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也是新的開始。
賀青豫回去之後,果然幾個大男生都沒有太過在意他身上的什麼不一樣,只有隊長何宰秀湊過來關心地問他家裡發生什麼事情了。
「沒什麼,他們可以自己處理好的。」他不是很想為了圓謊咒家人。
何宰秀的視線還是相當擔憂,似是怕他在自己強撐著一切情緒。
「沒事的,大家都在,你要是累了想休息、或是需要其他的幫助,兄弟們都在的。」他是韓籍成員,努力地用中文向他表達關心。
知道自己再推托沒事就會被當作發生了大事,賀青豫只好點點頭,表示他知道了,隊長才放下了心。
「豫哥一回來你們又在說悄悄話了!談情說愛是吧!」另一名韓籍成員金朔元看他們那樣,馬上嚷嚷起來,調皮得不行。
公司給過他們賣腐的指令,賀青豫的其中一個CP便是和隊長的,他們的路線是暖心相伴、互相扶持,倒也是不必怎麼營業,而現在弟弟這麼一喊,何宰秀馬上不客氣地敲了敲他腦袋。
「你是嫌這次新歌的高音不夠高是吧?再往上高八度如何?」
「嗚嗚嗚我錯了!」雖然不會痛,但金朔元還是捂著腦袋灰溜溜地跑了。
賀青豫就和往常一樣,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溫柔地笑著回到了隊列,問了昨天以前還沒練熟悉的隊友是否還有哪裡不會,便三三兩兩與之小組特訓,這一練便是一天,即便偶爾打打鬧鬧,可成員們都很認真。
這是他們拼搏的夢想,這是他想守護的團隊。
經紀人倒是沒有出現,他覺得是齊潤的功勞,畢竟他回來的時間要是和經紀人錯開了,他也很難解釋。
雖然他們說好了不是金主包養關係,但也總不能跟隊友們說“我遇上了crush,是他送我回來的”吧?
說起齊潤,他就沒忍住在休息時間搜尋他的舞台作品來看,之前都只當作厲害的年輕前輩在看這些舞台,這一次再打開這些影片紀錄時的心情就不一樣了,覺得他哪哪都可愛得不行,唱快歌在台上蹦蹦跳跳的樣子、唱燃曲時配合著身後的交響樂隊、或流露出的各種表情,俏皮、溫柔、深情……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和他見上一面,在那之前,或許他就真只能靠看這些影片來想念他。
「在看齊潤前輩的舞台嗎?」
夜裡,和他同房間的何宰秀洗了澡出來,看見他用手機在看舞台影片也並不是很意外,畢竟賀青豫經常研究各個前輩們的舞台,不算什麼新鮮事。
「是的。前輩很有魅力。」他坦蕩地說著。
當然,他由衷地讚美前輩也不是少有的事情,何宰秀也沒多想,用毛巾擦著濕髮就走到自己桌前坐著,「昨天經紀人那個樣子,我以為你至少得到明後天才能回來。」
「我也是這麼以為。」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怎麼沒留久一些?」何宰秀開啟了話題,「最近經紀人的樣子怪怪的,好像在偷偷計畫什麼,又拉著你說悄悄話……我知道我們團的力量還不夠,也知道公司對我們莫名著急,他好像想用點什麼捷徑……」
賀青豫準備點開下一個影片的手頓了頓,「嗯?」
「我還以為他要帶你去什麼不好的場合,給我們團找金主之類的。」他的心思格外細膩,也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被選為隊長,說完後他轉過頭,狀若無意地問,「所以,是這樣嗎?」
「不是。」
雖然經紀人的目的是這樣的,但的確沒……沒找金主。
「不是就好。」何宰秀認真地審視了遍隊友臉上的表情,在確認他真的沒有隱瞞才放下心來,「雖然團需要起飛,但是我不想是任何成員受到了威逼利誘才得來的,如果之後經紀人有給你什麼團隊的壓力,你都先別太放在心上,我們才出道不到一年,本來就不可能馬上起飛的……」
但他還是很緊張這方面的事情,賀青豫想,或許是隊長在這短暫的時間內聽見了什麼關鍵訊息,才會這麼推斷了,也確實他的推理相當正確。
「壓力是給了,威逼利誘也有,但沒有被金主……包養。」他頓了兩秒才得以說出那兩個字。隊長的心思太過敏銳,之前有成員晚飯後肚子疼,本人覺得沒什麼,他突然就很堅持要去看醫生,也才幸好沒釀成大問題,所以他也不覺得自己需要去硬騙過他,有些事情不如就承認了。
何宰秀聽了卻想了好一陣子,似乎是卡殼了。
「啊?」
「……如果我說,我這回出門遇上了Crush,但是很不幸地,沒有天時地利,他希望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你信嗎?」
接二連三地拋下炸藥,何宰秀第二句“啊?”卡在喉嚨裡,身體倒是反應得更快些,他迅速從椅子上滑到地上坐到了他面前,張開了嘴巴驚愕地問著,「當真?」
賀青豫點頭,「你記得我們團名的涵義吧?OPIA,眼神碰撞時瞬間產生的熾熱又模糊的感受,我見到他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
作為隊長,何宰秀還真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過這些年少懵懂的成員可能在出道後會碰見各種誘惑,特定粉絲越界的愛意表達、站姐的私聯、與同期女偶像看對眼、甚至是前輩大佬的企圖利誘,無一不是讓他們一不小心就會“失格”的因子,但他就是沒想過第一個出這種狀況的成員,居然會是賀青豫。
賀青豫是相當負責任的人,在他們還只是出道預備隊時,另一位主唱金朔元是最後幾個月加進來的成員,他的舞蹈底子並沒有其他人那樣好,幾乎是要重頭開始,為了不打亂出道計畫以及團隊刀群舞的目標,賀青豫提出要在兩周內將金朔元教到能夠完美跳好舞蹈動作非常難的出道曲,包括所有已經設計好的細節,並成為肢體記憶,這對只會唱歌的金朔元來說幾乎不可能——但賀青豫作為他的老師,做到了。
高強度高要求的目標理應會讓受訓的人對此反感,可金朔元反而喜歡上了跳舞,現在練舞都興致勃勃的,和那時候根本判若兩人,但這其實是賀青豫的功勞,是他的教法讓這孩子愛上跳舞。
除此之外,他在一些事情上一板一眼的程度,也讓何宰秀認定了這是位基本完全不可能偶像失格的成員。
現實總是狠狠地打臉的。
「怎麼會……?」
「我知道我們團還在打拼,都說上升期談戀愛是找死,他應該也是想到了這,才會說不要再見面,所以我或許也只能和你說說,來紓解這份心情。」他也不想讓相信著他的成員們失望,說不定……說不定他繼續努力,有一天能和齊潤同台。
「這……」何宰秀撓了撓頭,他聽起來覺得對方應該是個好人,「你覺得他怎麼想的?」
他看了一眼隊長的表情,知道他這是放下“團員”身分在問他,「我不知道。但對上眼的那一刻,我以為對他來說就是匆匆一眼,可他卻過來解救了我;他知道那些污穢骯髒的東西,他出現在那樣的地方,卻像小孩子套著大人的皮囊看著這一切,比任何人都通透,所以……他幫助我、他對我可愛地笑、露出淘氣莽撞的一面、放下了對別人的高傲和架子,卻對我說我是自由的人,我仍沒想明白他是喜歡還是不喜歡我。」
他無聲嘆了口氣,想著齊潤拒絕了自己,應該是為他著想,而不是真像傳言那樣已經養了一個項以熹,才拒絕再養一個的吧?但是哪一個才是藉口,他也想不清楚。
「……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是這麼會秀的人。」何宰秀忍不住吐槽道。「不過,聽你這麼說,那個女生是圈子裡的老闆?」
「他是男歌手。」他認真地糾正。
「哈?」何宰秀瞪大了眼,隨後又馬上擺手解釋,「啊、我沒反對的意思,就是聽你那樣說感覺他是個好人。」
不知道為什麼,他想起了賀青豫剛剛好似一直在看齊潤的影片,而他,也正巧是位男歌手。
「他是很好。」他馬上認同隊長的感覺。
「可要是你不是偶像,現在你會怎麼做?」
「馬上去見他。」賀青豫回答得很快,似是這想法一直就存在在他的腦袋裡,只是他壓制了大腦下這樣的指令。
也不知道見了他到底能做什麼,但是就是不可抑制地想見他,只要能將這持續蔓延的思念稍稍止住,好像就達成了目的一樣。
何宰秀不太好意思地開口,「我也不知道我說這樣的話是不是對的,但是我相信你不會做傷害《OPIA》的事情,而且你的Crush說的對,你是自由的人。」
想見他,那就去見他吧。
賀青豫認同隊長說的話,事實上,只要有一個人隨口一句支持他的話語,他就能馬上衝破自我暗示而設下的桎梏,馬上成為自由的人。
他美美地睡了一覺,早早起床將自己整理好,就出門叫了輛車又到了齊潤所居住的社區外,警衛見了他就問找誰,他想著不說的話看起來可疑,便將齊潤的名字和門牌報了出來。
「喔,你是昨天齊少爺帶回來的那位朋友。」這裡的警衛記憶力很好,「要我幫你打上去看看他人在不在家嗎?」
「呃,不用了,我在這裡等他就好了。」
大意了。而且昨天他們並沒有交換聯繫方式,他感覺齊潤不想給,他也就沒有要,誰能料到今天他會衝動地站在這裡尷尬吹風。
警衛怪異地多看了他幾眼,「那你站邊上一點,別被出入的車子撞了。」
他向警衛道了謝,就往外站了些。站在這高檔社區外,不得不說真的怪尷尬的,像是什麼不得其門而入的東西,更顯得他倆處在不同的世界,而他竟試圖攀登過來。
賀青豫漫無目的地在附近走著,偶爾走得稍微遠了一點,就又慢慢走回去,但在某一次他再往外走去的時候,就看見一個人影提著便利店的袋子、咬著一根冰棒出現在不遠處的轉角。
那不是別的什麼人,正好是他想見的齊潤。
少年認真地啃著手上的冰棒,直到注意到滿心歡喜的賀青豫時,他已經小跑到了他的面前,而他感覺到有人擋住了自己的去路,才抬起被壓低的帽簷遮住的視線,擺出了不耐的神情,卻在看清楚了面前人時消失無蹤。
齊潤眨了眨眼,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賀青豫?」他試圖喚著對方名字讓其回應。
「嗯,是我。」賀青豫輕喘著,這點運動量一點也不算什麼,就是胸腔裡急切跳動的心臟打亂了他的呼吸節奏。
「你……」他呆愣地張著嘴巴思考該說什麼,最後卻是抬起了拿著塑膠袋的手,「要吃冰淇淋嗎?我剛剛買的。」
像個小孩子,想吃冰淇淋就跑出來買了好多個,不在意天氣變冷了、也沒想過自己是一個人住。
和昨天說再見之前的齊潤是同樣的人。賀青豫笑了笑,「好。」
齊潤給了他一枝哈密瓜口味的,還介紹說是他吃過的同口味中最好吃的牌子,他如獲珍寶似的小心拆開吃著,要過了他手上塑膠袋說幫他拿,齊潤也不客氣地塞他手裡,兩人一起慢慢往社區的方向走回去。
「你怎麼跑來了?也沒提前說一聲,要是讓你等很久,那就太糟糕了。」少年像話家常一樣地打開話題。
「我怕你不想見我。」他輕輕地說。
「我怎麼會……」怎麼會不想見你?但想起自己昨天說過的話,齊潤又止住了話頭。
「我沒有你的聯絡方式,只能那樣等著。」賀青豫暗示著。
「好吧,一會兒給你我的電話,這樣之後要是有什麼人為難你,你也可以當場打電話給我,當然,沒有人讓你遇到這種情況的話會更好。」齊潤說完又啃了一口,沒發現身邊走著的那人快速吃光了冰棒、騰出了手來。
接著他就感覺空著的那隻手被人拉住了衣袖,頓時間他以為自己的心也被拉住了,竟是沒敢有任何動作,只聽見他開口說——
「我想多和你見面,你還是包養我吧。如果你是怕我和項以熹爭風吃醋,你不用擔心,我很識趣的。」
齊潤倒抽一口氣,差點沒握好手裡東西,他連忙穩住了心神,把憋住的一口氣吐槽出來。
「我我我、我真不是那種人!」
袖口的那隻手像觸動了什麼神經似地,又捏得更緊了些,卻不敢真的碰觸到他。
「是因為了你已經有了項以熹嗎?」賀青豫一副善解人意的樣貌問著。
「不、不是,我跟熹熹才不是那種關係!我們只是朋友!」他急忙看著對方的眼睛解釋著——媽媽說要想說服人,得要看著人家眼睛說話!
可卻對上了賀青豫有些委屈又無辜的表情,一下子擊中了他,不料他還開口問他……
「那我呢?」
一句話噎在喉嚨裡,他這一次在說出口之前制止了自己的聲音。
完了。齊潤想。
他能答上,但他滿腦子好像只剩下“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