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妳們倆,有沒有聽過『小說接龍』啊?」紮著長馬尾,高大而黝黑的少女突然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她的名字是易嵐。
「……?」短髮戴著圓框眼鏡的少女默默將目光探出書頁間,不發一語歪著腦袋,似乎不太理解,她喚作殷琉。
「嗯?那啥?」眼神渙散、面容呆滯的長捲髮少女,彷彿大夢初醒一般,擦了擦嘴邊的口水回應道,她名為花夢語。
場景是個校園內的狹窄房間,兩側牆邊的多層置物架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紙箱與雜物,上頭鋪著一層特別厚的灰塵,顯示著似乎很久沒有人清理了,而這兒,便是這所某個沿海省份女子中學的社團,「小說欣賞社」的活動場地。
雖然話說是個社團,但社員也就不過這三個小丫頭,想當然爾,學校方面自然不會承認的,也不會配給她們活動的教室。這個房間,多年來便只是個堆放雜物的地方,沒人在意的,於是這三人竟然就擅自掃了個地,搬了張舊桌子,幾個破凳子,假裝自己是個真正的社團似的活動起來。說也奇怪,幾個月來,倒也沒聽說一點兒非議,管理方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由她們去了。
而數個秒前,三人還正坐在自個兒熟悉的位子,靜靜讀著自己所喜愛的書本。
「這個啊,我家老姊不是在北京讀大學嘛?昨天我跟她在微信上瞎聊的時候,她說那邊的社團玩這個挺流行的!簡單說就是每個人輪著一段文字,共同完成一篇故事……大概是的。如何?我看我們幾個都有偶爾創作的習慣,要試試嗎?」易嵐一派豪爽的將手中的仙俠小說扔到桌子中央,興奮的解釋道,雙目閃爍著亮麗無比的光芒。
「聽、聽起來挺好的,小、小琉,妳看怎麼樣?」花夢語聽了聽,望向殷琉的方向問道。
同時,她寶貝似的輕輕放下手中書本,那是本封面印刷著萌娘彩圖的小說,特別的是上頭的文字寫的是繁體中文。
「……」
「具體規則?」半晌默然,殷琉便只是吐出這個問句。
就對話的字句量,這小妮子可就吝嗇了,從小即是如此。省下的時間,她可寧願拿去多看書本兩行字,心情也舒坦;正如現在一般,她才剛問完,立馬便埋首於她掌中那本原文的西方奇幻文學。
「哼哼!就等妳這句話!」易嵐滿意似的點點頭,便由書包中取出一本小冊子,翻開第一頁,上頭用深藍墨水寫著:
小說接龍規則
1. 抽籤指定順位,每人輪流寫作,一輪結束後討論,接著繼續由首位往下寫作,順位不變
2. 首位指定標題,整篇完成前任何人不得更改
3. 每人每次寫作字數不得超過千字,每次時限為一日
「就、就這樣?」花夢語眉間一緊,疑惑似的問道。
「老實說,我想了一整晚倒也沒想到什麼特別的規則……既然咱們第一次玩,輕鬆點吧!至於要寫個幾輪嘛……我也沒特別想過,順其自然吧哈哈!」易嵐語帶尷尬笑了笑。
「整體結構會出問題。」殷琉不帶任何表情,靜靜說道。
「沒事兒沒事兒!這活動本身就是個餘興,沒必要特別認真的!」易嵐則是蹭到殷琉身邊,一派輕鬆說著,還不經意的摟了下她的臂膀。
殷琉也沒有特別閃躲,僅僅是別開目光,聳聳肩,貌似是妥協了。
「好的,那咱們就來抽籤吧!然後這本冊子就輪流帶回家,直接寫作在這本冊子上吧!」易嵐興致盎然宣布著活動的開始。
抽籤的順位是:殷琉、易嵐、花夢語。
☆
三日後,三名少女重聚於這狹窄房間,坐在自個兒熟悉的凳子,開始第一次討論。
「雖說小琉的寫作咱們後面順位的早看了,不過既然要討論,還是再看一回吧!」易嵐將小冊子翻到開始寫作的第二頁說道。
★
殷琉的寫作:
苦艾酒
女子來到了一扇紅棕色的實木大門之前,那一輪又一輪的紋路,每一輪都是一載季節輪替的記憶,而如今卻只能孤獨矗立於人類都市中的一處角落,唏噓不禁油然而生。相較於那悠久的歲月,門上鑲金邊的裝飾以及看似充滿文化的華麗雕刻,便相形失色了……不過這對女子而言並不是那麼重要,她重重推開大門,踩著優雅的步伐進到裡頭。
或許是開門造成的氣流使然,迎面一瞬間的強風使得她金黃色而柔順的髮絲在空氣中擺盪起來,宛如黃金的波浪一般,室內三兩人們的視線不禁聚集到她身上,但她卻好似熟悉如此待遇一般,自顧自往前走。
這兒看起來是間酒吧,高級的木質地板在鞋跟的敲擊下規律演奏著溫潤飽滿的音色;成排的高腳椅彷彿整齊列隊的侍者,恭迎貴賓的來臨;架上晶瑩剔透的酒杯不時反射著光線,散發出七彩色澤;後方羅列酒瓶上五花八門的標籤,則如同群鳥爭寵般爭奇鬥艷著。
而那昏暗的吊燈燈光以及一旁吹奏著慢節奏曲調的薩克斯風樂手,則是為這個空間增添了幾分慵懶而詭譎的氣息。
金髮女子輕撫著自己的長髮,散開因風而交錯的髮絲,並拍了拍身上的深色羊毛大衣,確保自己身上是一塵不染的……對於將自己出眾外貌視為瑰寶的她,是不允許自己的門面有任何一分不協調的。
她來到了吧檯正中央的高腳椅,以優美而端莊的姿態緩緩坐下,並伸出她那猶如白皙美玉的纖手,欣賞著自己色澤艷麗完美的指甲油片刻,這才彈了下響指,讓酒保注意到她。
「賽西莉亞。真是令人驚喜,多少年沒見了?三年?還是四年?我的老友?」
身穿酒保服裝的成熟女子微笑望著這頭亮麗金髮,卻用與其句詞不符的平淡語氣回應。
「米娜諾,這對我們一點都不重要,不是嗎?」
賽西莉亞回報著相同的微笑。
「這倒是。老樣子?」
「老樣子。」
只見米娜諾轉過身,不發一語的取下一瓶盛裝著翠綠色液體的酒瓶,接著從杯架最深處取出一只有著華麗螺旋雕紋的透明水晶酒杯,只倒了約十分之一滿,然後拿了塊方糖放置於一把精緻設計的漏勺上,架在酒杯正上方,端到了賽西莉亞面前。
最後,她將冰水澆灑於方糖上。
傳統的法式飲用法。
冰水滲過方糖緩慢而均勻滴入翠綠酒水之中,很快的,許多乳白色混濁物如同雲霧般擴散於酒杯每個角落,畫面美極了。
「那麼,親愛的賽西莉亞,妳如此遠道而來,應該不是只為了喝一杯苦艾酒吧?」
米娜諾似笑非笑的視線掠過散發著綠光的水晶杯緣,直勾勾盯著對方碧色雙瞳。
「當然。」
賽西莉亞微笑著,從大衣內側口袋中,取出一只散發著豔色妖光的橄欖石項鍊──
「我想,這個東西妳是見過的。」
★
「挺、挺好的!真、真不愧是小琉!」花夢語顫抖著身軀,從她那渙散的瞳孔中,竟也透露出數分對殷琉的景仰之心。
「嗚……雖說老早就知道了,但小琉這類題材的寫作確實比我好太多了……」易嵐緊握雙拳,不甘的心情表露無遺。
「……」
而作者本人,殷琉,也只是點點頭表達謝意。
「話、話說回來,為什麼想到的是苦、苦艾酒呢?」
「那個。」殷琉指向置物架最上層某個地點。
易嵐與花夢語順著方向看過去,上頭確實有個積累了厚重灰塵的酒瓶,上頭標籤明確印刷著「NV Absinthe Verte」,文字下方還有張眼睛的圖畫。
「我從來沒注意過架上的玩意呢,這就是妳的靈感嗎?」易嵐搔搔頭,看著酒瓶,感到些許不思議。
「總、總覺得,那眼睛好像盯、盯著咱們似的……有點嚇人哪……」花夢語很快別開視線,這妮子的膽量可是特別的小。
「那就別瞧啦。」
易嵐鼓勵似的拍拍花夢語的背脊,接著說:
「不過小琉這篇,感覺……有關物件的比喻與敘述特別多呢?反倒劇情的推進好似不太足啊?」
殷琉只是聳聳肩,沒有辯解的打算。
「小、小嵐,我覺得……一、一千字來說這樣挺好的啊!況、況且咱們有很多輪,不打緊的!」
「……好吧,那咱們往下看吧。接下來是我的寫作了!」
★
易嵐的寫作:
碰!剎那間,巨音響徹,那厚重實木門扉竟出現了數道裂痕!酒家內眾人無不呆若木雞、瞠目結舌,難以置信目光所視。這大門既無上閂,亦無為何者所擋,開閉自若,稍稍使力一推即可,怎犯得著以此怪力強行破門?著實令人費解萬分。
然眾人無暇思索,下一瞬,巨響再起,木門隨即化為無數殘片,飛濺於酒家之中,須臾間,哀鴻遍野,眾人皆抱頭鼠竄,深怕再受波連。
縱橫酒家,唯獨兩名女子好整以暇,絲毫沒有惶恐,靜靜端望著殘缺狼藉的大門之處,等待這來訪的「貴客」為何人。
「見著此狀,神情竟還穩如泰山,兩位女俠果真膽識過人,小弟敬佩敬佩!」
塵霧散去,一名面相清秀,書生裝扮的年輕男子跨過重重木片而入。讚揚的字句,於他無比自負的聲調下,卻顯得如同針氈刺耳,這無疑是個挑釁!
「廢話少說!我想閣下應該便是這幾年令武林聞風喪膽的『極惡書生』崔縞,不錯吧?」
賽西莉亞輕鬆寫意梳理著她那黃金般的秀髮,一副游刃有餘,然而,額間微滲的汗水,卻早已透露她的不安。
「不敢當不敢當,那些只不過是江湖朋友們賞臉所賜予給在下的虛名罷了。」
崔縞笑了笑,深深鞠躬,盡足了禮數說道。
「那麼,徒有虛名的書生,不辭辛勞來到這華山山麓的小酒家,所為何事?」
話語間,賽西莉亞已將右手游移至腰間劍柄。華山,自古便是武林高手生死論劍之地,而今日,亦無可避免會發生場惡戰。
「賽西莉亞女俠何需如此戒備?在下只是聽聞女俠擁有一枚具有奇妙力量的寶玉,想借來瞧瞧而已。」
「門都沒有!」
不到一眨眼的工夫,賽西莉亞已長劍出鞘,以迅雷之姿竄向崔縞,劍鋒直指喉頭,想必不消一瞬,崔縞便得淪為一具身首異處的死屍。
但『極惡書生』當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只見他腳踝一旋,側身輕踏迴步,簡簡單單便避開這凌厲攻勢,他轉向賽西莉亞的方向,有意無意的舔拭了下自己的指尖。
這舉動可讓賽西莉亞惱怒萬分,臉上青一陣紫一陣。原來方才崔縞閃躲攻擊的同時,竟尚有餘力趁著空隙偷偷輕拂她的玉頸,這對正值青春年華的女人家而言無疑是極其嚴重的羞辱!
賽西莉亞一方面憤怒於對方的污辱,另一方面更是羞赧於技不如人,氣急攻心之下,出劍如落雨,點點殺著毫不留情往崔縞招呼。但面對這雜亂無章的劍技,崔縞卻只需一派輕鬆嘖著嘴,身形宛如靈蛇扭動,絲毫不費力的一招招避開。
「我想,嬉戲該結束了。」
崔縞向後一大躍,抽出了長劍──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劍光一閃,女子的長劍裂為二段,崔縞的刃鋒,直抵著她的心窩。
「賽西莉亞女俠,現在妳是借,還是不借呢?」
★
「寫、寫得也挺好的耶!」花夢語再一次露出敬佩的神情,出乎意料,那常時呆滯的瞳孔竟也能閃爍著光輝。
「……」殷琉則是不發一語。
「哼哼,自己都覺得挺牛的,這可是耗了我一整晚呢!」易嵐撫著鼻頭,自負的說著。
「風格落差。」殷琉猛然冒出一句。
「嗚!」
「這我也沒法子啊!平時我就讀些仙俠文學,再怎麼裝也搞不出妳那種風格,可不是嗎?哈哈!」易嵐打哈哈的說。
「無意義的破門與華山山麓呢?」殷琉死死盯著易嵐。
「這……這類風格總得裝個逼吧?♪~」易嵐僵硬的轉過頭,吹起了口哨。
「……」
「好、好啦,先、先來看我的部分吧?妳、妳們都還沒看見吧?」眼看這氣氛逐漸不好,花夢語如此提議道。
「說的好,趕緊看看吧!」易嵐很快便翻到下頁,閱讀起來。
★
花夢語的寫作:
崔縞殘酷的笑著,把劍尖往前刺了幾公釐,很快的,幾滴鮮紅的血液流了出來。
後方的米娜諾忍不住發出驚呼,但現在的她也不敢輕舉妄動,即使櫃台下面還藏著可以一舉逆轉形勢的殺手鐧,但是她很清楚,只要稍微移動半步,面前的男人一定可以馬上察覺。
賽西莉亞緊咬著嘴唇,臉上滿滿都是憤怒與不甘心,雖然口袋中的橄欖石項鍊是她找尋「真相」的重要線索,但是現在自己的性命遭到威脅,如果就這麼死了,不就到死前都不知道那個事件的始末了嗎?於是她緩緩的,將手伸向口袋……
鏘!
突然之間,崔縞手中的長劍居然也斷成兩半!在場沒有一個人看清楚這是怎麼發生的,賽西莉亞、米娜諾,就連崔縞也是一副震驚的樣貌,這時,一個稚嫩少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看到了吧,死變態!這就是『次元切割刃』的威力!菲菲絕對不會再讓你碰歐尼醬一根頭髮!看招!歐啦!」
從門口衝進來的是一名有著金色短髮,大約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她扛著一把比她的身高還長的巨劍,往崔縞的方向直奔而去,令人驚訝的是,那把巨劍在她的手中如同紙片般輕盈,看起來豪不費力就能快速揮動……但是,這還不是最讓人吃驚的──
真正令男人驚恐的是,那把巨劍所斬下的區域,竟然瞬間變得空無一物!不論是酒杯、桌椅、木片,甚至是地板,只要是那把劍揮動過的軌跡,那邊的物質就會消失不見。因此就算崔縞武功高強,在這把詭異武器面前,也只能向小兔子一樣東躲西藏。
「啊哈哈!如果只是顧著閃躲,可是贏不了菲菲的喲!哇哈哈哈!」名為菲菲的少女說著好像漫畫反派的台詞,將一個個斬擊瘋狂揮落在崔縞面前,崔縞的臉色則是越來越難看……
這時,崔縞突然一陣冷笑,接著從左右袖口分別射出兩支袖箭,往著菲菲的臉龐而去!然而──
咚!
袖箭卻好像被什麼隱形的牆壁擋下來一樣,在距離五公分之處掉了下來。
「哼哼哼,菲菲怎麼可能會沒想過暗器這招呢?人家的衣服可是搭載了『金屬力場』喔?不要說是暗器了,就連子彈也……」
但是,就在菲菲得意解說的片刻,崔縞一個大膽的跨步來到她的面前,迅速出掌擊中了她的手腕,巨劍瞬間脫手而出,而就在劍柄離開菲菲的那瞬間,劍刃突然消失無蹤,只剩下劍柄在空中旋轉著,崔縞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飛身接住這恐怖的武器,他的嘴角,揚起勝利的微笑。
「痛痛痛……哼!死變態!真是太卑鄙了!你難道不知道招式解說完才可以攻擊是國際禮儀嗎?」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說的,如果以下棋做比喻,這就像是殘局了吧。」
「說的對,三、二、一──」
劍柄瞬間放出大量電流,把崔縞的身體電得四處胡亂顫抖,幾秒鐘後,他就全身冒煙倒地不起了。
「誰叫你要亂碰菲菲的東西呢?呸!」菲菲朝著被擊倒的崔縞吐了吐舌頭。
「耶!菲菲今天再次守護歐尼醬了喲!好好稱讚人家吧!」
說完,她就向著賽西莉亞的懷中飛撲而去。
★
「……」
「……」
究竟在寫個什麼毛啊這是!
易嵐與殷琉的內心同時間發出一樣的吶喊。
「先不管這莫名其妙的科幻設定,為毛這菲菲要喊賽西莉亞歐尼醬?」易嵐沒好氣的問道。
「當、當然是因為,會、會喊歐尼醬的妹妹很萌啊!」花夢語呼著氣,滿臉亢奮喊著。
「妳丫這貨根本就是小日本的YY文學看多了吧這是!」易嵐大吼。
「沒、沒那麼好啦!很、很多在咱們這買不著,還、還得特地在互聯網上找台灣的書店……」花夢語一副自得意滿的模樣。
「沒人問妳這個!」
「呼嘿嘿,人、人家也特別希望有個妹妹呢……」她似乎開始妄想了,嘴角兩側淌出了兩道口水。
「……我不想管這貨了,倒杯水先。」易嵐無奈的攤開雙掌,往門口移動。
「等。」殷琉忽然叫住易嵐。
「後面還有。」她翻動冊子,發現後頭還有一段文字。
「咦?」
★
██的寫作:
這是一則小說接龍。
易嵐與殷琉看完了花夢語的寫作,吐槽了幾句,也只能無奈的看著她進入妄想模式。
正當易嵐準備離開房間倒水的同時,殷琉翻到了第四順位的寫作。
「在真正完成這則小說接龍之前,任何人都無法離開這個房間。」
易嵐與殷琉本以為這只是花夢語的惡趣味。
然而房門卻打不開。
窗戶也打不開。
窗外的景色變了。
██開始以冊子與三人對話。
……
★
「什麼鬼話這是……」易嵐一副鄙夷看著這段文字。
「……」
「喂!我家老姊說,這種行為叫作『破牆』,是小說接龍中最不可取、最差勁的!這比寫的差、不經心還要過分許多妳明白嗎?喂!跟妳講話哪!夢語!」易嵐面色微慍,揪住花夢語的袖口斥責。
「咦?咦?這、這不是我寫、寫的啊?」花夢語則是一臉矇逼,搞不清狀況的德性。
「別裝蒜了,冊子最後在妳手中,除了妳還有誰做得到?」
「真、真的不是啊!看、看筆跡,對,看筆跡就……」花夢語開始有些語無倫次。
「筆跡這種玩意兒,模仿也不是特別難……算了。我去倒杯水,妳好好想想怎麼道歉吧。」易嵐打斷花夢語的辯解,拿著水杯,準備離開房裡。
「嗚……」
「夢語。」殷琉叫住了快要哭出來的花夢語。
「真的,不是妳做的?」
「嗚……真的!真的!真……」花夢語淚眼汪汪,頻頻點頭,如果要說是裝的,這演技也太過牛逼了。
殷琉嘆了口氣,向著易嵐說道:
「嵐,我看……」
「花、夢、語!」忽然,易嵐暴跳如雷的從門口折回。
「妳這狗娘養的為了這無聊的惡作劇還特別鎖了門?快給我打開!」她揪起了花夢語的領口,近距離怒吼著。
「我……我……不知道……真的……沒、沒騙妳……」她的眼角飆出兩行熱淚,滿臉無辜的求饒著。
「妳這──」「我說,妳該適可──」
便在兩人話說一半之際,門窗緊閉的房裡竟颳起一道強風,將各式物品震得吱嘎作響,桌上的冊子也被氣流所翻開好幾頁。
三人無意識的望向窗戶,它是密閉的,這還不打緊,詭異的是上秒還是黃昏的景色,竟一瞬間轉為混沌的黑暗,一眼望去,除了黑,便只有黑。
易嵐緩緩放下花夢語。
不知為何,三人不約而同看向小冊子。
★
██的寫作(續):
██開始以冊子與三人對話。
「無需內鬨,花夢語什麼也沒做,是我做的。」
「我是這則小說接龍的第四順位。」
「誠如先前所言,將這則故事圓滿完成,妳們將可以平安離開。」
「妳們之前所寫,並非無意義的文字。」
「就請妳們,在這房裡尋找線索,並按照順序繼續完成小說接龍。」
「妳們將會發掘出,我被束縛於此的原因……」
「以及那年,發生於這房裡那起事件的──」
「『真相』。」
██中止了與三人的對話。
下個順位,是殷琉的寫作。
★
「電話打不通嗎?」
還好插頭還能正常使用,花夢語索性燒了壺熱水吃起泡麵。
而殷琉則撥打著手機內每個人的聯絡方式,但從表情不難看出試圖找外界求援是沒有辦法的。
「網路很像也死了呢……」易蘭也關起了他的手機銀幕,把思考的重點放回那本「小說接龍」上頭。
██的寫作(續):
██開始以冊子與三人對話。
「無需內鬨,花夢語什麼也沒做,是我做的。」
「我是這則小說接龍的第四順位。」
「誠如先前所言,將這則故事圓滿完成,妳們將可以平安離開。」
「妳們之前所寫,並非無意義的文字。」
「就請妳們,在這房裡尋找線索,並按照順序繼續完成小說接龍。」
「妳們將會發掘出,我被束縛於此的原因……」
「以及那年,發生於這房裡那起事件的──」
「『真相』。」
██中止了與三人的對話。
下個順位,是殷琉的寫作。
「啊,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吃完泡麵的花夢語拍桌起身,恍然大悟的說著,而另外兩人也將視線轉移到他的身上。
「沒辦法離開去......上廁所......」
隨後他便像是斷了線的魁儡趴在桌上,另一隻手摸著肚子於檯面上抽搐。
「拜託你了小琉,我全靠你了......」
「就叫你不要吃泡麵了──」
「別吵了,這確實是比離不開還要更嚴重的問題,」易蘭試圖打圓場,並說道:
「假如我們失蹤個半天一天,總會有人來找我們的吧,你們難道想要來幫助我們的人看到失禁的女高中嗎?」
「......」語畢,眾人腦海中的畫面都還沒成形,三人便同時發出了無聲的哀號,而花夢語更是接近崩潰的烙下淚珠。
「我的高中生活不要死在這裡啊嗚嗚嗚嗚。」
「不要看我啊,我很髒嗚嗚嗚。」
「不要救我、不要救我啊啊啊。」
這樣的鬧劇經過了數分鐘,才再次被花語夢催促著殷琉動筆下結束。
「是說我很像在哪裡看過這樣的東西。」易蘭拿起筆記本,仔細端詳著██的筆跡。
「你們知道彎彎那裏之前有個活動後來改編成小說,叫城市邊陲的遁逃者。」
花夢語已經無力回話,而殷琉則是搖了搖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故事就是說,有一個女生被關到筆記本內,只能透過筆記本向外尋求支援。只是這個人比較......驕......就是夢語常說的那個。」
「傲......嬌啦。」整個趴在桌上的她無力地說著。
「嘛,對就是那個,而且他也說是要尋找這裡的真相不是嗎?或許我們可以透過筆記本跟他說點話什麼的。」
「......有道理,那就來試試吧?」殷琉想了想也沒其他方法,若真在有其他地方有先例這或許也是個解法。
殷琉拿起筆,洋洋灑灑的就是幾個大字
★
★
「好了。」
他順手往後翻了幾頁卻依舊空白,心想或許要等字浮現什麼的但過了數分鐘後筆記本依舊沒有變化。
「啊,還是要我們三個都輪完一輪他才會說話啊?喏拿去。」殷琉把筆記本給了易蘭,而易蘭也在快速的寫了些字後將本子交給了夢語。
「大家都寫好了吧?」殷琉在夢語若有似無的撇上了幾筆後回收了筆記本,檢查上頭寫的字。
★
「你是不是被困再這的幽靈!!!!」
「我想......上廁所.....」
★
「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嘔嘔嘔!!」
瞬間,三人臉色一青,紛紛跌倒在地,互相遲疑地看著對方,就連無精打采的花夢語都乾嘔了幾聲。
一股醬油跟辣椒、芥末混和在一起,再藉由苦茶稀釋後的奇妙飲品被灌入三人的喉嚨,更糟糕的這東西是「液體」。
「咳、咳咳,剛剛那是......?」手上拿著筆記本的殷琉翻開了新的一頁。
★
██的寫作:
三人被灌了苦茶後跌坐在地,那噁心的味道讓任何嘗過的人都無法忘懷。
而殷琉翻開了筆記本,終於發現他們被灌苦茶的原因:
殷琉:字體超過11。
易蘭:再在不分,還用半形。
花夢語:六個點啦幹。
「此外由於遲交數日還寫超少,這同志也需要被苦茶伺候。」██如此說著,並回答其他人的問題。
「我的真相就在這間屋子內,此外切記,如果死線(今天)前沒有交稿,你們就再也離不開了。」
「但我可以給你們個提示,所謂的故事沒有偶然,若舞台上有一把獵槍那他注定會被扣下板機。」
「至少尋找線索的鑰匙,你們已經有了。」
★
──「只有知道的書的結尾,才會知道書的開頭。」叔本華。
冬季的天空、沒有色彩的雨、幹你老師奈德麗。
喔,好像混入了奇怪的東西,讓我們再來一次。
冬季的天空、沒有色彩的雨、街角的三色花貓、搖曳而去的車尾燈。
被尖端出版社送來的熊女兒從後面來。
這……
抱歉我們再來一次,我保證這會是最後一次了。
這有甚麼意義嗎?
對很多人來說可能沒有吧,而對大部分的讀者而言,可能也沒有吧。
但是,只有知道書的結尾,才會知道書的開頭……這句話或許沒有錯。
而現在,可能就是這個故事的結尾了。
所以,我們知道書的開頭了嗎?
※
冬季的天空、沒有色彩的雨、街角的三色花貓、搖曳而去的車尾燈。
每隔四秒墜落的水滴、鼻尖微濕的寒冷空氣、印在書頁上的無聊文字,以及,環在妳頸上的鮮紅圍巾。
就是在那樣子的一個沒有陽光的下午,妳開口說了:
「妳,有沒有聽說過小說接龍?」
「那是什麼?」
「唔……有點像是交換日記,不過,寫的不是自己的生活,而是小說。兩個人輪流寫下新的進度,延續前面的劇情,這樣進行著的一個活動。」
「為什麼是小說?」
「嗯……為什麼不是小說?」
「小說的話,不就是發生什麼事情都可以嗎……?無論是真的、假的、還是想要隱瞞的。那麼,寫下來又有什麼意義呢?」
「即便是假的,那又有什麼好在乎的呢?」
「因為,那些都不是真的啊?」
「但是我說,什麼從來都不是真的呢。無論是人們所創造出來的什麼,都從來不是真的啊。不過即使如此,還有一件事情會是千真萬確的。」
「什麼?」
「妳。」
「……我?」
「嗯、不管是妳想要傾訴的、妳想要隱瞞的、妳想要分享的、嚮往著的、想起來的、希望知道的……那一切的一切,都是經由妳而出現的。嗯,就像是鏡子那樣,我想要藉由妳的眼睛、藉由妳的雙手、藉由妳的文字,去確認這個世界呀。暫時性地瞎子摸象,用妳的眼睛去看這個世界……或許,也可以這麼說吧──藉由妳的文字,我能確定妳的存在。」
「……那麼,為甚麼要接龍呢?」
「……對啊,那是為什麼呢?」
妳的側臉在日光燈管的照射下泛起朦朧,長長的睫毛眨了眨,然後反問道。
是啊,這都是為甚麼呢?
這個問題對當時的我是無法回答的。
是啊,這都是為什麼呢?
於是我凝望妳的雙眸彷彿千年,妳的瞳孔凝視著我所沒有見到的方向,我們的視線盲目地交會著。
直到現在我才察覺,我是知道的、我是知道的,但是,為何直到這個時刻,我才能輕而易舉地將那份情感化為文字呢?
──易蘭,妳一定不懂吧。
想必那時,妳是想這麼說的吧,殷瑠。
※
殷瑠的寫作:
苦艾酒
於是在道別過後的第二十九天,莉婭再次找出了酒杯。
並不是為了懷念什麼,心情也沒有特別激動,就只是有種:「啊,現在或許是把酒杯再度拿出來的時候了。」的單純想法。
在與羅斯道別之前,莉婭一直認為變老是一個緩慢的過程。但是,在她拿著酒杯,抹去杯口的灰塵、在弧形的玻璃上看見自己變形的倒影時,她才知道:其實人是在一瞬間變老的。
羅斯總是這麼說,我們總是認為青春年少帶來了無數激情,但是,事實上正是那些自然而然的澎湃情緒寫下了我們的青春。
倘若羅斯還在自己身旁,想必羅斯會在臉上堆滿捉狹的笑容,然後晃蕩手中的半滿酒杯,讓那碧綠中帶有通澈的液體起伏生泡,然後說:「怎麼了?」
只可惜羅斯並不在這裡,所以當然沒有任何人說話。
所以說,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莉婭像是突然醒了過來的睡美人那樣,睜大了眼睛,望向略高的某處。
在東風再度吹來之前去旅行吧。
莉婭這樣下定了決心。
※
那裏存在著甚麼。
易蘭是這麼相信的。
與自己不同,在那名為殷瑠的少女身上存在著甚麼出眾不凡的要素。
雖然乍看之下兩人有著相似的愛好與背景,但是,那些不過是輕率的結論罷了。
茶葉之屬莫非深色的葉片殘碎,卻會在熱水中氤氳出截然不同的多種芬芳。
那人總是這樣輕易地與自己談笑著,然後再輕易地邁入了自己無法觸及的領域。
在那個地方看來的目光過於沉重,使得易蘭難以昂首闊步,只能低頭露出孤單膽怯的微笑。
想要追上去,想要理解彼此,想要找到漂亮的話語去回應她。
然而那裏存在著什麼。
殷瑠身上存在著易蘭缺乏著的什麼。
當妳與我談論天空的廣闊時,我想像著羽毛的重量;當妳與我提及海底的深邃時,我屏息想像著魚鰓是怎麼吐水的;當妳與我提及妳看見的夢境時,我以手指摸索著壯麗的一角,雙眼茫茫、不得全貌。
所以、所以也只能這樣回應了。
※
易蘭的寫作:
苦艾酒
這是道別後的第三十天,莉婭坐上了火車。
莉婭並不知道該往哪裡而去,所以就找了份報紙,朝著第一個看到的城市而去。
莉婭將酒杯帶在身上,儘管她也不確定這個酒杯的功用。當然,最理想的狀況自然是遇到羅斯,然後自然而然地拿出來,像是從前那樣地問說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莉婭嘆了一口氣,將視線放到了窗外。
即便又遇見了,又能怎麼樣呢。
莉婭並不知道那樣的事情要怎麼解決,也不相信自己想像的未來會如此發生,但是,就是等待著。
火車從引擎室發出轟鳴,然後震動了起來。
火車開起了,帶著莉婭奔向新的明天。
※
「所以說,到底為甚麼是苦艾酒呢?」
「哈哈,這種事情我當然不知道啊。」
「認真點啦。」
「唔……這種事情說穿了,不過就是嚮往吧。喝酒什麼的,然後苦艾酒聽起來又是這麼吸引人,所以就是苦艾酒囉。」
「乍聽之下是有點道理啦。」
依然是易蘭與殷瑠,兩人在下課時的走廊,手上提著自己準備的便當,聊著小說接龍的話題。
兩人寫的字數都不多,真的就像是在寫日記那樣。內容稱不上緊湊,只能說是連貫而已。
然而正是這樣就夠了,做為某種程度的聯繫與試探,這樣已經足夠了。
兩人前往的地方是校園內某間的狹小房間,兩側牆邊的多層置物架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紙箱與雜物,上頭鋪著一層特別厚的灰塵,顯示著似乎很久沒有人清理了。
因為學生數量比起十幾年前少了不少,因此許多房間就這樣空了下來。透過關係拿到鑰匙後,許多學生就這樣有了屬於自己的一片小天地。
兩人在打掃過的教室裡坐了下來,這裡向來只有她們兩個。
所以,殷瑠才會如此大膽地把那個東西拿出來吧。
「易蘭,我給你看個東西噢。」
說著,殷瑠並沒有給易蘭拒絕的機會,就帶著一股詭異的神情把那個東西從架上隱密的地方抽了出來。
那是一隻青綠色的苦艾酒。
說是苦艾酒,但是也不是那麼確定。但是煞有介事的玻璃瓶身,加上不做他想的顏色,易蘭大概有八成相信那就是苦艾酒了。
「苦艾酒?」於是易蘭問。
「嗯,正是。」殷瑠略顯得意地說道:「正好我家裡有一瓶別人送的酒,我爸也不喝,我才能弄到。」
「……易蘭,我們來做個約定如何?」
「哪天,在未來的某天。或許是我們的小說接龍有了個我們倆都喜歡的結局、又或是我們要畢業了、又或是發生了什麼好事情……總之,我們一定要找個機會來喝喝看這瓶苦艾酒,好嗎?」說著,少女露出了有些雀躍中帶有靦腆的話語。
「……」
易蘭有些意外地瞪大了眼睛,然後露出了笑容說:「那是當然。」
可是後來並沒有。
從那之後,易蘭就一個人吃午餐了。
※
██的寫作:
苦艾酒
這是莉婭與羅斯重逢後又再度道別的第一百二十七天。
思念總是在獨處的時候,又帶來懷念。
每當莉婭甩著她那剪短的頭髮,走在街頭上時,她便不可遏止地想起羅斯。
莉婭總是忍不住想起兩人再次重逢的那天晚上,然後又是誰先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莉婭總是忍不住想起,第一杯酒是怎麼發生的,然後又是誰提議再喝一杯。
莉婭總是忍不住想起過去的一切,那些談笑著的日子,那些一起做過的決定。
莉婭總是忍不住想起……
總是忍不住想起……
所以……所以……
██的寫作:
無論是誰都好、無論是甚麼都好、無論我會變得怎樣都好
請讓我,再一次與她相見
所以……所以……
一明一滅,是誰的眼睛眨了眨?
██的寫作:
────這就是妳的願望嗎?
██的寫作:
?
██的寫作:
────那太沉重了。
────對我而言,舞台的悲歡離合只在觀影的時候存在著。
────倘若要讓我等將所有舞台的悲歡離合平等對待,那麼就無異於痴狂,同時也意味著自身優越的不再。
────所以,妳將不會知道自己踏上了另外一個舞台。
────妳將在另外一個舞台上,一無所知地,在某種程度上實現願望。
一明一滅,是綠色的眼睛眨了眨。
※
※
因為我在乎妳,所以經常想要跟妳道歉。
我的想法陰暗、沉重,有時候甚至也令自己感到不快。比如說:忌妒、庸俗、自憐以及膽怯。
我的心就像是一方沼澤那樣,絕望地將自己牽扯進更難脫逃的深處,於那不見天光的所在顧影自憐著。
但是我想見到妳。
所以將妳也拖了進來,還奢望妳拯救我。
我真是一個糟糕的人呀。
因為即便我心知如此,卻還是不由地期待了起來。
即便是妳的憤怒也令我感到安心。
即使是妳的冷眼也令我感到溫暖。
會被原諒的嗎?這樣卑鄙的我啊。
※
我是誰?
我是……
我是。
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嵐易蘭易嵐
易蘭、易嵐、易蘭、易嵐、易蘭、易嵐。
易嵐。
易蘭。
「我──」
是一個卑鄙的人。
易蘭咬住了下唇,將下半句話硬生生咬斷。
「不是易嵐,對吧。」
但是,就像是記憶中的那樣優秀敏銳,有著殷瑠容貌的少女冷酷地說著。
沒錯,她所說的絲毫沒有誤差。
也在這個剎那,那些本應記得而被塵封的回憶,也在瞬間回到心頭。人是由記憶組成的,隨著回憶的甦醒,原先豪邁的少女也不得不委屈成一塊陰影。
「嗯,我想,我並不是你們所說的那人。」
於是,她也只能這樣回應。
花夢語慌張地說:「小、小瑠,小、小嵐,你們不要這樣……事情、事情不可能是這樣的,我們、我們……」
「不,」易蘭搖頭,以陌生人的寬容和距離望向眼前的陌生少女:「雖然有點突然,但是,這應該就是真相了。」
說著,易蘭露出了略顯寂寞的笑容,拿起了小說接龍的筆記本。或許是不想有著接觸,又或許是那份傷感不屬於易嵐的臉孔,花夢語和殷琉並沒有伸手阻止。
「賽西莉亞的故事,並不屬於我。」
隆隆。
整座房間隱隱作響。
────所以,妳將不會知道自己踏上了另外一個舞台。
「但是同樣地,莉婭和羅斯的故事,也不屬於你們。」
抬起頭,易蘭望向了有著殷瑠臉孔的少女。
轟轟作響。
整座房間就像是遭遇了地震一樣,筆記本劇烈搖晃拍打著,幾乎像是要自我分裂那樣。
「突然和你們說這些很奇怪對吧?帶來了這麼多困擾,真是不好意思哪……」
────妳將在另外一個舞台上,一無所知地,在某種程度上實現願望。
如果說是願望的話,那自然是再見一面,然後說出那句早該說出的回應吧。
所以,望著殷琉,易蘭擠出最後的勇氣說道:
「──謝謝這一頁的妳。」
說著,易蘭便往那幾乎要整個朝外吹開的窗戶倒去。
幾乎可以說是被撼動的房間,不應重疊的兩條世界在這一剎那,將會帶著彼此的殘缺繼續過下去──本應是如此的。
「我不懂。」
花夢語說。
以嬌小的身軀抱住了高大的少女,花夢語說道:「我不懂,小嵐妳到底在做什麼……但是,但是妳要離開了嗎?」
「與其說是離開,更像是回去吧。」
「回家?就像是我們打從開始一直想要的那樣。」
「嗯,是啊。」
「妳騙人。」
「……?」
「如果真的只是回家的話,妳為甚麼會哭呢?」
「……是啊,為甚麼呢。」
說著,易蘭才發現自己眼角的淚珠早已奪眶而出。
──我是多麼渴望妳的原諒。
──一如溫柔輕撫失墜的鳥兒那樣。
──我是多麼渴望妳的憐憫。
──即便我只能用妳的冰冷取暖。
──惶恐不安的幼雛祈求著愛。
──就算那是只應留在昨日的幻夢。
──如果要說的話,理由就只有一個吧。
「因為,不是每個故事,都值得一篇續章啊。」
然後,易蘭撥開了花夢語的手,終於倒向了這個房間的第四面牆壁。
冬雷震震、隱隱有雪。
書頁翻騰,劈啪作響。
然後,在門戶大開的小說欣賞社活動場地中,殷琉、花夢語和易嵐醒了過來。
夜已深,風徐徐,三人面面相覷,然後,有人想起了回家與學校的門禁。
「怎麼都這個時候了?唉唷,我媽肯定會唸死我了……嗯,小琉,妳在喝什麼?那不是架子上的苦艾酒嗎?」
「……嗯,我也不知道為甚麼,我突然要喝這杯苦艾酒。」
熱辣的酒水從喉間滑落,眼角泛淚的少女這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