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意識了嗎?」
什麼……?我現在是……?眼前一片黑……
「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有人叫我……?誰?頭腦昏昏沉沉的……
「回答,上名 壇吉(うえな だんよし)。」
我是……但……眼皮好重……
──
漸漸的,我取回一點感知能力。屁股傳來冰涼的觸感,我應該坐在一張金屬椅;陣陣熟悉的香味鑽入鼻孔,是我最喜歡的食物;即使閉著眼皮,也能感受到強烈光線,我現在應該處於燈火通明的空間吧。
緩緩睜開雙眼。
如同剛睡醒,視線蒙上一層薄霧,但我還是可以大致辨識出正前方有張桌子。桌緣擺了三件長方形物體,大概是書之類的;視線前移,正中央放了個碗,不停飄來油脂的香氣,我的胃不禁咕嚕兩聲;再往前移,桌子對側坐了個模糊的人影,應該就是剛剛喚醒我的人吧。
模糊逐漸散去,我總算看清楚一切事物。
我正待在一個燈火明亮的狹窄密閉房間,像是電影中常見的偵訊室。叫醒我的人戴著細框眼鏡,穿著海軍藍襯衫,雙手抱胸翹著腳,一臉嚴肅盯著我瞧。
中央則是一碗拉麵,乳白而帶著黃橙色的湯頭、四大片經過火烤的叉燒肉、色澤飽滿的半熟糖心蛋,以及我最愛的,如黃金般閃耀的筍乾。
接著,我的正前方擺著有著皮製封面的三本厚書,外型幾乎一模一樣,上面燙金著我的姓名縮寫,不明所以。
「初次見面,上名壇吉先生,我叫做小津(おづ),是你的審判官。」前方的男人開口向我搭話,不帶一絲表情。
聽不懂,所以選擇沉默。
我印象中確實認識一個叫小津的律師,跟這傢伙氣質蠻像的,不過應該不是同一人吧。
「我知道你很想了解現況,所以姑且由我向你說明,請務必仔細聽,我不會再說第二次。」他推推眼鏡,用不耐煩的語氣說。
果然很像!都是個讓人煩躁的傢伙。
「首先,你已經死了,所以你出現在這裡。」
工三小?
「但是不必太難過,因為你即將被你那個世界的人救活,所以我出現在這裡。」
工、三、小?
「我的職責,便是帶來你的『記憶之書』,讓你找回自己的『現實』,並將你的意識送到那兒。」
理解不能,沒關係,看他在耍什麼把戲。
「一般來說,這是份簡單的工作。絕大部分的人,『現實記憶』的份量都有著壓倒性的優勢,可以輕易分辨出來。」
「但是──」只見自稱小津的傢伙眉頭一皺,握緊雙拳──
「唯獨你、你、你!」他重重拍了一下桌面,力道之大,連拉麵碗中的糖心蛋都被震到半空中。
衝三小啦!我不禁斜挺腰桿,讓自己盡量遠離桌面。
「你這傢伙的潛意識精神力與妄想能力……怎麼說呢,天賦異稟的優秀?導致的結果就是──你的『夢境記憶』與『妄想記憶』,居然擁有跟『現實記憶』一樣的份量!」他指著我面前的三本書大吼。
喔,所以咧?
「這下可好了,現在你必須花時間好好看過這三份記憶,然後找到你的『現實』。」他再度坐下來,抱著胸,滿臉厭惡的看著我。
「重點是,單純浪費我的時間。」他又補了一句。
喔,怪我囉?
「所以,了解現況了嗎?」小津再度推推眼鏡。
「不了解。」
呵呵,爽。打我啊笨蛋!
「就是他媽的快點從這三份記憶──一份是你的夢境,一份是你的妄想,一份是你的現實──之中找到『現實』,讓我搞定這個任務!」他顯得氣急敗壞。
笑死,森七七喔?
「喔是喔。那你隨便幫我挑一本吧。」我撐著頭,嘟著嘴說。
「……你確定要這麼做?」小津的臉突然陰沉起來。
「怎樣?不行逆?」
「那我先聲明──」第三度的,小津推推眼鏡,接著雙手交握,以冰冷的瞳孔盯著我說。
「如果選到了『夢境』,你的意識將會一輩子沉淪在夢中,現實的你會陷入永眠,再也無法被喚醒。」
「如果選到了『妄想』,你的意識將會永遠徘徊在自己創造的幻想中,現實的你雖然是清醒的,但是再也不能對現實中的刺激產生反應,簡單說別人眼中的你就像是坨一整天只會發呆的呼吸肉塊。」
「那麼──你還是要這麼做嗎?」
幹,這兩個好像都有點慘耶。
「呃……好吧那我還是看一下好了。」
真雖小。
「審判官大人,我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
「最後一個。」他以沒得商量的語氣說。
「桌上的拉麵是幹嘛用的?」
「別問我,這是自動生成的,跟你記憶有關的關鍵物。」
「那可以吃嗎?」
「……」小津用著足以殺死人的視線惡狠狠瞪著我。
唉,好吧,還是看一下這三本書吧。
這些到底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設定啦?
於是我摸到左邊那本書,隨便翻開一頁──
I
「黑色劍士」上名壇吉。
擁有最頂級戰鬥力的獨行俠劍士,超乎常人的反射神經和洞察力,使其能夠駕馭整片大陸無第二人能使用的「二刀流」技巧。
現在,他正與最信賴的夥伴,試著除掉造成城鎮巨大威脅的狂暴魔族──邪眼牛頭人。
「喔喔喔喔喔喔!」
壇吉手持黑色長劍,名曰「鏟屎者」,做為貓奴的他,無時無刻都想著為主子盡心盡力,因而名之。
只見壇吉一劍一劍揮下,但無奈牛頭人的力量與反應更勝一籌,每次攻擊都被牠揮舞的巨劍所擋下。
「可惡,我本來不想這這招的。」
壇吉再一次的被對手格檔之後,一躍退到十幾公尺外,喃喃自語。
「夥伴,那就拜託你了。」
他的目光不曾離開過對手半分,只是輕聲對著後面最親密的夥伴說道。
「幫我撐十秒。」
一陣風從他的耳邊掠過,伴隨著輕柔的一聲嬌嗔「哼。」,另一名穿著紅白配色盔甲的纖細劍士頭也不回的往牛頭人直奔而去,他那黑色短髮飄逸過的空氣,彷彿還殘留著陣陣花果香,令壇吉感到心安自在。
他,就是與壇吉形影不離的親密夥伴──
翔。
「看招!」
名為翔的俊美男子對著牛頭人發出如同雨點般密集的凌厲攻勢,然而牛頭人卻只是強踏地面,便把翔震開數尺。
不過,這就夠了──
在這短短十秒內,壇吉已經拔出本來懸掛在背上的碧綠色長劍,那是只有「愛的戰士」才有資格擁有的──「逐愛者」。
接著,壇吉擺好架式,右手黑,左手青,大喊一聲「Switch!」。
翔聽見指令,迅速借助牛頭人的震地餘波退到壇吉身邊,而壇吉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瞬步到對手面前,大聲喝道──
「金爆氣流斬(Goldburst Stream)!」
兩把劍瞬間圍繞了金黃色的氣流,一擊一擊重重劈在牛頭人的巨劍上──到第四斬,巨劍已成碎裂的鐵塊……
「喔喔喔喔喔喔!」
更多的斬擊毫不留情的在牛頭人無防備的身上刻下一道道傷口,接著,在第十六次攻擊時,一劍突入牠的心窩──
倒下,勝利。
雖然只有兩人的空間,卻好像聽見群眾的歡呼聲如雷貫耳。
「吉,你真行,又打敗了強大的敵人。」
翔興高采烈地跑來,從壇吉的正後方緊抱住他的後背。
「如果沒有你,只憑我是辦不到的。」
如同回應翔一般,壇吉輕握著他的手背。
「真會說話!那麼今晚,回到我們的小屋,可不能拒絕我的獎勵喔!」翔輕聲笑著。
「喔?是什麼呢?」壇吉報以壞壞的笑容,一副看穿對方心思的表情。
「想什麼?當然是為你煮一碗你最愛的拉麵啊!」翔一拳捶到壇吉肩上。
「哼,走了啦。」壇吉颯爽一笑,走向夕陽的方向,歸途的方向。
夕陽照耀,火紅了整片草原。
兩人緊緊相依對方的側肩,步上通往家的道路。
(……工三小?)
(等等等那個叫翔的因該是男的吧?)
(難道說……?)
(不先別緊張,還有兩本書,先看看再說吧……)
II
「悠遠貴族的魔術師」上名壇吉。
貴族。家系。名門。榮譽。
這些是壇吉的父親從小到大不停掛在嘴邊的詞彙,因此對壇吉來說,要維護自己家族的名譽以及榮耀,並加以發揚光大,成為世間首屈一指的魔術師家族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但是──
「我拒絕。」
他在自己心中默默許下這句話。
「我是個獨立完整的人類。」
「我不是家族的附庸品。」
「我有權追逐、實現夢想。」
「我想要的,不是讓家族飛黃騰達。」
「我想要的,是全人類共有的美好。」
「所以,我來到這座城市,參加這場戰爭。」
「為了──」
「讓全世界的人們都能擁有『金』的美妙!」
──
──
──
壇吉將聖遺物──一本古老而殘缺不堪的書籍,封面的污漬使其難以被辨識,只能勉強看出標題的最後兩個字是「指南」,以及一片看起來保存良好的金色條狀食物──放置於用粉筆繪製,內圈充滿複雜符號的圓圈之中。
接著他開始灌注魔力,大聲朗讀著咒文:
其基為湯與麵。其礎為蛋與筍乾之大公。
先祖為我大師傅不食憂人――
供奉之色為『純淨之金』。
築壁於降臨之風前。
緊閉四方之門,自王冠而出,於前往王國之三岔路上循環往復吧。
閉卻(滿盈)、閉卻(滿盈)、閉卻(滿盈)、閉卻(滿盈)、閉卻(滿盈)。
週而復始五回。然盈滿之時便應廢棄。
――宣告。
汝以身追隨於吾,吾將命運寄于汝劍。
響應聖杯之召喚,若願順應此意、此理,便回應吧!
於此起誓。
吾是成就世間一切之善行者、
吾是鋪墊世間一切之惡行者。
然汝應將雙眼自蒙于混沌侍奉吾身。
汝為囚於狂亂牢籠者,吾即掌其枷鎖之人!
汝身纏三大之言靈七天,
由抑止之輪前來吧,天秤之守護者啊!
「從今以後我的劍與你同在,你的命運與我共存。於此,契約完成。」
──
下一秒,眼前的地面噴發出強烈金光,使得壇吉難以睜開雙眼……
但是從眼皮間微微縫隙中,還是可以依稀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從中走出來──
金光逐漸消散,壇吉總算可以看清正前方的人。
對方穿著厚重的黃金盔甲,雙手抱胸,銳利的視線使得壇吉不禁打了下冷顫。
與衣著呈現強烈對比的,則是對方那一頭隨意整理的凌亂黑色短髮。
他開口了──
「Servant──路易.翔.波旁──參上!」
「我問你,你是我的Master嗎?」
英靈直勾勾地盯著壇吉,不疾不徐地說。
「真是來了個不得了的傢伙。不錯,就讓我們──一起努力實現彼此的願望吧。」
壇吉隱藏緊張不安的情緒,也不甘示弱的裝作自信滿滿的神情回話。
「哼,那也得你先證明自己不是雜種。」
男人眉頭一皺,似乎對自己的Master不太滿意。
「什麼意思?」
壇吉猛然一驚,預防性的將自己的右手按壓左手手背的鮮紅印記──令咒。
「你的召喚有缺陷,使得我體內剛剛凝聚的魔力已經有一部份消散掉了,所以──」
「?」
「就先幫我補魔證明你自己吧,Master。」
(……)
(……這又在工三小?)
(魔術師、英靈什麼的,我也太厲害了吧?)
(不不不,先別管這個了,剛剛的「補魔」為什麼聽起來很不妙啊?)
(呼啊……算了,還是先看一下最後一本書吧……)
III
「愛的傳教士」上名壇吉。
看起來應該是個類似教室的空間,裡頭有將近二十名的年輕男女,他們將一張張長桌圍成一個圈,每個人都坐在圓圈外側,似乎在討論著什麼事情。
「幹喔!二家是誰啦!炸三小?」壇吉一臉極度憤怒的神情,用力拍案,起身怒吼。
「喔……那個二家是█,他今天沒來。」坐在主席位的嬌小女子似笑非笑的回答壇吉的提問。
「幹!炸別人龍又不來喝苦茶,強烈譴責啦!」壇吉氣得直跳腳大喝。
「怎麼會是█?我還以為一定是△○耶!」
「唉呀,惡墮啊……」
「█有留話嗎?」
「什麼?聯絡不上?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一定是★★的首家讓█想報復社會,讓我們一起控告★★吧!」
眾人開始議論紛紛。
「那個……安靜一下。」嬌小女子示意大家靜下來。
「█沒有留話,我們還是繼續公布三四家吧。」
不了了之。
每次遇到這種狀況好像也不能怎樣,眾人早就習慣了,所以討論還是會繼續。
因該八。
──
結束了討論會,傍晚五點半,壇吉在某間拉麵店門口等著什麼人。
不久後,一個戴著黑框眼鏡,身材瘦高,穿著格紋襯衫以及鬆垮牛仔褲的男子,從陰暗的空間狹縫(九十度)中走出。
「翔,可總算見到你了。」
壇吉興高采烈的擁抱了方才出現的男子。
「吉,你真行,每次被你抱,我的心臟都會漏跳一拍。」
名為翔的男子報以微笑。
「但是翔,你不待在家裡幫妹妹準備晚餐,真的沒問題嗎?」
「沒關係的,她已經學會怎麼煎牛排了,雖然有很高機率會焦掉……況且──」
「?」
「只要能跟你吃一碗拉麵,就算要得罪貴為神明的妹妹大人,我也毫不在乎喔?」
翔擺出極為迷人的微笑。
「真是的,那我們進去吧!」
壇吉用拳頭輕捶翔的胸口後,兩人肩並肩進入拉麵店坐下。
──
「我、我只是想傳播愛而已啊?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兩人不約而同點了相同的招牌拉麵之後,壇吉開始吐出內心的委屈。
「吉,別想那麼多,愛の傳教士的路上,一向是佈滿荊棘的。」
翔輕輕撫摸壇吉的背安慰他。
突然間──
碰!
旁邊的中年男子突然倒下,掐著自己的喉嚨口吐白沫……
毒殺!?
壇吉心頭一震,竟然就在他與翔的兩人時光中發生了事件?
但更讓壇吉感到驚訝的是,他居然渾身動彈不得,不只是他,整間拉麵店的一切事物都靜止了,除了──
「抱歉了,吉,我一直隱瞞你這件事。」
翔站了起來。
「我是一名『替身使者』。」
替身使者?那是什麼?壇吉的內心大喊著。
「我,千反田 翔,有一個夢想──」
「我要成為『拉麵巨星』!」
「所以,我不能容忍有人在神聖的拉麵店中,利用拉麵來毒殺,如此褻瀆的行為!」
「我一定會推理出兇手的。」
「更重要的是,我怎麼能讓任何人打擾你享受拉麵的興致呢?」
翔輕輕撫過壇吉額頭短短的劉海,向他眨了個眼。
「看好了,兇手,這就是我的替身能力,『推理時間(Deducting Time)』!」
「在我的推理完成之前,沒有任何事物擁有脫離靜止的權利。」
「那麼,就仔細聽好囉──我的推理。」
(好、好帥啊……)
(欸不對,我應該要說「幹!騙我!」,虧前半段那麼正常!)
(這下怎麼辦?這三本書真的其中一本是我的『現實』嗎?都太扯蛋了吧?)
(……我一定要選嗎?)
(啊啊啊啊啊……)
「快點,決定好了嗎?到底哪個才是你的『現實』?」
對面的小津看起來已經極度不耐煩了。
可是我這要怎麼選啊?太難了吧!
還是我應該不要理小津,更仔細的看這幾本書再做決定呢?
好、難、啊啊阿!
我看著封面上大大的燙金文字,上頭寫的是我的姓名縮寫──
U.D.
現在,我該怎麼做呢?
不,冷靜點,壇吉。仔細想想這不是很簡單嗎。
只要從最後一頁開始翻起,看哪本書有死前的記憶,那絕對就是現實了!
決定好方針,我翻開第一本書。
空白。
第二本書。
空白。
第三本書。
空白。
除了我剛看完的那幾個段落,其餘全部都是,空白。
「幹這怎麼回事,難道我是全腦失憶症患者嗎。」
「那已經是上個世代的meta了。這純粹只是因為我的公用影印帳號沒錢了。」
「你能不能認真點。」
「搞清楚,小鬼,現在是我的加班時間。」
我扶著額頭,覺得頭好痛。看來我死前大概是撞到頭了。「所以,我要從這幾個完全意味不明的段落找出我的現實?」
「是的,只屬於你的現實。」
「」
「」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依舊一臉不耐煩。最後,我嘆了一口氣。
「那麼就選這本吧。」我拿起第三本書。
「雖然我無所謂……不過你有什麼根據嗎?」
「因為現實中的翔,才是最帥的翔。」我對他比出阿翔波浪手勢(:fts:),一邊對自己精湛絕倫的推理能力感到滿意。「反過來說,最帥的翔,就是現實中的翔。」
「喔。」
「其他的嘛……」我翻開書頁,停在有文字的最後一頁。也就是翔最帥的那一頁。
啊,可惡,真的好帥。
「你看,這裡,這太粗糙了。如果是我的夢或妄想,那麼在推理時間括號後頭的,就絕不會是Deducting Time。而是──」我微微一笑,高舉右手。
我維持著碰觸第三本書的姿勢,回到了偵訊室。
以變成女生的狀態。
『嘛,雖然這很亂來,不過故事還是得繼續下去呢。』
我好像聽見誰這麼說,以一種極度無奈的語氣。
『那麼,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女孩子了。』
女、女孩子?
「你到底在發什麼呆?我已經說過要送你回去了,你到底想不想回去?」
我回過神來,發現小津站在我面前,神情看起來極度不耐煩。
「什、什麼?」
「我說,你可以回去了。……嗯?妳什麼時候變成女孩子了?……不對,妳本來就是女孩子吧。」小津揉揉眉心。
現在是怎麼回事?我為什麼變成女孩子了?小津似乎還認定原本的我就是女孩子?我翻開眼前的書,發現所有提到壇吉的「他」都變成了女字旁,而且,更重要的是,翔他──
小津嘆了口氣,隨即一揮手,打斷我的思緒,「算了,妳回去吧。」
「……回去哪?」
「回去妳的現實。」似乎不耐煩到極致了,小津把我所選擇的第三本書塞在我的手中,將我推向整個房間唯一的門。
「打開門,然後跳下去。」
「跳下去──?哇啊啊啊──」沒等我反應過來,門已經自動打開把我吸了進去。
「再見了,上名壇吉先生,不對,是再也不見。」冰冷的視線由高而下的望著下墜的我,隨即啪的一聲門被關上,我落入了無盡的黑暗,意識也逐漸分解、崩塌。
啪搭。
我想我失去意識了。
──
「U……UD……」
「UD……妳……醒醒,不要嚇我,拜託妳趕快醒來……」
「我還沒跟妳表達我的心意……UD……我……喜歡……」
在一片混沌中,我聽見熟悉的聲音,她是我最好的友人,名為翔的女子……女子?唔,頭好痛。我慢慢地找回了意識,但劇烈的疼痛也隨著清晰起來。
「……疼。」
「UD!UD妳醒了!」
我吃力的張開眼,翔那精緻白皙的臉龐正滿布淚痕,她緊緊抓著我的手,眼裡滿是恐懼。
恐懼什麼呢?有什麼事會讓那麼堅強的女子恐懼呢?
「翔……別哭啦,我沒事的。」我抬起另隻手,為她拭去眼淚。
她抱著我的手,像是終於鬆了口氣般哭了起來。
「妳沒事、真的是……太好了。」
我,上名壇吉,在經過二十四小時的搶救後奇蹟似的清醒過來。一度沒有呼吸心跳,醫生一度要宣判死亡,但翔待在我的身旁不斷喊著我的名字,於是,我回來了,是翔的呼喚讓我回來的──這些都是後來,透過翔的朋友知道的事了,但是在那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揉著太陽穴,開始回想。
那時候,我正因為傳播愛並不順利正在跟翔吐口水……
「人家只是想讓大家知道什麼叫愛呀……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啦……」
「UD,沒事的,宣揚愛本來就很困難啊,不過不管怎樣,我會陪妳的。」翔露出燦爛的笑容,溫柔的揉亂我的髮。
「嗚嗚……還是翔對我最好了嗚嗚。」
想起這段對話,我打了個寒顫,嗯?怎麼回事?翔本來就喊我UD嗎?不,這等等再說,接下來要發生的才是重要的事。
碰!
身旁的男子突然倒了下來,掐著自己的脖子口吐白沫……
毒殺?
就在翔與我的閨蜜時光發生了毒殺事件?
我顫抖著想要保護翔,但卻發現我動彈不得,不只如此,不光是我,連拉麵店的一切都靜止了,除了──
「UD,抱歉竟然瞞了妳這麼久……」翔站起身來,撥了撥柔順的長髮。
「我是一名替身使者。」
「真是的,竟然破壞女孩子的閨蜜時光,兇手肯定做好覺悟了吧。」
接下來,翔展開她的能力,很迅速的揪出敵人予以制裁,但沒想到敵人不只一個,就算什麼也看不到,我還是能感受到強大的力量朝翔衝了過去,我衝過去擋在翔的面前。
尖叫。鮮血。無風而飄散的秀髮。面有慍色的翔。
剩下的,就是我昏迷時發生的事了。關於昏迷期間發生了什麼,我一點印象也沒有。我只記得我好像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唱歌、跳舞,很兇的人一直要我做什麼事……然後?還有呢?我不記得了。不過夢什麼的大概也沒有很重要……吧?
摀著腦袋,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卻說不上來。在我記憶中的翔好像不太對勁。不,我似乎也不太對勁……但是,翔還是一樣帥,一樣美麗……她烏黑的秀髮、姣好的身材,都還是跟之前一樣──
「UD,我來了。妳有沒有好一點?」推開房門,朝我走過來的正是翔。她一樣笑得如此溫柔,坐在我身旁,將切好的水果遞到我面前。
「……」我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明明平時不是無話不談的嗎?
翔嘆了口氣,眉角染上了層憂鬱,「UD,我知道妳有很多話想問我,但是,我不能告訴妳太多。我不能把妳捲進來。」
「可是翔……我想幫妳。」
「沒事的,我會回來的。」她露出讓我心安的笑容。
那一天,她離開以後,我跟她斷訊了足足六十天。
那六十天我焦心如焚,時常從噩夢中驚醒,怕的是她再也回不到我身邊,怕的是我再也無法見她一面,怕的是……有什麼話,我還來不及開口對她說。至於那些違和感早已經被我拋諸腦後。
開學了,我走在落葉紛飛的樹下,朋友都說我憔悴了不少,但我沒有感覺。望向頭上的藍天白雲,記得以前,偶爾,我們會在這校園中相遇,她會喊著我的名字朝我飛奔過來。
「UD!」
對,就像這樣。
「UD、UD。」
對,沒錯。她會像這樣喊著我的名字,帶著喜悅與興奮,而我也會充滿喜悅的回頭──但現在的我不會這麼做了。這兩個月以來我已經被這樣的幻覺給騙夠了。
「UD,等等我。」
「我現在沒辦法走那麼快……」
「……」那聲音聽起來是多麼立體與熟悉,就算是幻覺,那我等她一下也不會有差吧?
我停下腳步,麻木的回過頭,然後看見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影。
「UD,好久不見。」她朝我揮揮手,依舊的美麗,但看起來瘦了好多、黑了好多,右手被繃帶固定起來,看起來傷的好重好重。
我嗚咽一聲,不敢置信。
「抱歉讓妳擔心了,妳看,我遵守諾言回來囉。」她走過來,張開手臂,我陷入一個溫暖的擁抱。感覺是這麼真切。
「……我是在作夢嗎?」
「不是啦,我的小可愛。」翔失笑,用左手揉亂我的髮。「不說這個了,我有些話想告訴妳,UD,其實我──」
「我們去吃拉麵!」我大聲地打斷她的話,雖然看不到,但我現在的臉應該紅透了吧。
「咦?但是我現在手不方便……」翔露出為難的表情,我事後才想起來翔明明是左撇子,哼,算了,不計較!誰讓我這麼喜歡一個人呢。
「我、我餵妳啦!」
「……那就麻煩妳啦。」她露出燦爛的笑,在陽光底下耀眼的讓人睜不開眼。
在藍天底下,一雙牽起的手,誰溫柔的笑語著、誰興奮的講個不停……
總之,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呢。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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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這個故事還沒結束!
『……都給妳這麼美滿的結局了,妳還有什麼不滿?』
不、不是這樣的,我想要美好的結局,但是……
『但是什麼?就停在這不就好了嗎?我才不想去管拆牆改性別的二家──啊……』
拆牆改性別?我想起來了!這是個小說接龍的世界!
「我全部想起來了!」隨著我的話語一落,天空像是碎了一般開始崩裂,一陣天搖地動過後,我赫然發現自己位於一個大禮堂,四周是暗的,唯有一束spotlight打在講台邊緣。
一名中長髮,看起來莫名冷淡的少年捧著暗紅色的筆電坐在舞台邊緣,整個禮堂散發出駭人的氛圍。
「嘖。不要那麼浮誇好嗎?」隨著少年話語一落,整個禮堂開始亮了起來,那駭人的氛圍也一瞬間消散了。
「你、你是誰?」我往講台走了過去,不知為何,我覺得剛剛那似夢似真的一切都與他有關。
少年嘆了口氣,將筆電放了下來。「……我是妳的三家,我想這樣講妳應該就明白了?」
「三、三家……」隨著我的記憶復甦的,不只是與小津的對話,還有與翔子、班尊一起經歷過的一切,就算再怎麼不可思議,一切還是發生了,令我無法不信。
「對,我是妳的三家,雖然老實說其實不是,不過根源都是一樣的,以男性的身份我比較輕鬆。啊啊隨便啦,總之呢──」少年不耐煩的把筆電推到我的面前,眼前是個短髮的正太笑的很開心的樣子。
「不是讓妳看我的桌布!我要妳看的是這些。」他點開了一個名為「判決3」的資料夾,裡面是十幾個word文件,每一個都寫上了不同的……主題?有的我還看得懂,但有的就……
好奇心作祟,我點開了一個叫做「ABO世界觀,女A男O」的資料夾,一旁的少年還來不及阻止我,那些文字就印入我的眼簾。
※ABO世界觀注意,女A男O注意,如果不知道這是什麼的拜託去查,我怕雷到你。
從惡夢中醒來時,我發現翔正緊貼著我的背,柔軟的胸脯貼在我身後,但不只是胸脯,連下半身都……
「……翔?妳不是Omega嗎?怎、怎麼會有外顯的生殖器?」
「抱歉騙了你,我其實是Alpha……你的發情期到了對嗎?」
我這時才意識到整個房間都充滿了橘子味,我的信息素的味道。我頓時冒出了一身冷汗,我以為翔會帶,所以這次沒有帶任何抑制劑──然而因為發情期的到來,我渾身癱軟,無法反抗,翔溫柔的在我耳邊開口。
「沒事的,讓我暫時標記你,這對我們都好。」他咬向我脖子後方的信息素腺體,我……
嚇得我趕緊按下右上方的叉叉。
這、這是什麼?什麼ABO?為什麼女孩子還有那個?什麼東西啊──我的內心是崩潰的,一旁的少年輕咳兩聲,看的出來臉有些紅了。
「抱歉那是我拿來練筆的肉屑文,翔子學姊是女孩子,然後你是男孩子……看起來你不太能接受?」
我拚命搖頭。
「好吧,這個世界觀本來就有很多缺陷,Alpha、Beta、Omega上的地位不平等有時候雖然很方便寫肉文,也很方便設定反攻,但是果然還是比較喜歡兩個人是位於平等地位的世界觀呢,我想你也是這樣想的對吧?」
……公三小?
「嗯,聽不懂沒關係,但我想這篇你應該比較能接受?」少年隨即點開了另外一篇名字聽起來也很神奇的word檔
名字是「哨兵嚮導世界觀,翔哨兵,UD嚮導」。
我隨時做好了點下叉叉的準備,但看起來這篇除了有幾幕讓人臉紅心跳、有一些讓人看不懂的名詞,像是Bonding Heat、Mind-scope……之外,其實蠻可愛的,有貓咪和老鷹作為我們的……精神嚮導?總之又是我不懂的詞,而這篇一樣是個完美的結局。
「你看,在這個世界觀中,攻和受的地位就和平多了對吧?雖然吃哨兵攻的還是比較多,但嚮導攻多萌啊,而且你不覺得精神體的設定很可愛嗎?就算個性再冷淡,他的精神體還是會直接表現出他的想法,表面冷淡的哨兵但是精神體不斷黏著嚮導,有時候還會吃自己精神體的醋,這不是超可愛的設定嘛!」
少年似乎又忍不住說了好多我不懂的話,看我愣住了,他又咳了幾聲,別過頭去。「抱歉,太激動了。」
「……我不介意。呃,所以你給我看這些做什麼?」
「啊,差點忘了。你趕快從裡面選一個讓我寫!」
「寫?寫什麼?」
「你不是不滿意你剛才的結局嗎?你現在趕快選一個讓我寫,快,交稿時間快到了!」
在少年的催促下,我點開不同的word檔,開始看裡面的文。
「我原本想開個十多個子分頁讓你挑的,但是上家已經很折騰折衷了,我想我就別這樣做了。」
裡面充滿不同性別的我跟翔,大部分都是完美的結局。
「cp只要有萌點我就吃,不論性別。所以你可以隨意的挑你想當什麼性別喔。雖然我不太會寫虐文,但如果你想體驗看看我可以嘗試。」
有一些奇妙的世界是我想都沒想過的,什麼模擬食堂、霧之民,還有每句話都用顏文字(´・ω・`)結尾的世界……
「我不太會寫金,但你如果想要我可以試。金世界觀、D/S世界觀、哈利波特paro,雖然不一定寫的好,但我都可以試試看。或是你想要我幫你辦個噗浪帳號、FB帳號……讓無數作者從你後面來也都可以喔。」
一個可以隨便我想怎麼做就能怎麼做的未來,聽起來是多麼美好……
「快點選吧,我只剩三個小時了。」
……時間不多了,趕快選一個我想要的世界吧──不,不對!
我將筆電塞回少年的手中,低下頭來。
「……這些都不滿意嗎?不然的話,也可以你現在說,我馬上打給你喔。」
「不、不對,我不要選擇……我要的不是這樣!」
「不然你還想──」少年愣住了,不是因為我的話語,而是因為我腳下綻放出的金色光芒。
擇我所愛,愛我所擇。
找到我的圖騰。
「我要創造自己的未來,而不是由你們決定。」
即便可能後悔。
即便可能不如意。
即便失望、傷心、難過──
「就算會難受,我也不要他人虛構的未來!」
金色的光芒滿溢整個禮堂,有什麼力量包圍住我,我知道,那是我一路以來經歷過的事件帶給我的力量,理所當然,翔也帶給我無數的力量。
我還沒找到屬於我的未來,我還沒有屬於我的圖騰──我怎麼能停在這裡!
「ABYSSA!」/「 MY SOLO SHINGING TIME!」
跨越時空的兩道聲音合在一起,時空扭曲糾纏。
金色的光芒久久不散──少年捧著筆電不敢輕舉妄動,因為哪怕一步,他都有可能被捲入不屬於他的世界。
最終,光芒散去。
這個禮堂只剩少年一人。
「……啊啊,怎麼辦……小接的主角逃走了我該怎麼辦?……唔,不干涉,觀測總可以了吧?」少年打開筆電,按下幾個按鍵,然而眼前的畫面是一片空白,甚至閃出警告文字。
「……好吧,行,我輸了。」少年仰天長歎,「我明明只是想寫個愛的小接怎麼會這麼難啊──」
少年苦惱的打開word檔,思考要怎麼替這個故事作結。
『……總之,不管如何,今天也會是美好的一天吧。』
少年打下最後一句話,呼出一口氣,禮堂外的陽光照了進來。
總之,不管如何,今天也會是美好的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