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眾人分頭行動,康淵仍留在自己屋內,沉浸於不明的研究當中。
杜文薛、蕭俠兩人待本亦僅剩不多的西街區居民陸續外出後,便潛入了街區中。杜文薛三日前在此處繞了兩三遍,西街區屋舍道路道雖亂,倒也被杜文薛摸清了個七八成。當下他便領著蕭俠,探查各個有可能作為天瑤教潛伏處的可疑空屋。
若是在康家大敗之後便聞風而逃的居民,其留下的空屋此時已積了不少灰塵,可判斷為無人在此活動。但亦有近幾天方遷出者,或有空屋被鄰居佔為倉庫者,狀況不一而足。
蕭杜二人一連探了三間空屋,似無異狀。待到第四間空屋,此間略為寬敞,雖然屋內空無一物,但仔細一見,竟是有新的人居痕跡。若屋內還擺有些許家具日用品也罷,像這樣空無一物卻又有人跡,更顯可疑。
「杜大哥,我看這間屋子肯定有問題,你說是不是?」
杜文薛沒有回應。
「杜大哥?」良久沒聽見杜文薛回話,蕭俠轉過頭來。「什、什麼?」
蕭俠大吃了一驚。杜文薛一動也不動的倒在地上,旁邊站著一名黃衫女子,幽幽的正對著蕭俠微笑。蕭俠全身直發寒,他竟完全沒察覺到女子的出現,杜文薛到底是如何遭到暗算更是毫無頭緒。
「你、你什麼人?什時跑進來的?」蕭俠怒道,聲音些許顫抖。
「這樣問可就錯了。我是一直站在這裡看你們進來的,該是我問你們打哪來才對不是?」黃衫女子道。
「你胡說八道!」蕭俠怒道,同時袖裡扇子已掏出,但杜文薛就倒在對方腳邊,蕭俠不敢輕易出手。
「不相信倒也罷。我也不是來玩捉迷藏的,只是來看看你的武功有沒有長進。」黃衫女子見蕭俠很戒慎於腳下倒著的杜文薛,反而笑著走離了杜文薛。
蕭俠聽黃衫女子口出狂言,似是自居長輩的樣子,心下驚異,但又覺得她的語音清澈隱隱含威,似是在哪裡聽過。當下蕭俠細看女子形貌。
黃衫女子髮白如雪銀亮,面容如嬰兒般稚嫩,眼神卻飽含長者的深邃銳利,身段卻又如少女曼妙。集柔美與寒冽一身,從外表看竟完全辨認不出她的年紀。
蕭俠只覺深不可測,又平添幾分警懼,當下以將元神集中於左臂上的九尾狐刻印,隨時準備全力施為。
「哦,終於要發揮神功了嗎?可惜啊,你創意不太夠呢,只懂得把刻痕的神功化入你原本的武功運用中。這樣不夠啊,還是免不了被姜小子砍翻的命運啊。」黃衫女子徐徐說道。
蕭俠只是越聽越驚,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知道這些事?姜小子又是誰?」
「你還沒聽出來嗎?」黃衫女子這句話運上了力,就蕭俠聽來就如聲音是從自己腦海中蹦出來的一樣。蕭俠終於反應了過來,這種感覺、這聲音,為何會如此熟悉。
黃衫女子笑道:「看來你想起來了。那順應氣氛,容我重新自我介紹吧。」
接下來,她報出的名號,一個字一個字的,重重撞擊了蕭俠。
天瑤教,太陽尊者--季臻。
※ ※ ※
柳儀小心翼翼的走進東街區。
或許因為東街區是瑰峰莊外家權貴之所在,那天來訪的印象--儘管聽聞守衛軍心浮動--大致上看來,東街區比之其他區是受天瑤教威脅,而影響居民氣氛最微小的。
然而,今天東街區氣氛卻完全不同了,街上鴉雀無聲,偶有路過者皆眉頭緊縮,低頭疾行。比之南街區的蕭條可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柳儀心中思忖或許是程鎧虎死訊傳來,對他們打擊極大?無論如何,眼下局勢似乎又更複雜了,等等見了溫總管該如何向他分說?溫總管昨日雖似有對抗天瑤教之心,但是否純為敷衍,也未可知。
尋思著各種情況和應對,柳儀仍一面緩緩往總管宅第的方向邁進。
總算來到總管宅第前。
令人意外的是,總管宅第前聚集了不少人。瞧他們衣飾,都不是尋常人物,他們聚在門前不遠處低聲議論。見柳儀一介外人走近,都露出狐疑的眼光。柳儀見狀自也不敢前往探問。
宅門虛掩著,不時有人進出傳話,每每見到有人傳話幾次,門外守候的人面色又都沉重了幾分。柳儀忽想:「莫非溫總管出了什麼事?」
此時一名溫家僕從探出頭來,一眼便望見了柳儀。柳儀也認得他的,昨日和溫總管見面時便是他在一旁服飾。不想那僕從一見柳儀,便向著柳儀急招手。柳儀心下狐疑,但也只有快步走了過去。
旁人一見那名男子裝束的陌生配劍女子竟然被急急招呼入宅,都大感訝異,紛紛投以側目。但無人阻攔柳儀。那名僕從竟就直直帶著柳儀進入內室,溫總管的妻子和一名醫生、兩位親信僕從圍在總管床邊。
「柳姑娘進來了。」那僕從低聲道。
眾人一旁讓開,柳儀自總管夫人起一一對他們點頭示意,才走近床邊。躺在床上的總管--儘管已包紮--遍體麟傷,氣若游絲。柳儀一見只覺一陣暈眩。那傷口顯是遭人殺傷,且極為殘酷。
(等等!)
那些傷口的刺入的角度,多從背、腰而入,均勻散如點狀。手法似如昨夜青仙子一路,但武器並不相同,而應為更霸道的兵刃。總合而論,當是天瑤教其他份子下的毒手?
「總管先生,您……」柳儀微微欠身,心中要尋適當措詞,但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
「姑娘不必……多禮。看姑娘反應,應該知道些……什麼吧?」溫總管話語微弱,與昨天兼具威嚴與長者之風是相去了千里。但仍從柳儀一眼反應即看出端倪,可見其眼光未失。
「是天瑤教下的手?」柳儀壓抑語氣,盡量保持冷靜。
「姑娘……如此說,必有依據。我……昨天聽三位語氣,也略猜出各位有和天瑤教敵對的理由……」
「總管言下之意是?」柳儀亟欲知曉到底是誰對溫總管下手,但考慮到自己外人立場,不確定是否應該繼續問下去。
「無論如何,我已經決定……守衛軍要對抗天瑤教到底……柳姑娘你們幾位都身手不凡,我很希望……你們能助一臂之力啊……」溫總管已經說得上氣不接下氣。
「總管先生,這本是我們份內之事。請您就好好休息養傷吧。」柳儀道。
「唉,我自己清楚,我的身子已不好……又受重傷,只怕……」
「老爺,千萬別這麼說!」溫總管話還沒說完,包括總管夫人和醫生在內,所有人都異口同聲。「您身子健壯,一定能好的!」
「唉,不用安慰我。我只有最後一件憾事……」總管話道此處,似乎猶豫了起來。
就在此時,另一位僕從匆匆走了進來。柳儀亦認得他,他正是昨日柳儀等三人登門拜訪前,和總管竊竊私語又匆匆離去那位僕從。
那人一進門看起來神色黯淡,但是他望了房內的人一眼,什麼話也沒說。總管見那僕從歸來,神色卻也頗為失望。柳儀見狀知道有隱情,忙道:「那晚輩便先告退……」
總管卻開口了:「不、我年輕時的糊塗事,總是有該見光的一天,可是我到最後還是無法……得到原諒。」
忽然,總管夫人哭道:「老爺,我都知道的,是一位姓柴的姑娘……還留下了一名女兒!」此言一出,在場人們都是一驚,直覺得聽到了不該聽的事情。
就連總管也驚道:「為、為什麼?你怎麼會?」臉上盡是慚愧之色。
此時,那位剛跑進來的僕從突然跪了下來,哭道:「大人對不起!其實夫人、夫人她很早就發現小的拿錢去給、給柴小姐。小的都告訴夫人了……可是、我最後竟沒能將柴小姐帶來見您一面……」
旁人聽到此處心裡也猜到了七八成,一時之間都大為尷尬,轉念一想總管平時待人溫厚,最後竟是如此下場,不禁也替他難過。溫總管此時流淚不止,竟一時之間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總管夫人道:「那柴小姐為什麼不來?無論如何我們夫妻膝下沒有子女,我必當親生女兒對待她……!」
僕從哭道:「其實我這幾年到南街區大都見不到小姐的。柴姑娘過世後,小姐不再住屋裡,一直隱伏在街巷內不願見到我,只用聲音示意小的把錢留在某處。小的也打聽到有幾處攤販和小姐熟識,但他們也不願意跟小的透露太多……」
聽起來那柴小姐只是個小孩子,但戒心竟如此之重,想來必是對自己身是懷恨在心。總管躺在床上,也只能頻頻流淚搖頭,半點平時的威嚴也不剩了。
此時柳儀心中一動,忖道:「柴姓……女孩?等等,莫非?」柳儀赫然想起那日在南街區撞到的小女孩,問她名姓只得「柴豆」兩字,當時只不以為意,難道竟是總管的私生女兒?
柳儀趕緊屈身向那僕人,低聲描述了當日所見女孩的面貌。僕人驚道:「正、正是!姑娘難道認得柴小姐?能否托姑娘……」僕人心想柳儀為女子,或許有可能說動柴小姐。但他馬上意識道自己身份原不該多言,當即住了口。
柳儀心裡一想,溫總管的傷勢極重,能捱到此刻以實屬身體健壯。見女兒一面可說是溫總管最後最迫切的心願。隨即想起自己父母早逝,至少雙親臨終時彼此一家人都還伴在身邊,而溫總管此時命在旦夕,竟連想見親生女兒都成了卑微的要求。柳儀想到此處,不由得心中一熱。
這時,不僅跪在地上的僕從,連躺著的總管、一旁的總管夫人都以懇切的眼神望著柳儀。柳儀心意已定,對眾人行禮道:「晚輩必定竭盡所能!」
※ ※ ※
天瑤教太陽尊者,季臻,其實原為天瑤教第二任教主。
當年,天瑤教創教始祖--大葉真人,發現了傳說中的《黃天太平大法》殘本。相傳,東漢末年太平道的首領張角,憑著此一大法能呼風喚雨天下無敵,又有一說張角能憑此法施展幻術惑人,才能在短短時間信徒達十萬之眾。
無論如何,以人體肉身行神跡神功,終非正法。因此張角猝逝之後,此神功即告失傳。直到大葉真人尋得此殘本,由此化出《靈瑤功》並創立天瑤教,並開始急速擴張。
季臻妙齡入教,即展現天才般的武學資質,很快受到大葉真人賞識,得授靈瑤功並後來成為繼任掌教。然而,對武學奇才的季臻來說,靈瑤功無法滿足她。
靈瑤功雖是上等武學,但仍只停留在「真氣」層次,真氣層次已經是凡人武學至境。但傳說中的黃天太平大法,卻是進入「元神」層次,超越一般武學境界的秘法。只有進入元神層次的武功,才有可能發揮出超越自然的力量,甚至進而影響他人元神。
季臻醉心於尋找最原初的黃天太平大法。根據古籍記載,人要運用無形的元神之力,需要特殊的刻紋為媒介。而黃天太平大法的刻紋,分為「金烏銀狐」兩部分,正對應當時太平道信奉的神獸:「三足鳥」和「九尾狐」,但兩種刻紋都已隨著張角之死而失傳。
季臻尋求神功之際疏於教務,終於讓姜冥鋒趁隙篡奪了教主之位。姜冥鋒忌憚於季臻的人望,仍讓季臻任太陽尊者以安定人心,但他數年來亦暗自培植自己親信人馬,漸次穩固自己教主之位,並比以往更積極擴張天瑤教勢力。
季臻被奪了教主之位,倒樂得專注練功。終於,她在某處古遺跡找到了兩個重要刻紋之一的九尾狐刻紋祕法,從此閉關修練多年。在此其間,竟有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少女也探到了這遺跡。季臻一時心血來潮,便假作神音傳耳,把祕法授與了那少年。
而現在,她來到了即將成為血腥之地的瑰峰莊,再度遇見了那少年。
「你是邪教的人物?你到底想做什麼?」蕭俠愣了半晌,才終於發話道,語氣比之前萎靡了許多。
「呵,別緊張。我只是聽說這裡要發生有趣的事情,來觀賞觀賞而已。」季臻悠然道。
「別開玩笑了,哪裡有什麼有趣?你說的什麼姜小子也是邪教的?」
「唉呀,你連我教教主的名字都不知道,你沒聽過知己知彼?看來你們真的要被打得落花流水了。」
「少、少在那風涼話!要戰便來戰!」蕭俠想清楚了。武功不分善惡,無論身上的功夫來自哪裡也好,都已為自己所用,眼前既是敵人,就必須出手。蕭俠擺起了長袖善舞功起手勢,季臻已經步離杜文薛,蕭俠出手顧忌大減。
「唉,激動是壞毛病啊。我是希望你們能和姜小子打得盡興點,所以來給你們點提示。」季臻仍表現得悠然自得。但蕭俠已經感受到由他身上傳來的巨大壓力,左臂上的刻印劇痛,竟是刻印的力量因受共鳴而開始躁動了起來。
「……!」蕭俠不得不全神貫注面對季臻,一言不敢再發。
「不錯的架式啊。」季臻似乎毫不理會蕭俠的警戒「接下來這些你聽好了--姜小子那些手下也已經知道了--瑰峰康家的源頭,和本教神功有淵源,那淵源呢,可能和瑰峰莊內古老的『三足鳥神廟』有關。」
「……。」蕭俠仍大氣不敢吐一口。
「取得三足鳥的刻紋和九尾狐刻紋兩者,才能真正發揮黃天太平大法的威力,可是若是姜小子的手下們知道這件事,他們可也不會放過的。你就自己小心啦。」
季臻話一說完,蕭俠瞬間覺得身上感受到的壓力驟減。似乎是對方停止了運功,蕭俠仍不敢放鬆戒備,身子擋在倒地的杜文薛前,沉聲道:「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為什麼?只是希望你們兩邊玩盡興點,你們什麼都不知道的話,豈不是對你們太不公平?好了,時間差不多了。」季臻轉身步向門邊,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蕭俠從後偷襲。「對了,倒在地上的傢伙是我用九尾狐印神功弄暈的。你也得用九尾狐印的功夫才能弄醒他,就當你的功課吧。」
「等等!」蕭俠話語未落,竟一渣眼就不見了季臻蹤影。他清清楚楚看見季臻伸手開門,但不知怎地,下一瞬間她已經消失在眼前。蕭俠深深倒抽了一口氣,意識到了自己和對方的實力,果真大有差距。
※ ※ ※
柳儀離開了溫總管宅第,加緊腳步趕到南街市區,一路沿街疾行,終於找到總管手下僕從描述的手工藝品攤販。此時街上無人,那攤子上坐著的老人,正在午後秋涼暖陽下昏昏欲睡。聽聞這老人亦是在南街不時照顧那柴小姐的攤販之一。
柳儀走到了老人面前,低下身子望著那老人,等待一會那老人卻毫無反應。柳儀不得以,只好微微屈身向前,輕喚道:「老丈,老丈!」
老人終於是醒了過來,望著柳儀微微一笑。
「老丈,我想找一位柴小姐,請問您是否知曉她人在何處?」柳儀低聲道。
「呵呵……」那老人笑著,緩緩說道「姑娘要找柴小姑娘,何以會找到老身身上呢,呵呵……」
柳儀聽她言下之意,應是知曉柴小姐所在的,忙躬身道:「柴小姐的父親極想見柴小姐一面,晚輩受他們家人之托,懇請您示下柴小姐所在!」
「呵呵,但我也不知道柴小姑娘在何處啊。若想找她,去兩條街外的小巷裡尋尋罷,能不能遇上,就看緣分了。」老人手比了個方向,隨即放下手,又閉上了眼睛。柳儀便知老人不想再多言,拜謝之後便往老人所指方向尋去。
柳儀走進了小巷。這巷子正位於市街中無人管的狹間,不僅年久失修、光線照射不進,還堆放了許多破損雜物。
「柴小姐……竟生活在如此地方?」柳儀心道。這小巷子,任何人都不會想多待一刻,或許正因如此,這整座巷子有如被遺棄了一般。
「柴姑娘?您在這裡嗎?」柳儀一面走著,一面潛運真氣低語,話語音量雖弱,卻悠悠傳遍了整個小巷。
柳儀仍緩緩走著,又把話說了幾次,四下沒有回應。柳儀不知不覺已來到巷子深處,極目望去前方並無光線,只是越加漆黑,卻是個死巷。
儘管柳儀並無感應到巷子內有任何危險,在如此險地依然不自覺得警戒了起來。柳儀感到自己很想握住腰間劍柄,但又擔心驚到可能躲在附近的柴小姐,只得裝作若無其事繼續前行。
驀然,感覺到背後有什麼在動。柳儀忙回過頭來。
一個熟悉的小小身影從一旁堆著雜物的死角走了出來。
真的是柳儀見過的那身影,自稱「柴豆」的女孩。
破舊的衣衫,如男孩子般的短髮,臉上、身上多有髒汙,但卻沒有掩蓋她臉上明亮的眼神,那眼神正一臉防備的看著柳儀。仔細一瞧,這女孩的臉確實有幾分溫總管的影子。
「做什麼?」女孩粗聲粗氣的道。
「柴姑娘,你父親受了傷,性命……總之他很想見你一面,你願意跟我回去見他嗎?」柳儀對柴小姐柔聲道。
「……我沒有父親。」
柳儀微微吃了一驚,彷彿有些體會到柴小姐這些年來是懷著什麼心情生活著的了。柳儀卻仍緩緩走向柴小姐,續到:「你父親知道他對不起你,但他一直很想念你,希望能好好跟你說些話。你真的一點也不願原諒他嗎?」
「……為什麼連你也要幫那男人說話?」柴小姐咕噥道。
「我不是幫你父親說話,我是希望柴姑娘能過得好好的,能有個給自己依靠的家……」
「那、那男人又能做什麼了?他只會讓媽媽傷心,他根本顧不了什麼家!」柴小姐激動了起來。
「或許你父親真的沒有做到最好。但他身為總管,守護著整個瑰峰莊多年。為什麼他要那麼努力保護瑰峰莊?因為他知道莊裡有他最重要的家人。」不知不覺,柳儀已經走到了柴小姐面前。
「如今他為了瑰峰莊,被敵人打成重傷,心中卻還心中念念不忘他的女兒還在這裡。這樣,你還不願原諒他嗎?」柳儀低下身來,望著柴小姐。
「我、我……」柴小姐一時間被說得眼眶紅了起來,忙回過神忍住時,卻發現手已經被柳儀握住。柴小姐本能的掙扎了起來,卻怎也掙脫不開柳儀的手。
「跟我回去見你父親,好嗎?」柳儀道。
「呃,你都抓住我了……」柴小姐還沒說完,柳儀已經把手放開。「好,好吧,就去看看。那男人。」
「這才是好孩子。」柳儀終於鬆了一口氣,便把柴小姐摟了起來。
「喂,喂!你幹嘛?」柴小姐驚道。
「抱歉,麻煩忍一下了,這樣子比較快。」柳儀話一說完,抱著柴小姐提氣跑了起來。柴小姐身子雖小,柳儀在女子中亦只是中等,但挾起她來卻像抱嬰兒一般容易。
「對了,雖然之前問過了……可以在告訴一次我你的名字嗎?」
「……荳兒,柴荳兒。」
柳儀右手挾著荳兒迅步奔出了南市街,從中央大道一路奔跑往東街區而去,顧不得路上仍有寥寥行人的怪異目光。
柳儀帶著荳兒回到總管宅第時,已經接近傍晚時分。在外面等待的人已經少了大半,見到柳儀帶了個看不清是男孩還是女孩的孩子回來,又議論紛紛了起來。在外面等得焦急的僕人見柳儀帶荳兒回來,大喜,趕緊將荳兒帶了進去。
不一會,包括那醫生和其他僕人都從房裡退了出來,想來是要給一家人獨處的機會。柳儀暗暗觀察那醫生的神色,比之午間更為黯淡,心中也明白了狀況。旁人亦各都一言不發。
默默的,半個時辰又過去了。
終於,荳兒和總管夫人一齊從房內走了出來。荳兒經過梳洗後,身上髒汙既去,看起來明艷了許多。然而,她和總管夫人臉上都還掛著淚痕。
僕從們忙迎了上去。荳兒對他們微微擺手,仍繼續前行,一逕走到了總管宅第外。外邊仍有不少仍未死心的東街人眾,依舊守候著,見荳兒等人出現,紛紛詫異望了過來。
「我……溫荳兒,遵從父親遺願,」聽到這裡群情已然悲憤,但眾人忍下情緒,聽著荳兒繼續說道:「懇請大家,團結一致對抗天瑤教,守護瑰峰莊,並為父親復仇!」
※ ※ ※
陰惟方和康漾盡量避過旁人耳目,悄悄來到北街區某巷的其中一座弟子房門前,依照康淵事先給予的指示,在門上長四聲、短二聲的輕輕敲了房門。
過了一會,一名康門弟子開了門,趕緊把康陰二人迎了進去。此人雖非康衍嫡系弟子,康陰二人皆認得,這弟子和他們同輩,名喚宋虔。
「陰師兄!漾師妹!你們果然來了,康淵那傢伙竟沒說錯,我也從來不相信你們會背門而去的!」宋虔顯得頗激動,卻又不敢大聲嚷嚷。
陰惟方和宋虔不算熟識,在門內卻也知曉他是個漢子,便道:「現在門裡狀況如何?」
「康淵沒跟你們說?康衡帶起一片降服邪教的呼聲,還禮遇一位邪教什麼尊者叫做安幻的,康家堡根本都被控制住了!」宋虔激動道。陰惟方和康漾兩人所知也差不多,但卻第一次聽到連天瑤教的護法尊者都被請進門了,大有引狼入室之嘆。
「還有那個曲陳,八成也是叛徒!葉師姐和西門師弟和我都約好了,今晚我們要去審問他!」宋虔續道。
「你說八師弟,他不是和師父一起出征天瑤教……」那曲陳卻是康衍嫡系弟子,正是陰惟方和康漾的師弟。乍聞他的名字,兩人皆吃了一驚。
「他是少數活著回來的,他回來後我就覺得他開始鬼鬼祟祟,問他掌門到底如何戰死,他也支吾其詞。葉師姐他們也覺得,他一定早降了天瑤教了!」宋虔憤慨道。
「曲師弟他……怎麼可能?」康漾聽到父親的弟子被指為叛徒,一時間比之前聽聞自己被指為叛徒更無法接受。
「唉,現在多說無益!」宋虔見康漾的樣子,這幾天來似乎也吃了不少苦頭,便不忍在說下去。「我和師姐他們約好了,兩個時辰後在練武場那邊碰頭,到時後再說分明!」
練武場是位於北街區,供弟子們自由練武的場所。比之康家堡內的真武廳、演武場等,規模自無法相提並論。但不失為方便自行修練的靜僻所在。康陰二人聽了,也就不再多言,至少如今終於是打通了回到康門的第一條路,兩人便在宋虔房裡等待練武場之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