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回到中軍,瑪那已經遠遠聽到鬥爭的聲音,眾人趕緊加快腳步回到營寨。芙雅等人已經遠遠地看到中軍上空,正在與地面激烈交火,只見營寨上空充滿了納斯德蜂,正各自對地上的精靈猛烈的發射毒針,堅守岡位的精靈們也不甘示弱,五顏六色的魔法箭往空中奮力回擊。
「這邊是怎麼回事?」瑪那攔住了匆匆路過的一名精靈。
「瑪那叔,您可回來了!您離開後不久,就有黑麻麻一大片蜜蜂從空中打了過來,繧繧姐姐叫大家固守營寨,但是又另外派我們這些人防守營寨兩側防備偷襲,隨時保持連繫,現在我正要回去報告情況呢!」被攔住的精靈是一名很年輕的小男孩,嘰嘰喳喳的說了一大串。
瑪那點了點頭,趕緊往營寨內走去,地上掉滿了納斯德蜂的殘骸,有些翅膀還在微微抖動,看上去不免令人作嘔。也有不少受傷的精靈倒在地上,不時傳來呻吟聲,但是大部分的人員仍正忙於和空中的交鋒。「砰!」的一聲,又一隻納斯德蜂掉在地上,頭部與軀幹部位硬生生摔成了兩節。
這時,繧繧聽說瑪那回來了,匆忙地跑了過來。「瑪那叔,狀況如何了?」話還沒說完,她已經看見了,瑪那身後原本屬於羅傑部隊的精靈們,回來的已經不到原本的一半。餘下的,也各個傷痕累累,神情疲憊。繧繧心中一陣惻然。
只見芙雅也跟在瑪那身邊,身上被冰系法術凍得青一塊、紫一塊的,水藍色的戰衣染上了斑斑血跡,原本就重傷初癒臉上血色未復,現在神情更顯憔悴。
「芙雅……!」繧繧不禁將芙雅緊緊擁入懷中,但是面對眼前的景象,平常能言善道的她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欸,繧繧姐,別這樣……我的傷還算輕了,你快去幫其他大家治療吧!她們之中有好多人,我眼睜睜看著他們在我眼前倒下,我卻一點忙也幫不上……為什麼我們大家過得好好的,卻要發生這種事情、這種……事情!」芙雅說到後來,語氣越來越顫抖,眼淚竟是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死去的精靈中許多都是芙雅自小就見到大的,就好像是精靈村生活中永不會改變的一部分,但是他們卻在一夕之間消失了。無論是曾經珍惜不珍惜,以後想念不想念,他們永遠喚不回來,永遠不會。
瑪那緩緩走上前,輕輕拍了拍相擁的兩人的肩膀,柔聲說道:「世事本就紛紛擾擾,亂事從來沒有在這塊大地停歇過,但我們精靈在這片土地上幸運的生活了數百年。這次命運的樂聲終於傳到我們身邊,我們既然已經決定面對,就伴著樂聲繼續演奏下去吧!悲傷就放在心中,我們還得努力面對很多事情呢,是吧?」
「我知道……但是這太殘酷了……。」芙雅雖然無法完全接受,但還是漸漸止住了淚水。繧繧也定了定神,緩緩放開了擁著芙雅的雙手,轉而開始為傷重的精靈們處理傷口,一面簡單向瑪那報告了中軍的情況。在弓箭手們的奮力反擊之下,精靈們已經慢慢壓制住納斯德蜂暴雨般的攻勢了。
「嗯,你做的真的很不錯啊,繧繧。」聽得這邊戰況已經脫離險境,瑪那便讓剛返回的疲憊精靈們到安全的角落休息去了。
「啊!那蕾娜姐姐呢?她現在在哪裡?」芙雅想起什麼事似的,趕緊問道。
「蕾娜她帶了一小批部隊去支援利亞姆姐。但是前軍聽說面臨的敵人都是最強悍的,蕾娜只帶了那幾個人去,只怕也沒辦法多撐太久……。」繧繧回答道。
「嗯,少了突襲部隊相助,前軍恐怕是支撐不到我們預定的時間了。繧繧,現在是什麼時辰啦?」瑪那問道。繧繧看了看天空,不知不覺他們已經從清晨打到夕陽即將西下了。
「已經日暮時分了。」繧繧回答。
「好吧!各部隊遇到的敵人都比我想像的嚴峻,因此大家戰力損耗也很大。我們便趁著夜晚之前渡河撤回北岸吧!繧繧你請人去和利亞姆跟蕾娜說,可以找時機撤退了。」瑪那思考了一會,作出了決定。
「就這樣撤退了嗎?我們還有足夠的部隊,能再去支援前軍啊!」對繧繧來說,在這裡宣告撤退,就等於今日一整天的奮戰是失敗的了。
「就是趁還撐的住才能退啊,繧繧。中軍就算是擊退了那些空中攻擊,也是戰鬥力大有耗損,能支援前軍的能力有限。而一旦前軍的防守被攻破了,那中軍便會遭到包圍,到時想再退便難了。今天大家表現很好了,我們也達成了我們的目的,削弱了不少納斯德的部隊,趁現在趕緊保住戰力,別忘了決戰點還在後頭呢。」似是看透了繧繧的心思,瑪那解釋道。
退回精靈河北岸,不僅能倚水防守,就算敵人能成功渡河,也會被迫身處河谷低地,總之是對精靈比較有利的。而精靈方的主將們已經傷了三個,利亞姆打了一整天,想來也是筋疲力盡,要她再撐下去太勉強了,而繧繧也略覺今天的蕾娜有些浮躁,任她硬拼下去只怕會有閃失。
繧繧不禁慚愧自己還不夠成熟,戰爭不能只斤斤計較一時的成敗,更何況中軍在剛才的作戰中的損耗,她自己心裡也有數。於是繧繧便點頭答應了撤退的指令。
「那,讓我去找蕾娜姐姐她們吧!」芙雅要求道。
「你傷的很重,還是休息比較好吧,芙雅。」瑪那勸道。
「你傷成這樣還跑過去,蕾娜一定又會念你的!」繧繧也跟著說。
「傷的算輕啦,我還能跑呢!而且我也想看看前線情況!」芙雅卻很堅持,瑪那和繧繧拗不過她,想說畢竟芙雅很關心蕾娜的,只好讓她去了。
而此時納斯德蜂在久攻不下之後,已經漸漸往南飛回去了,瑪那與繧繧便趕緊開始安排撤退事宜,要盡量把傷亡降到最低。
※ ※ ※
數柄巨槍如雷擊一般打在地面,產生爆破性的風暴將槍身周圍的納斯德們全扯成了碎片。更有三柄巨槍直接刺穿了納斯德挖土機堅固的鎧甲,直接插入了挖土機的機身。
挖土機內部發出了極不規律的機械聲響,像是受傷野獸的嚎叫。利亞姆發現情況不對,對著精靈們急喊道:「快!遠離那大東西!」其實不用利亞姆喊,精靈們也下意識的知道要逃開。
只不到兩秒的時間,整台挖土機爆炸了轟隆聲震耳欲聾,跟在挖土機旁邊的納斯德跟著被捲進爆裂的火光中,成了陪葬的灰燼。
站在兩旁山涯上的精靈們都看呆了。在神槍的威力之下,剛闖進谷口的那群納斯德,在一瞬間全都成了殘骸。雖然谷口外還有大批納斯德企圖湧入,但被殘骸們堵住,一大堆金屬在那邊擠成了一團。
而已經闖進谷口內部的納斯德,正與利亞姆等人戰成一團。利亞姆見敵人的後方被堵住了,內部的納斯德可說是被孤立,心想:「只要擊退這批,或許就是撤退的好時機。」當下奮力舞劍,劍光化作點點星芒,都精準命中納斯德的結構脆弱處,以最有效率的方式讓納斯德們崩解。
利亞姆身旁的精靈們,雖然人數、體力都所剩不多,也都打起精神應付眼前的敵人。兩旁的弓箭手對混戰的幫助比較有限,只能零星射擊落單的納斯德。蕾娜耗費巨大魔力召喚神槍──剛格尼爾,身體也是感到一陣虛脫,連走路都有點舉步維艱。
蕾娜是在連續遭遇戰鬥上的挫折之後,才開始花心思思考對付大批敵人的方法,在艾德與卡蜜拉討論之後,卡蜜拉想起也有精靈善使召喚系的法術,以蕾娜的魔法資質應該也能往此處發展。
然而,蕾娜還是第一次真正嘗試如此的戰鬥方法,如果這樣的技能能提早出現在瓦利城、或貝斯馬,或許就……。蕾娜不免有些這樣的感慨。
「蕾娜姐姐!利亞姆姐!」猛然聽到芙雅的喊聲,蕾娜回過神來,看見芙雅似乎是從後方奔來,趕緊跑下山去迎接她。
剛剛芙雅跑過來時,正好看見蕾娜施放神槍雨,心中不自覺產生一股距離感。
(從來沒看見姐姐是用這樣的招式……果然她離開的這幾年是改變了吧?變的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此時,蕾娜已經踉蹌地從山上奔了下來,龐大的魔力損耗使她只跑了一小段山路就已經氣喘吁吁。蕾娜想起羅傑說她抵擋雷比亞坦,當時心裡就很擔心,若不是她有更重要的事想到前線確認,可能就會要求與瑪那換位子了。現在看見芙雅還平安無事的跑來,覺得放心許多,但隨即馬上發現芙雅滿身是傷。
「你怎麼又受傷了?而且受傷了還跑到這裡來,沒看到這裡很危險嗎?」蕾娜不禁這樣責備芙雅。芙雅聽了心中反而有些開心,有種「以前的姐姐還在」的感覺,不過嘴上仍然辯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這點傷算什麼?」
此時,利亞姆也解決了身旁的敵人,便跑了過來。「芙雅妹妹,你來這邊是想傳達些什麼事吧?」利亞姆見芙雅一個人來,應該不是準備來戰鬥的,便這樣問了。
「啊對對!瑪那叔說我們可以撤回北岸去了。」芙雅想起了自己過來的任務。「姐姐你們應該也有些累了吧!」
蕾娜和利亞姆相視苦笑,這天下來完全不是用累就能形容的,一不小心性命已經丟了。而正好外面的納斯德被殘骸堵住,正是撤退的好時機,便趕緊去招集精靈們準備離開。蕾娜揉了揉芙雅的肩膀,說:「你也知道累啊!這次是瑪那叔叫你來的就算了,下次可不准那麼逞強!」
前鋒隊自然是全軍傷亡最慘重的,大片精靈的遺體,和納斯德的殘骸混雜著倒在戰場上,但根本沒有多餘的人手把她們帶回去。利亞姆對死傷的場景見多了,每次心裡仍是哀戚含淚。更別說是向芙雅這樣年輕一輩的精靈,從沒見過這種場景的他們,心裡的震撼早已不能用言語形容。
蕾娜不久前也才看過這種場面,但這次倒在地上的卻是自己的同胞,心中只充滿了虛幻感與無力感。
精靈們的撤退還算順利,瑪那和繧繧帶著一批人埋伏在森林中,阻擋敵人的追擊,同時也利用繧繧的魔法標記監視敵人動向。像雷文、羅傑這樣重傷的人員最優先被送回村子中,其他人員依次由後軍準備的運輸船載回北岸。
納斯德只有發動零星的追擊,都被瑪那等人擋了回去,直到瑪那發覺納斯德軍全軍開始往精靈河的方向移動,他們才悄悄搭上最後一班船退回北岸。不久之後,繧繧遺留在那邊的魔法標記似乎被發現,拆除掉了。
瑪那派人在河邊嚴密監視的敵軍的渡河行動,但是納斯德的部隊就在對岸立下了基地,看起來沒有任何進攻的意圖。從精靈村這邊的瞭望塔望去,納斯德的陣地漫山遍野,規模可說是大的嚇人。
「或許是他們之中負責操控納斯德的人類也需要休息吧?」繧繧這樣推斷。
「哼,感覺他們一副成竹在胸的架勢,有夠欠扁!」傷勢稍緩的羅傑已經能行動,跑去看了敵方的布陣後發出了這樣的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