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是要變天了吧?」
夜空清明,月色皎潔。銀色的光照亮了迴廊,兩條人影靠在牆邊輕聲細語地聊天,彷彿怕人聽見。
「你在說什麼啊?接下來一週都會是好天氣吧。」
「不是啦。我是說局勢!津杉你不也這樣想嗎?」
「噓!小聲一點啦,白癡!」
作為年資淺的基層人員,亂說話被他人聽到可就慘了,搞不好會丟工作的。這兩人看來也是有自覺這些不謹慎的內容可不能在宿舍一帶聊開。
「我老家那邊可緊張了,發了好幾封信來要我安分點,不要搞什麼事──我怎麼可能搞事啊?我還想回家看我可愛的老婆欸。」
「因為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沒爸爸吧。雖然是個蠢爸爸就是了。先說聲恭喜囉。唉~你的小孩很可能會出生在另一個世代啊~先為你節哀。」
「喂,你說誰蠢啊。還有,沒人說一定會變天吧。組長他們什麼都沒透露啊。」
「不過是個菜鳥,你以為上面什麼都要跟你報備啊,都開了那種會,你還不覺得嚴重嗎?不過,為了你的小孩著想,我看你這陣子最好除了朝會唱團歌以外都閉嘴。」
「你最好不要再損我喔,小心我去你婚禮上鬧事──啊,我都忘了你婚還沒結成呢。你難道要穿著這個顏色的正裝去結婚嗎?你老婆娘家那邊不會接受的吧。」
「熙羅你個渾蛋──我秋天就會發喜帖了!到時候就要跟這裡掰啦,你可別太想我。」
「幹嘛想你?你到時候就是另一邊的人了耶,我幹嘛自找麻煩?」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鬥嘴,直到晚風將其中一人拿在手上把玩的深藍色指環撈走,往海的方向擲去,他們才大夢初醒──不如說自覺大難臨頭地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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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繡著「熙羅」和「津杉」的兩頂帽子掛在川堂的「離職」櫃上,引起了一陣騷動。
這兩個防衛組的開心果雖然傻,但還不至於會打錯卡,上工時把帽子掛錯地方。但從今天早上開始,也真的不曾有人見到他們,眾人一陣議論,想不透前一天還有說有笑的兩人怎麼會突然說走就走。一直到風紀組長霜希清亮的腳步聲逼近,群聚的人們才紛紛作鳥獸散,彷彿這些有關兩人憑空消失的質疑都不曾存在,自始這兩人就不曾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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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楠,你還好嗎?」
臉色發青的少年嚇了一跳,猛然抬起頭來。顯然他沒聽見活動室門被拉開的聲音,也沒注意到自己自從離開長官室,已經在這裡坐了很久。轉眼已經要到組會時間了嗎?
「綾亞、前輩......」
「手給我。啊──好冰。」
被稱作綾亞的青年在少年旁邊的位置坐下,握住少年的手。「你這體質怎麼都兩年了還沒改善啊。怎麼了?又是什麼事讓你這麼緊張?我猜對了嗎?」
比起只會喊喊精神口號的長官,果然還是眼前這個人能令我安心。安楠覺得手的溫度漸漸回來了,可能只比幾乎要發燙的脖頸溫度再低一點而已,但聲音還是鯁在喉間。
「剛剛、盤查......」
「啊,津杉和熙羅的事是嗎。」綾亞嘆了口氣。
「他們、上禮拜才偷偷跟我說了小孩和老婆的事情,不可能......」
雖然沒有綾亞前輩可靠──說起來能像他這樣可靠的人也沒幾個──但津杉和熙羅也是很照顧安楠的前輩之一。他們不可能是自己離職的,安楠相當肯定。他們如果不是自己離職的,那就是暴露了什麼──
「安楠,別亂想。多管閒事只會讓你受傷的。」
綾亞安撫安楠,「他們的事情,我也很遺憾。但已經沒有你能做的事情了,不是嗎?還記得我們明天的任務嗎?」
啊,任務。
安楠對上綾亞的眼神,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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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溫正在回升。空氣嘗起來溫溫鹹鹹的,正是季節即將轉換的證明。
建築物正在甦醒。馬賽克牆面的斑駁加劇,剝落的磁磚底下浮現新的壁畫,老舊的窗框也開始長出新的鐵條,而會帶來大霧的季風還沒抵達。
安楠在打掃營區第二高的鐘塔時,曾想像過,從營區第一高的瞭望台暨總司令室望出去,會是怎樣的風景。想必在這樣的季節,連海都看得到吧?不過現在岩誠長官肯定沒那樣的閒情逸致。
因為,在這萬象更新的時候,原本就衝突不斷的邊界竟傳回了糟糕的消息。和平協議破局,紅黃藍綠四色共存的聯盟旗幟正式走入歷史。這肯定是兩三年來致力於推廣民間交流的岩誠總司令最不願意接受的結果。
安楠不是很清楚細節,甚至可以說,他其實沒什麼所謂。反正他跟隨的對象不是那個一事無成的大叔,而是教會他何謂溫暖和理想的眾多前輩,比起長官命令,他更願意聽前輩的話──尤其是第一後勤組的組長綾亞,總是對同樣半途轉入的他照顧有加。這樣強烈的認同感使安楠遲遲無法開口提早該提的離職,直到綾亞邀他加入了「讀書會」,認識了其他前輩,他才覺得找到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然而,連熙羅和津杉前輩都先走了一步。已經沒時間猶豫,也沒時間讓前輩擔心我了,安楠想。剩下就是我們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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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綾亞前輩,我沒問題了。」
看著安楠的眼神恢復堅定,綾亞微微一笑,這才鬆開手。
「嗯,我就知道安楠不會丟下我的。」
......對不起呢。
為什麼前輩要道歉?安楠覺得有些困惑,但綾亞沒有給他問問題的時間。
「那麼,在其他人來開組會之前,我們討論一下明天任務內容的更動吧。等看到信號就出發,之後在四小時內,你和白荷必須在文珊和丹的掩護下一直前進到司令部的五樓,此外你的附近如果有發生什麼,都和你們沒有關係,繼續前進就對了。等我在五樓和你們會合之後,關會在六樓製造騷動,接下來是新的,你要仔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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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這和計畫的不一樣吧,前輩。還是說,這和你計畫的一樣呢?
夜空清明,月色皎潔。銀色的光照亮了司令室裡的每一個角落,包含烙在綾亞鎖骨上的那枚鮮紅色的弦月刺青,和地上那一汪顏色開始變深的血紅。
安楠發現自己還是在想昨天前輩那句道歉的意義,但此刻也已經問不出口了。明明這個潛入敵營的完美計畫直到此刻為止,都勢如破竹地成功了──
但為什麼,現在掛在外面的旗幟不是我們所屬的深藍,而是猩紅色的呢?
安楠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強烈的寒氣包圍他的身體,現在的他如同被獵物盯上的小動物般無法動彈,他知道眼前的凌亞已經不是平常那會照顧自己的前輩了。以前凌亞那溫暖的笑容與如今冰冷的眼神重疊在一起,一陣反胃感直撲而上,禁不起痛苦的安楠跪在地上狂咳了起來。像是失去興趣般,凌亞回過頭整理桌上的資料。
「凌亞你還在做什麼?要撤退了!」白荷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臉上帶著爽朗的笑容對著凌亞搭話,剛剛解決殘存黃軍的他為了與上司會合來到這裡,他的表情就好想完全不知道這裡發生何什麼事。凌亞嘆了一口氣,什麼都不說的走向了他,而此時白荷又開口了。
「凌亞這樣不行歐。小老鼠要確實解決才行!」語畢,白荷將槍口對準了安楠的頭。原本爽朗的笑容在陰影下顯得有些猙獰,微弱的月光撒落在白荷的胸前,紅色月亮的印記若隱若現。眼看就要扣下板機之既一隻手放到了槍上。
「住手吧,他已經改變不了什麼了。」凌亞阻止了白荷的動作。
「嘖!你有時候就是太溫柔了。」白荷收起了槍。
安楠不敢相信,溫柔的前輩、和善的同期,一切的一切竟然都是演戲嗎?他們只是為了打敗藍軍才對自己溫柔的嗎?陣陣的水珠滴落在地上。
「我…我想加入你們…。」夾雜著哭聲,安楠勉強的說出了話,而就是這句話讓原本已經要離開的兩人停下了腳步。
「齁?」「你是認真的嗎?」
安楠微微的點了點頭,從很小時安楠就失去了雙親,無處可去的他被迫選擇了當兵,起初大家看他年紀小一直排擠他,直到四國開戰後,被調到前線時遇到了凌亞,安楠才初次感受到了溫暖。對於安楠來說,國家、軍隊、榮耀,這些都比不上凌亞,他只想跟凌亞在一起。
「好吧,你站起來吧。」凌亞伸出手扶起了安楠。安楠笑了,手心上傳來的溫度還是跟平常的前輩一樣。
「對不起…。」細小的聲音似有似無的融入了風聲。
三人走在一側為玻璃的走廊上。向下望去,大量的紅軍陸續登陸,殘存的黃軍陣陣敗退,遠處還能看見稀疏的紅軍艦隊正在逼近,就連原本預備要奇襲的藍軍船艦也冒出了陣陣黑煙。突然一個巨大的聲響伴隨著震動吸引了三人的注意,最後的黃軍眼看毫無希望引爆了整個軍火庫,大爆炸夾帶火炎打亂了陸上紅軍的陣型。
「前輩我才要說對不起!」臉上帶著微笑,安楠趁著這個爆炸,瞬間拔出了藏在褲子裡的槍對著白荷的身體就是一陣掃射,隨後擊碎了身旁的玻璃向外跳了出去。下墜的過程中安楠好像看到了,如冰般的臉龐上嘴角微微的上揚了。
「可惡的安楠!好險都打在防彈衣上面!凌亞為什麼不早點殺了他!」
「藍色的FNP嗎?這是藍軍被選為特務的軍人才會配給的槍。安楠你真的長大了。」
「凌亞你在低估什麼啊!快點扶我起來!就算有防彈衣被槍打中還是很痛的!」
走廊上再次傳出了同樣的槍響。
緩緩的睜開雙眼,安楠環顧了四周。如果是順著海流漂的話現在應該是位於基地不遠的海岸才對,但很明顯自己正在一個森林裡,而旁邊還有火堆。安楠努力的重組記憶,自己確實是在飄到岸邊後睡著的,那應該是有人把昏倒的自己搬到這裡,但是究竟是誰?
「安楠,你醒了阿。」一個熟悉的聲音進入安楠耳裡,緊張的他瞬間回了頭,在看到對方的臉龐後安楠止不住的哭了起來。
「津山前輩!你還活著!」安楠不顧身上的疼痛飛撲擁抱著津山。
「痛痛痛!安楠你小心一點!」津山一把推開了安楠,眼角帶淚的撫摸肩上的傷。
「對不起…。」安楠一臉委屈的坐在地上,兩人相視一會後大笑了起來。
「怎麼啦!什麼事這麼好笑?」剛去撿柴的熙羅一回來就看到兩個人笑的跟傻子一樣,他一臉無奈的說著。
「熙羅前輩你也沒事!你們離職的哪天,我害怕的都哭出來了。那天怎麼了?」
放下乾柴,熙羅和津山向安楠講起了那晚發生的事情。發現戒指掉到海灘的熙羅想下去撿起來,不然可是會被凌亞念一通,津山無奈只好陪熙羅走到海灘。到了海灘兩人看到副司令鬼鬼祟祟的樣子,好奇的兩人決定跟了上去,然而等待在他們卻是惡夢。副司令走到了一個隱密的峽灣和疑似紅軍的人說些什麼,但由於距離太遠熙羅他們聽不到在說什麼。正當兩人想接近一點觀察時,熙羅腳一滑而後慘叫了一聲,副司令和紅軍瞬間發現了他們並朝向熙羅開槍。津山一把推開了熙羅,子彈擊中了津山的肩膀,兩人雙雙落海。副司令不想打草驚蛇故沒持續追擊,這也使兩人活了下來並隨海流飄到了這個森林附近。儘管這裡離藍軍基地沒有很遠,但怕被滅口的兩人打算等風波結束後再回基地。結果戰爭就爆發了……。
「現在該怎麼辦?」安楠難過的說著。望向藍軍基地的方向,陣陣黑煙往天上飄去,基地現在估計是凶多吉少。
「剛剛我在森林中發現了一個礦坑隧道!有可能是藍軍的防空洞。因該能發現什麼?」
「也只能去看看了,安楠走吧。」「恩!」
森林的深處有個巨大的洞窟往地底下延伸,表面看起來像是自然形成的地洞,但往深處看去卻有著軌道直通洞裡。三人站在洞口面面相覻。
「津山你先下去!」「我才不要!你先下去!」
「我有老婆小孩才不要下去送死!」
「我身上有槍傷!你這四肢健全的人下去!」
安楠看著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都這個時候了前輩們還能玩。安楠直直的走進洞窟,看到如此堅定的後輩,兩人也閉上了嘴跟在安楠身後。
走了一段距離後,牆壁上開始出現用藍色油漆畫出的星星徽章,三人安心了下來,這裡果然是屬於藍軍的,然而走到最深處時三人都驚訝的說不出話。
凌亞正坐在返回紅軍基地的船艦上聽著指揮官說話,這艘船上的所有人皆是紅軍派到各國的間諜,稍微張望一下還能看見幾位熟悉的面孔,像是前副司令之類的,凌亞笑了。非主要戰鬥人員的他們在戰爭開打後被接送回基地,此時此刻他們的任務順利達成。
「在所有人都以為我等紅軍就只是武力高不會戰術的蠢蛋時,我們派出了間諜也就是各位去竊取他們的情報,如今這個作戰可謂大獲成功。現在除了專注防守的綠軍還未攻下以外,只會爆炸的黃軍和腦袋裝花的藍軍的基地已被我等攻下。接下來只要一路猛攻下去,大敗藍國和黃國只是時間的問題,這些都是各位功勞!回國以後好好慶祝吧!」
聽完指揮官說的話,凌亞的嘴角又上揚一點。為了調解情緒凌亞望向了窗外的大海,手上輕撫著半自動手槍,這把曾經帶領自己度過無數難關的徽章。
回到紅軍基地的隔天,凌亞被叫到了指揮官室。
「我最敬愛的副手,歡迎回來。」「蘭的事情我很抱歉。」
「戰爭總會伴隨著死亡,他也是你很重要的手下,不用道歉。」
「基地內沒發生什麼重要的事情吧?」
「哈哈才沒有。真要說的話只有某人提的作戰大獲成功,基地內的大家都很興奮,秩序有點難管罷了。」「要我去教訓他們?」
「不用不用!對了這個還你。」
指揮官將一個金色的徽章遞給了凌亞,徽章上的標誌是血紅的弦月閃耀於漆黑的夜空。
「我再正式說一次,歡迎回來,紅軍最強部隊的隊長—凌亞。」
此時巨大的爆炸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發生什麼事!」指揮官朝向門外大喊,隨後一名士兵衝了進來,臉上的汗珠顯示了他的慌張。
「大量的綠軍黃軍入侵到基地裡了!」
聽到這句話就連平時冷靜的凌亞也留下了冷汗,三人快速的沖出門,只見遠處的平台紅軍與黃綠兩軍正在進行白刃戰,由於是偷襲,紅軍節節敗退。凌亞注意到了敵軍出現的位置是停靠返回船艦的港口,而且沒有看到黃綠兩軍的船艦停靠,估計是他們將船艦偽裝成紅軍艦隊,然後登陸進行偷襲。然而問題是擁有情報跟技術能夠作出讓紅軍完全沒發現的偽裝船的是……。
「凌亞我去把派出去的主力叫回來,你去集合暗。這種程度的偷襲根本不痛不癢。」「是!」
就這樣兩人分頭行動。指揮官在控制樓的三樓走廊全力奔跑著,敵軍已經入侵到這棟樓裡了,雖然已經用無線電叫主力全速回防,但是還要打開水閘才能讓主力艦隊回來,沒想到竟然是大軍派出去的現在遭到偷襲,時機真是不好。眼看前面就是打開水閘的控制室,三個身穿紅軍軍服的人影擋住了指揮官的去路。
「這是?」
在洞窟內部,安楠三人看到了巨大紅軍船艦停靠在最深處湖上,遠處還能看見外面的陽光透進洞裡,可見這個湖應該是連接著外海的。但在這座島上當兵這麼久,三人竟然完全都不知道有能夠開船進這裡的山洞,三人感到非常害怕。而且還是紅軍的船艦,雖然完全沒有人的氣息,但三人還是很小心翼翼的前進。萬萬沒想到的是之後的景象更加可怕,湖上不只有紅軍的船艦,黃軍綠軍的都有,而且岸上的房間裡還掛滿了除藍軍之外三軍的制服。眼前滿滿不合理的景象幾乎讓三人都停止了思考,直到最後他們走到看起來最豪華的房間裡,安楠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最豪華的房間是類似指揮官辦公室的地方,而上面有著明顯的標誌,是藍色的星星,但卻又跟藍軍的標誌有所不同,一般藍軍的標誌上的星星只有四個角,而上面的徽章則是八個,而這個標誌跟現在在安楠褲子裡的FNP上鑲的徽章一模一樣。這裡是藍軍特種間諜的基地,而外面的船艦衣服皆是用來偽裝的仿冒品,就算同為特種間諜,安楠還只是新人不知道這裡才算正常。
「這是真的嗎?」聽了安楠的話,津山和熙羅露出驚訝的神情。
「外面的黃軍船艦跟真的完全一樣誒!」「對阿!就連是我都以為那是真正的綠軍戰艦。」
「誒?」換成安楠驚訝了。
之後津山和熙羅開始自爆內幕,這兩人分別是綠軍和黃軍派出來的間諜,本來是打算查看最神秘的藍軍的內幕,沒想到剛潛入的第一天就被上司抓到。因為藍軍主張和平共存所以沒對兩人痛下殺手,還給兩位選擇權,是回國還是留下繼續偵查,就他的話來說要是真能被兩個菜雞查出我們的內幕,那藍國早就被侵略了。當然這兩人是知道彼此身分的,畢竟幾乎是同時被抓的,唯一被矇在鼓裡的只有安楠。自己到底是要被背叛幾次才夠?安楠淚目。
兩人說完的同時,安楠靈光一閃。
「我有個計劃!但是需要黃綠兩軍的配合。」
「我的話沒問題,我官階很大」
「哈哈我的夥伴都是些喜歡搞事的蠢蛋,一定會答應的。」
紅軍基地控制樓三樓,安楠津山熙羅三人擋住了紅軍指揮官的路,他們身穿紅軍的軍服,而安楠知道前方的這位是這座基地官階最大的人。然而真不愧是指揮官,一眼就辨識出前方的三人是敵人瞬間進入了備戰狀態。
夾窄的通道,對手有三人,閃避的地方很少沒有遮蔽物,正常來想用槍是絕對有利的,但正好相反,正因為難閃避線的攻擊遠比點的攻擊來的有效。踏出一步,指揮官瞬間逼近稍微大意的三人,手上握著軍刀毫不留情就是一砍。閃避不及的津山和熙羅再次雙雙墜樓,還好就算是傻蛋兩人還是訓練有素的軍人,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只有安楠在斬擊命中之前用小刀擋了下來。僅憑一擊就從三對一的劣勢變為平手,指揮官的實力相當可怕,但他卻沒有絲毫大意,他知道眼前剩下的這一位才是最可怕的。
安楠確定兩人平安後拔出了第二把小刀,高速的猛攻襲向指揮官,在兩把小刀交差攻擊下指揮官明顯處於被動,而且走廊實在太過狹小,軍刀長度太長,不能防禦的死角很多,指揮官身上的傷逐漸疊加,而安楠因為身材嬌小且武器是小刀幾乎不受影響。想要打破現狀的指揮官拔出了手槍對著安楠的要害射擊,但這卻成為了最錯誤的選擇。安楠憑藉平時的訓練,輕鬆地避開了槍口與子彈,而手槍的後座力卻打亂了指揮官的平衡,露出了致命的破綻,瞬間安楠斬飛了指揮官拿槍的右手,左手的刀也被彈飛。確定勝利的安楠鬆下了緊繃的心,但能夠成為指揮官的他覺悟跟經驗遠在安楠之上,忍住疼痛將鮮血灑向安楠的雙眼,安楠用雙手遮擋但也遮住了視線,此時指揮官一把推開了安楠跑進控制室裡,緊張的安楠追了上去。
「呵呵呵,你比我還強但是最後的勝利還是在我手上!」指揮官打開了水閘,兩艘紅軍船艦開了進來。慌張的安楠不顧瀕死的指揮官,從三樓跳下去與同伴會合,準備應戰。此時,黃軍跟綠軍臉上露出了絕望的神情,但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緊接其後的是大量的藍軍船艦。
「怎…怎麼可能?」在三樓,指揮官的臉變得更加憔悴。
「安楠辛苦了!」藍軍的岩誠司令從最初的紅軍船艦走了下來。
「你的功績我都聽到了,正因為你才讓我們能夠攻下這座基地。」
「司令你們是怎麼?」
「我們的作戰是在每個紅軍船艦上安插幾個間諜,在我們進攻的時候間諜負責擾亂船艦內部。但你偷襲他們基地的消息傳了出去,我們的間諜還沒出手他們就亂成一團,這使我們的計畫更容易成功。真的謝謝你安楠。」
「呵呵呵」指揮官一個人待在控制室裡傻笑著,突然一個聲音出現在他背後。
「你憔悴了不少呢。」
「凌…凌亞!對了還有暗,有暗在的話這種程度的兵力。」
「是阿你說的沒錯,」有兩個人影隨著凌亞的話音落下,進入了控制室。
「怎麼才兩人?其他人呢?」
「剩下的一百人已經被我們三個幹掉了。」
凌亞帶著笑容說完這句話,已經瀕臨崩潰的腦袋無法理解凌亞這句話的內容,只能茫然地看著他。
「對了,我再從新自我介紹一次。我是凌亞,藍軍特務部門的隊長,這兩位是我手下的菁英,請多指教。」
語畢,伴隨著槍聲,指揮官在完全理解事情前結束了生命。
「這些到底都算什麼……」
安楠看著凌亞。
「你、你到底、到底是誰!」
血在安楠的臉上跟他的思緒一樣稠得化不開。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混亂,安楠。」
凌亞的聲音從沒有這麼遠過,安楠想。
明明他就近在眼前。
「但我得先把閒雜人等支開,才有點時間回答。」
語畢,凌亞突然左手拔出另一把槍,朝著左右兩個屬下的腦門補上一發。
「小兄弟,沒事吧——」津山和熙羅剛進來,凌亞的子彈毫不留情。
「你們的戲份,太多。」凌亞拔下彈匣,安楠楞了楞,尚未理解發生什麼事。
「前、前輩!還有,你連你的屬下也——」安楠顫抖的指著凌亞。
「很重要嗎。可能對——你來說很重要吧。」
凌亞從懷中拿出一顆紅色的子彈,還有一顆藍色的子彈。
「選吧。」他的雙拳各握著一顆。「選中藍色,你就不用知道真相,選中紅色,你就不必理會真相。」
「你想做什麼!」安楠從懷中拔出另一把戰術刀,眼神彷彿想撕裂這個過往摯愛的前輩。
「你什麼都不選,就會平白無故的死去。」
在虛空中,一隻半透明的手從凌亞的背後伸出,也握著一把槍。
「哈、哈……」安楠似乎放棄了希望,手也垂了下來。「左手吧。都好,都可以。」
凌亞閉著眼,把另一枚子彈放進懷裡,把左手的子彈裝入彈匣。
舉起手槍,對準安楠的眉心。
一聲槍響。
╳
我張開眼睛。
我。
什麼是我?
我是什麼?
我看不見,聽不到。
但我知道。
╳
一陣血腥味撫過,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睜開眼睛,我似乎被什麼人抱著。
「這裡……」
看起來像是船艙……嗎?
我抬頭,看著那人的臉。
「凌……亞?」
那人閉著眼,髮絲被血浸透。
「醒來了嗎。」
「嗯……這裡是哪裡……」我問。
「你不記得了嗎。」
好奇怪,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一點疑惑的表情都沒有。
不如說在笑。
「我記得你跟我說……跟我說……」
記憶就像沙漠中,被偶然的雨水澆灌,迅猛生長的植物一般,在我的腦海裡發芽茁壯。
「凌亞,你是凌亞!」
我終於想起了他,重新連上了他。
「是的,我在。」
他緊抱著我,沒有多說一句,淚水沖淡了臉上濃濃的血漬。
╳
四色戰爭,根本從未結束過。
或許領導者們根本不想讓她結束。
十年前,上上次,也就是第七次四色戰爭的爆發,並沒有什麼偉大的理由。
不過是為了消耗底層人民、撫平軍心,與大發戰爭財的遊戲。
熟悉規則的領導們,打著各自的算盤。
但是,妄想突破規則拿到更多好處的想法,往往是致命的。
四色國裡最有名、最瘋狂的科學家,亞珥,收到了四件來自四個國家的秘密委託。
委託的內容都是一樣的。
——製造能夠完全制霸戰爭的秘密武器。
亞珥並沒有回絕任何一方的委託。
不如說,他根本不在意這件事。
在第七次四色戰爭爆發的半年後,我,誕生了。
「我」有著人類的外型。
「我」有著某個連亞珥都不知道的能力。
「我」的皮膚不可摧毀、不可探測、不可瞭解。
連亞珥都不知道自己製造了什麼東西,又是怎麼運作的。
因為無法理解,所以——他真的瘋了。
再也沒有人知道他去哪裡。
在戰爭裡,我被當作普通的流浪孤兒,我模仿得很好,我跟其他的孩子學到人類該有怎麼樣的童年。
一直到我在孤兒院遇到他。
他的名字叫RINYA,寫作凌亞或是綾亞他都不在意。
他是個優秀的,也普通的人。
我是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樣的,生物。
我們普通的成為了好朋友,我卻無法普通的確認自己的感情。
那天他離開孤兒院,說要成為職業軍人的時候。
我知道自己應該很難過,但我不知道怎樣的難過才是好的難過。
第八次四色戰爭爆發時,我是個在海邊餐廳打工的服務生。
幾艘靠岸的商船突然開砲,在一片混亂與哀嚎中,我在還沒搞清楚狀況時變成了戰俘。
深夜,被關在甲板下的我,聽見甲板上傳來腳步聲,黑暗中,一雙手牽起了我。
是凌亞。
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
一名苟延殘喘的水手,一把僅剩一顆子彈的左輪。
就讓我跟凌亞生死兩隔。
絕望與崩潰之中,我終於知道自己的能力。
╳
「但是……你應該死了,不是嗎……」
「雖然自己這樣說很奇怪,但或許我活下來,就是有某個目的存在吧。」
「什麼目的?」
他看著我,接著突然吻了上來。
「找到你。」
在屍橫遍野之間,我們脫去顏色的束縛。
在烽火連天之際,我們充耳不聞,只是釋放著一種自己也不瞭解的衝動。
我跟凌亞,到底有多少不同的地方。
在他迷離的眼神中,在那被熱氣纏繞的,小小的指揮室裡,我們又能瞭解彼此多少?
我們的身體彼此像是跳著絕佳默契的舞,像是期待一首無限循環的舞曲,能伴隨著低吼聲,撕裂這個不應該如此美好的夜晚。
我不可能成為凌亞,凌亞也不可能成為我。
所謂進入對方,終究只是一種遙不可及。
中途,我們看著窗外,又一艘大船爆炸,紅色的火球像是廟會的煙火一般,只是讓我們大笑。
唇與唇,舌與舌,彼此的碰觸究竟有什麼意義?
我不知道。所以我們不斷追尋。
直到抵達心中與對方同在之處。
「為什麼現在才叫醒我。」躺在他的懷裡,我假意抱怨著。
「是亞珥找到我的。那兩顆子彈,也是他給我的。」
「他……說了什麼。」
「他說,能喚醒你的方式,只有讓你再度經歷相同甚至更強的刺激。」
「所以你讓失憶的我加入軍隊,規劃了這場戰爭嗎。」
凌亞大笑。「我才沒這麼有膽,聽起來簡直像是什麼戰爭魔人。」
他看著沒了屋頂的指揮室。「但我的確沒有努力阻止戰爭,我知道,一旦戰爭爆發,你就有救了。」
他起身,穿上衣服。
「但你還是沒有直接對我發射紅子彈。」我說。
「亞珥他說,你醒來不一定是件好事。」他靜靜的看著我。
突然小聲說了句,「但我想要你回來——」
我起身,從後面摟住了他。
「我是個不負責任的人,我把你交給命運,以為那是讓你自己選擇,但那或許只是逃避而已。」
「所以才讓我挑一個嗎——」我不禁笑了。
「有什麼好笑。」
「就,可愛。」我說。
「……隨便啦,既然你已經醒了,那,你還打算讓戰爭繼續下去嗎。」他看著遠方的戰場,問道。
這次,換我沈默了。
那次崩潰,我的能力爆發,讓方圓十公里的人完全喪失了所有記憶。
也因為能力崩潰的影響,我連自己的記憶都抹除了。
亞珥當初設計我的時候,想的就是大範圍的記憶修改。
他瘋了不是因為不瞭解我,而是被我給影響,或許吧。
現在,我瞭解自己的能力。
我說不定有能力阻止這一切。
可是,說不定我會再次失去我自己。
我……該怎麼做?
「綾亞……」片刻之後,如同細絲般的耳語,才從安楠緊閉的雙唇中緩緩鑽出。
而面前比他稍微高一些的青年,只是靜靜的望著安楠低垂的眼眸,充滿愛意的微笑著。
他明白安楠心裡正想著什麼,正煩惱著什麼,正痛苦著什麼……但也因此,綾亞選擇了不說多餘的話語──因為他信任安楠,信任在孤兒院時總是默默跟在自己身後的小男孩,現在所做的一切決定。
「安楠──」
所以他只是伸出因為戰事而粗糙的手掌,輕輕拍在安楠蓬鬆凌亂的髮絲上。
「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
綾亞看著安楠遍布塵土與血漬的臉頰,微笑著。就像是那時的大男孩,陪著打破院長花瓶的小男孩,一起煩惱著要不要去自首的場景。
到頭來,真正依賴著對方的,或許是綾亞也說不定。
「……」
「我想……」
聽到這句話,安楠彷彿也想起什麼似的,瞳孔中的迷茫逐漸被堅定所取代。
即使充滿未知,即使充滿恐懼,即使可能會失去得來不易的這一切……以及今夜的美好……他依然做出了決定──
「我想改變這一切。」
安楠深深吸了一口氣,以認真無比的眼神,仰頭回視著自己的摯愛。
他笑了。
在外頭仍此起彼落、毫不停歇的轟炸聲伴奏下,兩人四目相接;他們的眼中,除了彼此,再也沒有值得掛心的事物,再也沒有足以打破彼此羈絆的事物,再也沒有能夠阻擋彼此愛意的事物……
於此淒然如畫的一刻,須臾似永恆……
然後便是──
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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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國家從來都沒有戰爭。
又或是說,這個國家的人們從來都不懂「戰爭」二字的意義。
那絢麗的四色旗,紅、黃、綠、藍,象徵的是這個國家最令人推崇的四項特質──勇氣、艱毅、智慧,以及和平。
人們安居樂業,沒有紛擾、沒有爭鬥。
綾亞與安楠便是在這個美好的國度中成長的。
晨曦的金粉穿梭過窗簾的縫隙灑落在安楠略為稚嫩的臉龐上,迫使他不得不睜開眼睛,但其實,他老早就醒了。
他從小就是個體質特別的孩子,不論前一天多麼疲累,每天早晨總會在固定的時間醒來。
他總是孤兒院裡最早起的孩子,這對院長先生與太太而言大概是一件好事吧……至少少了個需要費盡全力挖起床的小鬼。
不過現在的安楠,習慣在清醒之後,再闔著眼一段時間;享受著清晨的暖陽,享受著棉被的餘溫,享受著枕邊令人安心的味道……
安楠轉過頭,緩緩睜開一絲眼眸,欣賞著綾亞毫無防備的睡臉、微開而淌著一道口水痕的雙唇,以及寬闊的胸膛平穩而規律的起伏──
「真可愛。」他輕輕戳了一下對方的臉頰,噗嗤一笑,便將腦袋依偎到綾亞的臂膀上,開始緩慢、卻絲毫不會感到無趣的等待。
幸福的等待。
這個國家中,真心相愛的兩人都會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無論彼此的出身、種族、職業、性別,只要有著珍惜彼此,願意互相奉獻一切的心,都不必害怕承受他人異樣的眼光。
只要有著「愛」,人們都會認為是件美事。
綾亞與安楠是在同一間孤兒院中長大的兩個「普通」的孤兒。在這裡,性格較為溫吞的安楠時常被年紀稍長的孩子們當成小弟般使喚、欺負,但綾亞也總是在最後關頭挺身而出──
他們倆就像真正的兄弟……不,比真正的兄弟更加親密也說不定。
孩子成年了,就必須離開孤兒院,於是綾亞對安楠許下約定。
數年後,在那艘船上,約定被實現了……
綾亞兜著圍裙,嘴裡哼著小調,愜意愉快的翻炒著平底鍋中的雞蛋與培根,油脂在高溫的加熱下發出噗滋噗滋的聲響,彷彿正在為小調伴奏著;廚房中很快便瀰漫著肉類的香氣與快活的氛圍。
他將大量香氣滿溢的微焦培根與太陽蛋承裝到一個又一個的白瓷空盤上,很明顯的,這並不是一兩個人的份量。
隨後,他將圍裙隨意的掛到牆上的鉤子,從口袋中取出菸盒──
「痛!」
綾亞的驚呼以及菸盒掉落地面的趴搭聲幾乎是同時響起。
「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在廚房裡拿出那個。」
安楠拿著鋼勺,雙手抱胸,一臉不可商量的表情看著比他高一小截的青年。從綾亞手背漸漸泛起的紅暈來看,那把勺子大概就是他剛剛驚呼的原因吧?
「是是,下次不敢了。」綾亞撫摸著微微紅腫的手背,苦笑著說。
「乖。」安楠滿意似的點點頭,笑了笑;即使他很清楚,綾亞下一次還是會犯一模一樣的錯。
「那我先去叫孩子們囉,湯勺記得沖一下。」
「嗯,拜託你了,不然你辛苦做的早餐都要涼了。」
這個國家,有種很可怕的傳染病。
從幾十年前開始,每隔幾年就會爆發一次,到現在已經八次還是九次了,每次都會造成許許多多人民死亡,顛沛流離。
奇怪的是,死去的多半是青壯年的人們,特別是男性,至今還沒有找到這是什麼原因。
也因此,這個國家的孤兒特別多。
綾亞與安楠或許也是這種傳染病所造成的孤兒也說不定,然而他們自己也記不太清楚了。
而再次相會、再次共同經歷人生的兩人,最後決定在某個鄉下小地方經營一間孤兒院,幫助與他們有著相同過去的孩子們。
人心,終究是要回到起點的。
「津杉!夠了!你再繼續玩熙羅的蛋黃,從明天開始你一個禮拜都別想吃到煎蛋!」
「白荷你給我坐下吃飯!捕鼠籠裡的小傢伙我會好好解決!」
「拜託……看看文珊跟丹,明明年紀差不多,他們倆可比你們成熟多了……」
綾亞與安楠手忙腳亂應付著孩子們在餐桌上的各種狀況,也就不過不到十個孩子,但兩人可覺得這比軍人面對千百個敵人更加令人拚上老命……即使兩人沒有從過軍。
「暗!給我回來!吃完的碗盤要放到水槽裡面!」
一次又一次呼喚著孩子,一次又一次教訓著孩子,然而綾亞與安楠卻從來不像個「長輩」的樣子。要說的話,他們與孩子們的相處反倒像是「朋友」或是「同伴」似的,就連他們自己也說不出為什麼,自然而然就變成這樣了。
「聽好了,等等岩誠先生要過來一趟,我知道你們很喜歡他,但可千萬不要給人家添麻煩啊……嘿!話都還沒說完別給我跑光啊!」
孩子們總是精力充沛,一吃完早餐,各個都像逃跑似的一溜煙衝刺到院子裡玩耍,徒留綾亞與安楠收拾善後……
相較於氣呼呼大吼的安楠,綾亞倒是一邊笑吟吟的看著活力旺盛的孩子們遠去,一邊摟住安楠的肩膀輕輕揉了揉──就像魔法一樣,原先脹紅半張臉的安楠一瞬間便消了氣,跟著一起笑了出來,還不忘握起拳頭,朝著綾亞厚實的胸膛輕輕槌了一下。
他們倆開始收拾起廚房,準備迎接曾在過去給了不少照顧,如今是小有名氣的船艦收藏者──岩誠。
孩子們最愛聽他分享以前在船上的冒險故事了。
這個國家,到處都是一艘又一艘的船艦。
這些船艦被漆成紅的、黃的、綠的、藍的,令人崇敬的四色,四個偉大的情操。
而船艦上也配置了精良的設備與武器,只不過這些武器從來沒有被使用過。
那船艦上的傷痕是怎麼來的呢?大概是年久失修或是意外吧。人們總是模模糊糊的解釋,絲毫沒有在意。
那船艦又是為了什麼而建造呢?大概是有錢人的收藏品或藝術表現吧。人們並不是很在乎,說不上什麼原因。
每當綾亞與安楠看到這些巨大的船艦時,不知為何心中總會泛起某種莫名的小小漣漪,即使他們從來都沒有接觸船艦的機會;但他們就像許多人們一樣,很快的便不會繼續在意。
孤兒院很多孩子的名字都是由他們倆所取的,津杉、熙羅、白荷、文珊、丹……這些孩子很早便失去雙親,也不記得自己原本的名字,因此綾亞與安楠只好幫他們想個新的名字方便稱呼。
而這些名字,倒也不是他們遇見過的某個人……就只是臨時靈光一閃,腦海中的文字自動組成罷了……總是有幾個名字的輪廓特別清晰鮮明,兩人從來不知道為什麼,彷彿是共同的記憶般……
會不會是在某段遠忘的回憶中,兩人曾經共同邂逅的人們呢?
而如今這些人,是否還活在這片土地的某個角落呢?
岩誠與兩人簡單打聲招呼,寒暄幾句後,便來到院子裡與孩子們閒聊玩耍,綾亞與安楠則在屋子中透過積了薄薄灰塵的窗戶靜靜看著。
他們十指交握,不發一語,享受這內心裡片刻的寧靜。
他們同時閉上雙眼,就連呼吸的頻率也十足默契的合而為一。
他們回想著一路走來的歷程,到現在的這份幸福……縱使有些記憶朦朧、有些記憶曖昧不清,但他們絲毫不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過往瑣事──重要的是,現在與未來的幸福。
充滿希望的幸福。
兩人的肩膀逐漸靠近,頭顱緩緩的倒向彼此。
兩個「普通」的人類,「普通」的幸福。
地板上的影子,已然融為一體。
綾亞與安楠,彼此相依相偎,再也不會分離──
永遠。
這些,都是這個國家的「歷史」、人們的「記憶」所告訴我們的。
這個國家,是一個真正的烏托邦。
當代有名的學者曾如此形容這個時代:
試算這個國家中,「希望」的擴散系數──
答案將是……「無限大」。
就是這麼一個無比和平、人民幸福、希望無限的輝煌時代,過去發生了些什麼,說實話一點都不重要了……人們只需要將這份幸福延續到未來就足夠了。
「希望」,將會永遠的擴散下去吧──
永遠……
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