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編:顏艾琳 老師
合作單位:三重東區圖書館「人人三重」寫作班
主題:三重的橋
如果爸爸看到了,就會跟大我九歲的大哥説:「橋又被沖斷了,明天我們來醫醫。」我一聽去「醫醫」,天真的問,「你們要當醫生嗎?」爸爸摸摸我的頭説:「是啊!我們是橋醫生。修好了橋,鄰居阿伯、叔叔們就不用涉水過溪。媽媽、阿姨也可到菜園拔菜啊。」爸爸如此輕鬆回答,讓我覺得修橋是利益衆人的事,而不是危險的工程。
大姊說,每次她經過工地,看工人挑磚上樓、或攀登鷹架抹泥砌磚,都想像工人們就是父親。好幾次,她凝視著工人的背影,以為當他們轉過臉來,真的就是他。烈陽或暴雨天,大姊探頭看天氣,越看越不安,就在家裡想像工地的樣子,其中一個工人轉過臉來,果真是父親,然後他踩滑了,墜著、墜著。也許,得等到子女有能力奉養,父親才可以做一個照顧家人、但也被家人照顧的父親。
老人家常説,看天吃飯的農業時代,有做才有得吃。照子説,養父是花農,秀英花花期很長,沒採花時就要幫忙洗衣、煮飯。每年4到12月採花期,秀英花、黄枝花、茉莉、桂花開滿三重、蘆洲淡水河岸一帶,尤其秀英花最具有經濟價值的香花,被稱素馨花開四月雪的美名,更有連橫賦了一首詩;「大橋千尺枕江頭,畫舫笙歌古渡頭,隔岸素馨花似雪,香風吹上水邊樓」,可想當時酒樓花香的意境。
當細雨微寒時,煙雨濛濛,新光摩天大樓和101隱沒在雲霧之中,像一幅潑墨山水,而忠孝橋上正是絕佳的賞景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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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夜幕低垂,在點點燈光裝扮下,披上銀白色薄紗的淡水河,展現優雅動人的一面。此時,「三重埔」像殷殷期盼的母親,而忠孝橋是她迎接我的雙臂,邀請我投入她溫暖的懷抱。曾幾何時,「三重埔」在我的心目中占了舉足輕重的地位。對我而言,「三重埔」成了家的代名詞。而佔地424公頃的新北大都會公園,則是我的後花園。
看電影成為我們的日常,也經常到中興橋下。淡水河水位不高,淡水河邊草埔仔路還算平坦,簡約在草埔鋪報紙,迷漾夜色、流水聲,一對對情侶擦身而過,就算有熟識也未必能看到,就如同誰也不認識,誰也不管誰,不知中興橋下淡水河邊,有多少情侶走過,又促成多少佳偶。
一橋之隔,我從青春少女變成少婦。每一天,先生經過中興橋到西門町上班,我則到中華商場。下班時,我到西門國小接孩子回家,我握著孩子的小小手心,同我當年一樣嬌小。我跟孩子說,「過了中興橋,我們就回家了。」從不曾看乏的夕陽落在橋頭,永遠都像十七歲的胭脂。
如今三重的轉變也突飛猛進,已成為九橋之都,多了三重機場捷運線,往桃園、台北、新莊、中永和都非常便捷。更建設漂亮的新北大橋通往板橋,省去了中興橋繞道萬板大橋。過去幾個老舊區域轉眼間已夷為平地,規劃為二重、重陽、仁義重劃區,先民生活的遺跡,若無文圖資料存檔,這些生活往事將會集體失憶。隨著年紀愈長,愈容易掉進故事的迴圈裡,怕的是環境周遭的視覺衝擊,跟自己的故事搭不上線,成為流年感慨。
讀國中時,假日都會與家人們騎腳踏車逛逛,沿著河堤,騎上台北橋,再接著到大稻埕碼頭喝茶,度過一下午,在傍晚時與夕陽騎上台北橋回家,而那段的日子回不去的日子,是成長中最不可抹滅的記憶。轉瞬又被拉回正在行駛的公車上,不知不覺已越過了台北橋,雖然知道前往的目的地,但不一樣的是,這是專屬我的探險。
三重地區於民國52年開闢頂崁工業區,隨後吸引大量中南部移民,民國70~80年代,不論在「經濟方面」、「政治方面」和「流行娛樂產業」都是急速成長與擴張,如工業化快速起飛,人均GDP高度成長,錢淹腳目和南韓、香港、新加坡並稱亞洲四小龍,但其實也導致環境汙染及治安亂象,父母選擇偏遠的興穀國小其實是一種教育保護機制。
即使人潮洶湧,父親仍然使出渾身解數,一路擠進如沙丁魚般的人潮,一路扛著我到橋上的最佳觀看處。當我們抵達目的地,正好是煙火釋放的開始,人們不由得欣喜若狂、大聲吶喊,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被煙火的美麗所牽動著。煙火的釋放,也好比同時將人們的喜怒哀樂給宣洩出來,將一切的一切都拋諸腦後,只專注於眼前的絢爛。我坐在父親的肩膀上,煙火與我的距離彷彿近在咫尺…
木橋禁不起天災摧殘,日本人來後常修理補強,曾將橋名改叫淡水橋,以為淡水河神會高興,但不順還是不順。因三重埔是新店溪和大漢溪的沖積平原,土地肥沃農產品豐盛如蔬菜、水稻、香片等等,因此三重是首都不可缺乏的衛星城市。過不久日本人決定,改造一座新鐵橋,並改回本名台北橋。
感謝本次作者群:吳鈞堯、李玉花、吳復國、陳慧芬、柯宛彤、張于芳、汪逸嵐 (隨意排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