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嗑糖

F班的課是白未晞上的，齊晝在A班下課後專門過去一趟，只給程奧發了個訊息，就先行進了練習室。

當他到的時候，練習室裡的氣氛非常凝重，甫進門就給他一種不妙的預感，齊晝便拉過了白未晞，「怎麼了？」

他很清楚自己學生的脾氣，白未晞是那種自己練不好也會生氣的人，不過是對自己生氣，十八九歲的時候還會邊哭邊練，以至於他今天要是因為恨鐵不成鋼而發火，齊晝覺得也是在預想之中。

他看向旁邊的工作人員，很明顯練習室直播還在繼續。

行吧，還得控場，不能讓白未晞真的發火。

「符伶伶這一段一直跳失誤，轉身之後動右手，她老是動左手，這邊沒調過來的話，她後面所有這個動作都會跳成左手，所以我和她們說沒跳對就不下課。」原本看起來非常生氣的白未晞，因為齊晝的出現而強行壓下了情緒，以儘量溫和的語氣陳述事實。

他想了想，又接著說，「已經單拎出來練過了，還是一樣。」

齊晝知道他這麼說是為了表示已經做過不同的訓練，卻都沒有成效，他有些苦惱地靠著身後的牆，「其他人呢？現在進度如何？」

「一起跳的時候還是會有人跳錯，今天一整天都在反覆循環這段。」白未晞說得相當無奈，他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看來著實很頭疼。

「行。再練幾遍沒意見吧？」齊晝對著六名練習生說著，冷淡的樣子讓人連用開玩笑的樣子拒絕都不敢。

女孩們知道自己能力，並不敢抱怨，都點頭應了，工作人員繼續放音樂讓她們練，果真在相同的地方出錯，齊晝並不浪費時間在沒有必要的責罵上，只是一出錯就開口讓重來，他也想放人下課，全員跳對方向就放人，有何難？

一旁的工作人員感受著F班這凝重的氣氛，好似已經習慣了，他看了眼彈幕，一票人都在說齊老師和白老師雙人混打F班，打從心裡發出認同的聲音。

重跳了同一段五遍，白未晞的不耐煩又上腦了，齊晝倒是神色如常，宛如鎮住那位爆脾氣少年的佛，讓他連發作都不方便。

又讓她們重跳了兩遍，只有符伶伶一個人跳錯了，她臉上神情非常尷尬，也不敢說話，像個等待長輩責罵的小孩子。

「其他人下課，伶伶留下來，一樣的地方，跳對了就能走，可以吧？」齊晝對符伶伶的學習能力已經是嘆為觀止的程度了，但既然她不喊累，每回重跳也很認命，他也不想那麼簡單就放棄了她。

「好的，老師。」她乾巴巴地應了，在其他五位陸陸續續走了之後還繼續反覆跳著同一個八拍。

又跳了四五遍，齊晝可算是見識了一個吊車尾能菜到什麼地步，只是身邊的少年越發煩躁，他默數著白未晞爆發的時間，果然——

「妳都跳了一整天，我早上就說了妳試著把腦子放鬆，用肢體去記憶，妳自己算算妳都跳了多少遍了，為什麼別的動作能跳對，就這個非要跳成左手呢？」白未晞不是很理解，音量逐漸大了起來，「我中午是不是讓妳提早走了？是不是讓妳去午睡一下好讓大腦整理記住的東西？結果妳一個下午都還是一樣，妳還想跳這個主題曲嗎？妳——」

估計是憋了一下午，眼前的練習生也依然毫無進展，本來不願意在其他人在的時候叫她失了面子，現在只剩她一個練習生在這裡了，白未晞就也蹦不住情緒了。

身邊的人突然拉住了他，直接抱了上來，像是故意掐在這句話的時機點上，遏止他正欲一發不可收拾的火山爆發。

「……太陽？」

白未晞愣愣地喊著難得如此主動抱住自己的人，他抬起了雙手想回擁住他，但理智卻又叫停了他的舉動，只停在半空中無處安放。

齊晝剛才確認過了工作人員的電腦，不會把他們倆這邊的畫面直播出去，才會用這種方式安撫他的。

於是正在看直播的觀眾也炸開了，他們不知道為什麼白未晞罵到一半停住，只聽見那人傻了一般喊了聲太陽，隨即各種猜測刷滿彈幕，連工作人員都沒看清楚。

「把情緒緩下來，你急，她肯定更急。」

他拍了拍白未晞的背，像哄小孩那樣柔聲說著，但其實他不用再特意調整情緒，憋了許久的火氣也早就被一個擁抱抹滅了。

要是在沒有直播、沒有外人的練習室，他或許會讓白未晞適量地說出重話，可他下一句大概就是“不想跳了就滾出去”，到時候罵名是落在白未晞頭上，吃瓜群眾可不會誇獎他。

沒有必要惹得一身腥，招惹來過度的奇異揣測。

練習室裡的氣氛一下子緩和了下來，符伶伶本來都要被說哭了，但她現在只是張大著眼睛看著兩位導師。

就在工作人員想著要不要乾脆把直播切了的時候，又有人打開了練習室的門，本還以為是回來等符伶伶的練習生，卻沒想到竟是導師團裡的程奧。

程奧也沒有想到，打開F班的練習室竟然看到這樣的場面，他看了看自家小孩兒，又看了看其他人，刻意清了清嗓，讓他們知道自己來了。

「我沒打擾你們吧？」

齊晝面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手上卻馬上毫不留情地推開了白未晞，坦蕩又無情地攤了攤手，目不轉睛地看著符伶伶，「程老師也來了，三個老師看著妳，跳吧，跳對了大家一起走出練習室。」

符伶伶連忙點頭應好，在工作人員開始重播今天已經循環無數次的部分之前，她看見了齊晝動了動身體，往程奧靠近了點，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齊老師這個動作並不是無意的，哪怕他表面上還是那樣地冷淡。

難道是怕別人知道他們兩人的關係，所以在避嫌？

她覺得自己抓到了真相，總是冷淡又帶著傲氣的齊晝以及嚴厲卻只在老師面前乖巧聽話的白未晞，天吶，磕到了！

齊晝和白未晞，不是年下卻勝似年下的師徒關係，怎麼想怎麼好嗑，嗝。

或許是因為自己的腦補，又或許是因為真的想下課了，這一回符伶伶意外地在重跳第三遍的時候跳對了，她自己倒是沒發現，沒聽見已經習慣了的『重來』，而是被齊晝一句突如其來的「過，下課吃飯了。」給說濛了。

「啊？」

音樂沒了，她也停下了動作，愣愣地發出傻了的單音。

「放學了，傻孩子。」齊晝笑著又提醒一遍。

符伶伶從此刻開始把齊晝的聲音劃分為天使的號角，她感動得都快哭了。

※

聽隔天去F班上課的易瑾璐說，符伶伶已經漸入佳境，參加主題曲考核時應該能通過，齊晝便也不那麼頻繁去探課，只是在教室外看看，並不給她們太多壓力。

但就別提那天回去後，藉口看見他抱著白未晞安撫的場面而難受的程奧，是怎麼抱著他親了又親的。

沒見過這樣追人的。齊晝在被親暈頭之後，紅著臉一點也沒有氣勢地抗議著。

主題曲考核前一天，白未晞、程奧、齊晝三人約好了中午一起吃飯，正要走到外頭的飯館去，就見到一個清瘦的身影小跑步朝他們過來。

等到人站在面前了，三人也才看出來是那天被魔鬼訓練反覆重跳的符伶伶。

「齊老師，那天很謝謝您！」少女的動作很大，站定之後直接向齊晝鞠躬了。

被突然行了這麼大一個鞠躬，他最初是一臉迷惑的，「怎麼了？」

「那天是因為您，我才茅塞頓開的！」

她這麼一說，三人就想到F班無限重跳地獄的那天，齊晝有些疑惑，不知道怎麼就成了大功臣，「啊，可那天是阿白擔任導師的，我也就是下課後去說了幾遍重跳而已。」

「我那一整天說了那麼多妳都沒感悟到任何一句？」白未晞這才反應過來，他覺得這是他節目導師生涯中最大的敗績，但他明明才剛剛開始而已。

「三位老師我都很感激！」符伶伶連忙解釋著，「我知道我什麼都做不好，也沒有人氣，很大機率一輪遊，但是我會記得所有導師對我的教導的！」

「也不用現在就說這些，好好努力就是了。」齊晝開導著，眼前的高壓訓練才是能否成就她們的關鍵，學得快慢好壞也只是一個指標參考。

「齊老師我還有一句話特別想和您說。」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她只是自顧自的雙眼發光，期待他聽下自己的話。

對於她說話經常不看場合一事，齊晝早有耳聞，所以也沒說什麼，只是溫和地順著她的話問，「想說什麼？」

「我支持白晝！老師你們兩個人要一直好好的喔！」符伶伶笑得非常燦爛。

齊晝露出的溫和面貌隨即裂了開來，嘴角的笑意也凝固了。

「喔，這樣啊。」一直沒說話的程奧終於開口了，但周圍的空氣卻是連降了好幾度。

「謝謝妳啊，我們的友情會一直好好的。」

白未晞不是很想在這種尷尬的時候開腔，但是他有必要挽救一下他石化的太陽老師，以至於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就像棒讀。

「伶伶。」齊晝覺得自己有必要讓她長記性，下次別舞cp舞到正主面前了，尤其還是這種讓正主特別迷惑的cp的時候，「少嗑點cp，多練點舞。吃過晚飯自己加練主題曲十遍，自由心證，練完自己休息，不用報備。」

他勾著天使般迷人的笑容，卻說著冰冷無情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