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晝住的公寓裡,單層的坪數很大,對一個獨居青年來說更是,他將次臥改造成了錄音室,甚至他的東西也很少,錄音室已經是雜物最多的房間了,但是從客廳到廚房,空蕩得莫名生出一股寂寥,好像他隨時都可以搬離開這裡似的。
程奧抱著睡著了的齊晝走進他的住處時,就只有這樣的感覺,他又忍不住想,這孩子真的有好好照顧自己嗎?
墨霄沒對好友護崽般抱著齊晝的行為說什麼,只是拿出了一把鑰匙,熟門熟路地往裡走到一扇門前,打開了門後他轉頭看著程奧,「這是他房間,我去給他弄醒酒的,一會兒你哄他喝,免得明天早上起來頭疼。」
「好。」
他走進了齊晝的房間,先把人安置在床鋪上了,又替他脫去了鞋襪,自己就在床邊坐了下來,端詳著他的睡相。
齊晝一頭可愛捲髮和標緻的臉蛋,讓他本來就像小天使,睡著了更甚,他其實喝不醉,但是幾杯酒就暈了,縮在他懷裡的時候還是下意識地鑽,像個沒長大的小孩兒。
這些都和從前一樣,和不同的是他們的關係。
「你哥哥說,我可以把你關起來。」
他輕輕地說著,像是在對齊晝說話,又像是在對自己說,「我倒是想那樣,齊晝,尤其是你說你在喝酒的時候,我知道你喝了酒之後對人多沒有防備,我不想讓別人知道你也有那樣傻氣的一面。」
他瞇了瞇眼,又覺得自己跟睡著的人說這些有什麼用,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他又該拿這孩子怎麼辦?
墨霄弄好了醒酒湯,特意站在門口等了一下才走進房間裡,「我就不搶你工作了,哄他喝吧。」
程奧接過了小瓷碗,他心裡還在猶豫,怕齊晝醒了之後發現是他,會讓他離開這裡,但又不願意把這個任務交還給墨霄,倒是墨霄沒有注意到他的糾結,自己又走了出去,似乎是想留給他們一些空間。
但他還是得叫醒齊晝,否則到了明天,他會更難受的。
「小晝,醒醒,起來喝點湯。」程奧彎下了身輕聲喚著,擔心說得太小聲他沒聽見,於是他伸手將他額上散亂的瀏海撥到旁邊,想用這樣的方式讓他自己醒來。
藉由酒精睡得很安穩的齊晝皺了皺眉,像是感覺到有什麼離自己很近,不安地微微張開了眼睛。
程奧有點緊張,他不知道小孩兒這時候是不是能認出自己,只好故做淡然地端著小碗遞上前,示意他要喝湯了,「乖,喝點再睡。」
齊晝睡眼惺忪地眨了眨眼,似是在努力從昏沉的夢境裡脫身,眼前是一個模糊的影子,他試探性地喊了喊,「哥哥?」
卻也不知道是喊哪個哥哥。
他被一句哥哥弄得心驚膽跳,不願想成是小孩認出了自己,就當他是在叫墨霄,於是口頭上也沒有深究,只是慢慢地扶起了他,小心地將小碗湊到他的嘴邊,好在齊晝暈歸暈,還知道眼前這碗就是熟悉的醒酒湯,倒是乖巧地就著碗小口小口地啜著。
但他以為以這孩子的性子,會喝個幾口就不願意再喝了,但出乎意料之外地,雖然只是一小碗,可他竟然喝光了,面對他聽話的模樣,程奧露出了今晚的第一個笑容。
他打算接著把孩子哄睡了,可他放下碗的動作驚擾了昏昏欲睡的齊晝,原本微微靠在程奧懷裡的青年竟是伸出了雙手,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程哥哥……」
撒嬌般的柔軟語氣、熟悉又遙遠的稱呼,程奧覺得自己就像是又被糾纏了兩年的寂寞攻擊了,他頓時間動彈不得,而後才緩緩地回抱住了他,他的動作很緩慢,從他眼中卻能窺見壓抑又克制的強烈情感,他像是攀住了獵物的藤蔓,將心上人緊緊地扣在自己懷裡。
他的眼裡凝聚了感情的風暴,可同時也在與之抗爭。
而什麼都不知道的青年在叫了一聲程哥哥之後,便再沒有了聲音,程奧知道他又睡著了。
他就這樣靜靜地擁抱著他,直到這份滿足感能暫時緩解他無端被寂寞攻擊了兩年的苦悶。
「如果你清醒時也這樣就好了。」
最終還是化作一聲喟嘆。
※
當程奧拿著空碗走出去的時候,墨霄像看見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樣瞪大了眼。
「他從來沒有把這麼一小碗醒酒湯喝完過。」作為表哥有多難,只有墨霄知道,他接過了那只小碗走到廚房去洗了,「我都要懷疑是不是倒了,太神奇了。」
程奧也有點意外,原來他的預想是沒錯的,齊晝的性子根本不會喝光那一小碗湯,否則墨霄也不會只盛了那麼點。
「或許是因為哄他喝湯的人吧。」他低聲說著,無論這個想法的真假,依著方才齊晝喊他的那一聲,就夠他因為這個猜想而歡喜莫名。
「噫。」墨霄嫌棄了聲,「我還想問你怎麼哄的呢,看來就單純是人的問題了,行,慘還是我墨某人慘。」
程奧沒再和他嘴砲,只是悄悄地觀察了齊晝的這個住處。
他的家具都很簡單,但客廳與房間的地板都有溫暖的地毯,在沙發與床鋪上也不乏柔軟的抱枕,看來習慣沒變。廚房用具倒是都很乾淨,大概是並不經常、或者根本不使用,調味料倒是很齊全,應該也就只有墨霄會用到了。
擺在玄關地板上的室內拖鞋只有一雙、床是單人床、飲水機前的杯子也只有一個,齊晝現在還是一個人,這個屋子裡壓根就沒有第二個人長期居住的痕跡。
以齊晝談戀愛乖巧黏人的性子來說,沒有同居者就是單身。
「看啥呢,這裡沒有第二個男主人的,你大可以放心好了。」墨霄看出了他那點心思,倆個人都認識了這麼久了,也就沒有給他留面子,一語道破了他,「只是這麼好的孩子,說不定未來哪天就被追走了呢。」
墨霄幸災樂禍地笑了笑,不可否認,他是故意的。
「嗯,我想也是。」
聽見程奧居然還有閒情認同他的話,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真有那天的話我不會同情你的。」
「不會的。」他垂下眼簾,眼裡卻並非落寞,「很快就要光明正大見面了,我會把他追回來。」
到那時,誰也不能半途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