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駱暉月來幫齊晝進行直播。
時間過得很快,不過一個小時的時間已經唱了十二首歌,根據齊晝的過往直播記錄來看,大概還能唱三、四十分鐘,作為直播間房管的葉哲穎這麼想的時候,唱完歌的齊晝就開口了。
「再唱一首歌就聊聊天吧,在飯店裡不好唱得那麼晚,吵到別的住客就不好了。」他的聲音輕輕軟軟的,像被音符浸泡成了個柔軟的孩子。
「反正你隔壁就程老師,他不會介意的。」駱暉月在一旁嘻嘻竊笑著。
「其他屋裡還有別的人呢。」他瞥了伙伴一眼,視線再回到彈幕上的時候,就看見房管發了一條彈幕。
“唱《瞬間流星》嗎?”
「瞬間流星?唱倒是能唱,就是我們手邊沒有這首歌的伴奏。」反正今天估計也是唱不了這歌,齊晝就沒想太多,但他一說完,都還沒看清楚觀眾的哀嚎,手機就響了一聲。
他沒想在直播的時候分神回訊息,只是瞥了一眼亮起的手機螢幕,但馬上就改口了,「啊,你們等會兒。」
屏幕前的葉哲穎聽見今天沒法唱《瞬間流星》,就沒了點別首歌的心思了,撇去這倆人是她嗑了好幾年的CP不談,在看節目的時候她就想聽齊晝唱一次了。
這CP並不是粉絲拉郎的,在她開始關注齊晝時,這倆人的社群帳號就是互相關注的狀態,那時候甚至經常有互動,雖然高冷如齊晝,大多是發歌的時候轉發一下,但五年前突然頻繁發糖,即便這是粉絲的火眼金睛發現的。
比如作為退役偶像的現役翻唱歌手程奧,參加了某地舉辦的漫展活動,那麼基本上當周就能蹲到齊晝在當地景點的旅遊照。而自身也會發布一點翻唱歌曲的齊晝,也會答應一些漫展邀約,但基本上只有程奧去的場,他才可能去。
更別說當時程奧發表了第二張個人原創專輯,那明顯撲面而來的戀愛氣息,專輯前導影片放了好幾個地方的夕陽景色,最後一幕有個少年遠遠地站著,迎著暮色、逆著光的身影回頭對鏡頭笑了——由於逆光,看不出來少年笑了,但是就整個氛圍來說,這比笑了還甜。
粉絲自然成了福爾摩斯,試圖找出這個少年是誰,不只CP粉,就連程奧個人的粉絲都認為,這個人99%就是齊晝,而從齊晝和竹馬弟弟聯機的遊戲實況時的聊天來看,這位夕陽下的少年很顯然真有男朋友,只是他從沒公開講過。
再來,夕陽不就是橙色的太陽?不就是兩人的名字組合而成的意象嗎?還對應了專輯裡最後一首歌《落日》。
雖說這張專輯在粉絲眼裡,約等於昭告天下戀愛的事情,但從曲風到詞風,完全不是時下年輕人滿口情愛、輕飄飄的那種情歌,全是溫柔穩重的陪伴,將愛意細細密密地藏在了詞裡。
粉絲本來也想大喊『我家主子終於談戀愛了』,但感受到了正主的心意,雙方老粉看破不說破,只是一群人開了一個群組嗑糖。
這對他們覺得真到不能再真的CP,在齊晝兩年前突然停止更新個人帳號、也不和當遊戲主播的竹馬弟弟聯機了之後,就陷入了嗑糖的瓶頸,群名也變成了『今天奧晝發糖了嗎』,粉絲們一度以為兩人分手了,群主還糾結要不就原地解散了,怕真分了兩位正主都尷尬。
但是半年前程奧發表了新專輯《大夢一場》,鮮少出現的齊晝竟然轉發了,粉絲當然就原地復活,只是這張專輯和上一張截然不同,描述的情感雖仍然內斂,可細品卻嘗出了夢醒後還想追逐夢中影子的意味,而這個影子,或許只能是心上人。
不變的是他想表達的心情,依舊藏在詞曲之中,最受粉絲喜愛的《你的故事》,福爾摩斯們一致認為歌曲中提到的少年就是齊晝,而他想更多地了解這個神秘的少年。在另一首歌曲《夜而愛》中,引用了木心的詩,參照原詩之後,卻是更清楚地得出了小情人不在身邊的事實。
粉絲哭唧唧地嗑出了刀,都在震驚高冷小可愛難道是渣男的時候,齊晝也發表了專輯《吟遊詩人》,當中最後一首歌居然是程奧做的曲,雖然歌名為《晚安》,在品過了程奧三專的粉絲眼裡,還以為齊晝在和過往戀情說再見,但整張專輯解釋下來,卻是在訴說旅人游歷四方終於回家,有個人溫柔地對旅人說晚安的故事。
這是什麼表面裹著刀片的糖?一眾粉絲以前都哀嚎小太陽不怎麼表示,沒有想到這一表示,甜得都要靈魂出竅了。
可又是半年過去了,這倆人除了互相轉發,竟也沒有別的進展,結果過完年後實境選秀節目《Spotlight》導師團一官宣,群裡就炸了,更別提初舞台直播的時候,隨處可挖的糖餵飽了多少CP粉。
其實也不是非要他倆在一起,就是希望喜歡的人,可以和喜歡的人高高興興地談戀愛。
葉哲穎往群組裡發了一句,『我盡力了,我下次應該先給太陽找伴奏。』
會提這首歌是因為群裡有人發現,初舞台上沈寄恬在揭露自己故事的時候,Valkyrie的盧俞晴回頭問了鄭韞,「她是不是當時在妳前面一個,唱《瞬間流星》的?」
兩女孩的表情微妙,群友們推了一遍又一遍當年劇情,已經默認了小太陽就是偷偷吃醋,以至於都想聽聽齊晝唱一次這首歌。
群裡的朋友還在安慰她,葉哲穎就突然聽見耳機裡傳來了熟悉的前奏,她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首歌正是她剛剛求的《瞬間流星》,震驚得抬起頭來看著直播裡的自家主子。
不是說沒伴奏的嗎?難不成就在她在群裡嚶嚶嚶的時候,駱暉月幫忙找到了伴奏?那不得喊一句駱老師神助攻嗎!
「剛剛有人給我發來了伴奏,那麼今天最後一首歌,就是《瞬間流星》了。」他依舊用輕軟的聲音說著,若這場直播時間再晚一點,都能變成催眠場了。
這首歌是程奧還在團的時候,發表於團專內的Solo歌曲,當時的他十八歲,歌曲充滿了無限希望的青春和溫柔,描述一名少年懷抱著青澀的感情,墜入了夢境裡、躍上了夜空,有無數顆流星圍繞在他周圍劃過,少年許了很多願望,不外乎是些純真又孩子氣的夢想,醒來之後窗外劃過一顆流星,暗示純真的願望都將成真。
齊晝一開口唱歌,葉哲穎就墜入了他歌聲中的魔力,像是跟著掉進了美麗的夢中。
她偶然一低頭,發現群友又在呼喚她,『折子姊姊厲害啊,這麼快就找到了,聽說這首歌現有伴奏音質都很差,這個聽起來也太完美了吧。』
『不是我,我剛剛沒找給他,這首伴奏不好找。』她想了想,還是回復一下好。
“咦?不是折子?那是誰給太陽發的?”
“怕不是隔壁房的原唱。”
“這很可以。”
“謝謝,我嗑飽了。”
“原唱別光只聽直播了,來直接合唱啊!”
看著群友們的腦洞,雖然都只是說說笑笑,並不會當真的糖在嗑,畢竟說到外面去,這種程度幾乎算是無腦KY了,但她也忍不住在想,能給齊晝發音質如此完美的伴奏的人,不是駱暉月卻又不是程奧本人的話,還能有誰?
去年大學畢業後,她就進入了音樂後期製作的行業工作,確實可以碰到一些不怎麼給出版權的歌曲伴奏,比如合作的獨立音樂人的作品、特立獨行的歌手,但她也沒辦法說想給誰就給誰,沒有那麼大權限。
同時她也得知,當年程奧這個團,除了專輯主打歌和一些熱門曲目之外,其他歌曲連在KTV都不一定點得到,要做翻唱還得聯繫公司要授權,就算早就解散了也還是一樣,包括這首基本是作為彩蛋的歌曲,除了原作或許真只有原唱本人擁有伴奏。
當最後一個音符也落下了,直播間裡非常整齊地刷起了禮物。
「我不經常這麼直播,不用送了,留著送給平台的簽約主播吧。」齊晝淡淡地說著,他只覺得禮物彈幕擋住了其他粉絲說的話。
「對,大家給他弟直播間送,使勁送。」駱暉月笑著說,「別刷了我們看不見彈幕了,現在是聊天環節,你們有什麼想問齊老師的?」
前兩個話題由於都是說著說著偏離了主題,很快就被控場的駱暉月結束了,他笑咪咪地開啟了下一個提問,「對其他四個導師的印象是什麼?」
齊晝下意識地側過頭去看他,總覺得他是故意的,此刻好友的笑臉看起來就顯得特別腹黑。
「四位導師人都很好,都很認真努力教她們。」
「太官腔了,說點自己的感受,他們才不是想聽這個回答。」
他涼涼地瞥了好友一眼,警告意味明顯,但在觀眾眼裡 ,像是成了另一種意思。
「確實他們人都很好,我跟易老師之前就有工作上的接觸,差點被她當成來鬧場的,我在彩排的時候提出燈光位置不對,她想找我理論,結果一看舞台真的有問題,我們倆就一起把這事情處理了,她就像一個大姐姐一樣很可靠。」想到當時發生的事情,他笑了笑,「還好她教跳舞還懂舞台燈光,不然沒人聽我的。」
「陶老師呢?」
「陶老師很厲害,有好幾個練習生已經開始專門跟她學說唱了,到時候公演說唱組應該競爭會很激烈。她是我們之中最溫柔的導師,我很怕看到別人哭,尤其是女孩子,一哭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陶老師特別有耐心,能把人哄笑了,我覺得我應該向她學習學習。」他認真地說著,畢竟從以前到現在,他多數時候還是把人說哭的那一種。
「不用,導師的風格本來不一樣就是正常的,你改的話有多少人要連夜失戀大哭啊!」駱暉月神情誇張地說著。
齊晝沒想到他這時居然還有騷話,一時之間直接沉默了,不太懂他這個邏輯究竟想要他怎麼接話。
「我說真的,你吼過的人都奮發向上了!」平時騷話說太多,說點實話怎麼就不信了呢!駱暉月簡直要舉手發誓了。
但他並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多費神,他吼過的人不少,哪有辦法得知是不是真的都奮發向上了。
「阿白這麼熟了,也要說嗎?」
「當然啊,老師和粉絲看見的,肯定是不同的樣子,你就說說你看見的小白。」
「就……還是那樣吧。像個小孩子古靈精怪的,有時候跟不上他腦回路,但是他其實又長大了很多,這個節目他從開始策劃的時候就參與了,花了很多心力,也是希望練習生們創造出更好的舞台,就難免急躁了一點。」他想起了白未晞在節目開始前跟自己說的那些,當時就有很大的感悟,雖然當練習生的時候對方總哭哭啼啼,和現在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但他這脾氣是真的改了很多,比起十年前。」
駱暉月在旁邊笑,他和齊晝的音樂路程差不多,也算是一起扶持著走過來的,當年也教過白未晞聲樂。
「畢竟都十年了,誰能沒有任何改變呢。」
兩個人老氣橫秋地說著十年,直到看見彈幕說自己還沒三十,但感覺有被主播內涵到,才笑了出來。
「行行行,不傷春悲秋了,我們繼續,接著聊太陽對程老師的印象。」駱暉月像是早已準備好台詞,笑嘻嘻地看著總是冷冷淡淡的齊晝。
「程哥他是個特別厲害的人,他是舞台的大前輩,在我這他是唱歌最有感情的,創作也非常有意思,而且每一首歌都非常好聽,不同的風格都能駕馭得很好,說做音樂就真的一直對音樂抱有高度的熱情、也從來不寫口水歌,節目組找他來真的是找到寶了。之後創作組出來的歌曲一定很厲害,當然,到時候是融合練習生的想法,所以要真正了解他的音樂還是建議去聽他的作品。」和談及白未晞的時候不同,他就像換了個人一樣,雖然還是那副樣子,但誇程奧的話語卻是信手拈來。
如果仔細看他的雙眼,會發現他一邊說這些話,眼中還閃著光芒。
有些觀眾敏銳地察覺到了齊晝的不同,斷斷續續地發出了疑惑的彈幕,一旁的駱暉月則是習慣了這個場面,只是笑了笑,半調侃地說著,「哎,標準結局。」
「沒誇過頭,我說的都是事實。」他聽見好友類似調笑的聲音,特別義正嚴詞地表明自己的立場。
「行行行,我知道我知道,就是感歎一下你還是這麼會說話。」
齊晝挑了挑眉,「你老陰陽怪氣了。」
駱暉月笑得像個逗孩子的,「對,我老陰陽怪了。」
引來他沒好氣地看著在自己眼裡傻裡傻氣的好友,不懂這人怎麼就能當即反應、一嘴騷話。
近一個小時的時間,他們聊了不少觀眾提問的話題,很快地就十點了。
「那今天直播就到這裡了,有沒有下次就再說吧,畢竟我一個人的時候這麼跟彈幕聊天,很容易尷尬。」他從不做直播的預告,每回下播前都是讓他們別期待下回。
「但是你還有隔壁程老師啊。」駱暉月故意提醒他,他不是覺得幫忙好友直播麻煩,他也就只有這個時候逗他不會得到“滾滾滾”這樣的回答,當然要抓緊了,而提程奧只是給他們兩人製造機會。
作為多年知心好友,從前面提到對方時的反應來看,他很清楚齊晝需要這樣的推波助瀾。
他不相信一個從小就只愛慕著一個人的齊晝會這麼容易就斷了念想。
「那也得看程哥的意願了。」他嘴角帶著甜蜜的笑意,順著好友的話給出了自己的立場。
而下一秒,一個付費訂閱的通知跳了出來,顯示的id正是『程奧』——程奧本人的帳號。
「哎呀,謝謝程老師。」駱暉月樂了,一副看戲的樣子,「太陽,你也得說句謝謝。」
齊晝卻是看著跳出來的通知,像是傻了一樣,被提醒了才反應過來,「啊……謝謝程哥。」
他確實是震驚到了,他知道程奧在聽,但不知道他居然會用這種方式公開表示他“在聽”。
於是最後還是場控盡責地幫主播做了總結,並且關掉了直播,確認了聲畫都切斷了之後,駱暉月關掉了電腦,起身伸了個懶腰。
「哇,又完成了一次營業,怎麼樣,來點姊妹間的談話?」
「現在兄弟都不當了,直接當姐妹?」他有些好笑地看著好友懶散地躺上了一旁的躺椅,這人網上衝浪速度比5G還快,經常冒出一些他根本聽不懂的詞語。
「現在都說姐妹了,你也學起來,免得節目裡的小姑娘說你落伍。」他說得一本正經,也沒管有沒有忽悠成功,直接進入了正題,「你和程老師怎麼回事?我好像沒看懂你們兩個的操作。」
他以為不論程奧那邊什麼態度,至少齊晝應該是端著裝和對方不認識、不熟的樣子,從初舞台的直播上就可見端倪,倒是程奧相當維護他,感覺不像再沒可能了,可他又擔心幫倒忙,原本是沒想在直播上逗他。
直到最後一首歌,齊晝自己看見了房管的彈幕,還主動回應了。他想著下播後得問問呢,結果上一秒才說沒有伴奏,下一秒原唱就發過來了,然後這位還唱得甜蜜蜜。
嗯?有戲。駱暉月的雷達當即運作了起來。
接著齊晝也毫不避諱地對程奧一頓誇,像平時私底下那樣,他突然覺得這倆人現在的關係有點意思。
「他說,這次換他來追我。」齊晝眉目溫和,說得很輕,像是怕碰碎了。
駱暉月瞪大了眼,漂亮的大眼睛因為這個表情而顯得有些傻氣,「想不到啊,木頭也有開竅的一天,欸我說,你要繼續釣著他啊,之前你追他追了多久?兩年?那要不你明年再答應他吧。」
「那是我沒明說追他,不算兩年。而且,你倒是挺看得起我,明年?」 他笑了笑,覺得當時沒直接哭著說好好好已經是最大的克制了,這人還讓他忍到明年?
「那你怎麼說?」他好奇地問著。
「我說我會答應的。」面對面聊的時候,齊晝倒是誠實,沒有任何掙扎就說出來了。
駱暉月撇撇嘴,「將復合而未復合,這就是情趣嗎?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從了自己的心?」
「這個節目結束之後。」
面對其實想得很透徹的好友,駱暉月還是很吃驚,自己雖然老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但不得不真心佩服他,「我總覺得要是沒有這個節目,你肯定直接就答應他了吧。」
「我也覺得。」齊·完全實誠·晝只能附上滿分的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