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待少女。」
「嗯?」
「等待神降臨的少女──這不是宗教信仰,也不是什麼羅曼蒂克的形容詞。僅是Give and Take的關係。離家出走的少女們,等待能留宿自己的『神明大人』。代價則是獻上自己的肉體供對方洩慾。」
說白就是這麼回事。
「──這社會真是病態呢。所以你每天就是這樣去尋找可供發洩性慾的對象嗎?」
「不是!」
「呃、每周?」
「不是時間問題,是目的不一樣!我只是想健全地跟美少女過同居生活。循序漸進是很重要的好嗎循序漸進!」
我義正詞嚴地對正眨著碧藍色水靈大眼的她說道。
身高一百五十五公分,胸圍目測D到E,亮麗的金色長髮為了方便行動而綁成馬尾──也是我在街頭的神待區……離家出走少女的聚集地,剛接回家的神待少女。
可以說是達到我頂標的美少女,只是有一個……不,該說是兩個問題。
第一,她只有十三歲。
第二,承第一的正確說法,得年十三歲。
她──是一名貨真價值在等待「神明大人」的幽靈。
現在想想,不久前去搭訕時,旁邊路人們的眼神原來不是鄙視,而是以為我在跟空氣說話吧。
陰錯陽差地誤解神待意思,又湊巧被我看上,一連串的偶然導致我的1LDK住處多一名空氣住戶。
一切都太過離奇,從沒碰過靈異事件的我,現在回想起來都想去掛精神病急診了。
「不管啦,總之考慮一下嘛。重新找人很麻煩耶。尤其是像你這樣能看到我還能碰到我的人。」她鼓起腮幫子,在我身後像隻貓一樣蹭來磨去。
「不幹。如果只是多個伴聊聊天也就算了──」
「求求你嘛。幫幫我擊潰綁走我爸媽,企圖用超能力控制世界的邪惡組織。」
「這難度比搭飛機去俄羅斯參加通靈王大戰還高,不幹就是不幹。再吵我就去找和尚超度妳。」
「呿。小氣鬼、膽小鬼!」
我決定無視因不悅別過頭去嘖嘖作響的幽靈少女,專心物色起下一位理想的同居戀愛對象。
從睡夢中清醒剎那,眼前不是熟悉的臥室天花板,而是無邊無垠的白。
這裡……是哪裡?
我一邊揉著額頭一邊坐起身來。仔細一看,才發現自己面前有個流理臺跟一排廚具──彷彿置身開放式廚房一般。
突然,中性又帶點磁性的嗓音響起:
「歡迎來到我的翔之譽A+。我乃無名之輩,為便於稱呼,客人您可稱呼我為阿翔。」
順著聲音望去,是一名高瘦的中年男子。湛藍色的西裝外套與西裝褲,戴著一條鮮紅色的領帶,有著俐落短髮與滿臉鬍渣。最特別的,是他戴著一雙一黑一白的手套。
男子高雅地坐在餐桌椅上,眼神像是能穿透人內心般銳利。
「這裡是虛幻與現實的交界、精神與物質的縫隙、有與無的意識中介點,數奇命運者方有資格進入之處。這裡的景致反映出客人您的內心世界。」
接著,他將雙手交叉扶住下顎,淺淺一笑。
「您在不久的未來,將面臨巨大的困境,身陷囹圄。而我的職責,就是協助客人您平安度過……」
轟隆一聲,嚇得我整個人從床摔下來。上一秒還是一片白,這一秒一片黑。好不容易搞清楚東西南北後,才想到這是自己的臥室,還沒來得及按開關開燈。巨大的光源就直直打入。
咦……?
光源、直直、打入……?
我愣愣地看著被炸出一個大洞的陽台,以及如入無人之境的一名持槍武裝份子。他身後還有數台直升機滯空運轉,光源就是從直升機運著的探照燈而來。
這名戴著全罩頭盔,看不清楚長相的人物,拿著無線對講機咬字清晰地說道:
「發現目標,已確認是靈子代號GS實驗體。因有一般民眾在場,請求丙種開火滅口許可。OVER。」
滅、滅口!?
「果然來了嗎,十魂乙!」
不知何時躲在我身後的她,探出頭來對他們叫罵著:
「只要有這個大哥哥在,你們休想動我一根寒毛!」
「不不不,我完全沒有要抵抗的意思。」
我先是高舉雙手示意投降,接著把身後的她拉到身前。
「目標是要她的話請收下,我什麼都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當然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們能賠償我一點牆壁補修費用……呃,不行的話也沒有關係啦……大家都文明人,可以把槍放下好好談對吧?對吧?」
「許可,OVER。」
從對講機傳來回應,到他扣下扳機大概不到一毫秒。
回過神來,自己又身處於那純白廚房之內。
只見餐桌上多了一碗泡麵,上面還壓著一本叫作「金の筍太郎」的書。
「三分鐘……都還不到。」
阿翔拿出一個白銀製的懷中時計,低語道。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剛剛那些都是幻覺?還是我已經死了?」
「是客人您的未來。無作為之下,必然迎來的破滅。」
「不、那個,我覺得我很配合他們啊。況且我哪來的本事反抗他們?」
聞言,阿翔笑了。
「您真是個膽小鬼。」
「那又……如何?」
我眉頭微微一皺。
──膽小鬼、懦夫、沒骨氣。
人生二十年來,這樣的評語我聽得夠多、太多了。
逃跑到底哪裡錯了?找台階退路給自己到底哪裡錯了?
──往事歷歷在目。
「你是瞧不起我嗎!」
曾經的好友,社團的夥伴在那一天之後就沒再跟我有過任何聯繫。
主動退出田徑社,把機會讓給他錯了嗎?
「如果……你當時……不,還是算了……」
高中畢業時,青梅竹馬從眼角滴下的淚水,是駐留在回憶的青春終幕。
不去試不會成功,可是,不去試不也就不會失敗嗎?
我不懂。
我只想要好好保護自己,為什麼總是要逼我去面對可能會失敗的困難與痛苦?
想去找神待少女交際也是,從一開始就清楚明白Give And Take,不就不會受傷了嗎?
「──雖然客人您是個膽小鬼,心中卻也有如此乾淨整齊的廚房。」
似乎是時間到了,阿翔放下懷錶,把目光重新移到我身上。
「我不懂你想要說什麼。」
「終究,客人您是無法欺騙自己的。我僅是告知客人,這次您沒有逃避的機會……」
轟隆一聲,讓我瞬間回過神來。一回生二回熟,這回我馬上把視線移至陽台。果不其然看到神秘武裝份子跟其身後的直升機。
下一秒,直升機的光源打入,武裝份子拿起對講機講著:
「發現目標,已確認是靈子代號GS實驗體。因有一般民眾在場,請求丙種開火滅口許可。OVER。」
「果然來了嗎,十魂……嗚哇哇哇哇!」
一把抓住身後的她,我頭也不回地往玄關跑。
「妳可不要搞錯,我只是不想死才順便抓著妳一起跑而已!」
以最快的速度打開門鎖,我連鞋子都不及穿,準備逃出屋外。沒想到一開門又是一名持槍頭盔武裝份子。
「呃、可以借過嗎?」
我努力擠出一抹笑容問道。
──砰。
「……」
「……」
餐桌上,我與吃著泡麵的阿翔四目交接。
「您就不能撐到我吃完這碗麵嗎?」
「辦不到啦!這什麼無理GAME!投降也死逃跑也死,我乾脆在他們開口前自盡算了!」
仔細想想這搞不好是好主意,還兼具節省他們子彈的環保效果。
好不容易等到阿翔吃完泡麵。在他拿起一條金色絲綢的手帕擦嘴後,緩緩說道:
「解鈴還須繫鈴人。要突破命運,除了反抗之心,關鍵仍在她──『GS』身上,有句俗語叫三度目的正直,意思就是事情雖然前兩次失敗……」
轟隆一聲,讓我瞬間回過神來。我一腳踢開被子,轉身往記憶中的位置一抱,果然她就在身後。
「啊哇哇哇哇哇!」
「冷靜點。『GS』是什麼?時間不多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從那什麼十魂乙手下逃出生天?」
象徵時間不多的光源打入。
「實、實驗用注入式魂體。跟人結合後,使精神增幅可以影響現實……可、可以不要一直抱著嗎……?」
我無暇理會她的羞澀反應,急忙追問:
「那我現在該怎麼做?」
「發現目標,已確認是靈子代號GS實驗體。因有一般民眾在場,請求丙種開火滅口許可。OVER。」
她有點難為情地別過頭去,隨即又像察覺情況刻不容緩,把臉重新轉正。
「這、這樣就好。」
說完,她忽地閉上眼貼上來。
──那是極為出奇不意的吻。
輕輕地、猶如微風拂過般,她將「全部」印在我的唇上。
「──接下命運吧。即使是這樣的世界,●●●的精神也會與你同在。」
在獨自一人的空間內飲著餐後葡萄汁,阿翔優雅一笑。
條件鎖定──「靈魂迴路」全解放。
肉體適性──A+。
契約確認──預設為Y,All Skip。
心象風景──已存在,Skip。
快速安裝程序終了──All Clear。
──數以萬計,數不清的資訊在我腦海流竄飛過,直至最後停駐在那個詞語上。
幾乎是本能地,我毫不猶豫地念出〈按下〉啟動詞〈開關〉。
「GoldenSona──!」
黃金色的暴風捲起,形成屏障阻隔襲來的槍林彈雨。同時,五感的敏銳度彷彿放大數倍,此時此刻,我能清楚感受到周遭正發生的一切。
「黃金位階?請求乙種開火許可。OVER。」
「不許可。依照作戰指示,請盡速撤離,等待Inferno支援──」
「你們以為我會讓你們得逞嗎?」
「沒有錯,從今天起我就會協助大哥哥,打倒你們救出我爸媽……」
目前寄宿在我體內的她,不知用什麼方式從空氣中傳話出去。不過那也不重要,我趁對方與對講機交談時,二話不說跑去玄關,並一把撞開原先埋伏在門口的武裝份子。
「咦咦咦咦咦咦?為什麼───」
我決定不去理會她對於我逃跑這件事的不滿與質疑。動點腦子都知道待在原地等對方支援絕對沒有好事。
「少囉嗦,逃跑不可恥還很好用啦!」
應該吧?沒錯吧?換作別人也會這麼做吧?
我奪門而出,看到大批的武裝份子和直升機圍著我家,就像是綁架犯的攻堅現場。
話說我明明住在市區耶,警察呢!公權力呢!
「放棄吧,十魂乙本身就是政府的暗部組織,警察不可能來的。」
「真是謝謝妳的說明!」
與她結合後的世界變得截然不同,武裝份子的動作、螺旋槳的轉速、風向和濕度……各式各樣的情報湧入腦中,卻又能在瞬間進行處理,轉化為有用的資訊。
身體變得更加輕盈,好像一躍就能跳到視野所及的任何地方,有形態的物體彷彿兒童玩具,只要輕輕一握就能任意操縱、破壞。
以精神影響現實──心想事成。
在全罩頭盔男的指揮下,武裝份子從我身邊撤離,聚集在一起持槍警戒。抓準這個時機,我跳上隔壁鄰居家的屋頂,金色旋風纏繞雙腳後奮力一躍,那群人已經被我遠遠拋在後頭。
「第三次……終於逃掉了。」我喃喃自語。
可以的話實在不想再次見到那個奇怪的中年男子。
「嗯?什麼什麼?」
「不、沒事。」
說起來,那間廚房是在我把神待少女帶回家後才出現,果然兩者脫不了關係嗎?
「GS」、「十魂乙」、「Inferno」……這是什麼JUMP新連載一樣的展開啊!
我明明只想跟美少女過快樂的同居生活,為什麼要這樣逼我!
我一邊咒罵命運之神的作弄一邊向前狂奔,轉眼間已經離開了自己原本生活的城市,來到較荒涼的郊區邊。堪比噴射機一樣的速度,雙腳卻不會感覺到疲憊,真要說的話,只有精神稍微變得疲倦一點而已。
「到這裡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一放鬆的同時,便感覺到神待少女從我身體裡分離。身體機能和大腦再度變回一般人的水準,無所不能的感覺也消失無蹤。她雙手抱胸看著我,鼓起了她可愛的臉蛋。
「大哥哥為什麼要逃?」
一開口就是直指核心的嚴厲質問。
「什麼為什麼……不逃才奇怪吧。」
「獲得強大力量、對抗神祕組織、拯救哭泣的少女,這不是全世界每個男高中生的夢想嘛!」
「給我跟喜歡日常向跟廢萌作品的男高中生道歉!」
「那種生物不存在啦!」
「而且我早就高中畢業很久了!」
「唔,好、好吧……」
居然是在這種地方妥協,神待少女的思維真讓人猜不透。
「唉,不管如何。」我嘆了一口氣,「妳剛剛也說了『十魂乙』是政府的組織,看來並非毫不知情。妳到底是誰,這個組織是什麼,剛剛那個……『GS』又是什麼,把妳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告訴我。」
「然後大哥哥就會幫我了嗎?」少女的眼神閃閃發亮。
「唔……」
說實在地,我不想跟這件事扯上關係。
能夠調動這麼大的陣仗包圍我家,政府肯定早已默許。要幫助眼前的少女無異於要和政府、甚至整個國家對抗。先不說我的個人安危,家人、朋友都可能被牽扯進來。
但就算不抵抗,從剛剛武裝部隊的反應也已經看出我的下場八成就是被滅口,完完全全地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管哪個選項都只能看到布滿荊棘的Bad Ending。
「……我考慮看看。」
「太好了!我就知道大哥哥人最好了!」
神待少女露出見面以來最燦爛的笑容,天使般的面孔甚至讓我一瞬間產生「怎樣都好」的念頭。她拉著我的手,開始說起她所知道的一切──
「十魂乙」,是受政府支持、獨立運作的研究機構。
他們研究的項目為「人格兵裝」──以人類的慾望為動力,達到破壞、殺傷等目的的技術開發。研究素材大多來自幽靈,雖然只要能萃取出精神的話活人也可以,但出於成本考量,使用徘徊現世的靈魂作為實驗體是最方便的。
以精神改變現實,想要「改變」的慾望,諸如食慾、性慾、貪慾、愛慾……不管什麼樣的情感,只要足夠強烈就能成為驅動兵裝的原動力。
據少女所說,為了讓幽靈存有執念不要自然消亡,十魂乙抓住了她的父母,並強迫她協助研究。但這種不平等的合作關係在數月前中止了,因為不明原因的實驗意外,大量靈體從研究設施逃脫,十魂乙隨之在全國展開了大規模的搜索行動。
任何無關平民若得知「十魂乙」的情報,格殺勿論。
「剛剛那個頭盔男口中的『Inferno』又是什麼?」
「他們是專屬於十魂乙的特殊部隊,裝載機構最新開發的武器……當然也包括『GS』。」
也就是說雖然數量不明,但擁有那種力量的還有一群人嗎……
「事情就是這樣,我們快走吧。」
少女抓起我的手往前走。
「等等、我們現在要去哪?」
「那還用說,當然是『十魂乙』的研究總部呀。」
「就我們兩個人嗎」
「啊對了,我是幽靈,普通的武器對我沒有用,只會直接穿過去。」
「謝謝妳的補充,讓我對直接突襲總部的決定更有信心了!」
「欸嘿嘿……」
「欸嘿個頭啊!」
不管怎麼想戰力差距都太懸殊了,就算是一般的熱血王道展開,去敵人的總部前也要有好幾十集的劇情來找到夥伴、擊敗四天王幹嘛幹嘛的,一開頭就直奔最終BOSS所在地,簡直比被腰斬的漫畫還要慘烈。
我盡力說服神待少女,打消她飛蛾撲火的念頭。
如果有路人經過,大概會看到我跟空氣不停爭論,而害怕地趕緊離開吧。
不會有人想接近這裡。
──我應該想到這點的。
「唷。」
我轉過頭,看到一名穿休閒T恤的高瘦男子向我打招呼。他染著一頭金髮,脖子上還有刺青,看起來頂多二十歲,就像翹課閒晃的不良高中生。
「怎麼了嗎?話說在前頭,我現在身上一毛ㄑ──」
男子叼著菸的左手動了一下。
下一刻,周遭已經是純白的廚房。
「這次撐了滿久時間的嘛。逃脫現場、盡量掌握情報……姑且算及格吧。」
阿翔坐在沙發上,剛吃完的泡麵碗還沒收,他已經拿出了PS4的手把。
「欸?這是什麼情況?」
「會來到這裡,只有一種情況。」
我全力回想最後見到的景象。
突然出現的神祕男子、細微的手部動作。
「我剛剛……被殺了嗎?在那短短的一瞬間……」
「慢慢等人變身然後講解劇情的反派只存在於漫畫裡喔。」
阿翔把身體埋進沙發,看起來非常舒服。
「隨時警戒、隨時思考,光是及格是沒有用的,在客人前方的命運,可不是六十分就能打發的東西哪。」
回過神來,少女雀躍的樣子出現在我眼前。
「啊,我是幽靈,普通的武器對我沒有用,只會直接……唔唔?」
我將她抱住,強硬地吻了上去。
少女驚訝的表情、身上的味道、唇的觸感,她的一切進入我體內。
熟悉的感覺再次湧現,世界變得無比清晰。
「GoldenSona──!」
資訊不斷流入,感官被強化到極限,總算捕捉到從後方逼近的「異常」。馬上跳開的同時,烈火從我原本站的位置燃起,猛烈的火舌竄上數十公尺,致命的焚風和熱度席捲而來。
「你這傢伙是誰!」
拉開距離後,狠狠瞪著對我發動襲擊的金髮男。
「死人不需要知道。」
金髮男左手拿起菸,手指擺動,天空彷彿被烈日照亮。大量的火雨從空中降下,房屋、樹木一被接觸便燃燒起來,來不及逃走的普通居民驚慌逃竄,但在密集的火雨下也轉瞬間就化為焦屍。
透過強化的感官,得知在數百公尺外,大批的武裝部隊早已拉起封鎖線,自己的動向可說是從頭到尾都被掌握。
那麼眼前的人是誰,對比剛剛得到的情報就很明顯了。
「快住手,你們把人的性命當成什麼了!」
用強化過的身體能力閃躲火雨,閃不掉的就用暴風吹開。
「他是什麼人?」在心中問神待少女。
「唔,他、他是Inferno的主力成員,九獄之一。雖然脾氣暴躁,但力量是無庸置疑的,在機構裡沒人想跟他扯上關係。」
「左跑右竄的,煩死了!」
金髮男表情變得猙獰,數道火柱從他身後竄起向我襲來。強烈的熱光讓我不由得移開視線,想要將其偏移卻力不從心,其中一道火柱狠狠擦過我的右肩,留下大片的燒傷。
「唔!」劇烈的疼痛讓注意力一下子渙散,尤其還要分神應付頭上的火雨,根本分身乏術。
「大哥哥!」
「結束了。」
金髮男一直空著的右手彈了響指,忙於閃避的我注意到腳下傳來高熱。
「慾望是人類前進的燃料。擁有強大的『慾望』,『GS』的性能才能被完美發揮。」
阿翔翹著腳,O鍵連打,畫面上的遊戲角色在一個又一個隱蔽物間跳來跳去。
「但我只想活下去……話說這整件事明明都跟我沒關係,為什麼……」我抱頭蹲在地上,仔細思索自己從前到底幹了什麼壞事,才會遭到如此報應。
「而且那傢伙也太強了吧,我根本打不過啊!」
「正常。人家可是訓練有素的軍人,心理素質、對兵裝的熟悉度、戰鬥經驗,本來就不是一個死宅大學生比得上的。」
「唔、確實。」雖然被說出事實還是有點受傷,「那我到底該怎麼做?」
「思考。您的目的是什麼?您所冀望的是什麼?只有釐清自己的『慾望』,才能找到突破命運的勝機。」螢幕裡,遊戲角色趁著敵人轉身的空檔華麗一跳,踩在頭上演繹了一場漂亮的偷襲。
「力量沒有單純地大於或小於,端看使用時機和當下情況的不同……」
「啊,我是幽靈,普通的武器對我沒有用,只會直接……唔唔?」
我抱住神待少女,再次對上她的唇。總感覺連襲擊女孩子的動作也變得熟練了,真令人憂心。
「GoldenSona──!」
我往旁跳開,感官將附近的所有活物一一捕捉。確認金髮男的位置後,馬上往反方向逃走。
「耶耶?又要逃?」
「安靜一點。」
集中精神,繞過襲來的火雨,迂迴地在障礙物之間遊走。
「左跑右竄的,煩死了!」火柱從金髮男身後升起,我繞到電線杆後,配合柱體的阻擋化解了火柱的攻擊。
「給我去死、給我去死,全部燒光吧!」彷彿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金髮男不斷幻化出火球和火柱,再搭配持續的火雨,我專注於逃跑上,在他周圍不斷閃躲。只要稍有閃失就會被火焰吞沒的壓力下,精神上的疲憊也不斷累積。
規格相差太多,對方高漲的「憤怒」幾乎要將我吞沒。
而我卻沒有與之相對應的慾望,所以才會被壓制。
可惡,機會……機會到底在哪裡?
我不斷思考,感官放大到極限,試圖找尋轉機。
此時──我注意到,遠處的封鎖線陷入一陣混亂。
「就是那裡!」
全力掃開攻擊,製造出一瞬間的空檔,接著往混亂處奔去。
「嘖,別跑!」
金髮男單腳踏地,引發猛烈的爆炸。他藉著那股爆炸產生的衝力朝我追來,速度遠超於我,過不了幾秒就會被追上。
──只要幾秒就夠了。
前方的武裝部隊倒下大半,剩下的人也沒有注意這裡,而是警戒著封鎖線外。我利用衝刺的速度一舉躍過他們,金髮男緊接而至,燃起的火舌將途經的武裝份子都給吞沒。
「燒了你──」
在我停下腳步的同時,火海襲來。
「──看來趕上了呢。心象啟動,轉移開始。」
接著,耳邊傳來銀鈴般的女聲。
銀白色的光芒將火光覆蓋,剛才的高溫彷彿幻覺,被燒成廢墟的街道、成群的武裝部隊以及金髮男都在一瞬間消失。
當我回過神時已經身處室內。明亮的會議室沒有任何窗戶,似乎是位於地下室的空間。從激烈的戰場一下子轉移,我還沒反應過來,便看到一名年輕的女子站在我身後。
棕色長髮綁成馬尾,白色短袖上衣配上牛仔短褲,雖然身材嬌小卻散發一種幹練的氣息。
我的青梅竹馬、佔據了我年少時光的少女。
「怎麼會……」
「沒想到你也跟這件事扯上關係了。跟我來。」
對於這意外的重逢,她卻沒表現出驚訝的情緒──或者只是假裝鎮定而已。她示意我跟上來,接著打開會議室的門,來到長長的走廊上。
我看著從小一起長大的她的背影。
在我們分別的兩年,在畢業發生的那件事之後,她在哪裡做了些什麼呢?
「大哥哥,這人是誰?」神待少女跟在我後面。
「從前住在我隔壁的鄰居,一直在同所學校直到高中,後來應該到外地讀大學了……才對。」
「嗯~原來是青梅竹馬啊~」
總感覺她的語氣有點奇怪。
「怎麼了嗎?」
「沒事的唷,不管大哥哥有什麼樣的女性朋友,都不關我的事,嗯。」
「妳該不會在吃醋吧?」
「什、不要瞎掰好嗎,完完全全沒這回事。」她撇過頭,「對了,那個狐狸精的身上,也有『GS』喔。」
「──天堂解放陣線。」她走在前頭,馬尾隨著她的步伐一晃一晃的,「我們是非法成立的地下組織,為了反抗『十魂乙』,將受害的無辜人民和靈魂從不人道的實驗中解救出來。」
「這樣啊……」一天接收太多資訊,現在的我只能說出這種感想了,「這個組織成立多久了?」
「五年……我大概一年多以前加入,因為哥哥被『抓走』了。」
「……」
兩年前,她的哥哥在打工回家的路上被酒駕車輛追撞。
本來意外死的靈魂會在生前的家附近逗留一段時間,但我後來卻一直找不到人,原來是因為發生了這種事嗎?
「這麼說起來,聽說數個月前十魂乙發生意外,許多靈體逃掉了。這也是你們做的?」
「不是,跟我們沒關係。」她聳聳肩,「但那確實是關鍵的轉機。我們同步展開搜索,網羅了部分逃出來的實驗體。要擊敗十魂乙,祂們將是必要的力量。」
「剛剛那個銀白色的光芒就是妳的『GS』?」
「嗯,只是她平常都沉睡著,沒有你那位這麼有活力呢。」
她回頭看了我一眼,神待少女則做出鬼臉回應。
「那妳會……額,莫名跑進一間廚房,和不認識的大叔聊天嗎?」
「那是什麼?完全沒聽說過。」
「不,沒什麼事……」
雖然同樣擁有「GS」,但只有我才會見到那個奇怪的大叔嗎……
果然還是存在許多未知的謎團。
「總而言之,」她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到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緊繃的表情一瞬間鬆懈了下來。
「……」
背負著難以想像的壓力,冒著死亡風險與龐大組織對抗,但正因為我從小和她一起長大,才能知道她──實際上也只是普通的女孩子而已。
總是做著超出能力的事,不管有多麼困難,她都會攬下來並全力辦好。
在社團時便這樣了,她就是這種人。
和被稱為膽小鬼的我不同。
不管我遇到的是什麼人,他們都有明確的目標,支持他們前進。
即使沒有退路,也絕不會逃避。
「謝謝妳剛剛救了我。」
「……不用謝我。我會救你,只是為了我自己的利益而已。」
她朝我伸出了手。
「加入我們吧,十魂乙不會這麼簡單地放過你。但是──只要能正確運用這股力量,等待你的就不會是死亡的命運。」
「聽到了沒大哥哥,正義的夥伴出現了唷!」
神待少女在旁邊興奮地跳來跳去。
「不要亂跳了,很礙眼。」嘆了一口氣,「好吧,畢竟我一個人也無法逃離他們的追殺,至少跟著你們還能有個照應。」
我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嗯,謝謝你。」
「不用,我也是為了我自己而已。」
「你和我一樣,都是心口不一的人呢。」
她莞爾一笑。
「那,你下一步想要怎麼走呢?」
棕色的馬尾推開一道道厚重的鐵門,將我安置在了一間空蕩的房間,只有幾張塑膠椅能說得上擺設,讓我意外的是來到此處後並沒有看到多少人影,若說是反政府地下組織也過於寒酸了些。
「對、對了,這裡到底是哪裡?」
「東京,東京的上空喔。」
「欸?上空?飛機上?」所以應該說是天上組織?
「不對,」她抓了抓頭最後彷彿放棄解釋,從身後掏出了一小型的平板。
「從外部看,大概是這個樣子。」
一個巨大的無窗方型人造物漂浮在雲層之中,平穩的飛翔在半空中。
「這是另一個成員的『GS』,沒有我瞬間移動的能力這裡基本上無法被入侵,這也是我們能有一戰本錢的原因……直白點就是不至於全滅。」
此時,一抹銀光從與我年齡相仿的女子身後出現,與稚嫩的五官相反的是那沉穩氣息,看起來不足10歲的銀髮少女打著哈欠看了看在場的其他人。
「啊啊──嗚,這就是葵姊姊每次說的那個滿大哥──」
銀髮少女還未說完,稚嫩的雙唇被葵迅速的用手堵住,以至於後半段的只聽得到「嗚嗚嗚」的聲音。
「哈哈,她是我的GS,叫做銀。」葵轉身與我介紹著身後露出一臉有趣的幼女,貌似嘟噥著「不要多嘴啦。」之類的話。
「大哥哥你好啊,都某都某。」一股詭譎的視線透過我望向身後的金髮少女,而身後的神待少女則傻呼呼的一眨一眨水藍色的大眼。
「回歸正題,小滿,你接下來有何打算,你的GS又有什麼能力。」
葵喊著我的小名,將話題拉了回來。
「其實我……沒什麼想法,也沒有像剛剛那個噴火男或是你這種瞬間移動的能力。」
「欸?怎麼會?若能駕駛GS的人應該都會獲得與所謂的心象風景相關的能力……你與她訂下契約多久了?」
「大概兩個小時吧。」這麼想想一切是多麼的迅速發生,從撿到身旁這神待少女直到現在才有喘息的空間,說好的與美少女LOVELOVE的生活呢?
「這樣啊,」葵托著下巴暗忖後聳了聳肩說道:「或許是還沒顯現罷了。」
「那你能活到現在還挺了不起的呢,不管如何你先休息休息,晚點我與其他人討論要如何安置你。」
青梅竹馬拍了拍我的肩膀,小聲的說著辛苦後離開了房間,反倒是那銀髮的少女招了招手,示意不要讓我身旁的幽靈跟過來。
「提醒你一點,金的背後,水很深……踩下去小心滅頂啊。」她對在後頭四處亂轉的少女投以不信任……甚至是厭惡的眼神,隨之跟著葵一同離去。
「怎麼覺得來到這裡後我都快變成配角了,跟那狐狸精相遇就這麼高興嗎?」
幽靈少女走回我的身旁,鼓著臉頰假裝生氣。
「說高興嗎……一定有啦,但總覺得這種高興用的是過高的代價交換而來的呢。」
不理會身旁的「這時候要說沒有高興啦白癡。」我坐上了紅色的塑膠椅,窩在房間的一角闔上雙眼。
「這次撐蠻久的嗎,與防萬一提醒你還沒Game over喔。」阿翔跟上次看到他沒有太大的不同,只不過換了個姿勢繼續陷入沙發之中,手中拿著一本正夯的「不要講幹話」
「我能問問題嗎?」
阿翔轉了一圈,貌似答應後我繼續開口。
「這裡是哪裡?不是所有有GS的人都看的到你對吧?」
「對喔,這裡是魂之聖堂……開玩笑地,這裡是我的小窩,至於更詳細的我無法告訴你,但我相信你已經理解了來到這裡的原因了。」
「雖然原先就不期待你給予正面的回答……所以你的目的是要我打敗十魂乙?」
「非也,吾乃觀測者,簡單來說就是打打嘴砲,真正的選擇權一就在你的身上。」
「這樣說,我到底有沒有機會──」「當然有,所謂的機會不是像O迴的花瓣一樣有著絕對不可能的答案,或許你的敵人突然全部心臟病發死亡也不是不可能對吧。」
「那……我都沒有什麼超能力嗎,最少我也希望有戰鬥的本錢啊。」
「哼哼。」
──當然有囉。
轟隆一聲巨響,白色的飛天巨大方型物發出了劇烈的搖晃,窩在我膝上的女孩傻悠悠地抬起頭看著四周,不久葵拉開了大門,滿臉驚慌一把把我抓起。
「該死,小滿你到底撿回來了什麼東西,十魂乙從來沒有這麼執著過啊!」
「他們打上來了?」
「差不多這個意思,快點,我們趕快轉移到其他地方去。」
再次劇烈的搖晃,隨著葵的腳步來到了一間看起來像是司令室的房間,大約數十名年紀大大小小的人慌亂的拿著資料或武器等等準備逃生,卻在這時又一個巨大的爆炸將周遭的牆壁炸出了一個大洞,不知道什麼原理房間內的人並沒有被吸出去,但狀況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找到你了啊小貓咪。」
憤怒的金髮男全身上下散發著火花,每個步伐都讓地板溶出焦黑的印子。
「快逃,銀,拜託你了!」
「SilverSona!!」
銀髮幼女踩著輕盈的步伐,踮起腳尖吻向葵,下秒棕髮女孩身旁發出了璀璨的銀光,一團霧出現在其身後。
「滿你跟著其他人先撤退,我先頂著!」
「屁啦你這FLAG也翹太高了吧!」
「想往哪跑,金階的分數就由我拿下啦。」
猛烈的火柱從金髮男的雙手噴出,卻在波及到我之前先被一團迷霧給遮斷,消失的無影無蹤。
「傳送物質的霧之門──白銀位階〈SilverClass〉嗎?」
「抱歉我可沒打算放棄啊,阿滿快撤阿!」
數道火柱在次襲來,一一被那迷霧給吞噬,但卻不見葵有任何一絲勝算,我從背後看往被熱風吹散的棕色頭髮,心一橫決定要往霧之門移動時,在身旁的少女開口,藍色的眼睛盯著我。
「大哥哥,你又要跑了嗎?」
是阿,我已經受夠了逃跑。
膽小鬼又如何,懦夫又如何。
弱者依舊擁有著自己勝利的手段,不去試不會成功,可是,不去試不也就不會失敗嗎──但這真的是我所渴望的人生嗎。
心跳在憤怒的躁動怒吼著,啊,這時候看著曾經喜歡的少女面對死亡還算什麼男人。
「不,我不打算逃了。」
聽到了我的答案,少女彷彿鬆了口氣般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我輕輕的吻向金髮少女,溫熱的唾液在雙唇之間交替層疊,小小的手掌抓緊我的肩膀,一股力量流入全身,金色個狂風在身旁颳起。
「GoldenSona──!」
「喔喔,有好戲看了,果然這種英雄救美的情節是王道之中的王道啊。」
阿翔看著電視,吃著爆米花說。
灼熱的火焰逐漸壓過迷霧,葵一步一步往後撤退,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牆角,但他不再聽到房間內有其他人的聲音。
──至少所有人都撤離了。
「抱歉啦,哥哥,阿滿,我喜──」
女孩呢喃著絕望的字句,就在這個瞬間一到金光切斷了火焰,右手散發著金光的男子出現在戰場中央,葵又驚又喜地大喊到。
「優、優滿集!你不是撤退了嗎──啊啊啊!!」
「我只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行動罷了。」我說著,眼前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彷彿遊戲FPS過低一般,每個動作都輕而易見,而身上也正湧著高漲的性慾,褲襠正朝氣的隆起。
「這就是,黃金位階的力量嗎?啊啊啊啊,隨便啦,只不過是剛搞懂人格武裝的新手怎麼可能─?!」
「『沒有反派會等到別人說完才攻擊』」語畢,金色的旋風直擊火焰男的下盤,憤怒的他退了幾步面露憤恨,發出了驚人的咆哮全身化入火光之中。
「啊啊啊啊───」
老實說很可怕,但我高高翹起的聖劍卻讓我絲毫感覺不到戰敗的可能。
所以我,不會退縮。
碩大的火球將我完全吞噬,身後葵發出了淒厲的慘叫,然而在那火球之後的,是那直立不動的黃金人影。
堅挺的聖劍,將火球一分為二,故那男子毫髮無傷。
「你還有其他招嗎?不然就輪到我囉?」
「金超‧強爆!!!!」
金色旋風停在了火焰男的身前,金色的手臂穿過了他的胸膛,拽出了一抹熾熱的靈魂,最終消散於天空之中,失去GS的混混也跌坐在地面上雙眼放空。
「走吧葵,是時後反擊了。」
擊敗金髮混混之後,我和葵悠閒的穿過霧之門,從已然化為空中廢墟的空中堡壘,轉移到位在東北深山的備用基地。比起空蕩蕩的空中城堡,在這裡我和葵分配到的是兩人一室的擁擠艙房,書桌衣櫃上下舖的標準配備雖然狹小但還算乾淨。下半夜的大家都累壞了,看著化成光芒的銀、趴在書桌上睡的小金,聽著失散已久的青梅竹馬那陌生卻又熟悉的可愛鼻息,我也很快的進入了夢鄉。
然後睜開雙眼──
「嘶嘶嘶嘶嘶嘶──」
吸食拉麵的聲音,從面前的阿翔口中傳來。
而意識到自己又來到「房間」,優滿集的臉上立刻浮現了三個大大的黑人問號。
「我不是才打敗Inferno的那個金髮男、跟著小葵到避難所去嗎?我怎麼會在這裡?難道我們大半夜的被偷襲,我又要領便當了?」
「錯,這周目的你還活得好好的,不過倒是我這邊快要不行了呢,真遺憾哪客人,嘶嘶嘶──」
彷彿呼應著阿翔的話語,純白的牆壁掉了一小塊下來,牆壁的背後依然是純白的色塊就是了。
「所以呢?我沒事的話這次叫我進來這裡幹嘛?」
「嘛,不要這麼無情嘛,當作是從我這邊畢業的『結業證書』,想說給客人您一個禮物,嘶嘶嘶──」
禮物?如果是要送我東西當然沒有理由拒絕,不過這傢伙怎麼看都在一邊講幹話一邊吃拉麵啊,哪有要給我什麼東西的打算?
你看,現在還拿起湯匙喝起湯來了呢。
「所以說千歲軒真的不好吃,倒了也是活該。」
阿翔一邊碎碎念一邊放下湯匙從座位上起身,隨手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錦囊般的小袋子:「不要小看它,這個是少數可以帶出『食堂』的東西。我給客人留了一道錦囊妙計,不到關鍵的時候千萬不要隨便亂用──接下來要是你再隨便作死,我可不一定有辦法再來救你啊!」
朦朧之間,好像聽見了女孩子的聲音……。
「明明是我先來的,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狐狸精還好意思說,都從滿哥哥面前消失多久了還好意思仗勢欺人嗎!」
一左一右兩個脫的只剩內衣的少女坐在我的兩側,互相在對方的臉上拍了一巴掌,響徹狹窄的室內。
「啪!」的一聲讓我的意識瞬間甦醒。
「所以現在是怎麼回事,還有為什麼我的褲子被妳們脫了一半啊啊啊啊啊──!」
「很顯然是一遇到優滿就腦大短路的葵姊跟你家的那個神經病在搶先攻權之類的吧,真是受不了。」
棒讀、面攤、眼神死,坐在一旁書桌椅上隔岸觀火的銀醬大概和現在的我一樣無奈吧。不過話說妳也別光顧著看,至少把妳的主人架走啊啊啊!
「啊啊,麻煩死了,我先去餐廳了,妳們完事了再來~」
銀妳不幫我就算了,居然還這樣直接給我跑掉……,回過神來,原本在我身上扭打成一團的一人一魂居然握手言和停下了動作,一起用欲求不滿的眼神盯著我看。
明明是期待已久的神待少女外加失散已久的青梅竹馬──如果是昨天的我大概會心懷感激地收下她們兩人的身體,但現正跨過那條線的我心中百感交集,身體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是昨天過度使用能力的結果嗎?我在內心猜測著。
基本上沒好好吃過飯的我,面對「避難所食堂」裡堆滿的罐頭食品還是不禁感到汗顏──說是「反政府組織」,結果連蓋在山上的臨時避難所裡面放的儲備糧食都比我每天三餐吃的還要好是怎樣啦!一個個罐頭打開,生火腿啊、醃魚肝啊在我眼前爭奇鬥艷,雖然說這些確實是很能放啦,但這也太奢侈了吧!區區反政府組織到底為什麼會這麼有錢啦!
「跟十魂乙有仇的人裡面也不乏有錢人,更何況我們這裡還有一個GS能力是讓存款尾數每三天加一個零的怪老頭呢。」
在我內心小劇場的同時,葵還真的一臉平靜的端了兩個淺淺的裝著琥珀色香檳的玻璃高腳杯坐到了我的對面:
「所以不用緊張,就當作是我們每天冒著生命危險作戰的補償,放鬆心情享受吧,乾杯!」
雖然表面上叫我放心,喝下香檳後卻開始低聲碎碎念著一些「沒關係這是我應得的」之類的話語,比第一天見識到這排場的我還要緊張的樣子。看到這一幕的我鬆了口氣,就算背負了拯救世界的責任,那個總是執著一些小事、總是在奇怪的地方鑽牛角尖的鈴科葵子還是沒有變嘛。真是可愛。
跟某個傢伙完全不一樣呢。想到這裡我開始和抓著我的肩膀掛在我身上的GS對話:
「所以妳打算甚麼時候下來?」
「在妳認清現實之前。」
「認清什麼現實?」
「跟那個做完就當沒事的狐狸精比起來,人家好太多了的現實。」
「小滿,妳家的GS看起來對我很有意見,需要一點教訓呢……」
「沒錯,我就是不爽妳這個狐狸精,青梅竹馬了不起啊!(鬼臉)」
「抱歉,青梅竹馬就是了不起──」
就在我們在食堂又鬧成一團(雖然對旁邊的其他天堂解放陣線成員來說大概比較像曬恩愛)的時候,一個一臉國中生屁還樣的刺刺頭小子走進了餐廳,用著崇拜8+9的DQN系中二病患者的標準語氣說道:
「喂、姓優滿的,吃飽飯給老子去第三會議室一趟,boss有事情找你。」
「找小滿有事情?我帶他一起過去吧?」
葵連忙反應,不料卻卻被國中生臉的傳令兵一口拒絕:
「沒妳的事,老大要他一個人過去,喔對了,GS跟著好像沒關係。」
丟下了這句話後,國中生就頭也不回地離開食堂,金髮的神待少女則指著葵大笑道:
「聽到了吧鈴科葵,這就是妳虧待我家優滿集的下場啊哈哈哈哈──」
「吵死了,走啦速戰速決。」
而我,就這樣跩著一直忘記取名字的神待少女,循著剛剛向葵詢問的路線,來到了第三會議室門口。
「不能進去。我只能放優滿集一個人進去。」
拿著槍枝鎮守第三會議室的保全用拿下墨鏡瞅了一眼金髮少女後,搖了搖頭。
「哼!就憑你也想攔住我?對沒有實體的神待少女來說,牆壁什麼的……」
神待少女完全無視保全的阻擋,也不正面突破而是繞到旁邊的牆壁,然後「碰!」的一聲撞了個滿頭包。
「……什麼?這世界上居然有人家穿不過去的強?!」
「我們這邊的牆壁都是有經過特殊處理的,放棄吧。」
「……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在神待少女表演勞山道士的同時,我低聲向無奈的保全道歉之後走進了牆壁後方的會議室。
「終於來了啊,優滿集──」
昏暗的會議室裡只有一個人影,一道聲音。
「初次見面,我是反政府組織.天堂解放陣線的創辦人,在下千反田翔子,請多多指教。」
又是翔嗎,真是不祥的徵兆呢。不過聽起來像是
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燈光突然亮起,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個穿著黑白歌德蘿莉洋裝、帶著眼罩的少女。雖然有著和葵相似的,大學生左右的臉蛋,但身高比一百五十公分左右的金髮神待少女還要矮了一個頭,再加上胸前似有若無的微妙凸起──雖然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但確實是稀有種呢。
正當我用有些下流的眼神打量著眼前的千反田之時,她也慢慢地站起身向我靠近,一邊拿起桌上的資料隨手翻閱:
「經過了這麼多年的奮鬥,我們終於找到了可以和十魂乙一決勝負的最終兵器了」
「那是指……我嗎?」
畢竟是打敗了就算在Inferno裡面算是top class的憤怒金髮男,會被重用也是理所當然的。
應該是這樣的感覺吧。
「不,不是現在的你。算了,我這樣問好了,你覺得你昨天晚上打敗的那傢伙,在Inferno的九獄裡排行第幾?」
「看他的脾氣和把一切燒盡的破壞力,不是第一也有前三吧?」
雖然很想吐槽九獄是哪來的奇怪稱號,但我還是誠實的說出了心中的想法,卻引來了紫色頭髮的少女,千反田的笑聲:
「呵呵呵、少年啊,這是你太小看我們的敵人了。那傢伙除了脾氣很大牌之外,基本上在九個人裡面裡面都算是吊車尾的喔。」
「……」
這樣啊,殘念。
果然以現在的我就想要打敗十魂乙、贏來happy end,還太早了嗎?
「所以,千萬不要打了一場勝仗就沾沾自喜喔。不如說現在的你還只是顆等待琢磨的原石罷了。讓你成為鑽石的責任,就交給我吧!」
說完,翔子拿起了放在桌角的遙控器,按下其中一個按鈕,小金的慘叫聲從門外響起。
「你、你要做什麼呀啊啊啊啊啊──!」
「這是打算做甚麼……?」
透過身體接觸和神待少女結合、發動GS進行戰鬥,不是整個十魂乙與反抗組織共同在追求的東西嗎,那刻意把我和小金分開,到底算是哪門子的「訓練」啊?
比起焦急和憤怒,充斥在我現在心中的是更多的疑惑與不解。
「很想救她對吧?那就試著在不召喚GS的情況下從我『迷宮』中逃脫出去看看吧?」
說著說著她右手一揮,無數門廊壁牆憑空冒出,伴隨著突然颳起的狂風,我離會議室、乃至於小金所在的大門
「千反田小姐,可以告訴我這樣的訓練有甚麼意義嗎?」
而我奮力地大吼,只迎來了一句幽幽的回答:
「哼哼哼,你以為十魂乙這麼簡單嗎?如果你只有把聖劍的話,光是『靈魂淨空領域』你就沒轍了吧?要突破十魂乙、完成英雄救美拯救小金父母順便為民除惡的王道英雄劇本,你還需要第二把武器!來吧,看你能在突破我的『紫式位階_霞之謎陣<Maze Of Afterglow>』的途中覺醒甚麼新的力量吧!」
她一下子噴出太多資訊讓我一時無法吸收。但我相當確定要是等她的迷宮召喚完全後再來慢慢闖肯定來不及救出小金──而這傢伙雖然自稱反抗軍的首領、在這一年收留葵她們的存在,不過從剛才的言談裡我完全沒有辦法信任這樣的傢伙。
我該怎麼辦?
──對了,廚房裡的阿翔留給我的錦囊妙計。
愣了一秒,我和紫毛的千反田的體感距離又拉開了好幾公尺,我解開縫製精細的小布包,裡頭的紙條只寫著短短一行字:「讓你的王之力覺醒吧。」
又愣了一秒,然後向受到甚麼力量感召似的,我開始全力衝向千反田所在的「前方」。在飛速浮現的牆垣石壁上高速前進,好像跑著超高速跑步機的我感覺每踏下一步都散發著源源不絕的力量。
──這和由性慾驅使的GS不同,阿翔短短九個字的激勵讓我法喜充滿,讓潛藏在我七代單傳的血脈、潛藏在體內深處的崇高力量得以復甦覺醒、重見天日。
那怕這只是唯心論者可悲的妄想也好,那一個瞬間我真的認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
「我、我的王之力啊啊啊啊啊──!!!!!」
跨過從地面竄出的最後一道石墻,我的右手伸向了千反田小學生程度的胸膛,從驚訝地說不出話來的紫毛少女身體中,抽出了一把鑰匙。
「那傢伙做到了啊,真不愧是我阿翔看中的存在。」
已然分崩離析的純白廚房裡,阿翔拿著只剩半截的遙控器,盯著嚴重破裂的電視螢幕裡,大放王之力的優滿集英勇戰鬥美麗身姿。
「葵,我問你喔……」
「怎麼了?」
月明星稀的夜晚,在臨時避難所的某條看的到天光的無人走廊下,只有我和從小一起長大的鈴科葵,兩個人坐在牆邊沐浴著柔和的夜光。
「等等啦!明明還有人家,說什麼只有兩個人!人家怎麼可能讓你和那個狐狸精兩人獨處啦!」
咳咳,好吧更正,是兩人兩魂。
「小滿你有什麼想說的就快點說嘛!」
「如果我說要脫離組織自己來的話,你會跟我走嗎?」
「蛤?說什麼傻話,你知道千反田大人帶領的天堂解放陣線經過了多少年的努力才有今天的規模、才能勉強跟政府支持的十魂乙對抗嗎?如果你現在跑出去單打獨鬥的話,他們手指一彈你就要化成灰了吧?」
我本來想把白天打敗『首領大人』的情況告訴葵,告訴葵拔出第二把劍的我根本無人能敵。
但小金更快的打斷了我的台詞。
「等等狐狸精,妳剛才說什麼,這邊的首領叫什麼?千反田翔子?」
「對啊,怎麼了?」
「這麼說起來,人家從政府那邊逃出來的時候有聽到風聲,說造成靈魂大量脫逃的,是某個疑似刻意的操作失誤。」
小金露出了複雜的表情,那是我在單純樂天、活潑愛鬧又時常少根筋的神待少女身上重來不曾看見的表情:
「而造成那個失誤的元凶,似乎正是Inferno九獄之首‧千反田翔子呢。」
「真巧啊,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遇到同名同姓的人……」
看著自己的青梅竹馬因為無法接受現實而陷入眼神死狀態,實在不是一件開心愉快的事。
「葵妳醒醒啊!什麼天堂解放陣線,全部都是那個可悲哥德蘿莉的自導自演而已!」
「碰!」的一聲,緊急避難所被炸出了一個大洞,除了敵襲之外想不到第二種可能了。十魂乙的人也太會挑時間了吧。
不過看到眼前的景象,不只是我,連葵都驚訝的睜大了她原本已經接近石化的雙瞳。
站在一大批武裝部隊最前頭的,正是幾秒鐘前才被我說成「可悲哥德蘿」的千反田翔子。
「可惡,Inferno的王牌也是妳、創立反抗組織的也是妳、把小金他們放出來的還是妳。妳這傢伙自導自演做了那麼多事,到底有何居心啦!」
面對我的質問,紫色的少女用近乎顏藝的愉悅表情回答道:
「當然是為了將可以征服世界的力量、將整個十魂乙收入手中囉──」
「……」
「優滿集,加入我們吧!能夠給你與能力相應的地位與權力的,只有我而已哦?」
無視對方喊話的同時,我環顧四週,發現除了穿著部隊制服的大兵之外,包圍我們的「大部隊」裡還有七、八個造型各異、奇裝異服的身影。
看樣子Inferno的主力,包含
「那你打算怎麼處理妳一手創建的這個『解放陣線』?」
「哼、這種事情怎麼樣都好吧。不過看在優滿集的份上,在全新的十魂乙統治的新世界裡,要留一個位子給妳也不是不行啦。」
不同於和我講話時還留有一份表面上的器重,面對鈴科葵卻只有「不屑」兩個字可以形容:
「該從正義的美夢中甦醒了吧,鈴科葵。」
「希望這全都是一場惡夢的人,反而是我這邊呢。」
葵原本冰冷石化的眼神恢復了溫度,而且是遭背叛的人那地獄烈火般炙熱滾燙的溫度。
我和眼神發燙的鈴科葵對看了一眼,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我很確信我們在想同一件事。
「──但是我拒絕。」
我隨手捏住小金的臉頰,嘴唇湊過去給她一個吻。
「你以為你們還有拒絕的權力嗎?」
千反田翔子一聲令下,八個人影隨著無數砲火直直衝向我們。
「GoldenSona!!」
我高高舉起的黃金聖劍完全阻絕了兇猛的砲火,在展開GS的同時,無數知覺傳進了我腦海裡的接收中樞──煽情的氣味、嬌嗔的低喃、淫靡的高呼、彷彿光腳踩過乾草堆一般令人心癢的摩擦感、以及插入後截然不同的緊實……,應該在今天早上分兩輪體驗到的五感,在那一個瞬間通通灌入我的腦中。
下一個瞬間,眼前的臨時避難所和千反田翔子的部隊,都被夷為平地。
「SilverSona!!」
而在此同時身後的葵也成功張開霧之門,準備帶著我們離開此地。
至於將要前往的目的地,當然是──
──一棟平凡無奇的灰色大樓前。
「欸,真的是這裡嗎?」
看著眼前這棟比不起眼的女主角還要容易讓人遺忘的平凡建築物,我不禁面露疑惑。
「記得在之前偷來的情報裡看過一次,應該不會錯吧?」
「沒錯喔就是這裡,我的爸媽就在這裡沒錯!趕快進去吧!」
趁著千反田跟十魂乙內亂的現在直搗黃龍入侵十魂乙本部大樓。這樣聲東擊西的戰術真是太天才了,和葵同時想到這種打法的我,真不愧是覺醒了王之力的男人啊。
「快來快來,我的爸爸媽媽就在這邊──」
原本就相當活潑過動的小金來到了這裡之後又變得異常興奮,直直跑在我的前面引導我們前進如入無人之地。
……真的有這麼順利嗎?
小金邊跑邊跳的不停帶我們往上前進,到達某個樓高之後甚至走進了金碧輝煌的電梯裡。詭異的是,過程中完全沒有人打算要阻止我們──不如說,整棟大樓裡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找不到。
……詭異,太詭異了。
「小滿,你不覺得怪怪的嗎?」
電梯裡,葵用懷疑的語氣向我問道。
「恩,一般來說不會把俘虜放在高處吧,而且這過程,也太順利了吧?」
「……。」
「這麼說來,小金跟小銀安靜很久了說,這裡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靈魂淨空領域』吧?」
「不行,我出去看看。」
說完葵就按下了目前樓層的按鈕,停下到空無一人的樓層中查看狀況。
然後我一個人搭著電梯,來到了頂樓。
看到眼前的景象,我愣住了。
雖然從一路走上來的情景可以推知一二,但發生在眼前的現實還是太讓人難以置信。
看著眼前一對慈祥的老夫婦,坐在寫有「十魂乙總執行長」字牌的辦公桌前。
……原來的小金的故事,從頭到尾都是假的嗎?
「小滿抱歉,之前沒有跟你說『實話』……,原諒我好不好?」
一個苦笑、一個裝可愛的吐舌,然後是一個強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