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 - 讓「超越自我」與「自我」相遇
觀 - 讓「超越自我」與「自我」相遇 復清
師父常教我們要「知其黑守其白,知其白守其黑」,「守住白光,白光越來越大,一爆炸就到另外一個世界去了」。 也曾聽一位師兄說「守住白光,想像自己像箭一樣射到白光裏,就可以到另外一個世界去」。 還有一位師兄告訴我說他曾經在睡覺的時候在半空中看到自己在床上睡覺。 我很嚮往這種超脫,也嘗試做過。 或許是功力不夠、或許是因緣未濟、或許是無法完全跳脫,有時候白光守一守就不見了;有時候守了良久也不爆炸、也無法進入,就累了、睡覺去了。 因為如此,導引出我另一個思考方向: 超脫是為了什麼? 我們在現實生活中感受到各種情緒困擾的時候,是不是也能跳脫到另外一個世界去觀看自己的困擾? 如果當時我們能跳脫到另外一個世界去觀看自己的困擾,就能找出困擾的根源,也就能解決困擾。 這不就吻合「穿象勻定觀」,「戒定慧」和「定靜安慮得」的終極精神嗎?
從小寂寞的成長,我的心靈一直是閉塞的。 我們家是一個舊式家庭,父母親都未曾上學讀書。 母親四十三歲生下我時,父親四十七歲,在一家乳製品工廠做工。 當時大哥二十四歲在郵局當郵差。 二哥二十歲在離家五百公尺的公家宿舍旁搭了違建開一家小小的雜貨店。 三哥十六歲在工廠做工。 三姊十三歲,小哥哥九歲。 大姊、二姊因家裏貧窮出生後不久就送給人家當養女。 三姊因民俗傳說第三個女兒比較好命,所以被留下來。 我出生時因二哥當時罹患血癌,母親向人借錢醫他的病,無力養活我,也有意將我送人。 因二哥極力反對,我才被留下來。 二哥在我足歲後不久離開人世。 母親為此悲傷了好幾年。 父親接下二哥的雜貨店,因為是簡陋的違章建築怕小偷光顧,晚上都在雜貨店裏舖木板睡覺。 早餐由母親送去給他,吃完飯後騎著腳踏車去後車站補貨。 中餐也由母親送便當給他,讓他睡個午覺。 晚餐時間母親送便當去時, 父親才回家洗澡更衣。 母親因悲傷又操勞,身體不好,無暇照顧我。 當時照顧我的責任就落在三姊身上。 在我能走路後,三姊也去工廠上班。 大哥在我兩歲多時結婚。 母親為他在家裏佈置了一間新房。 三個侄子在大哥婚後一年接二連三的誕生。 母親欣喜之餘也幫忙照顧孫子,更忙了。 小時候最鮮明的記憶就是自己一個人在通舖上把被單掛在掛蚊帳的鉤子,躲在角落裏和兩個塑膠娃娃玩家家酒,當兩個娃娃的媽媽和她們說話。
有些事情別人眼中看來覺得很可笑,現在跳脫出來看也覺得好笑。 可是身在其境時就陷在情緒的泥沼中。 我想我小時候心中應該是充滿了嫉妒與不平。 拿出五、六歲時的照片來看,看到的是自己抿著嘴巴一付不滿的樣子,幾乎把當年的心事全寫在臉上。 侄子們是得天獨厚的,有父母親的呵護和祖父母的疼愛。 他們小時候大嫂都磨蘋果泥給他們吃,而我只能在感冒生病時才有一顆蘋果。 母親常常叫哥哥嫂嫂帶侄子們出去玩的時候順便帶我出去。 我好像是一個拖油瓶。 記得有一次和大侄子一起玩積木,大侄子要我手中的積木,我不給他,大侄子就哭鬧起來。大哥見狀兇我叫我把手中的積木讓給大侄子,我很不甘心的把手中積木丟到大侄子身上,大侄子哭的更兇。 我因此遭到大哥和母親毒打,大哭一塲。 哭完後, 沒人理我,自己跑到屋外靠在母親剛煮完飯溫熱的煙囪旁對著天空掉眼淚。 我當時一定不懂為什麼我是姑姑,為什麼我要讓侄子? 他那麼好命,可憐的我為什麼還要讓他? 不平的情緒延續數年,後來在向侄子借來的「諸葛四郎」、「亞森羅蘋」和「福爾摩斯」書中似乎找到了公平與正義,但因此荒廢功課。 就在小學四年級暑假快結束時,我急著趕暑假作業的毛筆字,三姊看到我好像在畫符一樣的寫毛筆字時教訓我說「平時不用功,臨時抱佛腳」。 我的情緒就像初噴發的火山一樣,把毛筆丟到地上大喊大叫的說「不要你管,不要管我,不要管我」。 三姊當時應該很受傷,不再和我說話。 我也不知道怎麼開口和她說話。 我更孤寂了。 只好乖乖的用功讀書,於是考上初中第一志願。 放榜後,改變了很多事情。 父親很高興,因為哥哥、堂兄姊們和附近的鄰居都沒有人讀第一志願。 在我剩餘的暑假送午飯便當給他時,他都會泡牛奶加雞蛋給我進補。 母親也很得意,姐姐也和我說話了。
初中和高中都在升學壓力下渡過。 姊姊告訴我說家裏不會讓我讀私立學校,沒考上公立學校就要和她一樣去工廠上班。 我初中讀第一志願,高中讀第二志願,同學們都很優秀,大部份同學家境優渥,都去外面補習。 我資質平凡又不敢向父母親開口說要補習,成績都在後半段。 所以自卑又畏縮,和同學們沒什麼交集。
上大學後,好像獲得解放般高興的遊走社團間。 可是承襲著父親內斂的個性,也因為小時候孤寂的影響,不擅言語,只能用笑來表達我的善意。 笑成為我的招牌。 但是除了上學時間在社團裏活動之外,同學們的活動很多我都不能參加。 因為父親認為他開雜貨店辛苦賺錢供我讀大學是要我將來有出息會賺錢,不是要讓我玩,交男朋友的。 當時情緒的出口就只能寄託在家裏看小說、詩詞和聽音樂上。 在同學的鼓勵下隨便寫寫東西。 信手捻來都是灰暗一片,如「我是憂鬱的早產兒」,「雖然知道必死在冬天,未料在春末即抽搐起衰老」…
大學讀的是社會系,畢業後考不上高普考,只能在私人公司行號上班。 一路上跌跌撞撞,前後換了九家公司。 二十年前老闆要移民,買下了老闆的公司。 接下未久,波斯灣戰爭爆發讓公司面臨存亡的命運。 接著父母親生病,傳統產業開始大量外移,產業轉型,亞洲金融風暴,SARS等等狀況讓我無法停歇,身心俱疲。 情緒也常常失控。
在因緣際會下,由美霞師姐介紹到台大練功。 在練功初期,我總是默默的在一邊練功,鮮少與人交談。 有一天被師父發現了,要我隨他去美國。 隔年起開始到師父丹院去上課。 師父是慈悲的,他總是給予弱勢者特別的關愛。 他似乎看到我心中的大片烏雲,因此特別關照我。 我在他的鼓勵兼叱責下漸漸地找到了自我定位。 我開始睜開眼睛用各種不同的角度看自己、看別人、看事物。 慢慢學會了對人事物不再直視,不做直接反應。 也在同門師兄姐身上學習到各種不同的思考和行為模式。 才發覺跳脫自我,觀自己、觀別人、觀事物後,自己前面有很大的空間。
藉由觀看自我,慢慢地解放自我,脫掉重重的外殼,因此能輕快的在人生道路上行走。 偶而在戶外甚至有一種頂天立地與天地同呼吸的感覺。
藉由觀看別人,瞭解到每個人背後都有許多故事,因而能心生慈悲。 也體會到欣賞別人是圓滿的開始。
藉由觀看事物,瞭解到萬事萬物的變化皆有無限種可能,非我能掌握,因此不再我執。
但畢竟是凡人,不可能隨時清楚明白,因此給自己寫了下面一段話,希望常常提醒自己在人生的道路上慢慢走、慢慢看,且觀且行:
觀自在,
觀自己在,觀自己不在;
觀自己因何在,觀自己因何不在;
觀自己何處在;
非觀不自在,觀了才自在。
摘錄自 丹道會訊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