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間

離開之前談優叫住了溫梓航，似是有什麼話要單獨跟他說，宣懷硯沒多想，自己說了句那我先去廁所了就跑掉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麼，應該是不用急的，或許是不想溫梓航出來的時候還要等自己，腳步不知不覺地就快了起來。

他前往的廁所有另一條道能到，也許是走得太急了，他和迎面走過來的女孩不小心撞上了。

「哎呀！」他踉蹌了兩步，一看人女孩子比自己還要瘦，怕撞傷了對方，連忙過去關心，「對不起對不起，我在想事情就沒注意到路，妹妹沒事吧？」

對方也是邊滑手機邊走路，突然被撞了這麼一下，本來張開口要罵人的，定睛一看，對方高挑纖瘦、還沒抬頭就見兩條長腿在眼前晃，而聲音像冬日陽光般溫暖、像夏日清風似的宜人，視線往上一瞧，長得可愛清秀，清澈的大眼睛裡透露著真誠的擔憂，讓她下意識就擺了擺手說沒事。

「沒事就好了，那我走了。」

宣懷硯很抱歉地微微彎身鞠躬，然後走進了旁邊的男廁所裡。

本來一切都只是個小插曲而已，女孩大概是在等朋友，且應該不只一個，有伙伴一起等了之後就聊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女孩們聲音太響，還是隔音做得不好，話都傳到了他耳裡。

「哎妳說Roya跟迷走貓會不會就是來今天這場啊？」

「幹嘛呀，妳天天都在想這個，就算是真的遇上了，妳也認不出來的啊。」

「還有聲音啊，聽到就會認出來的。」

「那也未必，聲音透過電子儀器傳播多少都會改變的，而且設備不同又會有差異，實際上聽到肯定有差的。」

「反正Roya的聲音我肯定能聽出來的。哎、妳說那個迷走貓是什麼樣的人？」

「嗯？應該是挺可愛的男孩子吧，年紀小、從小也是被齊晝捧在手心上的。」

「是嗎？那麼大一個男生還愛撒嬌，對誰都這樣，還有股綠茶白蓮味，哎最近不是有很多主播會因為粉絲喜歡搞CP就順著賣腐嗎，我覺得他有這個傾向，我們Roya最近觀眾數漲得多、人氣也飛快成長，是個人都會知道蹭蹭他熱度的吧。」

「Roya漲人氣之前他們就經常一起玩了吧？而且我覺得他的撒嬌不油啊，就是可愛小奶狗型的弟弟，要是我弟有他一半可愛就好了。」

「反正我就是不喜歡，他最好是少跟羅亞聯機吧，又不是我一個人覺得他蹭熱度搞CP。」

剛剛撞上的那個女生非常犀利，和友人一通批評了看遊戲直播的心得，宣懷硯聽得有些恍惚，嘗試著把她描述的迷走貓和自己聯繫在一起，然後陷入了迷惑。

每一句話他都聽得懂，包括搞CP這回事，他好歹也聽哥哥說過一些事情、主播圈裡發生的也略有耳聞，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但是、但是他從未想過去做這些。

他的直播不過是基於玩遊戲的途中順道進行的，要是哪天晚上要出門，他也不會惦記著要在白天補回來，人氣之於他而言只是一團數字，他只知道他說話直播間就會有觀眾回應，雖然也並不少，但是所有互動、如何互動，都跟多寡毫無關係。

他知道溫梓航最近幾個月的人氣上漲很快，他也很替他高興，卻並沒有想過和他一起直播的話，可以蹭到對方的人氣。

本來，喜歡看Roya直播的，和喜歡看山谷迷走貓直播的觀眾，就是不同類型的。

不過，原來他那邊的觀眾們是這樣想的嗎？迷走貓蹭熱度、拉Roya搞CP？

他倒抽了一口氣，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整理思緒才是對的。

「妳別有這種想法，人家自己也喜歡迷走貓這個朋友、喜歡跟他一起玩的。」

「但我是觀眾，我不喜歡看就是不喜歡，迷走貓要再拉著他吸血，我敢保證像我這樣的絕對會越來越多，最後不是他不保就是羅亞不保，妳懂我意思嗎？」

「不懂，完全不懂，看遊戲直播不就是看他玩遊戲嗎？」

「那也得主播是真的在玩遊戲和認真直播，而不是像個菟絲花。」

「我覺得真的不見得，羅亞也沒表現過反感他撒嬌，倒是還挺縱容和溫柔的。」

「不會妳還覺得發糖了吧？那不就是懂點禮貌嗎？CP粉就是這麼得寸進尺來的。」

宣懷硯覺得再聽下去就要出大問題了，他洗了手、快速整理了自己的儀容，避免別人看出自己情緒不對，便故作自然地走了出去。

那個女孩還在女廁外等著朋友，他不能避免地與其對上了視線，便露出淺淺的笑意和她點頭示意，而後快步離開了。

不能讓溫梓航也聽到那些話，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想他跟自己一樣心情受到影響，還是害怕他聽見後，會覺得那個女生說的頗有道理。

他的思緒紛亂複雜，沒有聽到後頭的兩個女孩對話的內容。

「哇，他怎麼和妳打招呼啊？」女孩的友人驚奇地問著。

「我出廁所的時候不小心撞上的，哎，漫展跟學校就是不一樣，會有這種可愛清新長得帥又有禮貌聲音還好好聽的小哥哥。」跟點評迷走貓時的刻薄不同，此刻她一邊說著，眼睛裡還閃著幸福的星星。

「聲音好聽？妳形容看看？」她的友人見能轉移話題，連忙拋棄了已經引起了倆人矛盾的主題。

「像……像薄荷巧克力，有薄荷的清涼，又和牛奶巧克力一樣甜甜的、入口溫順，哎呀，我真是幸運。」

友人掩嘴笑了起來，「怎麼聽妳形容得，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當然啊，不過如果迷走貓是這樣的少年，那我可以接受。」

「嗯？老雙標了。」

「可愛的男孩能有什麼壞心思呢？就算有也是會被允許的。」女孩心花怒放地說著，言詞間從未考慮過是不是會被人聽見。

可惜她話語中的主角並沒有聽見最後這一番討論，否則前去和溫梓航碰面的宣懷硯，表情上就會好看一點，也不會這麼容易被看了出來。

「宣宣？」

不知道去了趟廁所的小孩怎麼了，溫梓航只覺他明顯地看起來不太對勁。

「嗯？」女孩說的話在他腦中反覆，翻滾著、纏繞著，把他的反應都耗慢了。

「怎麼了嗎？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面對著好友的詢問，宣懷硯眨了眨眼，好像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臉上的表情是會暴露的，於是刻意若無其事地撇了撇嘴，「沒啊，去個廁所能發生什麼事情。」

和往常一樣的吐槽、一樣的表情，但心境卻不一樣了。

溫梓航不是沒有聽出來其中的差異，如果宣懷硯直接說發生了點事情但是不想說，那他便不會再問，可他卻故作自然，這無非是讓人更加擔憂了。

溫梓航想了想，決定觀察看看再考慮要不要問個究竟，哪怕他很清楚，宣懷硯要是鐵了心不說，那就真的問不出什麼東西來。

「倒是你們，優哥和你說了什麼啊？神神秘秘的，還不讓我聽。」轉移話題他也不是不會，以前每逢考試週後，哥哥總要問他成績，有時候成績不好看，他就會這樣子來躲過回答。

「唔、沒聊什麼，隨便聊聊而已。」

「哼，是嗎？」他還是有著撒嬌似的小脾氣，「不會是因為我不說，所以你也不說吧？」

溫梓航笑了笑，「是啊，那你要考慮到底說不說了。」

其實他不是這樣想的，但要是能因此換得小孩的坦誠，那把他們的對話告訴他也不是不行。

就算那不是應該告訴宣懷硯的事情。

「那不說就不說吧，哼，大家都別說了。」他又哼哼唧唧地說著，就好像故作不在意、實際上卻也不甚在意。

宣懷硯選擇不交換，或許還讓溫梓航心裡鬆了口氣。

他知道那確實不是能夠隨便告訴這個小孩的事情，剛才能做下那樣的決定，也是因為知道他八成不會因此說出來，是發生了什麼讓他心情變差了。

但不可否認他還是想知道，宣懷硯越不想說，就越是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