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非要走進家門口才算回家,有你的地方就足夠安心了。
早上十點,B市國際機場。
一名男人戴著口罩墨鏡,一身低調暗色系,似是不想被人認出來,在這樣的場合裡明眼人一看就知是明星,但他身邊只一個像是助理的人跟著,並沒有大陣仗粉絲圍著,而現如今大小明星遍地都是,在B市機場也算不上什麼稀奇的了,不過從他周身流露出來的氣質來看,倘若不是明星,大抵就是政商界的一些小年輕,路人除了多看幾眼,對他也就沒有更多的關注了。
也就是說,這樣的組合反而更不引人注目,對青年來說是個很好的隱蔽方式。
他是現今幾大流量之一,賀青豫。
他在候機區坐了下來,剛拿出手機,助理就湊了上來,「賀哥,是要接齊先生?」
「嗯。」男人一直是溫謙有禮的,和助理說話就算只是一個單音節,也若春風襲來。
「可齊先生下午才到?」助理不由得懷疑起自家老闆記錯了時間。
「想著今天能見到他,我一個人坐不住,想盡快和他見面,越快越好。」男人說著,提及“他”的時候,縱然口罩墨鏡遮去了他的表情,但是卻依然能察覺到他滿盈的溫柔笑意。
助理聽了也沒說什麼,他這老闆就是這樣,看似隨和到沒脾氣,可對於齊先生的事情他卻是很堅持。
包括當年堅持送齊先生去國外養病,哪怕這會讓兩人很長一段時間無法相見,他也執意將人送走,說是健康應該比兒女情長更加重要。
這不,老闆工作忙,上一次兩人見面還是去年春節,老闆飛過去陪他,沒幾天又趕回來跑行程了。
『潤:班機Delay了。』
打開手機,被置頂的那個對話框跳出了這樣的一句話,賀青豫一愣,他微微側頭去向坐在後方的助理開口,「幫我問問,齊先生坐的那班飛機是不是Delay了。」
「好。」面對老闆的吩咐,助理已經學會了不多問,二話不說就起身去詢問了。
不是賀青豫不相信他的小朋友,只是齊潤總喜歡給他製造驚喜,他得確定這是不是他回家的驚喜之一。
比如說了Delay實際上沒有,提前出現在他的面前——
可他現在不想接不到人,帶著失落離開。
『賀:現在呢?』
他剛回覆完,才顯示“已讀”,齊潤就打了一通視頻電話過來,賀青豫一直戴著單邊的藍芽耳機,他接通了電話,畫面中出現了一個面貌標誌、半長的紅髮散落在肩上的漂亮青年,那便是他心心念念的齊潤。
「小潤。」
「青青!」單憑齊潤看見賀青豫時綻開的笑顏和甜膩的稱呼,很難想像他不笑的時候那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和現在是同一個人,青年看了看男人的背景環境,「你這是在哪啊?不會已經在機場了吧?」
「嗯,是在機場了沒錯。」
男人沒有任何抵抗地承認了,齊潤一聽瞪大了眼睛,「我都還沒上飛機欸?不會是等著見別人吧?我馬上搜尋今天哪個漂亮小愛豆會出現在B市機場嗷。」
「在等你呢,你說Delay了是怎麼回事?」
「下大雨了!」齊潤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把鏡頭懟到窗前,外頭正下著傾盆的大雨,一片霧濛濛的,在這樣的情況下的確無法起飛,「應該半個小時就會停了,我打算就在大廳等著了,青青你先回去吧,你晚上還有行程。」
賀青豫嘆了口氣,「我是想第一時間見到你的。」
「我也想。」青年扁起了嘴,「不過沒事,回去了我馬上去找你,絕不先去找齊漣。」
等到助理終於回來時,齊潤也把男人給哄好了,電話才剛掛掉,助理就開口了。
「說是天氣狀況delay了,但是應該不會太久,最多延遲一兩個小時。」他算了一下,「要等齊先生的飛機到的話,晚會就會遲到……」
「我知道。」賀青豫收起了手機,助理本以為要說服他得花上一些時間,沒想到他倒是顯得泰然自若,「那就先回去吧。」
在助理反應過來之前,他就率先站了起來,慢慢地離開了機場,而助理跟在他身後,腦子裡轉了轉自家老闆剛剛說過的話,才意識到是齊潤說服了他先回去休息。
確實是在齊先生的事情上沒有人能改變他的決定——除了齊先生。
今天這個晚會雖然說得好聽,但也不過就是幾個手握資源的老傢伙,想看年輕一輩的老闆對著自己鞠躬哈腰地、說盡好聽話,還要看自己心情才決定要不要給出去,賺盡了利益和虛榮心的一場虛偽的盛宴。
以前的賀青豫是不屑於出現在這種場合的,在他還在偶像團體裡時,經紀人有幾次也想讓他來,不過角色不同,他現在已經是一家娛樂公司的老闆,是完全禁止這樣子的潛規則出現在公司,那些練習生都還只是初生之犢、沒有一星半點知名度,資源不會給到他們,他也就得要出面親自談資源。
甚至是拿自己身上的資源去換。
其實他也沒關係,那些一、二番的戲劇角色,綜藝節目、廣告代言、知名雜誌拍攝、大咖合作機會,在他這個階段並不需要保留太多,都給出去倒無所謂。
而且現在齊潤回來了,他早就盤算著把時間盡量留給戀人。
他早已經讓人把他的工作都提前了,早上也才能夠閒得打算直接接機,奈何只有這晚會改動不得,還得與這些老傢伙虛與委蛇一番。
他今天特意早到,就是想著談完早退,踏進會場的那一刻他腦中想著的是不知道小朋友上飛機了沒有。
隨後他馬上換上營業用的面孔,但又和做偶像時的笑容不一樣,那時候是發自內心地對著粉絲說笑,而這會兒多了嚴肅和幹練,給人一種並不好惹的感覺。
老傢伙們談公事喜歡勸酒,而他喝酒不上臉,加上以前和齊潤喝酒時練成不顯醉的技能,到最後還能清醒地談公事,總能讓他們忌憚些,但勸酒的壞毛病就是不改。
「老闆,別喝多了。」助理見他一如往常地從容喝酒,忍不住提醒他,「齊先生的班機已經起飛了。」
「我自有分寸。」
雖然早猜到小朋友大概啟程了,但他還是明顯地高興起來,整個人的表情都柔和了不少,只是下一秒又回歸到公事模式。
見他遊刃有餘的模樣,助理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對話紀錄,不知道該不該告訴老闆……
『齊先生:把今天你老闆去的晚會地址給我,還有,別告訴他我已經到了。』
比齊潤的指令權限更高的是賀青豫的話,但他這老闆說過,除非是要隱瞞生病受傷的事情,否則齊先生讓他幫忙的話盡量幫。
助理想了想,行吧,老闆說了算。
他便將地址給了齊先生,對方很快地發來一張貓咪超人飛翔的表情包,底下配字“齊潤來咯!”。
也太可愛了。他連忙關掉對話,免得他老闆看到。
這裡離機場有好一段路程,約莫一個小時之後,有些微醺但還是相當情醒的賀青豫湊近了他,「看看齊先生的班機到了沒有,我盡量早退。」
「是。」聞言他低下頭去擺弄手機,假裝自己正在查,實際上是試圖問問齊潤到哪了。
這廂有人見他跟助理交代了什麼,還以為是剛才談的內容還有哪裡不滿意的地方,端起了酒杯便又要接著勸酒,而賀青豫今天心情好,多喝幾杯也無妨,才拿起了面前的酒杯,就被突如其來的人影給劫走了。
「唉唷、我親愛的老闆,你可少喝點。」
一道清潤的聲音響起,賀青豫驚訝地抬頭看去,只見方才還想著念著的青年就站在身邊,對著自己淘氣地眨眨眼睛,抬頭繼續朝對面打官腔。
「我們老闆還要養家活口呢,這一杯我就替他喝了。」齊潤的眼神變得有些涼薄,沒給對面那些老傢伙反應的機會,仰頭就喝下了那杯中物。
「小潤。」賀青豫輕聲喊著,他以為自己在做夢,但直到人影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他才確定了這一切是現實。
「嗯?」齊潤聽見了,帶著甜膩的笑容看向他,漂亮的眼睛裡閃著星星,「你是一家之主,可不能喝太多。」
「齊、齊潤?」對面有人認出了他,畢竟之前也是個頂流歌手,手握資源的老傢伙不可能不認識他。
更何況,他們有些人的資源還是跟齊家拿的,都或多或少欠點人情或者是錢,更別說有些資源本身就是因為請不到齊家那幾個子輩,才會讓他們有可趁之機。
「嗯哼。」
齊潤高傲地給了兩個音節,就當回應了。
「你說……你們老闆?」一個凸肚子的中年男子面有難色,似是並不相信,「你可看清楚,那是玳逸娛樂的賀青豫。」
「我知道是賀青豫,怎麼了?我有玳逸的股份、給他的練習生上課,他不只是我老闆,我還是他金主呢。」他眉眼彎彎,卻讓人錯覺自己被他所鄙睨。
「……咳,賀總,你怎麼就沒提過這小娃娃的事呢,你看你這每回談資源繞了多大一圈啊,早該讓他出來講了。」
這話明面上把鍋推給賀青豫,但是這圈子裡誰不知道這兩人的關係,也不過就是齊潤暫時退圈退得太乾淨了,這幾年來都沒有消息,他們都開始懷疑人是不是沒了、賀青豫或許沒了靠山才要自己談資源,才會總明裡暗裡絆他一腳。
「那是要證明自己單幹也能行,不像某些人,好吃懶做,只想著撿別人掉下的餅乾碎。」
齊潤的脾氣自小就沒人管,長大了更像是鑲了一嘴毒牙的蛇,悠悠哉哉地倒了杯香檳,慢條斯理地邊品嚐邊嘴砲。
和齊潤說話的凸肚子中年男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知道他在暗指什麼,但卻不能承認自己就是那種偷撿餅乾碎的人。
「黃總,以後談公事少喝點,賀老闆還是個藝人,要是喝出個啤酒肚那還得了,我們是來給公司練習生談資源,可不是來丟賀青豫個人資源的。」
賀青豫本來在看他表演,對於他對手握資源的人出言不遜也沒有緊張,似是相信他能處理好,突然聽見自己的名字,反應過來後笑了笑。
「我身材管理可是很認真的。」
「那是,」齊潤瞥了他一眼,那幾分刻薄看在賀青豫眼裡就成了挑逗,「長歪了可是要扣薪水的。」
齊潤回歸,幾個老傢伙怎麼可能捏著手裡資源不放,大多都拿出來巴結他了,但他也沒有照單全收,而是挑了幾個真的適合那些練習生的。
雖然勸酒的狀況少了,但齊潤還是喝了不少酒,賀青豫怕他身體沒以前那麼能喝,也怕在場的人看出來,只能護前護後地跟著,活像他自己才是齊潤的助理一樣,其他人見了也只當小倆口習性。
也是有沒看明白他倆關係的人的,比如中途出現的一個中年男子,表示自己有適合年紀較小的練習生的資源,齊潤本想著給賀老闆自己談就行了,結果對方話題一轉,開始給賀青豫介紹起了自己的女兒。
「下回我帶我女兒來,你們倆年輕人認識認識,她也喜歡唱歌跳舞,你們應該會有很多話題可以聊……」
「咳咳!」齊潤不客氣地刷存在感。
他人都還沒走呢!就在挖他牆角!
「怎麼了?」偏偏當事人還笑瞇瞇地問著,一點擔憂的情緒都沒有,純純看戲。
齊潤瞥了他一眼,頗有埋怨的意味,卻是對著對面人開口,「劉總,你可能不追星,不知道賀總已經有主了。」
這個劉總似乎真沒有關注這些,他有些驚訝地看向賀青豫,見他點頭承認才確定了,但仍沒有死心,「結婚了?」
「還沒呢,看對象給不給這個面子。」賀青豫笑著,眼神似有若無地看向身邊人。
奈何這樣的暗示還是沒有傳達到劉總,他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沒結婚那都還有機會。」
「這麼好啊?劉總,你怎麼不給我介紹介紹呢?我也沒結婚呢。」
「啊?可是齊少你……」這就不是追不追星的事情了,圈內誰不知道齊潤“包養”男偶像的事情,都默認他是同性戀了。「不是喜歡男孩子嗎?」
「是啊。」齊潤咬牙切齒地說著,他這輩子真正愛上的也就賀青豫一個,怎麼得出的這個結論?「我知道劉總你有個兒子,不如下回介紹給我吧?」
「啊?這……」劉總面有難色。
「怎麼?就賀總一表人才、青年才俊呀?我不年輕漂亮了嗎?」
步步逼近的話語讓對方就算是再駑鈍都發覺不對了,劉總被這話一堵,有什麼猜測在腦子裡浮現,又不敢說出來,下意識看向了賀青豫用眼神求救,也才發現對方難得地在這種場合裡臉上是帶著溫暖的笑意,而不是那副嚴肅冰冷地嘴臉,以往只有喝多了之後會顯得柔和些。
「抱歉,劉總。」賀青豫意思意思地流露出了一些歉意,「對象吃醋了,我得回去哄哄他了。」
詫異的劉總張大了嘴,還沒把自己的話語說出來,他想搭上線的那位賀總就攬上了齊潤的腰,當真說早退就早退,轉身就走了,一點餘地也沒有留給他,而他從兩人親密的舉動終就看清楚了他們的關係。
「老劉,你幹什麼想不開,在齊少面前說要給人賀總介紹對象?」旁邊幾個聽見他們對話的人湊了過來。
「牆角挖到人面前去,依齊少那脾氣,沒開瓶紅酒倒你頭上就算很給面子了吧。」
聽著他們嘰嘰喳喳地說著,劉總感覺自己汗都要流下來了,以前聽聞過齊潤在項以熹之後還養過一個男團成員,但他怎麼想都沒想到這個男團成員居然就是現在的賀青豫!
流汗的可不只是劉總,助理從對話開始進入介紹對象的環節開始,就已經悄悄地不知道擦過幾次汗了,還得小心周圍任何可以被齊先生當作出氣道具的東西,幸好沒發生那種衝突場面,兩個主子離開了,他作為唯一沒喝酒的司機,也跟著走了出去,儘管他覺得自己莫名地很亮。
「我和你們老闆有話要說,等一下叫你上車再上車。」
他這可不是錯覺,一走到車邊,齊潤就笑咪咪地對著他這麼說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像個不解世事的少爺頤指氣使著,卻莫名叫人對他發不起脾氣來。
他熟練地在不遠處站樁滑手機,齊潤用的詞是“有話要說”而不是“有事要辦”,那就是真單純說幾句話,但既然要他迴避就肯定會上手的,他一個單身狗還是走遠一點得好。
賀青豫無奈又寵溺地笑了笑,「默契可真好,今晚也是你和他串通的?」
「那叫隨機應變,飛機是真的Delay了。」
兩人上了車,隔音功能相當好的車門隔絕了接下來的聲響,齊潤像個無骨的妖精直接靠到賀青豫的懷裡,這份距離無限貼近了,男人才發現自家小朋友身上的酒味這麼重,他伸手將他垂在耳邊的髮掠到耳後,動作溫柔細膩,眼神戀戀不捨地將他的五官看個仔細。
「青青,你準備怎麼哄我?」
在賀青豫面前的齊潤就像是一隻主動攤開肚皮給揉的小貓咪,他聲音不若在晚會裡那樣強勢,柔軟的撒嬌裡又帶有他骨子裡拋不掉的驕縱,但是兩隻手臂已經環上了男人的頸脖,滿意地被對方攬著腰抱在懷裡。
「我應該怎麼哄你才能讓你龍心大悅?」
賀青豫輕聲笑著,低沉的笑聲貼在他耳邊,像在他心上擂鼓一樣。
齊潤用鼻子哼了一聲,似是抱怨他抄捷徑不自己作答,「我喝醉了,要青青親親。」
環在他腰上的手倏地收緊,男人一手扣住他的下巴,隨後便是一雙溫熱的唇貼了上來,以久違的探索講訴這些日子以來的思念,齊潤也不客氣地跟他搶奪彼此口中的氧氣,不斷有液體被擠出嘴角,他不想這些滴落到衣服上,便拉開了些距離,用手背抹去。
男人雙目緊盯著他的動作,開口便是情動的證據,「還親嗎?」
「……親!」
美人當前,不親的怕是不行吧。齊潤如他所願地低頭啃咬起那雙濕潤雙唇,賀青豫卻是捧著他的臉、將他扣在懷裡,執著地親出聲響,一下一下地,啵啵聲響亮地在車廂裡迴盪,倒是莫名將他親得鬧了個大紅臉。
「別、別這樣親了!」他氣呼呼地用手掌摀住了賀青豫的嘴,惡狠狠地警告著。
賀青豫還是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專注而幽深,倒是就這麼親起了他手心,濕熱靈活的舌頭滑過柔軟的手心時,帶起一陣酥麻的顫慄感,讓齊潤下意識地想收回手,但又覺得可惜。
他乾脆移開了手掌,自己迎了上去,這一回男人與他緊緊相貼,兩人都像是在沙漠中終於接到水的旅人,汲取著對方身上的溫暖和愛意,也不吝於將自己擁有的放在對方的手中。
一吻終了,齊潤就真的像喝醉了的樣子,懶懶地攤在他的懷中,聽著他的心跳聲,被哄得睡意沉沉、星眸半闔。
而賀青豫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手指梳著他的髮絲,頗有真要把人哄睡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
「小潤。」
「嗯?」
「走,帶你回家了。」
齊潤在他懷裡蹭了蹭,勾起了嘴角,「嗯,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