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健一

專欄

1760年代的新莊街

文/陳健一

1760年代是新莊很活絡的時期,街區米市興旺、族群互動活動、廟宇翻修及興築、書院興建、水圳構築,乃至族群利益衝突……都擠壓在這個時代。我們就從新莊慈祐宮的一磈古碑談起吧!


新莊慈祐宮前殿右牆上有一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慈祐宮渡稅店租額碑」。

碑文指出擺接下渡(往淡水)、牛頭埔(石牌)、大加臘渡(雙園)、奇母子渡(大稻埕)、大坪林渡(新店)、秀朗渡(中和)、溪仔口高江渡(景美),都要交渡船租銀給新莊慈祐宮。這樣的內容可以讓我們想像到慈祐宮所在新莊街的狀態,那個漢人初墾大台北地區的1760年代新處境。這個時候莊慈祐宮的信徒圈擴及整個台北盆地內的大河流兩岸,慈祐宮是整體大台北地區拓墾中心!

再問,1760年代的新莊是什麼樣的生活情境呢?

大台北漢人積極拓墾大抵在1710年代,新莊興直埔前臨大河(大漢溪),後有水澤河溝通往關渡對面的淡水河邊渡口;海船更從淡水河口直抵興直埔,造就出1720年代興直埔發展出北台第一大街—新莊街。新莊街不只是市集交易中心,也是糧食生產交易中心;雍正7年(1729年)新莊街營建以媽祖為主神的大廟──慈祐宮;在早期媽祖廟安頓的地方必定是市集熱絡,民居熱絡的地方。此時新莊街已是北台灣最熱鬧的地方。

新莊街後為大漢溪左岸的寬廣平原,從樹林到新莊、三重、五股為寬廣平坦地域,水澤豐沛、土壤肥沃,適合築水圳闢水田,也促使事業家向清廷請得墾照,在新莊地區圈地引圳拓墾,幾十年間,新莊四處都是水光接天的水田,水稻收成除了自己食用,也往外販售,造就出新莊街米市街的熱絡市集。乾隆25年(1760年)事業家胡焯猷在新莊街米市街一帶捐建武聖廟。胡焯猷拓墾事業家的身份,以武聖廟的商業活動講信義的功能性期待,以及武聖廟所在地的米市街,正可以提喻彼時稻米交易的活絡情境,這些都可以說明武聖廟在新莊街的意義和角色。這時候,北新莊中港厝(中港福德宮一帶)、新塭(機場捷運新莊副都心站一帶)、加里珍(興化國小附近三重疏洪道裡)等地是潮州客家人圈墾的土地,頭前地區(化成路)及新莊街下街(國王廟一帶)等處仍有武朥灣社在活動。隔年,乾隆26年(1761年)胡焯猷還在不遠處的山腳下捐建「明治書院」(位在泰山),由此可見,1760年代新莊及泰山地區已是大台北地區拓墾及事業家重要的發展區了。1760年代北新莊除了新莊街以閩南人,還有客家人在活躍。客家人中有位曾任通事的頭人劉和林,住在加里珍及羅古一帶(興化國小及更寮國小間的二重疏洪道內),他早在1720年代即申請到墾照,範圍擴及北新莊很大部份土地,是企圖心很強的事業家,但是受墾區很多是水沖沙湧之地,不適水田,無法擴大發展,他希望進一步引大河流的水興築水圳,使有穩定水源灌溉田地,這件事他在密切觀察,但大河流引水口附近都是閩庄,一時無法突破。1759年發生颱風淹水,到處都災情。清朝行政官,也就是巡檢司即通告大家快速搶修圳路,使有田地快速恢復耕種。劉和林的兒子劉承纘見機不可失,乃積極從三塊厝(樹林彭厝不遠處)邊石頭溪(大漢溪)築引水口,搶建水圳,使水圳經南新莊,延伸到興直埔新莊老街後面(現在景德路),經頭前庄(現在化成路),到加里珍。1763年水圳築成後,北新莊土地有充足的水源灌溉,拓墾基礎更加穩固。在此同時,住在樹林的閩南人業主張方大家族紛起抗議,因為劉承纘興築水圳侵害他們的水圳權益,雙方一度爭鬥,張家並且告官。官方一時無法決定,在此同時,張家應二重一帶武朥灣社頭目邀請,也築水圳經新莊街到二重。那些年,新莊民氣興奮,活力十足,墾戶們、族群們比力也比氣,1760年代的新莊就在這樣紛擾的狀態下在推進……

再回到新莊慈祐宮「渡稅店租額碑」,此碑時間在1764年,碑中明白表示收取渡稅範圍幾乎擴及整個大台北主要渡口,可見新莊影響力很大,該是當時大台北地區的市集及發展中心。此碑提到十名首事,其中四名首事,即曾國揚、劉其琛、羅和山、羅振文等人依姓氏惴想有可能是客家人,這中間更明確的是「曾國揚」就是客家人。他的名字也出現在附近國王廟的取締地保欺侮客家人的乾隆15年(1750年)「奉憲示禁」碑中。可見客家人在1760年代是新莊地區活躍的族群。彼時新莊街市況熱鬧,閩南人、客家人都在街區進出,也各有勢力。只是各有地盤,水圳利益時有衝突,劉承纘與張家即公開對峙,甚至告官,幾年後,閩、客發生數起衝突,族群分類大械鬥,則是以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