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那再度撫摸著地圖,沉吟了一會,抬起頭來卻說:「芙雅,你還好嗎?你的呼吸似乎越來越短促了。」其他人猝然一驚,望向芙雅,才覺得她臉色有些蒼白。
「怪不得你話變少啦!」羅傑說。
「啊!難不成傷口又出血了?」蕾娜驚道。
「嘿嘿……好像是,背部又痛起來了。」在之前的戰鬥中,芙雅背部被劃了條長長的爪傷,雖然已經處理過了,但是又經過連夜奔波未休息,傷口很容易惡化。
「你怎麼不早跟我說呢?真是的!」繧繧趕緊站起來檢查芙雅的傷勢。
「抱歉,回來馬上有那麼多事,一不小心就忘了。」芙雅苦笑道。
「那這樣吧繧繧,你趕快帶她去治療吧!我們這邊先討論。」瑪那說道。
於是繧繧二話不說,便將芙雅帶到隔壁的房間去了。芙雅的傷勢雖不輕,但終究只是皮肉之傷,繧繧的治療魔法在精靈村中也是出類拔萃的,所以其他人便沒有再多擔心了。
「那麼,我們繼續吧!前鋒部隊負責防守山口,但是啊,山谷這種地方,容易成為防守之地,卻也容易成為受敵之地。」瑪那在山谷周圍的地形上比劃了幾下。「所以啊,我希望有一支部隊,能夠埋伏在附近的山上,當山下戰況膠著時,就從山上殺下去突襲敵人。」
「這裡的山,就算是我們精靈,也不容易爬呢!」利亞姆看著地圖說道。
「這個工作交給我吧!我來帶領這支部隊!」這次是羅傑當仁不讓的毛遂自薦了。
「嗯,很好。這個工作需要對時機的良好判斷力,所以你可要好好幹啊,羅傑。」瑪那緩緩點著頭。
「放心吧,我一定全力以赴!」羅傑回答。
然後,瑪那將投緩緩轉向蕾娜。「那麼,我會親自率領一批中軍,在中間指揮戰況,同時也是做為前軍的後盾。蕾娜,你就跟著我的中軍。芙雅的傷勢不知道是否還行,不過我就暫時讓她率領後軍駐紮在精靈河畔,負責兩岸人員的聯繫吧!」瑪那便一口氣安排完剩下的工作。
「嗯,就這樣吧。」蕾娜沒有意見。
「好,我們所剩的時間不多,我就趕快去分配人手好了……利亞姆跟雷文也來吧!我們來挑選前鋒隊的人選……」瑪那說到一半,隔壁間的門打開了,繧繧從裡面走了出來。
「啊,繧繧!芙雅狀況如何了?」蕾娜看見繧繧走出來,趕緊起身問道。
「呵,已經沒問題了,只是我強迫她躺在床上休息。」繧繧笑道。
「我可以進去看看她嗎?」蕾娜問。
「當然可以囉!只是別太久,芙雅還需要休息。」繧繧微笑著說。
蕾娜聽了,趕緊二話不說的走入了隔壁間,然後輕輕將門掩上了。瑪那聽著蕾娜著急的腳步聲,也微微的笑了,正要帶著雷文和利亞姆走出屋外。
「瑪那叔,」繧繧卻在此時走到了瑪那面前「其實繧繧也希望,能跟著您的部隊一起渡河作戰。村子裡的防禦建設進度已經步上軌道,我認為以不必多慮。相較之下,如果讓我到戰場上,能夠幫助您更多的!」繧繧提出了跟隨出征的請求。瑪那聽了,低頭沉思了一會。
「讓繧繧你跟著我出征,鐵定是幫了大忙啊!只是我原本放心不下村子裡,覺得還是得有人坐鎮。但是如果繧繧你認為沒問題的話,那就跟來吧。大家會很高興的。」瑪那緩緩的道出想法,繧繧聽到後面,知道瑪那同意後,開心的笑了起來。
「不過呢,有個先決條件,你出發前必須把留守村子的人員工作安排妥當。這樣子啊,我才真正沒有後顧之憂。」瑪那又加了一句。
「沒問題的!」繧繧精神地回應。
※ ※ ※
蕾娜輕輕地在芙雅床邊坐了下來,芙雅然不是安安份份的睡著,一見蕾娜進房,馬上張開眼來急著問:「怎麼樣?蕾娜姐姐,我有分配到工作嗎?」
「你啊……你就不能多關心自己一點嗎?芙雅!」看見芙雅又不顧自己的傷勢,一副又急著想奔出去的樣子,蕾娜心中不禁擔心又好笑。
「唉呀……我沒問題的啦!姐姐你最疼我了!」芙雅使著性子,蕾娜拗不過她,為了使她安心休息,只好先把瑪那分配的工作告訴了芙雅。
(唉,我真的疼你嗎?從小就一直放任你亂來的我……)
蕾娜一面說著,一面心中難掩自責。然而,芙雅聽了自己還是有任務可以做,疲倦的顏容上竟是充滿著歡欣鼓舞之情。「好的好的!我會全力以赴的!」
「先說好,如果你傷還沒好,我可說什麼也不會讓你出去的喔!」蕾娜趕緊補了一句。
「放心啦,姐姐!為了不拖累大家,我會好好養傷的。」芙雅說完,稍微沉吟了一會兒,似是在猶豫著要說什麼「倒是你呢,姐姐……其實我才有點擔心你呢!」
「咦?」蕾娜微微驚訝了一下。
「這幾天,你雖然擺出一副開朗的樣子,但是我常常看見你在發呆,神色好沉重,好像再煩惱什麼……我在想,你是不是有心事?」芙雅的語氣滿是關心之情。
「可能是因為戰爭的關係吧,多少會有些害怕。」蕾娜很快的回應。
「不、不是的,大家為了迎接戰鬥都很努力,可是姐姐感覺還有其他……」芙雅似乎很努力的想表達什麼。蕾娜一面驚訝於芙雅的敏銳,也對芙雅的關切湧起不可思議的感覺。於是蕾娜微微的笑了,她輕輕伸出右手,用食指按住了芙雅的嘴。
「芙雅,姐姐知道。但是姐姐會鼓起勇氣面對一切,不讓芙雅擔心。那芙雅也要好好保護自己,別讓姐姐擔心了,好嗎?」蕾娜溫柔的話語,就如和煦的春風,芙雅緊繃的心,也被吹的舒坦了下來。於是芙雅也不再多說什麼,雙手握住蕾娜的右手,輕輕的點了點頭。
※ ※ ※
雷文將耳朵貼在地上,靜靜的聽著地面震動的聲音,從而估計敵軍進軍的距離。利亞姆則站在半山腰處張望,根據山上旗號的訊息,對方已經接近到肉眼可見的距離了。
這是與瑪那的會議數天之後,雷文與利亞姆在那時候的隔天,就已經出發來到這個險要的山谷地布陣。之後,瑪那等人也已經各自率領部隊渡過精靈河,開始執行各自的任務,這也讓利亞姆和雷文的部隊能放心鎮守前線。
地面的振動越趨明顯,納斯德王國的部隊顯然是已經迫近,雷文極目往眼前的崇山峻嶺望去,隱隱約約地,一支軍隊從前方的山路轉了進來,聲勢十分浩大。
利亞姆也趕緊下了山來,精靈軍的前鋒戰士們很快的組成的陣勢,對納斯德的部隊嚴陣以待。不一會兒,已經可以清楚看見對方軍隊的形貌。果然如預期,敵人的數量非常多,相比之下,精靈的前鋒隊顯得實在渺小。
這批軍隊清一色由納斯德組成,而且與之前在貝斯馬遇到的挖礦軍團非常不一樣,這次的納斯德們,配備著完整的軍裝,陣勢也整齊劃一了許多。大致上,是以三名舉著雙劍的劍兵、兩名舉盾的盾兵、一名遠戰槍兵為單位,組成一個個小隊。而那些劍兵、盾兵、槍兵的動作,也比之前在貝斯馬遇到的靈敏了許多。
雷文是許久沒看到如此純由納斯德組成的大軍了,看了不禁心中暗暗作嘔。利亞姆等精靈們則是首次看到這樣子的軍隊,一個個驚訝地瞠目結舌。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走在隊伍前方,身材是一般人類兩倍高大,一身紅色系的堅硬外殼,行走舉止與人類高度相似人型納斯德。它似乎是這支納斯德部隊的領袖,全身散發出一股無法忽視的威脅性。
「發現可疑人物!」正當雷文和利亞姆等人提高警覺的同時,這名紅色納斯德卻搶先發話了。它的語調仍然是機械合成音的樣子,不過聽起來比之前在瓦利城遇到的八號像樣了許多。
「我是尼克莉絲!你們是誰!」自稱莉比妮絲的納斯德,用稍嫌呆版的語調問候著精靈軍。這卻讓雷文和利亞姆不知要不要回應它的話,目前敵方整個陣容看不到人類的存在,而要與納斯德這種東西對話,對利亞姆等人來說更是免談。
「看招!」雙方沉默了數秒之後,冷不防地,尼克莉絲突然高舉它巨大的雙手,所有人都察覺到了,尼克莉絲正在聚集某種魔法能量。
「機器人……會魔法?」儘管利亞姆長期在外冒險,可說是見多識廣,面對尼克莉絲這樣子的納斯德,卻也是第一次,因而對它驚異不已。「警戒!架弓!」然而利亞姆不因古怪的敵人而荒了手腳,馬上也高舉武器,對精靈們下達了指令。
只見尼克莉絲在空中凝聚了許多火球,大手一揮,火球們紛紛往精靈族部隊砸了過去。
「放箭!」隨著利亞姆一聲令下,後排的精靈們紛紛放箭,向著空中巨大的火球射去,火球們撞擊了數支飛箭後紛紛爆炸,在空中展開了燦爛的煙花。而這煙花似乎就是開戰的信號,已經蓄勢待發的納斯德軍隊,一瞬間動了起來,如潮水般往精靈們淹了過去。
「前排,迎擊!」嚴陣以待的精靈們也立刻行動,前排擅長近身搏擊的精靈們首當其衝,與搶先拿著雙劍衝鋒的進戰納斯德大打出手。
稍微值得慶幸的是,一開始陣型嚴謹的納斯德部隊一開始衝鋒,變得散亂了起來,尤其是手槍兵一但脫離盾牌的掩護,便非常容易讓精靈弓箭手狙擊。防禦堅實的盾牌兵恐怕是最不容易對付的,幸而盾牌兵的身體遠不如它們的武器堅硬,但只要抓住落單的機會,便可以由側面突襲它們。
人數居於劣勢的精靈部隊,靠著團結與技巧,一時之間與納斯德兵團鬥了個不相上下。然而,尼克莉絲似乎企圖破壞這個平衡,它的手中連連噴出強勁的烈焰攻擊,一般的精靈根本難以匹敵。
雷文與利亞姆不約而同的注意到了這點。只見利亞姆清嘯一聲,用還沒拔出劍的劍鞘往地面一撐,身子頭下腳上的飛入半空中。利亞姆的身子在空中翻了個優雅的觔斗,左足對準了莉比妮絲,運用重力加勢,伴隨著尖銳的破空聲,氣勢萬鈞的往尼克莉絲飛踢而去。
一面暗讚著利亞姆凌厲的攻勢,雷文白刃出鞘,長劍化成一道弧光,以毫不遜色的速度,從側面對尼克莉絲使出如狂風般的疾刺。
面對兩大高手同時全力出擊,尼克莉絲一面喊著「發現可疑人物!」,一面雙手如迎接懷抱般攤開,似乎完全無意防守。這可是平常人面對攻擊時不可能做出的動作!正當雷文和利亞姆攻擊正要得手,尼克莉絲全身卻突然如陀螺般急速旋轉,化為螺旋的雙臂,硬是用霸道的勁力,將突襲而來的兩人震開。
兩人萬萬沒料到尼克莉絲會以這種方式反擊,彈回空中的利亞姆趕緊調整了姿勢,準備墜地重整旗鼓。雷文擔心長劍會被尼克莉絲堅硬的外殼砸斷,在千均一髮之際硬將攻擊轉向,把力道卸了開來,身子在往一旁踉蹌了數步之後,很快的重新站穩。
在尼克莉絲開始追擊之前,雷文腳步已經快速游走了起來,依循著他以往對付納斯德的方式,劍尖指著莉比妮絲,迅捷而渴望地尋找莉比妮絲身上如關節之類的脆弱處。
(這傢伙比之前遇到的八號靈敏了許多,但正因為如此,它不可能像八號那樣配備厚重的鎧甲,應該有可趁之機。)
另一方面,利亞姆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才將她的劍也抽了出來。比起一般劍,利亞姆的佩劍偏向細長,或許是為了配合精靈族較弱的臂力,如此的設計,更能發揮長劍靈巧刺擊的特性。
雷文一面注意尼克莉絲,一面用餘光觀察利亞姆的劍法,心中大感奇特。艾索德的劍勢是沉穩如山、班德斯的刀法侵略如火、雷文自己使起劍則是迅捷如風,而利亞姆的劍勢,卻是以許許多多小巧的刺擊編織而成,劍勢綿密的如雲一般。
更令雷文感覺與眾不同的,勢利亞姆的劍竟是以防守為主體,在自己面前組織起一片雲網,用以封鎖對手進攻,最奇特的是,雲網中沒有透露出絲毫殺氣,好像放著它不管,它也不會攻過來似的。
對雷文來說,他使劍血戰,每一劍都要求最快擊倒對手,絕對是積極進攻,防守只是逼不得已。然而,利亞姆的劍以防守為主軸,反而似乎進攻變成不得已了。
但是,利亞姆的防守劍術,首先卻要面對的是尼克莉絲的挑戰。比起快速移動的雷文,利亞姆看起來是比較方便攻擊的對象,因此尼克莉絲在確認了敵人位置之後,毫不猶豫的掄起拳頭打向利亞姆。
尼克莉絲巨大的鐵臂不斷進逼,利亞姆顯然也擔心長劍折斷,不敢與之硬碰硬,一劍劍都精準的刺在莉比妮絲手指的關節,雖然巧妙,但是卻無法阻止莉比妮絲狂猛的進攻。另一方面,雷文趕緊提劍上前支援,在身後莉比妮絲試探了數招之後,不敢猶豫,挺劍往貌似是空檔的頸部刺去。
尼克莉絲卻沒有停止對利亞姆攻擊,回身防禦雷文。雷文的劍越來越靠近,正欣喜得手之時,尼克莉絲的左手臂卻突然從人類不可能做到的角度,伸到雷文背後突擊。雷文猝不及防,趕緊舉起左手臂裝甲擋架。
「匡!」一聲悶響,雷文總算及時守住了要害,卻整個身子被尼克莉絲重重撞在地面。說時遲,那時快,利亞姆突然在此時暴喝一聲,纖細的長劍在一瞬間盈滿了能量,猶如在烏雲中積蓄以久的怒雷,看準了時機,爆轟而出。
「喝啊!」暴雷自然是指向了分神攻擊雷文的尼克莉絲,直接重重打在尼克莉絲的腹部。「磅!」這次是震耳巨響,伴隨金屬的粉碎聲,尼克莉絲身上的重甲被打出了個大洞,然而,利亞姆的長劍也在同時被震的粉碎,利亞姆則被爆裂開來的能量震飛了出去。
尼克莉絲巨大的身軀也被震退了好幾步,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受傷,有點苦惱的將頭擺了擺。「好傢伙!」尼克莉絲說,然後卻突然開始動作,突襲剛剛倒地還來不及站穩的雷文。
雷文目睹了利亞姆剛剛壯烈的攻擊,但是卻絲毫沒有放鬆警戒,他知道自己必須加倍提防尼克莉絲不合常規的戰鬥風格。用餘光確認了利亞姆沒有受到太多傷害,但是似乎掉入了一群納斯德小兵的包圍當中。同時,雷文一個暗影步伐,巧妙的閃過尼克莉絲的突襲。
尼克莉絲好像更急躁了,運拳如風、手腳並用,用比剛剛攻擊利亞姆更狂猛的攻勢追擊雷文。雷文的劍法雖然迅速,但苦於不敢與尼克莉絲硬碰硬,劍勢施展不開來,威力大打折扣,只能靠著敏捷的步伐以及零星的反擊,與尼克莉絲糾纏。
轉瞬間已經鬥了二十餘招,突然莉比妮絲左臂、左腿同時橫掃,半圓形的攻勢籠罩住了雷文,雷文跟著向左急速趨避,同時長劍指向尼克莉絲左肩企圖反擊,卻突然感覺到熾熱的魔法能量。
「!」尼克莉絲的左手再橫掃的同時,竟然又對著雷文噴出了火燄。雷文無法抵擋,只能緊急改變腳步,雙腳對地一蹬,產生一股拉力硬是將身體往後急拉,險險閃過了尼克莉絲的火燄與拳腳。
尼克莉絲並沒有因此放過雷文,馬上掄起右拳追擊,打向尚在後退的雷文。此時雷文已經無法再轉移閃避方向,就算不願意,也被逼的舉起劍硬擋。
「匡!」又是一聲金屬重響,雷文的右手被震的酸麻。雷文雙腳騰空,盡量消去尼克莉絲沉重的拳勁,就這樣後退了三、四步的距離。這樣的距離,還是很容易追擊的,雷文趕緊努力重整態勢。
然後,雷文發覺了兩件事。一個是小小的驚喜,劍沒斷,是因為博德強化過的關係嗎?另一個,則是周圍又盈滿了更多的火魔法能量,尼克莉絲正在施法,而且恐怕是比剛剛更強大的火系法術。雷文的第一個反應是躲開,但是,另一個聲音卻在心中出現了。
施法時,恐怕是尼克莉絲唯一露出破綻的時機,如果趁這機會全力一搏,或許有可能擊敗眼前強敵。否則,再糾纏下去可能只能等著落敗了。
心念已定,雷文無視於四周正在形成的炙炎,默默的將身體中沸騰的血的力量聚集到劍上。雷文擺好了攻擊架勢。
「旋血劍----!」
幾乎是同時,尼克莉絲在自己身前,也就是雷文四周,施放了足以吞噬整個人體的火焰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