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生命的鬚根

窗外整排的樟樹綠葉茂密，一陣微風拂過樹梢，樹葉悉簌搖晃，月光下波光粼粼閃爍的霓虹燈，以藍、以綠、以紅、以白色的光自濃郁的樹葉橫裡直穿而過玻璃窗面倒映著一上一下起起伏伏的朦朧人影佇立二樓落地窗前外望，第三世界那種轟然的寂靜帶著我飛向了穹蒼。我看到了那個18歲總是揚起頭笑瞇了眼睛的自己，

那個總是歪著頭問什麼是生？什麼是死？

過去的我在雲端，呼着風喚着雨

一點眉也不皺，有什麼好怕的呢，但是

風停了，樹葉也在流竄明滅的燈火中靜止默然

燈光欄柵處你那孟克「吶喊」似瘦削痛苦的病中面容眼前浮現

一向溫文爾雅瀟灑的你怎經得起癌的折磨，半年多，

只為了要完成照顧我一輩子的承諾，不吭一聲

我們都從幸福的頂端剎那間墜落深淵。

我看到了那個躺在黝黯深洞中血淚流盡的自己，

被沈重巨石壓得喘不過氣鬱悶的胸口，

夜半歇斯底里哭喊着What shall I do? 的自己，

我嘔吐，暈倒，恍惚間

被四周巨大白色高牆舖天蓋地的逼向前來，

無數蒼白的影子繞着動彈不得我的軀殼陀螺似的廻旋…。

不要治療了，讓我們能相愛多久就多久吧，

瞬間我見渝鬆了一口氣。

渝雖死猶生，我雖生猶死

看到母親那憐惜的雙眼望着我，似乎說

這個一向被呵護的女兒今後要如何獨自一人走下去

愛我的母親也走了。

生命教會了我什麼

我真懂得了生，懂得了死，懂得愛情嗎？

這一切難道是要告訴我

我是多麼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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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鬚根》 文／王小娥 成大校友

紀念因癌去世的渝，伴隨我走過近五十年的歲月。

渝生生性木訥寡言，卻是個內斂深情的人，若有所思多以書信溝通。

自病後接受化療放療，僅一次短暫回臺南家中三日，寫下：「我一定要活好，

還要照顧你一輩子，我沒有忘記⋯⋯重點是治好病，讓我照顧你，my love」。

自我19歲與渝相遇，相知相惜，自「西格瑪」社團到創辦「草原」雜誌，

到經建會，到運委會，到麻省理工，到回成大教書一路相伴相隨未曾分離，

而今渝瀟灑離去，我的心似被掏空一般，恍恍然不知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