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展舉辦在七月初,迎合了大多數學生的暑假,也算是平台在年中的大型活動了。
以前宣懷硯也會來,不過是來玩和稍微幫個忙的,除了熟識的工作人員,誰也不知道他就是主播山谷迷走貓。
前一天是談優載著柳鳶去接他的,三個人去吃了頓飯又逛了一會,才抵達了飯店,check in的時候宣懷硯聽見他們兩人報上的姓氏並不一樣,第一次聽見毒草全名,宣懷硯想起了不久前想問的事情,礙於有別的人在,又怕他們兄妹不想讓人知道這些事情,一直憋著不敢問。
下樓來幫忙確認資料的灰灰和柳鳶正巧同一層樓,兩個女孩就先下了電梯,電梯門一闔上,談優就像個預言家般地搶先開口問了。
「是不是有什麼想問的?」
「啊?」被看穿了的小朋友張大著嘴,「你怎麼知道啊?」
「你臉上就那麼寫著,想不看到都難。」談優笑了笑。
「啊~有這麼誇張嗎?」他乾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臉,好像這樣就能把它擦掉一樣。
「你想問什麼?問吧。」
電梯門『叮』地一聲響起,兩人拉著行李走了出去。
「就是剛剛看到你和毒草的姓不一樣,單純好奇而已。」
「喔,你想的話,也可以叫她談鳶。」
「啊?」小孩想了想,「是哥哥隨父姓、妹妹隨母姓的關係嗎?」
在宣懷硯的小腦袋裡,他因為哥哥而認識了談優的時候,妹妹就是黏在他背後出現的,只是他們都叫她小鳶,他便理所當然覺得她叫談鳶。
「可以這麼說吧。」談優幽幽地說。
「什麼啊?」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這般模稜兩可的回答,只有可能是難以解釋了,宣懷硯嘟嘟囔囔地嫌棄他的回答,但也沒有一定要現在知道。
「等會兒放完行李來哥哥房間,哥哥單獨告訴你?」談優轉過頭來,用甜得足以把人塞進去溺斃的笑容說著。
「你還有室友呢,怎麼就單獨了啊!」
「肯定去和風花雪他們吃宵夜了,我們還沒到的時候,他就一直和我說附近燒烤好吃。」談優攤了攤手,他這次的室友是個吃貨。
「那我收拾收拾就過去!」
前面就是這一次宣懷硯住的房間了,他連忙拿著房卡衝了進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趕著去吃燒烤。
談優才進了房間把外套給脫了,貓就衝過來了,他無奈地看著宣懷硯,「怎麼這麼急啊?你外套都沒脫呢?是不是行李丟著就跑來了?」
「沒有,你讓我放完行李來,我至少是把行動電源給充上電了!」小孩理直氣壯地說著,並沒有解釋外套都沒來得及脫的事情。
「知道了知道了,你坐下來吧。」談優拉了張椅子,把他安置上去。
沒有別的人來吵他們倆,於是實際上年紀相近的兩個少年擠在一起聊了起來。
「小朋友,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可能超乎你的想像,而且,這個故事裡的我可能也有點OOC,和你平時認識的我不一樣。」
「你還有人設啊?」小孩反著坐椅子,抱著椅背軟軟地說,比起真的在問這個問題,更傾向於希望他放鬆一點。
談優也很清楚,他本來嚴肅的嘴角因此勾了起來,「是啊,我有兩副面孔呢。」
「很恐怖嗎?」
他頓了頓,「很恐怖的,但是這個故事裡應該還不會展現出來。」
故事還挺狗血的,二十幾年前,有一對感情很好的雙胞胎姐妹,姐姐從小溫順安靜,無論誰都會恭敬地叫她一聲柳家大小姐,而妹妹叛逆不成熟,念大學的時候離家出走和男朋友跑了,長輩也沒管她,這讓她心裡非常不平衡。
後來姐姐被家裡安排聯姻,嫁給了一個溫文儒雅的談家繼承人,生下了一個兒子,生活還算和諧舒適。
而妹妹和男朋友吵架分手,不敢回柳家,覺得家裡人也不重視她,便聯繫上姐姐,希望姐姐能收留自己一陣子,這所謂的“一陣子”,便長到足夠故事的一切發生了。
姐姐的性格已經被柳家養得逆來順受,所以即便覺得妹妹在家裡待得太久了,也沒敢和誰商量,只是自己憋在心裡,沒多久之後,妹妹懷孕了,說是還和前男友分分合合的時候懷上的,但是不願意讓孩子跟前男友。
剛生下兒子的姐姐胸懷母愛,心疼妹妹未來是單親媽媽,在生活上便特別照顧她,但她總覺得這日子過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卻說不上來。
說到這裡,談優停下來從包裡拿了瓶水喝,宣懷硯心裡有些答案,琢磨著到底問不問。
「妹妹懷著的孩子,是不是……?」
「是。」
談優神色自若地蓋上瓶蓋,「妹妹懷的孩子就是小鳶。」
得到了認證的宣懷硯覺得心裡像被什麼堵著了,他是一個外人,不知道要用什麼方式來聽這個故事,但是站在談優的角度,他只想抱抱對方、拍拍他。
「她出生的時候,雙胞胎姐姐其實已經有很多證據了,她不想相信,但很多時候又認為這就是事實。討論取名的時候,因為自己的兒子叫優,而給妹妹的女兒起名『苑』,草字頭的苑,沒有其他別的涵義,就單純兩個名字組合在一起為『幽怨』。」他說著說著,感到荒唐地笑了聲,「虧她想得到。」
「哥。」宣懷硯聲音清脆地喊了他一聲,還鄭重地站起了身把椅子又轉了個向,自己端正地坐下來。
「嗯?」談優就挑著眉看他忙碌。
「如果你難過的話,就不要笑了,這樣會讓人更心疼的。」
「我沒難——」
宣懷硯認真地說著,也不管對方欲開口解釋自己並不難過,他起身向前就撲向了談優,擁抱住了從來不在他們面前展露哪怕一絲脆弱的少年,甚至像哄小孩那樣地拍著他的背。
「你要是不哭的話,我都要聽哭了。」
這個擁抱把談優那些輕鬆的模樣給定格住了,不得不說雖然面前這個小朋友,安慰的方式很傻很笨,而他其實也不需要安慰,現在的自己已經對這些無感了,但卻有被宣懷硯溫暖到。
他緩緩地抬起了手,也回抱住他,「哭什麼啊,你是傻子嗎?我都不哭的事情?」
「什麼啊,」宣懷硯悶悶地說,「那我可要哭了噢?」
「乖。」談優拍了拍小朋友的背,輕聲細語地哄著,「不哭不哭,你現在哭了可就要整棟樓都知道了。」
「哪有這麼扯啊。」
兩人像親兄弟一樣地抱著說話,沒人覺得這個姿勢讓別人看到了會有多奇怪,可就在這時候,有人刷開了房門。
「曇華,風花雪問你吃不吃宵夜,他們還買了點東西回房間吃呢,你沒回我消息、我直接回來看看你是不是在洗澡——哎唷我靠!」
開門的正是談優的室友,是一個叫做四海漫的主播,他還沒進門就在找自家室友,誰知道要找的人就坐在床邊,但是和別人抱在一起膩歪,仔細一看這個人還是個男孩子。
因為四海漫的大嗓門,兩人都轉過頭去看他,都沒覺得自己奇怪,反而覺得對方大驚小怪。
「漫哥!」宣懷硯朝氣地喊了一聲,就當作打招呼了。
門口的人愣了愣,似乎在思考這聲音是誰,便陷入了各種自我懷疑,「哎?臥槽?迷走貓?啊這?」
談優看這反應,就知道對方誤會了,但也沒想解釋,誤會了也挺好的。
沒有人知道他倆感情好得可以讓小朋友蹭進他懷裡,他連點禮貌的距離都沒退,看向室友身後那個暗戀宣懷硯的男人的表情裡,甚至帶著些傲慢和挑釁,全然一副宣示的模樣。
甚至他也沒先和那兩人說話,只是順著話題問面前的小朋友,「想吃宵夜嗎?去風花雪那裡凹他的宵夜。」
「嗯……」宣懷硯倒是很認真地考慮著,「不了不了,明天還要早起,我還沒整理我的行李、也還沒洗澡,我得洗洗睡了。」
「好,你快回去洗了休息吧。」談優笑眼彎彎,說話寵溺中又帶有讓人難以忽視的親密意味。
弟弟沒感覺到,但是門口那兩人都聽出來了,沒一個敢說話的。
「我也去洗了,漫哥幫我和風花雪說明天再去凹他宵夜。」
就這麼把不敢反抗的兩人送走了,四海漫離開的腳步都快飛起來了,極度迫不及待的樣子使得宣懷硯一臉疑惑地問,「漫哥怎麼了?看起來好像很急的樣子?」
「他可能誤會了,覺得打擾了我的好事吧。」談優說著說著就笑出來了,要是再高興一點,怕是狐狸尾巴就要冒出來了。
「啊?什麼好事啊?」前邊沒察覺到,現在也沒有聽明白的小朋友仍然是一臉問號。
「小孩子別問這麼多,快回去洗澡睡覺,還是你要我送你回去?就幾間房間的距離?」談優拉著他走向了門口,一副要把人丟出去的樣子。
「哎唷,什麼小孩子啊,雖然我喊你哥,但你才大我幾個月啊!」宣懷硯強調著,認識的時候是以為談優和哥哥是同學,才會順著叫他優哥的,後來知道了也沒有改掉,雖然確實對方更像是長他幾歲的大哥哥。
「心智上可不只幾個月噢。」
把人送到門外了,談優帶著刻意營業的笑容,朝他揮手道別,實則趕人。
「噢,對了!我還沒聽到故事裡優哥的另一面?」他停下了腳步,像是央求媽媽再說一個床邊故事的小孩,「想聽OOC的優哥。」
「噗。」談優很不給面子地笑了,「其實你剛剛已經見識到了。」
「啊?是嗎?什麼時候?我都沒發現?」他瞪大著眼睛努力回想剛剛都發生了些什麼。
「那沒辦法,誰讓你傻呢。」談優揉了揉他的腦袋,並沒有手下留情,「有機會一定和你說,畢竟你聽了開頭,已經是上了賊船的傻貓了。」
他癟了癟嘴,「誰不知道『下次再說』就是沒有下次了,賴皮鬼!」
宣懷硯嘟嘟囔囔地一路都在唸著,因為怕吵到人,他的聲音非常小聲,像個賭氣給自己看的小孩,殊不知談優在門口笑著目送他進房間了才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