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房間中,鮮紅的雙眼在黑暗中閃閃發光。陣陣的竊笑伴隨著尖銳物品的摩擦聲在房間中回響著。剎那,一道光芒照入房中,黑暗被代表早晨的曙光驅散,房中的景物也變得能夠辨識。一名男子正拿著鋼筆在書上寫些什麼。注意到了早晨的曙光,男子停下了筆並走到了窗邊。
今天的天氣真不錯。我望向窗外,太陽升起的地方被高山遮住,僅有微弱的光芒繞過山頭照亮街道。此時的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格外的寧靜。稍微的整理衣裝後,我走出了房門。
「早安阿。醫生。」剛踏出家門一名身穿白色袍子的男子向我打了招呼。他是這個村莊的神父,年紀不大卻和藹的面孔再加上端莊的舉止,令人完全無法討厭他。雖然身為一名醫生對於神鬼之間的事情不予至評,但正因為有他才有這個小鎮,所以別說討厭他了,我甚至還蠻喜歡他的。
我們一邊聊天一邊走到了鎮上的食堂,一大早的食堂是沒有人的。我坐到了食堂角落的位子上,不久神父從廚房端出了食物放到我的面前並坐了下來。雖然不會餓,但是神父的廚藝真是出神入化,只要吃了一口就停不下來。吃完後我饒有興致詢問神父。
「那傢伙還沒起床嗎?」「哈哈!你也知道,他怎麼可能這麼早起。」
想想也是,畢竟那傢伙不用工作。用餐完,我走向了我的診所,此時的街道大部分的商店都開了起來,準備迎接觀光客。這個小鎮的教堂可是出了名的漂亮,雖然不知道是信哪個神但每天總能引來大批大批的觀光客前來觀賞。畢竟是花了很多時間製作的,如果沒有這種程度的話作者可是會哭得歐。我走進診所內,等待著客人上門。
打了個哈欠看向窗外,不知不覺街上已經有很多人在走動。現在時間大概是中午左右,我走出門外打算尋找神父。剛走出門沒走多少步,附近的觀光客目光全都朝我看了過來。
「誒!你看你看是紅色的!」「對阿!好特別!」
這樣的聲音此起彼伏,甚至有人開始對我拍照。這就是我討厭人群的原因!迅速的拉上兜帽並跑向教堂,此時我正好撞到了剛禱告完的神父。我看向了神父,他僅僅只是溫柔的笑著,看到他我坎克的心也平靜了下來。
「要去吃飯嗎?」神父笑著說著,我點了點頭,隨後神父便帶我走進食堂。食堂裡,觀光客多到幾乎快坐滿所有的位置。看到這樣的景象,頓時我臉色發青。注意到我表情的神父遮住我的視線並帶我走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不久,神父端來了熟悉的美食放到了我面前,吃了一口,懷念且幸福的味道在口中散逸,瞬間將所有的不安和痛苦一舉吹散。
「話說,那傢伙呢?」口中咀嚼著食物,有些在意的我詢問了神父。
「哈哈,你也知道,他大概在正在搭訕觀光客八。」
也是,畢竟是個討厭無聊的傢伙。吃完飯後,我跟在神父後面,準備和他一起去迎接新來的觀光客。雖然我討厭人群,但神父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所以沒事的時候他都會幫忙迎接和帶領光觀客。而我為了陪著神父,所以也勉強自己去面對他們。不過我也沒有很討厭這件事,因為只要神父在旁邊,我就好像變的無所不能。
走在街上看著村民和觀光客的互動,我覺得很有趣。除了那座吸引大家目光大教堂以外,我們這個小鎮好像跟其他地方完全沒什麼不同。和藹可親的村民、純樸的食物跟生活,但是只有我知道我們這個小鎮是與眾不同的。有誰能想到那個賣水果的大叔以前是個很有名的探險家,曾經去過世界各地發掘未知的真相。又誰能知道在鎮角落開著算命店的小姐以前是名完全不相信神鬼的科學家。表面上看不出來,但這座小鎮的居民都很特別,這也是我喜歡這個小鎮的原因,也希望它能變的更完美。欣賞風景之於,我注意到了一台新的遊覽車正開往這裡,此時我的嘴角不禁上揚了起來。
和神父走到小鎮門口,一台遊覽車正停在前面,三三兩兩的觀光客從上面下來,神父正忙著迎接他們,有些人帶著很重的行李,好像要住幾天,有些人則是輕裝,但是有一位他吸引了我的目光。一個外表沒什麼特別的普通人,身上帶的東西也不多,看起來是獨自一人前來,看起來就像是一位普通的觀光客,但不知為什麼他就是吸引了我的目光。阿!不好!他注意到我了!撇開目光後我走到了神父後面,他也沒有走過來,只是稍微瞄一下這邊而已。這時我眼角的餘光看到了那傢伙正在旁邊亂逛,我有點不開心的躲了起來,反正我也不太喜歡跟人互動。
隨著太陽漸漸落下,神父帶著觀光客們走進食堂,此時我正坐在我平常會坐的食堂角落,神父則跟一群觀光客和那傢伙坐在另一邊。我一邊用餐一邊富有興致的看著神父和觀光客的互動,那傢伙儘管在神父旁邊也不太敢跟其他人互動,這樣實在有點無聊,不過其他人想辦法跟哪傢伙互動的樣子很有趣就饒過那傢伙八。
等到太陽完全下山,我回到了診所去休息,畢竟晚上大部分的觀光客都回去了,所以也就不太需要跟觀光客待在一起。正當我剛拿起書要寫時,一個人走了進來,我一下就認出他,是剛剛有點奇怪的觀光客。他看起來沒有任何需要醫治的地方,事實上確實也沒有需要治療的地方。我露出微笑禮貌性的打了個招呼,隨後他開始跟我聊起天來,從他的言語他就是個普通的觀光客,但普通的觀光客會跟鎮裡的醫生聊天嘛?誒阿!真是有趣!不妙阿!嘴角藏不住了!
「哪個你的眼睛?」突然他用詫異的眼神盯著我,不,正確來說是我的眼睛。
「你說這個阿?是天生的。」他所指的因該是我赤紅的雙眼八?畢竟這是一開始就有的東西,不過在這世界上有紅眼睛的人確實不多,他會覺得特別也是很正常的。聊了一段時間後,我就要關店了,他也很識相回到了他今晚要住的地方。真是個特別的人,希望他能讓這個小鎮再有趣一點。
回到房間後我脫下了兜帽,腦中一直都忘不了剛剛那個特別觀光客,吃飯的時候他也一直找我或神父聊天,而且都是在詢問小鎮裡的狀況,有點奇怪。躺到了床上,我撥了撥赤紅的頭髮,希望他不要給小鎮帶來什麼變化才好。
漆黑的旅店客房中,搖曳的微弱燭光,將三人的身影映上旅店受潮發霉的木牆。
「直接說結果吧。」女性的聲音響起,帶有命令意味,在這談話中,她,有著主導地位。
「紅眼……有兩雙。」木椅上,頹坐的男人,用無力的語調說著,聲音有氣無力的,彷彿是從臨終之人口中所出。
「年輕的那個,罩著兜帽,總是繞著神父打轉。」男人繼續說著。「另一個……是鎮上的醫生。」
「醫生……嗎?真高調啊。」男人身後的窗旁,站著一個體態結實的中年男子,抽著香菸,口中念著,表情若有所思。隨後意識到女人的沉默,揮了揮手。「沒事,妳繼續吧。」
「那麼,回答我。」女人重新和椅上男人展開對話。「你,是誰?」
「我……我是彼得.薩克利佛──不對,我是威爾森,是……是個廚師。」男人神情恍惚,喃喃自語。「這裡……很漂亮,所以想在這裡開間餐廳。」
女人皺了皺眉,說道。「我再問一次,你是誰?」
「我……我是威爾森。對,我是威爾森。」
「是嗎?」女人臉上浮出一抹冷笑。「可惜,答錯了呦。」
女人打了個響指,自稱威爾森的人瞬間雙眼翻白,身體向後傾倒。後方的男人見狀,迅速伸出右腳,頂住椅背,這才保住了夜晚的寧靜。
「你怎麼看?」
「大概是記憶操控之類的,這種惡魔也不是沒有,比方說──我想想──歐賽,之類的。」
「嗯,我想也是呢。」
「不得不說,是隻麻煩的傢伙呢。」
「不超過半小時吧,他們面對面談話的時間。」
「居然能將一個人的心智,乃至自我認知毀滅到這種程度。」
「話說回來,阿爾德斯,你這個計畫真不錯呢。」女人邊說,邊用腳尖踢了踢地上昏死的男人。「居然這麼順利就上鉤了。」
「那是當然。」男人回答。「畢竟骨子裡是個惡魔,怎麼可能對這種雙手沾滿人血的殺人犯毫無反應呢。」
「話說回來,另一個呢?那個繞著神父轉的少年。」女人一手托著臉頰,目光聚焦在眼前桌上,搖曳的燭火。「一起處理掉嗎?」
「這倒是個問題呢。」阿爾德斯捻熄手中的香煙。「沒想到會有第二雙紅眼。」
「以前你沒遇過類似的情況嗎?」
「它們之間有自己的紛爭,只有偶爾利害一致時才會勉強合作,而這種情況也僅有極少數。」
「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嗎?還是這裡應該說一個壺裡裝不下兩隻惡靈──較為貼切呢。」
「……總之,先不管那個年輕的吧。也算是避免打草驚蛇」
「好吧。」
「布列塔尼,我在提醒妳一次,不要擅自行動。」
「行行行,你說了算。」女人敷衍應道,接著指了指仍在地板上昏睡的傢伙。「那麼這傢伙呢?」
「隨妳便吧。」
陽光穿過教堂的彩色玻璃,斜斜地照進禮拜堂,堂中,神父正為早上的禱告做準備。同時,教堂門被推開,身著正裝,頭戴圓頂禮帽的男子走了進來。
「你好,我是阿爾德斯。」男子用右手取下帽子,放至胸前,微微行了個禮。「我是否打擾到你了?」
「沒有的事。」沒看過的人呢,是觀光客吧。「您是來做晨禱的嗎?」
「晨禱……嗎?似乎不錯。」短暫思考後,阿爾德斯答道。「那就叨擾了。」
神父用渾厚有力的嗓音,結束了最後一段禱告詞,闔上黑牛皮紙裝訂的聖經,晨間的禱告自此告一段落。阿爾德斯起身,行了個禮,準備離去。
「願主保佑你,我的新朋友。」
「也願主保佑你,神父。」
阿爾德斯踏出教堂大門,主阿,我乞求您的原諒──對於接下來的一切所作所為。
清脆宏亮的鐘聲響徹小鎮。
噹──!男人站上年久失修的旅店屋頂。
噹──!男人失焦的眼神望著下方無人的廣場。
噹──!男人向空無一物的前方踏出一步。
噹──!男人空洞眼角冒出一滴淚水。
噹──!男人重回大地的懷抱。
噹──!男人呼出最後一口氣。
一旁暗巷中,布列塔尼靜靜地看著一切。
「不是在眾目睽睽,萬人咒罵與嘲弄下,被絕望地吊死,好像太優待你這種殺人犯了,不是嗎?彼得.薩克利佛。」
好了,趁那家伙的注意力被這小丑吸引時,多收集些情報吧。
「真刺眼……」
席德舉起手,放在面前,擋住過於耀眼的陽光。果然早起不是什麼好習慣啊,席德心想。
不同於以往,席德驚訝地發現小鎮的廣場聚集了一堆人,鬧哄哄的,是發生了什麼嗎?雖然討厭人群,不過想到自己不是大家的關注點,令席德心情好了不少。
「你,等一下。」一個聲音叫住席德。
是一位沒見過的年輕女子。女子有著棕色的長髮,五官端正,雙瞳是金色的,正緊盯著席德。
感受到女子的視線,席德下意識地撇開了頭。
「別這麼冷淡嘛,來陪大姊姊聊天嘛。」女子將纖細的手指伸至席德面前,轉了兩圈,低聲念了些什麼。不知為何,席德被那隻食指深深吸引,隨後,是一聲響指,感覺是從遙遠處傳來的,卻又像是從腦中直接響起,席德的意識就此中斷。
「姊姊叫布列塔尼,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席德。」青年眼神空洞,表情呆滯。
「好孩子。來,全部說出來吧,全部──」
我用力甩上地下室的門,滿腹牢騷無處發洩。
失望!太讓人失望了啊!虧我還這麼期待,隱藏成廚師,潛隱在小鎮中的殺人犯,對於不懂得品嘗自己料理的人,親手將其身體的一部化為餐桌上的佳餚,給受害者品嘗,這種殺人狂與廚師的完美結合。有趣!如此有趣之事,居然──啊啊啊!氣死人了。
一點都不有趣,無聊至極,如此平庸的死法,你不是個殺人魔嗎?要死,就選擇更加有意思的死法啊!讓我看看你的瘋狂啊!
對,像是在滿鎮屍體中自盡之類的。想到這,嘴角就又不自覺的上揚。
「醫生?你在嗎?」診所的門突然被推開,神父走了進來。「嗯,你嘴巴怎麼了嗎?」
「啊,只是牙齒有點痛,請不用在意。」差點啊,好險。「請隨意坐吧。」
「是嗎,自己好好保重啊。然後關於那個觀光客……」
「是當場死亡呢。」畢竟只是個血肉之軀,瘋狂的靈魂,卻沒有相應的肉體,真是可悲。
「我想也是,而且他好像是獨自一人,沒有同行者的樣子。」
「屍體我先放在地下室了,看要怎麼處理吧。」
「也只能這樣了呢……該幫他辦場喪禮吧……」
沙發上的神父陷入沉思,接著像是記起了些什麼,突然說道。
「對了,你有看到席德嗎?」
「哪傢伙?不,沒看到呢。怎麼了嗎?」
「今天一整天都不見人影,而且還是在這種時候。」
「還好啦。估計那傢伙只是不知道跑去哪裡搞自閉了。」
嗯?這倒是有點有趣。
迪馮城的觀光客一夜之間全都離開了,鎮上人人緊閉門戶,昔日的觀光大城,宛如被風捲落的傳單一樣,無人聞問。
那一夜,傳聞一個紅髮紅眼的殭屍,在城中的大街小巷徘徊,彷彿心有不甘的惡鬼,在尋找著自己的仇敵。
即便還沒親眼見到,我也能想像,那「人」大概就是席徳。
在這與世無爭的小城,又是誰會下此狠手?席德最近的行事是大膽了些,而我或許又太不問世事了,最近的一些變異,都僅是聽聞,而沒有找到確切的線索。
莫非是聖堂教會的人?數千年以來,不斷追緝著我們這些昔日與惡魔交易的一族血脈,打著教會的旗子,骨子裡根本渴望把這份力量化為己用。
如果是他們,那可就不太妙了。憑我現在的力量,一兩個雜魚還可以,若是這麼有行動力追至迪馮城的人,恐怕不是我可以應付的。
神父......神父呢?他怎麼會容許這種事發生?他最是喜愛這個城鎮,席德與他關係也不錯,他平常也應該多有機會接觸新來的觀光客與居民們,又怎麼會對席德袖手旁觀?放任這個城鎮逐漸荒蕪?難道......難道他已經和聖堂教會勾結?而我,會不會就是下一個他出賣的對象?
我越想越慌亂、越想越覺得不安,為什麼僅是因為這樣的血統,我們就沒有好好過生活的權利?惹是生非的人有之,但我的血緣稀薄,力量微弱,僅僅是想要找一個地方好好度過餘生,為什麼就要成為被追捕覬覦的對象?為什麼他們就是善,我們就是惡?這不就是他們冠冕堂皇,想要奪取我們力量,把我們趕盡殺絕的藉口?
眼下神父已不再可靠,我收拾了幾樣隨身物品,便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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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向眼前的景色――不過一日,昔日的熱鬧影子便再也看不到了。這是我的錯嗎?只願我離開之後,這裡可以很快恢復平靜。
我不知道如今的席德會在哪一帶徘徊,但雖然我不擅長打架,觀察力還是一流的,若真的碰上,應該還是可以早他一步發現才是,我心想。
「這位小哥,這種天氣不適合在外遊蕩啊。」一個清亮的女聲響起,拍了我的肩膀,我反射性地退了好幾步,對方的長髮拂上了我的臉,我看到那金色的雙眸閃現著不祥的光芒。
「別這麼緊張嘛,我也不是來找你打架的,或許你也可以......自己把惡魔交出來?」女子張開雙手,一派輕鬆。但在我眼中,宛如看中了獵物的獸,下一秒,就可以露出猙獰的真面目。
「安度西亞斯!」我喊著,此時也沒什麼好隱藏實力,樂聲響起,獨角獸形的惡魔浮現,周圍的行道樹開始扭曲、生長、蔓延,我如同猿猴,輕巧地攀上樹枝,便要沿著屋頂逃走。
“論對城內地域的了解,你可一定不如我!”我暗自竊喜。
我在屋頂上飛奔著,風聲呼呼,當我以為已順利度過危機時,我撞上了一堵牆。
準確地說,那是一個高大的男子。
「我早就叫她別擅自行動了。」男子一派輕鬆地摘下頭上的禮帽,抖了抖上面的灰塵。
「阿爾德斯,滅了他!」女子高亢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呵,我可不像妳這麼粗暴。」男子饒富興味地端詳著我。「我說,我們好好聊聊吧,我可是很好奇,你身上的惡魔還有著什麼秘密......」
我望向四周,前有不懷好意的男子,後方方才的女子也逐漸接近,腳下是瓦片,下方則是――我露出了微笑,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
「撲通」一聲,掩蓋了我的低語:「安德雷斐斯。」湍急的水流不止歇地流逝,我張開小小的翅膀,鑽進了巷弄的縫隙之中,直往海港而去。
我一邊飛,一邊望向遠方方才佇立的地方,那兩人似乎有意往水的流向去追,而我的目的地,完全與他們反方向。
縱使我的惡魔並不是攻擊取向,平素根本派不上什麼用場,然而變化外界與自身的能力,偶爾還是可以幫助我脫離險境。
再見了,迪馮城,再見了,席德,再見了,神父。遍尋不著我之後,那兩人遲早會走,在神父的幫助下,城內定然可以建立新的秩序,等到一切安定之後,或許我會再回來,又或許,這次我會隱居山林,不再與人有牽扯,彷彿在這世界上從沒存在過我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