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淵離開之後,直到很晚還未歸來。蕭俠等回到了康淵屋裡,告知了溫總管看來頗有意願和天瑤一戰等事。然而,從和總管的談話感覺起來,守衛軍對天瑤教的的各種暗地行動知之甚少。
「往好處想,邪教還沒有暗中潛伏進守衛軍。」陰惟方道。
「可是,他們的人卻隨時可能出現在這瑰峰莊的任何地方,這比潛伏在守衛隊裡更讓人寒膽了。」杜文薛道。
確實,無論是康漾等在自家房裡遭襲,還是蕭俠等旅店遇襲,甚至是杜文薛在西街區目睹的兇殺,敵人的出現皆是神出鬼沒,難以捉摸。
「對啊,敵人不可能憑空跑出來,瑰峰莊裡一定有他們的藏身處,比如說南街區!」蕭俠道。
蕭俠想了起來,南街客棧是他和柳儀遭襲之處,更何況南街區在晚間除了客棧外是幾乎空無一人的,正是罪惡的最佳藏身所。然而,近日許多居民倉皇遷出,導致多有空屋的西街區,亦是十分可疑之處。
「淵哥也還沒回來,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康漾道。
「現在我們也只能信任康淵。我們現在該做的,是要找出邪教在莊內的其他藏身處,防止他們和康家堡內的邪教人裡應外合。」陰惟方道。
「那果然還是讓我們來吧!」蕭俠自告奮勇。
「諸位忙了一天,現在是在下該出力的時候。」陰惟方卻道。
一時之間眾人相持不下。依據這幾天經驗,夜晚總是敵人突然來襲之時,夜晚行動比白天行動是加倍危險。而康淵的住處、眾人暫居處的書房、舊屋也都需要有人把守。
最後,終究還是決意讓蕭俠、柳儀兩人今晚先前往南街區客棧一帶探查。一方面憑兩人身手配合,就算遭遇強敵至少應也足以逃脫,另一方面因為這次目的只放在客棧一帶,曾在那裡遭襲的兩人最熟悉不過了。
至於西街區,眾人則決意明早再去探詢,西街區在瑰峰莊中堪稱最為雜亂,夜晚搜索不僅危險而且難有收穫。
眾人計議已定,陰惟方便帶著蕭柳二人悄悄來到北街區坊門口。
「我們瑰峰莊夜間坊門關閉之時,其實還有暗門可走,這是只有康門弟子才知道的。」陰惟方領著兩人來到了暗門處,示範了暗門機關的開啟方法,以及位於南街區的暗門所在。
「陰公子既然如此信任我們……我和邦宇絕對全力以赴。」柳儀感激的對陰惟方道。
「哪裡,都在同一條船上。兩位萬事小心。」
目送了柳儀等二人離去之後,陰惟方掩了暗門,轉身正要回屋子裡。卻見旁邊一條小路,熟悉的人影緩緩移動著。
「康淵?」
※ ※ ※
正如兩天前一般,南街區一片黑暗,儘有客棧透露出了些許燈光。
蕭柳兩人緩緩靠近客棧。如他們之前所推測,兩人唯一在莊內說出對天瑤教有敵意之處,就只在這客棧。要說天瑤教眾潛伏之處,客棧絕對最為可疑。然而,晚間客棧都只留下個小二留守,就算進去了能問出些什麼,卻也無法抱太大期望。
兩人正尋思間,忽然看見一道行動極其迅速的人影,大步踏進了客棧門口。兩人一驚,如此晚間會有誰這樣不客氣的走進客棧?他們忍不住跟著來到了客棧窗邊凝神傾聽。
「喂,你們這邊有沒有個姓蕭的客人,她的同伴有一名女子,和一個高瘦的男人?」蕭俠、柳儀兩人互望了一眼,蕭俠點了點頭。這分明是程鎧虎的聲音,他跑來這裡做什麼?
「啊……客倌,您……您有什麼事?」裡邊傳來了怯生生的女子回應聲。兩人又互望了一眼,這客棧竟讓個女子守夜?那天蕭俠等兩人住宿,卻不是這女子留守的。
「姑娘,你不知道,這幾天宵小多。我在追查幾個怪異的莊外來客,我要知道他們是不是住在這客棧裡。」似乎怕對方被嚇到了,程鎧虎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下來。
「好、好的,我知道了,這就帶您去那位蕭公子的房間。」腳步聲響起,顯為兩人的腳步聲往二樓走去。
聽到這裡,蕭柳二人大驚,完全沒意會過來為何那女子會作如此回答。
「難道她認錯人了?」蕭俠低聲道。
柳儀不語,眼神示意蕭俠再仔細聽下去。
就在此時,腳步聲嘎然而止。緊接著,傳來一聲極細微的悶哼聲,聲音似是被什麼東西覆蓋住了,要不是兩人豎耳傾聽,這聲音是決計聽不見的。
蕭柳兩人大駭,知道事情絕對不得了。互使了眼色後,蕭俠忙從客棧外繞往聲音來向。柳儀則直接奔入客棧,放眼望去,倒在二樓樓梯口的正是程鎧虎,背心插著的匕首看已不見刃身,程鎧虎的鮮血已經溢滿了全身。
柳儀快步奔上,沒再看見其他人。旁邊窗子大開,那女子大有可能已從窗外跳出。程鎧虎武功本應不弱,那人竟能一擊得手,就算是趁隙暗算,身手也絕對不可小覷。
柳儀正思索間,猛然地上一聲嘶啞狂吼。滿身鮮血的程鎧虎突然從地上彈起,虎目圓睜地往柳儀狂撲。柳儀大吃一驚,連忙側身閃避。「砰」一聲程鎧虎重重撞在牆上,隨即又頹然倒地。
「程先生,您--!」柳儀趕忙再探程鎧虎,程鎧虎卻已經沒了氣息,臉上表情卻猙獰、憤怒,又帶著些許不可置信。柳儀看了不禁打個寒顫,卻也湧起了一股淒涼。
突然,不遠處傳來了蕭俠的怒吼。
「邦宇追到兇手了?」柳儀心下尋思,一面闔了程鎧虎雙眼,便不再逗留,從那扇窗戶跳了出去。客棧不遠處的一座茶樓屋頂上是刀光劍影,蕭俠已經同敵人戰了起來。
柳儀幾個縱躍趨近了蕭俠與敵人相鬥之處,這才看清楚了。那客棧中的女子是見過的,正是柳儀和蕭俠兩人首次來到客棧,引兩人分別入房的那女子。當時看著並沒留下甚麼印象,但此時那女子眼神帶銳利煞氣,和當日絕對全然不同。
「她叫……阿青?」柳儀心下尋思,赫然想起當日她和蕭俠的房間被安排的距離甚遠,難道也是這女子的手筆?
「芳君,你別出手!」只聽得蕭俠如此大喊。柳儀心知蕭俠性格不願以多敵少,便執劍佇立一旁掠陣。其實敵人是女流,若不是蕭俠已經先出手,反而可能會讓柳儀上去抵敵。但此時蕭俠已經先和那女子打了起來不可能抽身,只好退而求其次求個一對一公平。
只見那女子「阿青」手執兩柄刺針狀細劍,和大扇揮舞的蕭俠激烈交戰。兩人皆在屋頂上飄身遊走,看似每每如蜻蜓點水般武器交擊後又倏然分開,但實際上每次接觸都交手了十招有餘,「叮叮」武器碰撞之聲若風中搖鈴不絕於耳。
蕭俠見那女子每一刺都直指自己要害,狠辣無比,在她的劍術中似乎毫無防守,只有連綿不絕的進攻。蕭俠屢次變招,一把扇子忽開忽闔、橫削直打變化多端,卻仍阻擋不了對方一對銀牙若點點繁星的連擊。
蕭俠一面繼續疾速飄動,一面尋找反擊機會。又是幾波電光石火的交手,蕭俠仍無法反守為攻,越覺焦急,尋思:「要突破那女人的攻擊,只有狠下心直接打她要害。我可以憑『那個神攻』挨她幾下,但我卻能一擊打倒她!」
心念已決,蕭俠大手一擺摺扇大開,以扇作刀朝著女子眉心直直砍落,這一摺扇斬落已經籠罩她整個頭部,拼著挨上那女子一兩劍,也飛得重傷或至少逼她退於下風不可。
豈知扇到人前,女子劍勢果然陡變,從點點繁星變得綿密如雲。蕭俠一扇斬落只覺點點針勁點在扇上,似有似無找不倒著力點,心下叫異,迴扇又斬出數下,只覺力道都似掉進了雲霧一般。
那女子以雙劍織出的雲霧,並未直接襲向蕭俠,卻只是變得越來越濃密往蕭俠身上擴散,壓得蕭俠快窒息了一般。蕭俠心叫不妙,知道不能任憑她的劍霧繼續擴散,當下兩袖股起風勁吸了個飽飽,大喝一聲雙袖齊出。
這記長袖扇舞功中的「煙消雲散」正是無論對方多少虛招幻式,皆用真勁一口氣將之打出原型的絕技,招式名正正合了眼下情況。兩袖勢道自是排山倒海往女子攔起的劍霧砸去。
驀地裡青光驟起。女子的劍如雲裡的暴雷閃出,正打在蕭俠的袖袍上。
「砰!」一聲巨響,氣勁往四周爆開,蕭俠的袖袍震得粉碎,連屋頂的磚瓦都被掃得碎裂了開來。蕭俠和那女子都受不住力分往兩邊飄開,恰落在屋頂兩側的邊緣上。
(要趁對方還站不穩先下手!)
蕭俠和那敵人此時卻是心念同起。只見蕭俠手中扇子一揮,一股氣旋往那女子襲去。那女子在空中舞動雙袖,十多把飛刀從她袖裡如天女散花般四散飛出。那正面飛來的飛刀撞上氣旋被彈了開來,那女子屈身滑步,閃過了氣旋,雙劍又化作兩道銀牙往蕭俠刺去。
猛聽得柳儀驚呼:「邦宇小心!」
其實,在聽到柳儀呼喊的同一瞬間,蕭俠也已經察覺到了危險。正面飛來的飛刀,已經被氣旋吹飛;而女子「阿青」的攻擊氣勢已因閃避氣旋而削弱,蕭俠鐵定擋得住。
但最危險的在背後。
如天女散花般的飛刀,大部份沒有往蕭俠身上直接飛去。它們四散在空中,卻在飛越蕭俠身邊之後忽然同時轉向。背後、兩側的十多柄飛刀連同正面襲來的雙劍,一瞬間已經把蕭俠團團圍住,更恐怖的是包含雙劍在內的眾多利刃,竟是如算的好好一般幾乎是要同時到達。此時除非蕭俠有三頭六臂,否則準是要被插成刺蝟!
此時柳儀在距離之外,要拔劍相救也已萬萬來不及,「阿青」臉上揚起了嗜血的笑容,十多把利刃泛著淒冷的銀光,離蕭俠身上越來越近。
驀地裡,聽到蕭俠暴喝了一聲。蕭俠周圍的空間突然變得渾沌無比,蕭俠的身體以常人完全不可能的速度極速旋轉,隱約看見蕭俠雙袖中似飄出了兩條長長的白影環繞,倏然已成繭狀。幾乎同一時間,外頭的利刃們毫不留情的向內插了進來。
金鳴聲驟起,這一瞬間發生了什麼事完全看不清,只覺鳴聲還在耳邊迴盪。蕭俠和阿青站在茶樓屋頂兩側暗暗喘息,兩人衣衫都已數處裂痕。空中眾多的飛刀已往四方飛散而去。緩緩落下的白影,紛紛飄回到蕭俠的手中,定睛一看,那是一整打的扇子,和蕭俠手上平常拿的顯是同一套的。
「阿青」呵呵笑了起來。「蕭公子,好功夫,好功夫!」嗓音和作為客棧女侍時完全一樣,但語調之反差卻使人不寒而慄。蕭俠本來對她稱自己為「蕭公子」一時沒反應過來,但想起了她是客棧中的人便不感到意外了。
「你到底是誰?」蕭俠喝道。此時柳儀也已經一個縱躍落在了蕭俠身邊。
「呵呵,奴家告訴你也無訪。」那女子作了個揖。「天瑤教宣教聖使,『青仙子』就是奴家,請兩位務必記下了。」
「宣教聖使?那個什麼唐大恩的同夥?」蕭俠怒道。
「啊,你說唐聖使嗎?唐聖使現在是教主身邊的大紅人,奴家可不敢和他相提並論呢。不過單就位子上,我們的確是同一個位子就是。」青仙子道。
「哼,全都是邪教份子!沒一個好人!」蕭俠道。
「啊,蕭公子這麼說就不對了啊。依奴家看,蕭公子剛剛最後使的絕技,和本教功夫很相像呢。蕭公子不考慮皈依天瑤嗎?啊,帶著柳妹妹一起加入也可以唷!」青仙子微笑道。
「聽你在鬼話!那是我從上古陵墓悟來的神功,和你們邪教一點關係也沒有!」蕭俠吼道。
「蕭公子對本教有許多誤會唷。本教是繼承道統的神教,不是什麼邪教,你的『神功』和本教神功同出一源的話,一點也不希奇呀。」青仙子笑道。
「……所以,你來這裡目的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要殺害程先生?」見蕭俠怒得說不出話來,柳儀便接口問道。
「唉呀,柳妹妹跟蕭公子比起來很不可愛呢。奴家已經告訴你門夠多事情了,你還想向奴家套情報呢?」此時客棧中終於有稀疏客人走出房門,發現了程鎧虎的屍體。「看來今天差不多要散會了。兩位,我們後會有期。」
青仙子一說完,翻了個觔斗往後跳,躍下了茶樓鑽入了南街的暗巷中。
柳儀、蕭俠待要追擊,但黑夜中不熟南街巷弄又怕另有埋伏。遠遠見得客棧中只有約三、四房的房客,圍著屍體議論紛紛,又不見了掌櫃,似乎怕自己招惹了嫌疑,都回房準備行囊準備一哄而散了。
兩人見狀,也只能趁被其他人發現之前,悄悄從南街密門離去。
此時,沒有人望見--應該說,就算望見了,也不會察覺--客棧的屋頂上,又有一名神祕的黃杉女子坐著,觀看這著晚間發生的一切。黃杉在夜晚中映著月光,本應是異常突兀,但不知為何絲毫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教裡最近提拔的新人好像都挺能幹的嘛,但蕭小子和他的夥伴也成長了很多啊。這大戲越來越有趣了。」黃杉女子呵呵輕笑,轉眼間飄然遠去。
※ ※ ※
陰惟方保護著康淵回到了康淵住處。原來康淵武功低落又擔心被跟蹤,在巷子裡刻意繞了好幾圈,正好被陰惟方遇上,便一同回到康淵住處。康淵一進屋就笑了起來,似乎是忍了好幾年沒笑了一樣。
「哈、哈、哈!我可是成果豐碩,你們倆不好好謝謝我可不行。」康淵對康漾和陰惟方說道。
「淵哥你出去那麼久才回來,我還擔心……」康漾道。
「唉呀,讓小妹妹擔心可是罪過了!不過我今天可知道了不少事情,現在許多對康衡有反對聲音的大都被趕到北街區來了。如此一來雖然康衡控制了康家堡,但這反而方便我找到一些心生不滿的人……」康淵道。
「你有跟他們說我和師妹在這裡嗎?」陰惟方趕緊問道。
「嘿嘿……」康淵神神秘秘的說「明天你們聽我的指示,到時候就會知道了。」
康陰二雖然焦急,但是康淵自以前便是率性而為,他想說的便說,不想說的就絕不會說,只得忍下了。而杜文薛作為外人更不便多言。
又過了一個半時辰,柳儀和蕭俠終於返回,並說了一夜的經歷。眾人得知程鎧虎被殺,都大吃了一驚。但又疑惑為何程鎧虎夜間會到客棧去,又會剛好遇見天瑤教的「宣教聖使」?
「那自稱青仙子的,顯然是一直埋伏在客棧,剛好看到守衛隊的人就痛下殺手吧?」蕭俠道。
「我倒覺得,溫總管會不會有問題?那守衛直接走進總管宅第,顯然和總管很熟,會不會總管白天時是敷衍我們,其實……」杜文薛推測道。
「不、不會的,溫伯伯不是這種人!」康漾忙道。
「我也覺得溫總管未必會如此,但他家中的奴僕或許也被安置了臥底?」柳儀低聲道。
眾人各種推測,但當然無法有確定的結果,只決定明日再見機行事。陰惟方告知蕭俠等人他們明日也有地方要去,而蕭俠等人本亦說好要趁白天居民多出莊耕作時去,前去搜查新街區。但溫總管那邊卻也還要去探訪一下才行。
「不如……溫總管那邊交給我吧?澄波你和邦宇一起去西街區。」柳儀道。
「……也只能如此,芳君你千萬小心!」杜文薛道。
「沒錯,那什麼青仙子或其他邪教人物隨時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蕭俠亦道。
「啊,是了。兩位可否向我們描述那青仙子的武功?我想我們之中任何人都可能遇上他。能殺掉程守衛的,絕非等閒之輩。」陰惟方忽道。
「啊,也是!」蕭俠便把和青仙子的對決鉅細靡遺的描述了,最後說到他運轉神功,才終於擋下青仙子致命一擊。
「神功?可否詳細告訴我們?」康淵眼睛發亮了起來。
「呃……」蕭俠猶豫了一會,望向柳儀和杜文薛,兩人也愣了一下,才微微點頭。畢竟此時既為夥伴,連自己武功都要隱瞞終究無法取信於人。
「那是我在北方的九尾狐神陵墓,受到狐神顯靈恩賜,才得到的刻印。」蕭俠說著拉起了自己左臂的袖子,臂上確實刻著一到紋路複雜的狐形刻印,看起來絕非凡人所能刻上。康漾看到那紋路,不禁驚呼了一聲。
「狐神說這刻印可以發揮出『神跡』的武功,並教給我一套口訣……但我也只練到皮毛而已。」蕭俠續道。
蕭俠難得會對自己的武藝如此自謙,只因當時「顯靈」出的武功遠超過自己目前所能的。而包括柳儀在內等人實都不信那是神跡,只覺一定是世外武功高人傳授的絕世武學。只有康淵瞇著眼盯著那紋路,看起來若有所思,但也沒再表示什麼。
一會過後,眾人便分別回到書房和舊宅去歇息了。
※ ※ ※
「欸,我告訴你,我有一天會成為大俠。」
「……。」
柳儀的父母在戰亂中相繼病逝之後,只留下了柳儀這名年幼的女兒。村中家境還過得去的蕭家,便收留了當年的小柳儀。
蕭氏夫婦待她並不算差,至少吃住上並沒有虧待了,但不免多給她些活兒做。寄人籬下的柳儀很乖巧的做著被指派的粗活,然而,有時累了又想念起父母,只能躲在屋內一角默默啜泣。
沒有人來理會她。但,直到有一天,那名少年--蕭氏夫婦的幼子,蕭俠--闖了進來,說了些沒頭沒腦的話。
柳儀仍兀自低頭啜泣,沒有理會他。
「欸……難道你不相信我?我是真的準備要成為大俠的!」蕭俠急道。
「……大俠是什麼啊?」柳儀仍沒抬起頭,只覺得那少年的話很莫明,但又不禁感到好奇。
「大俠就是做大事的偉大人物!大俠鏟奸扶弱、劫富濟貧、行俠仗義……反正就是制裁惡人的偉大人物就對了!」蕭俠意氣風發的說道,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當中。
柳儀忍不住抬起頭來。那一瞬間,柳儀感覺好像是被萬丈光芒照耀。那少年臉上洋溢著的表情,純真、自信、開朗、崇高……彷彿亂世中的煙塵紛擾,和他完全沒有關係。
柳儀早在懂事之前便身處於和生存的掙扎之中,完全沒有看過如此充滿光輝與希望的臉龐。不自覺的對著那少年的臉龐看呆了。
「所以,你要不要成為我的同伴啊?想成為大俠,一定要學好武功,我現在正在練,你也趕快來學,以後我們可以當俠侶!」蕭俠一邊說一邊對柳儀伸出了稚嫩的小手。
蕭俠繼續興高采烈眉飛色舞的說著,他並不知道俠侶真正的意思是什麼。柳儀也不曉得,她只忽然感覺,一道光灑進了她黯淡已久的心扉。柳儀抓住了蕭俠伸出的手,站了起來。
她後來被蕭俠拉去老江湖那裡。老江湖見柳儀倒長得乖巧可愛,便送了她一只木劍,傳了一套劍術給柳儀。興奮的小柳儀彷彿找到了人生新目標,從此工作一閒暇便辛勤練劍,就連挑水、挑柴時也一面努力練著步法。
柳儀毫無基礎,天份也普通,練劍時有挫折,甚至弄得滿身是傷。但每次只要蕭俠跑來拍拍她的肩,給她笨拙的安慰、鼓勵,她又會振作起來繼續苦練。
她對著鏡面般的湖水一次次的磨練著自己的劍術,一招練百遍練不好就練千遍,千遍練不好就練萬遍。體內真氣初有小成那天,她的真氣散發的是獨特的紫色光芒,被讚說很美麗,她為此高興的三天晚上睡不著覺。
蕭氏夫婦竟也沒有對兩人多加管束。事實上因蕭俠注定繼承不到家業,預先為兒子找個賢妻也算是對幼子的補償,見柳儀做事勤懇乖巧,蕭氏夫婦其實早有此意,只是遲遲未表明。
不知不覺,十多年過去了。有一天,他們果然一同走上了江湖的道路。
他們一開始都不明白「俠侶」倒底是什麼意思。後來柳儀漸漸明白了,可是蕭俠還是不太清楚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