砥礪

有一個粉絲，就會有第二、第三個粉絲練習生。

齊晝很有把握，不論來幾個自己的粉絲，都能像對待夏紜希那樣一視同仁，反正也不會出現太多自己的粉絲，但是沒想到在夏紜希之後還有其他的粉絲敢秀粉籍。

舞台上一組練習生在演出完之後，自然地自我介紹，隊內年紀稍長的隊長一開口就顯得特別興奮，讓齊晝有股不太好的預感——

「各位導師、各位練習生好，我們是秀語傳媒的練習生，我是萬能隊長趙辛蒂，從程老師出道的時候就是粉絲了，今天特別高興能在老師面前表演。」因為剛跳完舞還有些喘，但她臉上的笑容仍舊非常燦爛，其他隊友接著繼續說了下去。

本來淡定地坐在席上的Valkyrie三人，不約而同地倒抽了一口氣，嘴裡喃喃念著，「完了。」

「哇，我看妳的資料上寫著，是因為程老師而想走這條路的是嗎？」白未晞彷若沒有察覺到身邊人逐漸暴躁的模式，又補上了一句。

Valkyrie三女孩頭上冒出冷汗，這學長在幹嘛，他是不是火上澆油啊！

「是的。」奈何人家隊長還是笑臉盈盈的回答。

「那讓我們程老師來第一個講評吧。」白未晞笑嘻嘻地轉頭看向程奧，把他親愛的太陽老師隱性暴躁狀態甩在腦後。

程奧笑著接下了話語權，「今天在場應該不少粉絲，包括齊老師，也是我的粉絲。」

「我可不僅僅是你的粉絲。」齊晝這回反應很快，大概也是情緒上腦了，可那暴躁的語氣中竟有著幾分委屈。

「確實。」

熟悉的小脾氣讓程奧勾起了嘴角，這才開始認真講評，白未晞沒有想到他會出此奇招，也沒想到自家老師在程奧面前那麼容易被順毛，當他坐正時，已經感覺不到齊晝的暴躁情緒了。

……還是程老師會哄，受教了。

於是到齊晝講評的時候，並沒有出現鄭韞等人所預見的刁難場面，相反地，他依然專業又嚴肅地點評了一番，有誇有責非常適度，最終那位隊長還因為會唱歌會跳舞會說唱而拿到了B的成績。

這還真是百年難得一見，鄭韞還記得當年海選，在自己之前的那位選手，表明了是程奧粉絲並且唱了一首他出道時發表過的單人曲，能力雖不及原唱，但也十分出色了，最後卻沒有入選。

評審就是齊晝，他給的理由是她很好可不是嘉星娛樂想要的人才。

很久之後鄭韞才知道，還有另一個私人原因，齊晝並不想把人放在面前天天見。

此後誰也不敢提起什麼同班同學喜歡程老師了，都怕哪天自家老師連自己都不想看到。

※

在遮著名牌的駱曜晨之後，一位選手也做出了同樣的舉動，甚至她臉上還帶著半張面具，只露出來了一雙眼睛。

「我也想先表演。」她說話的聲音有些啞，說出了相同的要求，但卻和駱曜晨全然不同的神秘。

「好，妳準備好了就開始。」

聽見又有女孩搞神秘，齊晝往資料上多看了幾眼，由於他已經仔細看過七十個練習生的能力影片，能對上臉和名字，就算她將臉蒙住，他也知道對方就是個人練習生中的沈寄恬。

她唱了一首年代久遠的情歌，需要的技巧很多，聽她的唱功應該是可以完美處理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歌聲卻有些顫抖，連帶地她有些沙啞的聲音都好像並不那麼自然。

一曲唱畢，她做了個深呼吸才開始自我介紹，「我是個人練習生，沈寄恬，請各位導師、練習生們多多指教。」

「可以拿下面具了嗎？」白未晞遲遲未見她有那個意思乾脆主動問了。

「現在……不行。」沈寄恬猶豫地說著，看起來有些怯懦。

「怎麼了嗎？受傷了？」齊晝也很意外有人選秀不願意露臉，雖然資料上有照片，但事前也沒有特別交代過這個狀況，以至於他的語氣非常溫柔，已經將對方預設成受傷的女孩子了。

「不是……我不敢拿下來。」她怯怯地開口。

「妳一次說完吧，暫時不敢的話就說完再拿，有不可抗因素的話，大家都能體諒的。」白未晞一向有話就說些，面前女孩的吞吞吐吐讓他有些不快，但又怕人是真的沒辦法。

「我不敢直視齊老師。」她鼓起了勇氣說著，「老師還記得我嗎？七年前嘉星娛樂的海選，您也坐在評審席上。」

齊晝想了想，沒有在腦中搜尋到類似的人物，「嘉星的海選都是報號碼，過了才報名字，我不記得見過妳的名字，而且妳的歌聲……妳是不是哭過了？我沒聽出來。」

鄭韞聽著這些對話卻是突然有些如坐針氈，前頭的盧俞晴則是轉過頭來對著她問，「她是不是當時在妳前面一個，唱《瞬間流星》的？」

她僵硬地點了點頭，雖然不見得除她之外的成員知道那個人長什麼樣子，但是這麼一號人物的事件，卻是全團都知道的。

《瞬間流星》就是程奧在偶像團體出道時期，曾發表過的solo歌曲，這位大概就是被齊晝說不適合嘉星娛樂的那位選手了。

但是齊老師本人似乎還沒想起來。

沈寄恬也注意到了，她終於願意將面具拿了下來，露出一張清秀乾淨的臉蛋，可她一見齊晝，卻是突然哭了出來，像是忍耐著終於忍不住潰提了那樣。

齊晝拿著麥克風，一臉的問號。

「哎，怎麼哭了呢？」易瑾璐連忙讓工作人員給女孩送紙巾。

「……老師你是不是當時把人小女生說哭了，她現在看見你才又哭的？」白未晞翻了翻資料，「七年前，她十八歲。你真不記得了？」

「我看過那麼多人，哪能每個都記得啊？」他現在見了臉也想不起來好吧？齊晝也不直接承認自己真不記得，就怕台上女孩越哭越慘。

海選上一聽見自己沒上就哭了的人很多啊！

「妳先平復下情緒，舞台上這樣哭不是辦法。」陶慕伊的語氣也有些嚴肅，畢竟是直播的節目，觀眾只能這麼看她哭，剪輯都沒法。

「齊老師當時和我說，不是我不好，是我和公司風格不一樣，才沒選我的。那個時候覺得打擊太大了，縱使之後參加過很多比賽拿了冠軍，可是看見齊老師還是會有天塌了的感覺……」沈寄恬抽抽噎噎地說著。

齊晝這才想起來了，他不否認當時有私心，但確實這女孩適合比賽、選秀，除了表演的時候都有些內向，他怕公司的培養方針反而把人養廢了，才特別這樣對她說的。

另一方面來說，他很清楚自己過度的獨占欲，本來就不願意看見任何程奧的粉絲在自己面前晃悠了，遑論養著教她七年。

所以，讓她去嘗試其他的路，是對兩邊都好的選擇。

「天不會塌。」他輕輕淡淡地說，「唯有妳自己認為塌了，那才是末日。」

「可妳參加的比賽裡，妳都拿了冠軍，這些比賽都是好幾輪的比拼，妳撐過了這些壓力，可一見太陽就輸了？」白未晞的想法很簡單，他的太陽老師這麼好看，應該人見人愛，世界上怎麼會有人看見他就哭了。

「我第一次見太陽，也是那個年紀，他給我的評語特別嚴厲，他說我跳舞沒有表情跟要出去殺人一樣，我當時就想，這麼好看的人為什麼說話這麼過分？我一定要讓他誇我，所以我就拼命練習、拼命學。」

齊晝的四位學生都在觀察他的反應，一般來說白未晞說了這樣的話，是會被瞪的，但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四人心中皆是一句慘了。

這是真不高興了，對沈寄恬。

「但妳還是來參加了，還是想治好這個毛病的對吧？」陶慕伊總覺得坐在自己旁邊的程奧眉頭越擰越緊，她連忙緩頰。

「是的，我還是想試試，如果這次還是這樣的話，可能就要放棄了。」

陶慕伊聽了也說不出話，完了，好像更尷尬了。

「他是為妳著想。」

程奧終於開口，「我也看了妳的比賽影片，唯有今天這一場，妳緊張了，妳的歌聲在發抖，在這之前所有演出都很完美，幾乎是零失誤，可一下台妳又是畏畏縮縮的樣子，是不是我們能認為，當年齊老師看出來了這一點，才認定妳不適合公司的培育方針，更適合高壓環境。那些比賽的老師甚至說得比那些更嚴厲，但妳卻能抗住。就我剛剛聽的，如果不緊張，妳的演唱已經是成熟藝人的標準了，可妳想過當年要是真的進了公司，今天能有這樣的表演嗎？所以我認為，齊晝應該是妳的良師，而不是陰影，妳要認清楚這一點，才會更強。」

這是目前讓程奧說得最多的一個，但也是最不悦的一次講評。

沈寄恬頓了頓，她心裡其實很激動，畢竟偶像說了一長串點評，而且確實有所收獲，是她過去太把失敗當噩夢了，她向著程奧鞠躬，「謝謝程老師。」

「我話裡的後半段，剛才齊老師已經說過了，只有妳自己覺得天塌了，末日才會到來。」程奧不嫌不淡地提醒著。

「謝謝齊老師、謝謝各位老師。」她心甘情願地給他們鞠躬道謝。

程奧這才算滿意。

五人總算是能討論分數了，但齊晝一直興趣缺缺，只有在白未晞問他意見的時候會點頭或搖頭，最後也並不是由他來公佈成績。

「我們決定讓妳和B班一起學習，等到妳能在齊老師面前也拿出所有實力的那天，A班在等著妳。」還是由陶慕伊來發表了，至少場面看起來溫和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