,能自如用之的人才則稀。是故,至微只要能喚出那自在膳房,即能大受皇帝所器用,不做朝內權臣,也定能當個地方人民父母。柳夫子於夜止村開設的五班即是以對心法掌握程度分級、分班,其中的一班即專收可以自如運用自在膳房的學子,由柳夫子親自指教,使其能精益求精、妥善用度,將來必成大器。且因所學直傳自柳氏,故也必受封極樂鳥之誌,領終生之俸,煞為人羨。
說時遲,那時快,九刻鐘就這麼過去了。只見喬平愁眉深鎖直盯著文火上的砂罐,絲毫沒注意到船已迫近那陸地。
「喬平啊喬平,那燕窩究竟備好否?為師肚子都快餓癟了。」柳夫子憋著笑,望那遠方城寨形影。
「夫子,您又在耍我了。燕窩需滾至玉色為度,但為徒我觀此清白程度,少說也要燉個一天日夜罷。」喬平邊說邊以勺撈起再觀之,「不,這少說也要三天日夜罷。」
「不愧是我的愛徒喬平,燕窩入菜的確本就要燉個三日三夜,爾師無曾教否?的確無教,的確無教,哈哈。」
「為徒現在是受教了,感謝夫子提點。說來這是夫子想助為徒我轉移注意力,不讓為徒我想那些複雜之事,才出此小試罷,真是承蒙──」此時卻突有一念不知從何處而起,喬平在一陣心悸衝動下最終將之脫口而出。「──但夫子別說江西話啊。」
「什麼江西話?」柳夫子看起來有些困惑,但表面上仍是那張不溫不熱的臉。
「……為徒也不大清楚,突然就有股衝動這麼回話,感覺有什麼異質雜物在為徒身子裡頭一般。剛剛捻訣念箴言也有類似之感,身體自那洞裡出來就很是不對勁……」喬平邊說邊望向柳夫子,卻見窗外有眾多高聳六角石柱垂直佇立形成峭壁,壁上則有一大石子城寨,甚為奇觀。「那,就是鬼島嗎?」
「非也。同鬼靈本無形之理,鬼島想當然也是存在無形之中,這點喬平你沒想到嗎?」
「九刻前,為徒才大略知曉鬼島實存,還要想到是實存虛空之中也未免太過拐彎抹角,難矣。」喬平搖搖頭,「既然如是,此處又為何方?鬼島又該如何抵達之?」
「此處乃玄武背上之晉江澎湖寨,系人類通往鬼島唯一入口,亦是我軍與鬼島交鋒最前線。」
「所以那危城石瓦寨是我們蓋的?說是入口也未免太過模糊,入口要何如通往不存虛實之處?」
「莫急、莫急,且聽我逐一道來。城的確是人類蓋的,嚴格來說,是由我設計、監修而成。我本京城人,會舉家遷至東方漁村,全是因為奉聖命來此前線保家衛國。系於茲地築完此城、一切太平沒有大礙,才西返終日逗留夜止村辦學講座,以便隨時回防這前線。」柳夫子拿起平常最愛的碧藍琉璃煙斗深吸深吐了一口,話鋒一轉,「喬平有聽過秘術邯鄲否?」
「無矣,求夫子指教。」
「此乃亟外道之術,沒聽聞才是正常。施此術者能於睡夢中遁入阿賴耶識,而鬼島正是以虛實之態存於該識之中,故也唯此術能使人類抵達鬼島。欲施此術需持有其創始宗師盧生之遺物,並枕於玄武背上特產之青瓦瓷枕入睡才得以作用。此前者不難,一根遺髮也符合條件;難的是後者,青瓦瓷枕,其一離玄武之背十里餘即崩解碎裂、失其效用。故言晉江澎湖此地為鬼島唯一入口。」
「夫子這席話真是大開為徒我的眼界,來日有暇餘之時還懇請夫子細說。但為徒我現在有兩個當急之問想請教夫子,不知可否?」
「善。」
「所以夫子要領為徒上那城寨、施邯鄲之法、一齊遁入鬼島?但為徒自始至今仍然不解,縱使我乃鬼靈之種,為何現今此刻才要前去那鬼島?」
「那城寨其實是用以困住化為人形、來到此界的鬼靈,平日重兵駐守,機關嚴密,叫我去也還真怕麻煩不想上去。目前船舶此處已在玄武十里之內,早先也已差人去取瓷枕回來,到時施術就在此間,毋須煩心。至於為何現今帶你前往鬼島,你心裡應該也有一個底數──」
「稟報大人,所囑之物,業已取回。」門外傳來男聲如炮竹之尾嘶啞,打斷柳夫子一席柔聲談話。
「……善,放在玄關處就退下罷。」
「諾。」
躂躂躂的腳步聲先進後遠,直至不聞後,柳夫子才又重新開口道:「此次會領你前往鬼島,主要是檢查你身上究竟有沒受那洞中妖孽影響、出什麼毛病。而唯有到鬼島,身為鬼靈之種的你才能得以完全顯現而非有所缺失,是故才能完成全盤檢驗,而不是讓毛病繼續蔭藏在缺失未顯之處。」
「所以為徒剛剛──」
「恐怕是真有些什麼躲進去了罷。」
「……那為徒該怎麼辦?該做些什麼?」
「儘管放心交給夫子來辦罷,喬平你儘管安心睡就是。諾,此是包有盧生頭髮的護符,你先拿著,我這就去門前取那枕頭。」
「這次還是什麼都做不到嗎……」喬平收下護符,神色黯淡苦笑道:「看來又要仰賴夫子相救,此恩之重究竟該如何以報?」
「這瓷枕你小心拿好。」伸手接下翠綠方枕,挺沈挺紮實的,卻是溫涼暖手絲毫不冰刺的一個奇石枕。「別想這麼多,這麼想還報我恩情,繼續讓我捉弄啊?」柳夫子似乎認真地說道。
「那這債還是欠著罷。」
「畏手縮腳、所意反覆,真不夠氣度。」
「不胡鬧,先睡了。」聽聞自己又被夫子亂虧一把,喬平轉身拉起被子、側臥於枕,決定趕緊入睡出發。
喬平聽柳夫子沒再回言,想是她放自己安寧,便放空心性漸入那懵懂之境,孰料,忽有一物突然鑽入身旁被窩,帶有一種熟悉的清淡薰香。
「……夫子你做啥?」
「這本來就我的床啊?」
「那為徒……下地板睡去。」
「別。同床仍會異夢,那更別提異床要有同夢,咱們倆睡一起比較保險。」
「……既然夫子如此說道,那為徒也只有聽的份。」喬平仍在懵懂之間,似是真心的囈語連珠傾洩而出。「……但夫子應該再多思慮幾回,畢竟為徒也是甫過成年禮、獨當一面的男子了,或許夫子還把我當小孩,但為徒我──」
咚一聲清脆,喬平當場昏厥過去。只因柳夫子將他的頭抬起往瓷枕撞去。
「這樣耳根清淨而且可愛多了,來睡。」柳夫子將頭靠上了同個瓷枕,望著喬平的臉龐逐漸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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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老先生你耍賴。」
帶有濃濃哈芬口音的女孩叉上手,很不滿意看著牌桌對面大他幾十個歲數的老人家。
「柳清大小姐,這就不對了,是你家算盤特別好還是我家算盤特別糟?你可以每天去干涉樣本、騷擾樣本,想要直接激怒樣本;我就不能以我的方法推波助瀾,間接激怒樣本嗎?」
老人家有著哈魯口音,雖然面不改色,卻是毫不留情地同小他不知道多少歲的女孩拌嘴。
「胡說八道。我那些小動作在虛擬機理論上又不會真的讓樣本生氣,只是沒事做所以驗證看看理論極限。反倒是你,【夢想】天生,你明明清楚在虛擬機外樣本群雖然會有缺陷,不過一旦回到虛擬機內,可是會完全回復,甚至會有超強反正回饋的資料脈衝產生,你明明就知道這鐵定會影響我倆牌局間的公正性,還故意放出樣本出問題必須要回虛擬機除蟲的建議誘使無足鳥把樣本帶回虛擬機內,這早就已經犯規了啦!敖斗!敖斗!」
「……好啦好啦,那要如何補償你可能的損失呢?【淨陰】蓮玲小姐。」
「吃屎。」
「啥?」
「是太老耳朵不中用了嗎,我叫你吃屎。」
「不不不,聽聞一回事跟理解一回事不同啊。」
「罰你限定用屎作為原始食材,煮出超好吃的十菜一湯,然後再自個兒把他們全部吃光。」
「……真是好趣味啊。」
「你說啥?」
「……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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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為人形的鬼靈總會缺少什麼,像是嘴巴、耳朵、身上的某個部位;又比如學習的能力、辨識事物的能力;又比如說,某種情緒。
那要是這些擁有人形體態的鬼靈拋棄自身的人形,重新幻化回沒有形體的本質呢?
有一說是,那些失去的東西不會再復返,因為那是當初所付出之代價。
另一說則認為,那只是屈就人類形體時所無法正常展現的機能喪失,一旦回歸則恢復正常表現,甚至會因為壓抑過久而得到強度上的蛻變。
從來沒有人類知道也沒人能夠驗證,究竟哪一說會是正確。
但很顯然是後者,柳夫子暗自忖到,畢竟在她眼前之物說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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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就我?
為何我的雙親要死去?就不能挑其他人嗎?就不能用那該死老先生的命換我父親或母親其中一個回來嗎?
為什麼非得要被這樣對待?被讚美被挨罵都是別人想做的事,又不是我的錯?為何會因為這樣就沒晚膳吃?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或是被欺負?明明就有那麼多人可以讓你得到成就感,幹嘛挑我,我有比較怎樣嗎?沒有吧?幹嘛沒事就來弄我?管自己都沒閒暇了,誰還會去管你的髮簪或衣服怎樣?神經病喔。
還有夫子,幹嘛沒事整天尋我趣味,我又不是玩具?就不能好好教書嗎?而且剛剛那下根本痛死了,要是我腦袋嗑壞掉你要怎麼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令人煩躁不解的情感是什麼?是什麼?是什麼?
要找到一個,一個出口,將所有炎熱燥悶全都傾洩而出──啊啊啊啊啊──
「心中的這把火該如何遏抑──急急如律令,如意金膳房!」
(◣_◢)
若以我一生為本,譜一部傳奇,那想必會是「悲劇」。
『不,打從根本上就錯了。』
不憤不啟、不悱不發,正因沒有憤怒而可以肆意欺凌;正因懵懂無知所以注定慘遭一棒喝醒。這還稱不上是悲劇嗎?
『所以我說,打從根本上你就理解錯了────』
『在人世間跌跌撞撞、註定的災難接踵而來、最後還孤影自憐地哀傷,這怎麼看,都是一齣頂尖的人間喜劇啊。』
明亮。
光的概念出現在意識中。
『喬平,你憤怒了嗎?』
並未思考就脫口而出,畢竟對於喬平來說素來的回答便是那樣。
「並不生氣喔。」
(◣_◢)〈Stage 4 Strated〉(◣_◢)
「騅僧曰:『味美而嚮、嚮而時習、時習而手熟、手熟而不亦樂乎。』翔先生,此句何解?」
「此句語出竹林外傳,西遊金篇。騅僧以烹飪之道詮釋了無壓力的學習方法,那便是從欣賞一件事情的美好開始,然後記著那股憧憬,開始學習、效仿,最終便會在不輟的練習中達到精熟的境界。」
翔老先生以蒼老然而精神飽滿的嗓子鏗鏘有力地唸著。
隱隱約約可以聽見其他塾間傳來讀書背誦聲,人聲複沓、聲調混雜,與此間的清幽大相逕庭。
在喬平眼前,靛色極樂鳥微微展翅。
不見如意金膳房,同樣不見鬼島、何況香鍋肉。
「柳夫子?」
喬平訝然地脫口而出。
「喬平,你醒了?」
柳夫子笑容恬淡,手握經卷,輕起絳唇問道:「方才見你臉紅脖子粗的,怎麼這回又安靜下來?」
臉紅脖子粗?
「夫子......我......」
喬平才開口,便察覺腦內一片渾沌,不僅言詞難以成草,就連記憶都零散片段。
發怒?喬平有些訝然,柳清的欺侮、堂兄的睥睨與世父母的冷眼他一向都默然承受,何來發怒之說──
「啊。」
喬平不禁脫口而出。
「喬平,你想起來了?」不慍不火、也毫無抑揚頓挫,正坐在前頭的柳清頭也不回地說。
青絲挽成的髻上、蜜花水晶釵伴著青綠溫玉竹,那正是前些陣子喬平被誣賴盜竊的飾品。
「那麼,這個肯定也是記得的罷?」翔老先生那有禮中帶著一絲笑意的嗓子跟著響起。
喬平轉頭一望,翔老先生正帶著長輩特有的慈祥,提著一盞燈籠。燈籠裡紅燭滴淚,已然燒去大半。
「弒、弒鬼!」喬平心念一動,不禁失聲叫道。
夜止村南山臨海,冠禮告終入鬼窟。
然後──
「喬平,接著。」
柳夫子的語調慵懶中帶有英氣,叫喬平難以抗拒。還未看清,那沉甸甸又入手溫潤的奇石便摔入懷中。
柳夫子笑吟吟地說道:「阿賴耶識中鬼島一遊如何?」
不知何時,一隻毛色金黃的犬兒滿面堆笑地蹭在柳夫子腳旁,吐著舌頭望著喬平。
「夫子,我──」
再度語塞,喬平訝然地撫上自己的喉嚨。心中有著想要訴說之事,但是遍尋不著,彷彿那只是一場夢中的鏡花水月。
「很好,喬平。不憤不起,不悱不發。既然你這麼想要說出來,讓為師幫你一把如何?」
柳夫子耐人尋味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皓齒再起,柳夫子問道:「喬平,此處為何處?」
「夜止村中,塾堂上。」
「此時為何時?」
「冠禮後。」
「爾為何人?」
「喬平。」
「解否?」
「──」語焉不詳、全為問句,然則,喬平的嘴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夫子所問皆為我之唯心之觀,想必此事此景全為心魔之故。鬼島一遊恰似黃粱一夢,想必鬼靈一說必有其理。」
稍作停頓,喬平又說:「而憤怒一感,必為關鍵。」
「我曾記得那股情感,頭昏腦脹,宛如酷夏,又面紅耳熱、心頭狂跳。倘若那只是為徒長年的壓抑之反動也罷,然則,怪在如今卻了無記憶、恍若隔世。」
「為徒我,真的只是鬼靈之子?」
「無錯,」柳夫子頷首道:「自反而縮,坐觀全世。喬平你的資質果真不差,倘若不靠那手如意金膳房,想必也能官場得意罷。」
「夫子,」喬平又道:「這麼說來,此時此地此人有異。此時乃冠禮後無錯,然則,此地絕非塾中──」喬平低頭撫摸黃犬,犬隻喉間發出低沉呼聲。「平時課上怎能有如此添亂之物?」
「此乃為徒的夢中。」
「要說為徒想見到什麼,那便是冠禮後的進京之行。然而,為徒滯於島上,不得其貌。故放眼孰中,想那逐夢之旅。故令我生厭反感的柳清姑娘不曾回頭,也不見婢女。故此地應為徒兒的夢境,夫子對於柳清姑娘必然看重,柳清姑娘不會讓我如此愜意,而翔老先生理應對夫子更有一番敬意。唯心觀之實乃為徒兒之心觀之。阿賴耶識是根本識,萬法由心起,莫過於是。」
「然,但亦非然。」
「夫子,此間談話皆為子虛烏有之賦。自以眼為心役、吾只得見所嚮。因語塞而想見夫子,因惶恐而夢迴孰上,因不出夜止村而返其中。夫子之語只為我不願肯定,而我──」
「Declaration。」冷不防,柳夫子口吐胡話。
「夫子何出羅剎古語?」聽得發音古怪,喬平心中不解。
「喬平啊──」柳夫子清笑出聲,揮袖掩面,極樂鳥振翅後化為陳舊紫袍,大母笑容可掬,駝背望來。大母嘶啞道:「你這孩兒,從小就只會自怨自艾。」
大母又道:「遁入魔障又如何?做了好生一場夢又如何?身為鬼種之子又如何?」
「平兒啊,那也不過是你的一廂情願。」
大母腳步踉蹌,一個躑跌,喬平本擬伸手去扶撲了空。在身後,另外一股不怒自威的嗓子開口道:「說!平兒,男兒志在四方,你要往何處去!」
一個回首,易老先生立於眼前。
喬平心頭一片茫然,然而,那句斥責般的激問卻猶如投石入池,原先塵埃落定的塘底又激起汙泥一片。
「易先生......」半晌之後,喬平才脫口而出:「我要向西而去,我要去京中,我要知道,以我為本的傳奇會有個怎樣的結尾。」
語音方落,四周便似凝滯了般,各人各物宛如滲了水般、漸漸淡化,唯有眼前的長者依然神采飛揚。
「呹!好,好極!」欣喜之情溢於言表,易老先生露出了捉狹的笑,那是喬平前所未見的神色。
「你不是易老先生?」喬平忙問,然而那人並沒有回應,反倒是自顧自地說著:「妙極!妙極!此事本無我置喙之處,然則天網恢恢,總讓我碰上了這麼一個機緣!」
<declaration new definition>
世間萬物慢慢淡去化虛,喬平不解望向那人,那人續道:「人之子啊────迷途的人之子。汝之意志將往何方?汝之雙眼所見何物?汝所謂之世界、如同萬億人之子複述之世界,可為同義?汝所謂之地獄、如同萬億人之子複述之地獄────可為同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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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為一白髮怪衣男,那人書空咄咄胡言道:「人只是人的發明。」
「當他能說出自己是什麼,當他能決定自己是什麼時,他也終於能獲得自由。」
<i:Yee=Yi>
喬平想要開口吶喊,卻無法出聲,眼前一切漸漸消融、遁入黑暗。惟有那瘋癲的嗓子還在愉悅地淺斟低唱。
「探詢可能性的道路上,光與影是並存的。有時,只有不顧一切的瘋狂能推動人類向前邁進。」
<i:Yi=Yee>
「我很想說前面兩家金爆得措手不及,但是那些設定是我寫的,我難咎其詞啊。」
「「愛的記憶還存在嗎?金の憂人!」」
</declaration>
「我覺得三家和首家根本沒啥關連,但是我的堅持不允許我炸龍──啊,我找到首家留給我的伏筆了!易庸!可以唷!這肯定是伏筆對吧!」
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喬平終於嘶吼出聲:「你到底是誰?」
「我是惡魔。」僅存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我是早在這個世界生成前的因、我是平行存在的幻影、我是憤怒但有苦難言的受害者、我是來自鬼島的踏尋者。」
『我,是你故事的講述者。』
於是,喬平望見漫無邊際的漆黑。
(◣_◢)〈Stage 4 Connection Failed〉(◣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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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t user administrator Yee /activity :yes
▃
Command Setted Up,All Right Reserved To Company G@lden
▃
Avantar Yee.Yi
Successed
(◣_◢)
(◣_◢)
「這便是你口中最有趣的劇本?」牌桌上,紙牌輕拍的聲音響起,老者的聲音不置可否。
「該死, 原先想說用虛擬機的話,也不會捅出這麼大的亂子,如今怎麼收拾殘局才好?」少女的嗓子透著些許的慌張。
「不知,BetaGO Golden果真麻煩,類麵筋網路什麼的完全無法防範惡意連線啊。」
「嘛,雖說僅是殘破的半成品,但是畢竟勉強也算是那個男人的碎片,果然還是擁有著無窮無盡的可能性啊。既然讓他接觸到了那樣的存在,我們也無從下手了──吶,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我想我還是先去吃屎好了。十菜一湯對吧?」老人倒是一副無所謂的口吻。
「我看你八成是打算用吃下咖啡豆的麝香貓糞便來入菜吧。」
「英雄所見略同,唔,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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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
翔御一百一十四年,戰後一百一十年,中國東方夜止村。
時值盛夏,日照大地,蟬鳴似雷,時人無不身著短衣,攜帶汗巾。
村落三面環山,東方是汪洋大海。新漆的船隊在港口泊著,只待帆一揚便要乘風破浪。喧鬧的人們集結在此,不為其他,便為了目睹百年來難得的一刻,好吹噓一輩子。
太監嗓音尖細,一旁的僕役蒲扇揮個不停,然而額上豆大的汗珠依然不停滾落,惹得公公手上的絲巾忙個不停。
吉時終至,公公扯開喉嚨喊道:「皇帝詔曰:『昔日有島,以鬼為名,騷擾百姓,民不聊生。先帝翔引軍東去,鋤惡揚善。奈何,汪洋深淺,難以掌握。百年以後鬼民再來,特命新任將軍喬氏單名平者引軍東去,再伐鬼島。賜名雷霆將軍。』吉時已至────揚帆啟程!」
那少年茫然立於船頭,身著甲胃,白皙的臉龐被陽光曬得發疼。
「我......」
才出聲,身後便是應聲一片。
「恭喜大人!」、「恭喜大人!」、「恭喜大人!」
喬平望去,甲板上滿是將士,在喬平的動作之下井然一致地揮舞長戟,金鐵碰撞之聲不絕於耳。
『功成名就,出將入相,此景何如?』
(◣_◢)
翔御一百一十四年,戰後一百一十年,中國東方夜止村。
時值秋末,五穀豐收,菊花遍野,偶有陣雨,時人手持油紙傘遊於巷弄,彷彿花落河道。
村落三面環山,東方是汪洋大海。西風細吹,吹過了廳堂。年少的童子給父母牽著、從外地來的青年老者打點自己的儀容。而在講台上,那稚氣未脫身型修長的青年朗朗說著一席話。
「夜止村讀書風氣素有盛名,全為柳夫子之效。柳夫子名聞遐邇,卻落腳此地、頗為杏壇美談。如今夏收秋來,風和景明,又是一番氣象,且農務告停,正是大好時機。故柳夫子特招有志之士,潛心修學。請諸位輪流來孰內與夫子相談,三日內便會告知各位結果。」
膚色特別白皙的少年臉上的紅暈明顯,然而眾人皆默然聽從,魚貫而入。
任務告一段落,少年吐出一口濁氣,三步併作兩步回到堂後。
「平兒,今次的新生中頗有些可造之材啊。」
柳夫子抿了一口清茶,打發眼前人後笑著對少年說。
少年緬著臉說:「是啊,夫子,只盼您又能調教出好些英才,方能赴京為您天光呢。」
「平兒你可是在自吹自擂?在殿上大顯風頭後,就連自誇英才之舉都說出口了。真不知道這點像誰唷。」
「夫子──」
「好了,不說笑了。平兒,我也知道你醉心於學問之道,這次招生,最年幼的那班便交給你了。好嗎?」
少年先是呀然,然後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神情。
『藏身故里,作育英才,此景何如?』
(◣_◢)
翔御一百一十四年,戰後一百一十年,中國東方夜止村。
時值冬至,深雪紛飛,毛氈火爐無不具備,大紅的裝扮在冷冽中耀得發熱。時人無不滿面堆笑,往那新建大宅而去。
村落三面環山,東方是汪洋大海。平時人們縫衣織布,為來年做準備,今日卻將窖中美酒搬出,身上更是換上鮮見的紅衣。
喬平一身華袍,正彆扭著,三姑六婆又嘮叨如驟雨,好生抓緊一個破綻信步而出才得以喘息。
外廳自然是熱鬧非凡,賓客如雲,喬平並不打算提前拋頭露面。
「平兒,怎麼在這呀?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呢。」
溫柔的嗓子喚著喬平的名,大母慈祥地笑著,就像是過去那千千百百個日子一樣。
「大母──」
喬平應了一聲,卻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
然而,大母卻不以為意,緩步走來,以皺褶的掌底磨蹭著喬平的臉:「好孩子、好孩子,可別哭出來啊。」
「從今以後,我──」
要好好孝順您、要和您一起見識有趣的世界、要與您未來的媳婦一起,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語句在口中千迴百轉。
然而,還是大母看過的場面比較多,她溫言道:「孩兒,以後的日子還長得很吶。」
『家庭和樂,終老一生,此景何如?』
(◣_◢)
成千上萬的世界飛舞著。
每一本書都是一次的生命、每一頁都是一個世界、每一個字都是數不盡的回憶。
成千上萬的書飛舞著。
『此景何如?此景何如?』
一樣的提問不斷重複著。
「無所謂如何。」
不知跨越了多少時間,也不知道跨越了多少空間後,給出的答案便是那樣。
『委實有趣。』
「那些都可能是我,但也都不是我。」
『是你啊,諾,只要伸手去碰觸,那便是你了。』
「所以,都還不是我。」
『你還有什麼不滿嗎?我給呀,甚至連這樣的幻想都能成真喔。』
那鬼訕笑著,拿出了一本寫著「金爆雷霆」的冊子,稍微瞥見便知,裡頭的六翅鬼王無疑有著在舉手投足間撼動世界的權能。
「滿紙荒唐言。」
『嗯?』
「我本滿心以為若以我為本,譜一部傳奇,想必會是悲劇。然而,那也是我以為啊。」
那人信手取來那部書。《不憤不起,不悱不發》,封皮上如此寫著,倐倐翻動,只見大半本書還是空白一片。
『那應該會是悲劇吧?』
「又有誰會知道呢?」
『父母雙亡,飽受欺凌,甚至就連意義都可能不存在,這樣子的──』
「但是,那又有什麼好生氣的呢?」
『......也是,你就是一個不會生氣的人。曾有過那樣的可能性,但是,又被否定了。』
(◣_◢)
翔御一百一十四年,戰後一百一十年,中國東方夜止村。
「柳夫子,咱家喬平給您添亂了,真不知道該怎生道歉才是。」
「伯母免禮,喬平是個天生的良材美玉,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也是我的福氣。」
「唉,平兒就是一生不順遂,自幼失怙,冠禮上又添了亂子,要不是夫子您帶他去鬼島行淨禮,不知道他要何日才能醒轉。」
「好說,好說。」
老婦沉默半晌,又說:「平兒他從未離開夜止村──」
「然而,他心意已決,說是要往京城去,掙得一番事業。」
「我知道。」老婦說道:「所以,還請夫子囑咐那孩子,千萬勿做他想。」
「伯母,喬平一直是個懂事的孩子。我見時間也不早了,逢魔之時不遠矣,就先行告辭,隔天再來府上拜訪,引那孩子走。」
一席言罷,退出了後堂,又與喬家家長寒暄一番,柳夫子踩著不疾不徐的步伐離去。路上見得易庸老先生從喬平的住處那走來,想必是在行前激勵了他一番。
然而,想到冠禮之事,柳夫子又不禁沉思。
樣本應無憤怒之感,無足鳥心知肚明,今次要不是聽聞警訊,也不會有鬼島一遊。不知今後──
正尋思,只見易庸迎面問道:「柳夫子,鬼島上什麼都沒有,你說是吧?」
訝然半刻,像是被逢魔之時點醒般,柳夫子回道:「是啊,然而行古禮時依然不得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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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
在一刻鐘的定時休憩過後,逢魔之時告終,而在明日,喬平那不為外人所道的旅程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