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心要跟您說這些話,其實已經考慮了很久。」
下午兩點,郊外山下一家頗有歷史的西餐廳裡,浩二面對著哲子,把視線投射到她胸部,用沉重的聲調開口。
這家餐廳,「Scudder's」,是浩二所指定的地方,不是一般的店面,而是有包廂隔間的西餐廳,離「金」也有一定的距離。這或許讓哲子有些忐忑不安。由於並非進餐時間,侍者聽取吩咐之後就離席,貼著新古典風格壁紙的小房間充滿溫馨且緩慢的靜寂。
「事關重大,我的立場又不便多介入,所以我想只有您可以與我談談。」
浩二緊皺眉頭,用一貫神經質的慌張神色繼續說。像這樣相對坐著,總讓哲子感受到一種與康一相去甚遠的新鮮印象。比起康一苦惱時尚且顯得大方的國字臉,同父異母的公務員浩二總在眉宇間流露出受苦、疲憊的闇影。
「你是說這次的事件嗎?」
「當然。」
浩二好像連猶豫本身都要猶豫一般,用舌頭舔了舔嘴唇,才忽然抬頭說:「大哥去世的第二天,我從同樣住宿在餐廳『金』的女僕空子那裡聽到件奇怪的事情。」
空子這名字哲子有些印象,她就是走在夜路上還隨意大聲聊天,穿著清涼、毫不檢點的那女人。
「康一大哥去世的那天晚上十二點左右,空子辦事結束經過旅館後門,在馬路上看見正走進玄關的大哥背影。空子看到車庫裡沒停任何車,所以是以為大哥像平常一樣不想酒後開車而步行回來,由於不怎麼想招惹醉醺醺的大叔,便逕自回旁邊的員工宿舍裡休息。可第二天當她得知大哥死於停放在料亭『小津』附近的自用車旁,而大哥十一點半在『小津』用完餐後便沒有回家就覺得毛骨悚然。她以為自己看到了怨靈,怕得要死,無法壓在心底而告訴了我。」
「這證言可信?」
「如果單單就她這麼一個目擊者倒也許是她的錯覺,我也不會這麼在意。畢竟金在十一點打烊,十一點半員工就全員離開,主屋只剩大嫂一個人。可大嫂卻肯定的說直到就寢的凌晨兩點前大哥都沒回家。」
「那還跟我說?」
「不過跟證言有關,我昨天倒發現另一個有趣的事實。」
「喔?」所以這兩天浩二才這麼緊張兮兮,哲子暗自下定論。
「是有關大哥死亡前吃過的鎮靜劑。大哥以前有告訴過我,大嫂很討厭他沒事就吃鎮靜劑,所以他也瞞著大嫂服藥。可我昨天準備葬禮的時候偶然發現大嫂的床頭櫃裡也有兩盒一樣的藥片,兩盒都是全新未開封,另外還有兩盒空的……」
浩二神色凝重地嘆了一口氣。
哲子可以朦朧構思出浩二腦內所摹擬的情境,一陣作嘔的感覺與興奮同時湧上心頭。
「之後我雖然很苦惱,但不免不想像一些事情。假設,假設大哥十一點半離開小津走回家,在家被迫喝下大量的酒和鎮靜劑陷入昏迷,再被人抬回小津附近的車旁……警察似乎也考慮過這樣的可能性而調查了所有嫌疑人的不在場證明,在這最有問題的十一點半到十二點以後,大嫂的不在場證明都成立。」
浩二不知不覺脫離了踟躕的語調,單刀直入地交代下去。
「大嫂說她高中時的同學有事來訪,十點半左右來,直到一點左右都還在一樓客廳聊天。而那位朋友──皆野太太野承認了這個呈述,所以大嫂的不在場證明成立。」
「但是──」
「對,但是仔細想想他們是二十多年的好朋友,如果大嫂拜託她,她或許也會作偽證。」
的確,如果康一從小津徒步回來,那空子看到他背影的十二點左右,他的確差不多要回到金的門前。之後安娜一個人迎接他,要求他吃頭痛藥,那就可以透過止痛劑或解酒藥的的名目給他吃下大量的鎮靜劑藥片。而喝了大量酒的康一在鎮靜劑的加乘效應下就陷入了昏迷的狀態。
之後對體格健壯的安娜來說要抱起康一移動並不是什麼難事,金除了康一的自用車以外也還有幾輛買菜用的三輪車,簡單地把康一運回小津那邊就完成了。而不在場證明只要拜託皆野太太……
哲子想起昨天葬禮門口擦身而過的安娜,那哀戚的淚光在剎那間直戳心頭。於是,一陣驚悚的背德感直上心頭。儘管如此,在哲子心底卻仍然願意接受「安娜其實是兇手」的想法,這同時引起了他奇怪的興奮。
「以我本人的立場來說,這真是相當讓人苦惱的推測;但單就事實層面衡量卻符合常識。大哥一死,『金』的大部分財產,包含食譜的部分,就歸大嫂所有。而大哥也有保壽險,受益人正是大嫂,另外……」
浩二硬生吞下接下來想說的話,還算好看的嘴唇歪曲不成樣子。
哲子立刻想起有關浩二對安娜有意思的流言蜚語,或許安娜以為只要康一不在,身為金第二大股份持有人的浩二也會順從她的意思吧?
「不過到目前為止,也都只是我的臆測罷了。」
抬起頭的浩二,他的雙眼如同剛睡醒般惺忪,看來這兩天真的折騰他不少。
「所以在警察打算草草以酒醉意外凍死結案的現在,我懇求您的協助,食記的名偵探,山白哲子小姐──」
「請你一起來幫我做個小小的社會實驗。」
浩二先行離開Scudder's後,哲子獨自一人留在包廂中,啜飲著餐後的香料熱紅酒。她看著沉在杯底的蘋果丁,恰到好處的果香沁入她苦惱的心。
浩二提出的「實驗」並不困難,但哲子卻面臨一個致命的難關 ──
「我寫不出來啊……」
在無數難解案件中看破謎團、年紀輕輕便在偵探與警察社群間聲名大噪,被稱為「食記的名偵探」的山白哲子,事實上對推理一竅不通。她擁有的並非邏輯,而是一項不為人知的天賦,讓她能從常人無法到達的視角尋找線索 ── 她知道自己身邊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名為「小說接龍」的遊戲。
與人對話時,她看得見旁白描述對方的心理狀態;在文檔的背景顏色轉換時,她會注意包含自己在內的所有人變得有所不同;即使自己並沒有在場景中出現,哲子也能知道她並未親眼目擊的事件過程。
在故事的世界中幾乎無所不能的超常力量,現在卻正是哲子煩惱的原因。
當哲子與浩二的世界即將開始追尋康一死因的同時,隔壁正在港漫化、開副文檔破牆、玩弄HTML、進入Tingleverse,甚至還有一個地方在飆車。
Meta已經進入哲子無法想像的領域,而這一篇目前值得稱道的地方只有試圖把已經快被用爛的金梗變成推理小說玩出新花樣、以及標點符號正確率沒有墊底。
哲子完全不認為自己接下來的發展能比那些怪力亂神更加精采,而在推理小說中,不夠精彩的橋段決不會是案件的真相。
「可惡,要是我也會畫圖就好了。總之先去申請遲交爭取時間 ──」
「這掙扎的模樣可真是難看啊,山白哲子。」
包廂的門冷不防地敞開,一個人走了進來。哲子發現即使自己知道有個人站在面前,但是在她眼中卻無從辨識面孔、髮色、身材或是其他任何人類的特徵,只是沒來由的十分確信「這是一個人類」。
「當然,因為還沒有人描述我長什麼樣子。妳目前身上唯一對我有存在感的地方只有胸部的原因也是一樣。」年約十七歲上下的少女用手輕撥艷紅的短髮,黑框眼鏡反射著午後的陽光,使她的形象在哲子眼中逐漸清晰。
這時候哲子理解了,面前的少女與她一樣。
「妳是誰?」
「不知道。」少女聳聳肩,在哲子對面的座位坐下。
「正確而言是還沒決定,大概會像妳一樣、找個好像在哪裡聽過的名字吧。反正等出現了其他沒有名字的少女、必須做出區分時再決定。」
沒有名字的少女按下服務鈴,向來到桌邊的侍者點了一個水果冰淇淋聖代。
「我們直接進入正題吧。我是來幫妳的,為了讓這個故事順利結束。」
「幫我?我甚至不認識妳。」哲子質疑道,短短的話語明確表達了不信任。
「信或者不信都隨妳,不過在這點上開始爭論會浪費很多字數,所以我建議妳就先當作是那樣。妳想想,推理小說裡面經常會有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角色理所當然地登場,並在後期才發現前面其實是伏筆。」
「都已經進行到一半以上了才出新角色,那個『後期』是要去哪裡找啊……」
「那還用說?」少女露出十足欠揍的笑容。「交給下家解決啊。」
哲子用力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決定別再給自己更多頭痛的機會。
「好吧。所以我們一起進行浩二的計畫?」
「不,那樣只會變成字數軍備競賽。我們要做的是 ──」
時間回到康一的屍體被發現的前一天。
在多年好友經營的餐廳酒足飯飽,康一一如往常秉持安全駕駛原則,選擇步行回家。天氣相當寒冷,但對酒酣耳熱的康一來說正是恰到好處的溫度。
經過半小時的步行,回到家門口的康一注意到客廳的燈還亮著。從玄關的走道朝客廳入口瞄了一眼,妻子安娜正與背對著走道的高中同學聊天。
想到自己一身酒味,不想給客人看到的康一放輕了腳步,只在經過客廳入口的時候向妻子點了點頭。
注意到丈夫回來了的安娜沒有多說什麼,繼續跟皆野閒話家常。
過了約一個小時、送皆野到停車場後返家的安娜回到寢室,喝得醉醺醺的丈夫連衣服都沒換、已經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看著這樣的丈夫,安娜心想就是今天了。她拿了預留在抽屜裡的鎮靜劑,下樓倒了一杯熱水,把兩包藥錠只留下兩顆、剩下的全融在熱水裡,最後加了一點冷水稀釋。
「親愛的,醒醒。你醉成這樣,明天要怎麼上班啊?來,吃點解酒錠,至少明天不要宿醉得太嚴重。」
在半睡半醒又喝醉的康一面前,安娜將兩粒鎮定劑丟進溶解了大量鎮靜劑的溫水裡,哄著丈夫一口飲盡。
不到半個小時後,安娜揹著昏迷的康一走出屋外。在確認丈夫沒有把車開回來之後,她讓丈夫在三輪車的後座坐穩、朝丈夫今晚跟酒友廝混的餐廳前進。
沒有人看到在深夜中用三輪車載著醉漢的女人。
「……就這樣?」
「就這樣。」
少女大口的吃著在回顧模式期間送來的聖代,理直氣壯地回答。
「這樣不行吧?皆野太太就這麼巧合的完全不知情嗎?」哲子試圖找出更好的解釋。「我只聽過浩二單方面的說詞,他也有可能在說謊,實際上他才是幕後黑手的機率也不是零。」
「那麼麻煩幹嘛。對酒精成癮的丈夫感到厭煩所以謀財害命,看起來就是醉漢凍死、沒有浪費預算去驗屍所以沒注意到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差,很合理。」
「可是!」哲子站了起來,柔順的黑色長髮隨之飄揚。「推理小說的詭計不可能這麼無趣啊!」
「誰跟你說這是推理小說了,上一家可是連『推理』兩個字都沒出現過。還是你希望在故事裡面加個神秘駭客?」
經過兩分鐘努力的回想,哲子不得不承認少女說得沒錯。
「那……這個故事的高潮在哪裡?」
「真相已經決定好了,最後的精采橋段當然是揭露犯人的計畫,然後撥放名偵探●南的BGM囉。」
「住手,別去招惹JA●RAC。」
「反正我能幫妳的就到這邊了。距離我的門禁時間還剩五分鐘,我先回去啦。」
吞下最後一口冰淇淋,起身準備離開的少女叼著湯匙、兩眼盯著空蕩蕩的聖代杯,露出意猶未盡的表情。看著少女這惹人憐愛的可愛模樣,哲子心裡一陣悸動 ──
「停,不準在這裡進入Tingleverse。我才十七歲,不想被任何人或東西從後面來。」
「呃,抱歉。」
「......綜上所述,殺害康一先生的犯人,就是你,安娜女士。」在復述過一遍她用超能力所看見的真相以後,山白哲子隨著那經典的BGM一同舉起右手,用她的招牌姿勢指著這起謀殺案的真兇。
「真不愧是傳說中『食記的名偵探』,我無話可說了,請叫警察來把我帶走吧。」眼見哲子將她實際的犯行內容一處不差、鉅細靡遺的全都給推論出來,原本神色緊繃的安娜露出了徹底被打敗的神情。
「總算是結束了嗎。如此一來,在天上的哥應該也能夠瞑目了吧......」雖然案件的真相能夠水落石出是好事,但此刻浩二完全沒有那種將推理小說整本讀完之後的舒暢心情。
這也是當然的。
這算是什麼支離滅裂的推理?
少女翻轉,或著應該說一腳踹翻了面前已是殘局的西洋棋盤。
「不行啊。」
「不行啊不行啊。」
「完全不行啊。」
這個二流,不,這個連三流都不如的、亂七八糟的推理故事的意義是什麼?
要推理不推理、要戲謔不戲謔、要拆牆不拆牆、要食戰不食戰的。
就如哲子所問的,這個故事的高潮在哪裡?
這個問題的答案,三家想了很久。
最後他發現,其實解答一直都近在眼前。
「別離──金之別記:支離滅裂」
不就那麼簡單嗎?
新年到,恭喜發財,看老子還不發到他媽全都散盡家財。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混和毒品的研發是永無止盡的,老子阻止不了,也他媽不想阻止。說真的,誰不想靠最鏘的新型毒品發大財?
如果這無法是篇好故事,那他至少還能是個有里程碑意義的故事,三家做出了結論。
所以這是一場葬禮,一場獻給臭酸老學校、還有那些被用爛舊Meta的葬禮。
就算俗套至極、了無新意,這場葬禮也要夠狂,三家說。
就算過氣的前浪金要被奇幻男校和Tingleverse從後面來的黑色高級後浪撞死在沙灘上,也要像諾曼地大登陸一樣死得夠狗血、死得夠轟轟烈烈才行。
「所以我呼喚你,爆破拆牆的毒瘤老屁股、靠夭過千百遍也學不乖的混亂邪惡。」
「我慎重地呼喚你現身,腳踏赤之巔的君臨者、殺遍紅橙黃綠藍靛紫的惡魔。」
「我誠摯地呼喚你回來,玩遍社內梗小說梗TRPG梗連自己單戀對象都拿出當梗、最不自重的小接寫手。」
「我笑聲很沒品地呼喚你浮出水面,來自深水的偽善魔女。放棄你口中虛無飄渺的愛吧,也不想想,至今你手中已經沾染了多少無辜者的鮮血?」
內心的聲音無數次這樣的呼喚我,所以,我這不是來了嗎?
「我是這場接龍的主辦人、這場葬禮的主祀者,同時也是邏輯支離滅裂,促成這場別離的金之代行者。」
「我是山白哲子(a.k.a 真實的魔女──知性的強姦者),我在此宣布,『金的別離』茶會開始。」
「呼呼,這種借用角色身分說話的感覺還真是久違啊。」哲子撥了撥由本來的黑色變為灰藍色的柔順長髮,露出壞心眼的笑容說。
「那麼,既然都得到了『偵探』的名號,就來找出今晚的『真相』吧。」現在的時間點是下午兩點,不過是「案發當天」的下午兩點,此時康一當然還活得好好的,她還有時間可以做好足夠的事前準備呢,一想到這點,哲子就高興地哼起了小曲。
「我決心要跟您說這些話,其實已經考慮了很久......」
下午兩點,郊外山下一家頗有歷史的西餐廳裡,浩二面對著哲子,把視線投射到她胸部,用沉重的聲調開口。
「浩二先生,我們就直接切入主題吧。相同的話我不想再聽第二遍。」
「啊?什麼相同的話。」
「不不,沒事,只是我在自言自語而已。」這樣讀者會沒耐心的,無視被自己打斷台詞而錯愕的浩二,哲子逕自在心裡說道。
「喔......好吧,總之事情是這樣的。」於是浩二向哲子道出第一次對話時他所說的內容。
「好,這起事件的全貌我大概了解了,不過在開始解謎之前,還有一件事情想請教你。」
「請說吧,只要在我能回答的範圍以內,我會盡量解答哲子小姐妳的疑問。」
「你剛剛提到的女僕,空子小姐,她是一個有怎麼樣外型的人呢。」
「空子小姐嗎?她平常都帶著黑色的方框眼鏡,然後頭髮是鮮豔的紅色,剪短成俐落的造型,,容貌出眾。客觀來說,可以算是一名漂亮的女士吧......哲子小姐突然問這個有什麼用意嗎。」
「啊,只是想確認一下而已。這樣就足夠了,現在,我們可以出發了。」哲子露出了曖昧的笑容。
「出發?」
「是啊,去『金』,公布真相的時候到了。」
餐館「金」,原先是一間名不見經傳的拉麵店,後來在經歷了許多事情之後落到康一手上改建成了現在的日式餐館,據說在其它的世界線,在這裡發生過的事件似乎攸關了全宇宙的未來呢。
「總之,請給我來兩碗招牌豚骨拉麵吧,老闆娘。」坐在吧台邊,翹著二郎腿的哲子說。
「等等,哲子小姐,我們來這裡的目的不是這個吧,而且現在是下午三點耶。」又不是雞二,哪有人在下午三點吃拉麵的。雖然覺得這位傳說中的名偵探本人和傳聞中的相差甚大,但畢竟是自己委託人家的,浩二也不好意思對人家的決定說什麼。
「哎呀,你沒聽說過『民以食為天』嗎。而且我在花蓮國都吃不到拉麵,當然要趁現在好好補足不足的拉麵份囉。」一邊說出突破第四面牆的發言,哲子一邊翻閱著手中的筆記本。要是現在是偵探俱樂部的世界觀,就可以說這是哲子的拉麵推理了,真可惜。
幾分鐘後,散發著濃郁香氣的拉麵上桌,哲子提起湯匙,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口色澤金黃的高湯。
「嗯,麵條與湯頭之間的搭配很自然,但是蔥的味道太過搶戲,叉燒也煮的太爛,而且少了最重要的東西......撇除那點不看的話,整體來說還算差強人意吧。」哲子輕輕搖了搖頭,要是在食戰中端出這種東西,大概連BetaGo手下四大天王裡頭最弱的那一個都打不過吧,只能說半調子就是半調子,功夫還不到家啊。
「是嗎?我覺得還挺好吃的啊。而且哲子小姐妳怎麼突然當起美食評論家了?」
「因為這條龍的名字裡有金,必須給點基本的尊重才行。」
「:blackquestionmark:???」
「總之就是這樣。老闆娘,可以幫我請製作這道料理的主廚來嗎?」
「喔,好的。」從剛才一開始就困惑地站在一旁的安娜說。
「找我出來是怎麼了嗎,安娜姊?」名為空子的紅髮女子起先帶著疑惑從廚房走出,在看見吧台上的哲子之後便露出了冷峻的神色。
「浩二他帶來的這位客人好像對妳煮的麵有點意見?我也不太清楚。」
「可以這麼說,也可以不這麼說吧。」哲子挑了挑眉,刻意裝傻的看著空子。
「妳是那個名偵探哲子吧,雖然我不明白什麼時候輪得到一個偵探來批評我的料理了,但有什麼要說的就趕緊直說吧。我還要替晚上的餐點備料呢。」
「不行啊不行啊。完全不行啊。」哲子突然將木筷戳進碗裡剩下的湯中,敲擊到碗底的木筷被彈出碗外,發出了清脆的聲響。「金的傳承傳承自此,雖然已經不復當年的榮光,但也不是妳這等冒牌貨可以輕易褻瀆的。」
「.......妳是什麼意思?」
「那麼,就開始『推理』吧。」哲子彈了響指,忽然憑空響起了音樂。
「我在案發之前,曾經來這裡享用過康一老闆所煮的拉麵。雖然不是我所吃過最好吃的,但與妳現在端出來的這種東西完全不能比。」
「等等,哲子小姐。妳不是來破案的嗎?怎麼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談論拉麵的事情?」聽著兩人詭異的對話,再也聽不下去的浩二忍不住跳了出來。
「浩二先生,這碗拉麵正是一切的關鍵。雖然作為一道謎題來說實在不夠美味,但它就是這起案件中最精華的部分,也就是推理小說三元素中的『Whydunit』──犯人的犯罪動機啊。」
「犯罪動機......?」
「沒錯,殺害康一先生兇手,犯案的目的就是為了他手中的拉麵食譜。」用湯匙輕輕攪拌著碗中的高湯,哲子自信的說。
「哼,那妳倒是說說我是怎麼做的吧。」面對偵探的指控,空子臉色一沉之後,反而露出了挑釁的笑容。
「事情的真相很簡單,簡單到一個無趣的地步呢。當天晚上十一點半,康一喝完酒之後,在回家的路上被預先知道他喝酒習慣的空子在路上埋伏,趁他恍惚之間以餵他喝水為藉口,強迫他灌下大量的鎮定劑失去意識後,以事先準備好的黑色汽車載運到小津旁棄置,使他凍死,空子看準了康一回家的這段路線偏僻,基本上沒有監視器,便實行此計畫,並透過身分的職務之便再,打算將兇手嫁禍給原先食譜的繼承人安娜,自己再藉機偷走『金』的食譜,以上就是按件的真相。」一口氣說完之後,哲子大口喝下水杯裡的冰水。
「......說是說得煞有介事,那妳倒是提出我犯案的證據啊。」空子強做鎮定的說。
「是啊,空子那天雖然沒有完整的不在場證明,但這樣就要說她是殺害康一大哥的兇手,是不是未免太武斷了?」面對突然翻轉的案情,浩二一時間還反應不太過來。
「證據我有啊。」哲子淡淡地說。
「什麼!?」
「這是案發當天我錄下的影像,我從案發前一小時就開始跟監空子,不只是他犯下罪行的瞬間,連她湮滅證據、栽贓嫁禍的過程,我都全部鉅細靡遺的記錄下來了。」哲子拿出了預先準備好的平板,說著便按下了影片的播放鍵。
接著,瞬間啞口無言的眾人就這樣看著畫面上放出了空子將康一拖到屍體被發現的現場的關鍵瞬間。
「真可惜從一開始,這就不是一場公平的對決呢。雖然也不預期憑這種動機、兇手和作案手法能夠拼湊出多美味的真相,不過作為殺害康一的兇手來說,我得說妳的整起犯行還真是有夠三流的,空子小姐。」瞪著臉色發白的空子,哲子得意又豪不留情地說。
「只憑這碗拉麵在這裡存在,山白哲子就可以做出這種程度的推理。......如何啊,諸位。」哲子推開原先坐的椅子站了起來,室內的氣氛突然一變。
「等等,哲子小姐。」像是想通了什麼一樣,浩二突然用駭人的眼神看著哲子。
「怎麼了?」
「......妳是怎麼會知道空子預謀要在那裏、用那種手法殺害康一大哥的?」
「哎呀,這就牽涉到一些不能告訴你的事了。你就當作是偵探的第六感吧。」哲子輕笑著回答。
「......所以你早就知道空子要殺大哥了。」
「嗯,有什麼不對嗎,我可是名偵探呢。」
「那你為什麼沒有阻止她?」
「蛤?我是偵探,我的目的就只是要破案而已,阻止凶殺案又不是我的職責。」哲子一臉莫名的皺著眉說,看起來真心覺得這是個蠢問題。
「什麼?大哥的死對你來說就只是一起冰冷的案件而已嗎?然後妳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嗎?這算什麼......混帳東西!這算什麼狗屁推理......算什麼王八蛋偵探啊!!!」浩二不敢置信的聽著哲子的發言,發出了野獸般的哀嚎。
「什麼拍拍屁股走人......人家才不會做這種沒格調的事呢。而且,真正的好戲都還沒上場,我怎麼可能先閃人呢,你看。」
順著哲子手指的方向,浩二看見從剛才開始就沒有出聲,默默站在一旁聽著的老闆娘安娜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空子的旁邊。
而她的手上正拿著廚房切生魚片用的不鏽鋼刀。
「等等,安娜!」
「噓,別吵,正精采呢。」哲子瞪了他一眼,忽然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制了浩二,使他無法動彈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安娜舉起手上的刀刃以後,靜靜看著動也不動的空子。
而空子似乎沒有意識到安娜的存在。
於是,鮮血染紅了刀刃。
「好啦,血債血還。用點兇手的狗血點綴之後,這起不入流的案件也勉強可以算是三流了吧。」哲子露出了滿足的表情。
「那我差不多也該走了,等等記得要叫救護車跟警察車來喔,浩二先生。」
「混......混帳東西!!!」
脫離了附身狀態後,深水的魔女悠哉的與另一席沒有參加這次小說接龍的十一席討論著這次事件。
「哇,你這樣搞,這個世界的哲子接下來很難做人耶。」夜子用一種戲謔的語氣吐槽著哲子。
「沒辦法囉,誰叫我是臨時被抓上來的救援投手,我沒把整座城屠掉或把世界炸了就不錯了。」哲子聳聳肩。
「別提赤之巔那次了好不好,你真的想被禁賽嗎。」夜子苦笑。「......不過以你過往的輝煌戰績來看,這次妳真的挺收斂了耶。一開始妳不是還說要辦什麼金葬禮,炸得轟轟烈烈之類的嗎?」
「哎,我後來想了想,事情會演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也算是我自己的鍋啦。」哲子搔了搔鼻子。
「而且,就算我濫用紅字宣布金徹底死亡也沒有用吧,下次一定會有人管不住手又寫金的。」
「姆,說得也是啦,搞不好下次就是我手癢也說不定喔。」
「開始後悔這次沒參了吧。話說,你首家寫過金嗎?」
「好像是還沒,不過你這樣說,我好像有個靈感可以用在金的世界觀裡......」
「雖然你還沒開始寫,我還是要先說。請停止你的夜子行為好嗎。」
下次又要幹什麼東巴事好呢,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
而在這篇支離滅裂故事的最後,哲子心中所想的又是什麼呢?
「哎,真的好想養一隻狐狸喔。」嗯,就是這麼莫名其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