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不會再讓這隻愛吵鬧又愛美的小飛鳥從空中墜落了。
「我也不是非要管你交朋友的事情。」齊漣還是簡單對他聲明著。
齊潤的視線從窗外轉了回來,無所謂地聳聳肩,「要是你有一個胡壤這樣的朋友,我肯定也要管你的。」
齊漣笑了笑,「唉唷,小朋友還學會換位思考了呢?」
「你說誰小朋友?」好強的小孩總是在意這種小地方,然後才發現自己說的話太過小家子氣,「我是公眾人物,好歹也要注意一下言行。」
「是嗎?我看你倒是不像注意言行的樣子。」
聽聞他這麼說,齊潤馬上擺出一張苦瓜臉,「怎麼?我最近上節目的表現不夠好嗎?《推理挑戰》裡我不是carry全場嗎?」
「那今天去接你時你們在錄的節目呢?」齊漣故意這麼問著。
「真人秀可不能全靠劇本啊,我找了個好感的對象,以真的喜歡為基礎和他相處、拍戀綜,我覺得沒什麼問題。」雖然沒有主動報備、事後也沒有主動提起,但這一回他主動坦承是自己起了賊心,話裡話外全是理直氣壯。
那畢竟齊漣肯定知道他上什麼節目、具體都做了些什麼事情,裝傻可真不是什麼上策。
「真在談?」
「真的在談,去年就認識了,我不信你不知道我把資源給了他們團。」
「我以為齊二少爺又熱心助友了。」他笑,齊家誰不知道項以熹啊。
「那也算是吧。」齊潤故意把起色心的時間線模糊了,好像以朋友開始就不算他蓄意而為一樣。
然後他的電波腦子又接到了其他地方,「你不會是要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看他沒錢沒名氣,要給他五百萬讓他離開我吧?那不行的,好歹得要一個億吧?」
「我沒有多餘的一個億做這種事情。」齊漣淡定地接下他的話,「難得你想談戀愛,要談就好好相處,穩定了記得請雙方好朋友吃飯,還有我。」
「你是不是想白吃一頓飯啊?」齊潤有些嫌棄地說著。
「那確實還是想的。」到了助理改訂的餐廳,齊漣面上平靜地打著方向盤進了停車場。
「那明天就可以吃這一頓飯了。」
「嗯?就穩定了?」他覺得有趣地勾起了嘴角,聽見雙生理所當然地應了聲“當然”時,他笑意更深,「你知道怎麼樣叫穩定了嗎?」
齊潤想了想,他當然不知道啊,可他怎麼可能這樣說,「嘖、這你就別管了,我自己心裡有數。」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弟弟在裝什麼,只能忍著笑意,停好了車,「行,都聽你的,但現在先吃今天這頓飯。」
齊潤瞥了他一眼,這才解開安全帶下了車,嘀嘀咕咕地說著,「你肯定還在陰陽我。」
齊漣跟著下車,遙控鎖門之後慢慢跟上了那個愛發脾氣的小鬼頭。
齊家確實沒有多餘的一個億讓他的男朋友離開他,但是可以封殺一個還沒出道的“小鮮肉”。
齊漣至今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就像他搞不明白齊家秘密下場打配合送俞安縱進監獄,為什麼會害得弟弟被應援食物毒啞。
他放下工作趕到醫院的時候,整個人無法克制地不斷顫抖,他所感知的不安與絕望有一半來自雙生的感應,好不容易等他醒來,了解了自己再不能說話的齊潤要了手機,在記事本上打下一行字。
“毒死得了,這也太生不如死。”
他像在開玩笑,但沒有人想笑,包括他自己,事實也證明了這不是玩笑。
雙生,是最親密的家人,是另一個自己、又像鏡子裡的仇敵,是一個完整靈魂分成了倆,可現在這一半正在快速凋落、枯萎。
齊潤出院之後,齊漣就把他接到自己住處照顧,期間不讓人來探視,尤其是粉絲,跟得再久再熟的也都沒能見到他,病人自己不願意見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便是憂鬱症,纏得他迅速削瘦虛弱,總“說”喉嚨疼不願意吃飯,儘管飯菜都是流質的,可也不能總打營養針補充,何況他凋零的是靈魂。
不出一個月,抱在懷裡的人就像一團棉花一樣,輕得教人膽戰心驚,他把家裡的危險工具都收了起來,卻也防禦不了任何事情。
原來齊潤老早就藏好了一把刀,那一天,他帶回消息說抓到了下毒的那個粉絲,並逼供出了動機,得知根本不是什麼挾怨報復,而是瘋批邏輯紊亂的以愛之名,他就在屋裡的浴缸裡自殺了。
從手腕爬上手臂的傷口長長地切開了血管,猙獰駭人,鮮紅的血不斷湧出,齊漣感覺不對撞開浴室門時,人已經昏迷了,他發了瘋地想幫他止血、想叫醒他的小朋友,但救護車都還沒到,人就在他懷裡停止了心跳呼吸。
他的靈魂硬生生被剝除了一大半。
另一半只夠支撐他把罪魁禍首送進監獄,並保證了他出獄後也過不了正常平凡的日子,工作還是能找,頂多進廠鎖螺絲,好一點的公司都會因為齊家給的指令無法聘請他,往後他買房買車也都會處處碰壁,這場牢獄會把他的信用評至最低。
當然,他也沒放過俞安縱的獄中獄後生活。
外界知道年輕歌王去世後,悲戚動盪,所有人都像在提醒他,消失在世界上的那隻鳥兒是誰、有多麼重要,可他們口中的話語尚不能形容出齊潤的重要性。
齊漣試圖追上逝去的那一半靈魂,他站在公司頂樓,冷風吹得他搖搖欲墜,他倒不是想跳樓,只是想醒腦,可若是眼前能夠再次出現那張與自己十足相似、氣質卻全然不同的臉龐,他或許真的會走上前去。
忽然間,有個人把他抓下圍牆,他沒有反抗,也沒有生氣,定睛一看發現是一個消瘦的青年,有些眼熟,但他不記得是誰了,可能是小弟的朋友吧,對方二話不說就一拳揍了上來。
他頹廢地往後倒下,看著刺眼而無趣的天空,閉上了眼睛。
其實不疼,瞧那蒼白的臉色就知道根本沒有使上力氣。
再張開眼時,齊漣發現自己坐在辦公室裡,或許是誰把頂樓上睡著的他送了回來,雖然看著不太可能辦到、但或許是那個揍人的青年,他感覺鼻子到現在還麻麻的……
與往常任何一個普通的日子一樣,門外響起了規律的敲門聲,是助理,他清了清嗓,嚴肅正經地說了一聲進來,把內心已然崩壞的悲慟用記憶的廢墟掩埋起來,餘光卻瞄到了電腦屏幕上的時間。
2014年。
怎麼會?難道他在做夢?
「齊總,」助理進門後站定在他桌前兩公尺處,「昨晚潤少爺又去了“晚會”,但只去了一會兒,就拉著一名男偶像走了。」
男偶像?
「誰?」
「這邊是他的資料。」
助理把一張紙遞給他,看起來像是偶像團體的官方資料,名字都還沒來得及看,就先掃了相片一眼,失望地發現這人並不是給自己一拳的那個青年。
這個偶像叫做賀青豫,他倒是沒聽過齊潤身邊出現過這個人。
齊漣從抽屜拿出一個小陀螺,上頭刻著一個“漣”字,隨手一轉,陀螺很快便倒了。
說來奇怪,這玩具明明是小時候拿到的,長大了點他們都只是當作信物、紀念品留在身邊,可他剛才卻有長大後的齊潤在他面前轉那個“潤”字陀螺的畫面。
「仔細查,別讓小潤發現了。」他把陀螺收回抽屜裡,不知道這究竟管不管用,本想讓助理直接走了,想了下又開口,「這之前先查一個人,叫俞安縱。」
「是。」
助理出去了之後,齊漣走到了落地窗邊,就這麼俯視著一如既往地熙來攘往的B市,拿出了口袋裡的手機,確實還是自己2014年時拿著的款式,他給剛才那名助理發了那個人名,免得到時候查錯人。
齊潤喜歡看電影,齊漣也陪他看過不少,剛才轉陀螺便是一電影裡提到的,轉起一個沒有被他人碰過的陀螺,若是倒了便是現實,也可能是在他人的夢境裡。
所以這是現實嗎?還是誰的夢境?如果真的是後者,那可能是那一半靈魂做的夢吧。
也好。
許是什麼人憐憫他,用一陣風將人送回了他身邊。
「說起來,你是不是有個朋友,叫做什麼蔚凝雲的?」晚餐途中,齊漣突然提起。
「嗯、就和我一起進總決賽結果被陰了,最後只能拿第三名的朋友。」齊潤每回總要提起這件事情,當時還是等待了不短的一段時間才蹲到掀翻耍陰招的那個亞軍的最佳時機。
「喔,想起來了。」
當年也是他幫齊潤做這事的,只是這個“當年”對他來說像是埋沒在記憶洪流裡的好久以前,前陣子看齊潤的動態發了和蔚凝雲一起拍的短影片,裡頭那個有著蒼白膚色的消瘦少年,和某個往他臉上招呼過一拳的青年的神態重疊了,他才反應過來原來是這個人。
去年他專注在掐滅俞安縱罪惡的芽,這人並不難找,在原先他出道的公司裡找到了,他甚至還在勤勤懇懇地當練習生,並且已經有了一小部分的粉絲,不久前正好因為一個拍別人的粉絲偶然拍下他的一張照片而引起討論,這時候的他還沒有傍上大資本,公司也沒有為他的過去進行遮掩,齊漣很輕易地拿到他以前染指學妹、私生活不檢的證據,攪黃了他的出道計畫,又把齊家介入的痕跡完美清理乾淨,視線才轉回了弟弟身上,發現他與胡壤的來往越發減少,直到最近一點交集都沒有。
他忽然有些激動,不只是他在試圖改變這一切,不管齊潤是否是有意識地這麼做,但已經不再是他一個人在努力而已。
「怎麼了?」本來努力吃飯的齊潤抬起頭來看他,「你不會看上了小雲吧?我不接受這樁婚事!」
「就准你談戀愛?我不能?」
本來沒有那個意思,就只是口嗨一下的齊潤頓了頓,「啊?你不會真的要……」
齊漣沒好氣地抬手彈了下他的額頭,被敏銳的齊潤躲開來了,「自己談戀愛了,看誰的行為都是要談戀愛啊?」
「那你找小雲做什麼?」說是那樣說,他還是挺懷疑的,齊漣又不是不知道他朋友都是些誰,而且蔚凝雲早跟他認識了好幾年,怎麼會突然問起來?
「之前沒特別記住,看了你發的影片覺得很眼熟,問一問而已。」
「臉盲是病,你就看治不治吧。」
齊潤沒多想,他怎麼說他就怎麼信了,反正他不覺得齊漣會危害到蔚凝雲。
但是,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