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南社大的「學習社群觀」─ 不僅是課程

撰稿人:屏南社大主任 葉培昱

學習作為一種行動與改變

對於屏南區社區大學、尤其是對於一所位於偏鄉辦學的社區大學而言,在辦學之初,想要辦理「怎樣的一所社區大學」不僅是在屏南社大團隊於最初承辦社區大學時十分重要的思考重點、亦是在經由辦學過程所遇到問題進而經過反思與修正中必須作為「思考依據」的主要軸心,企盼在符應現實條件下讓社大發展不僅能夠順利,亦能夠符應團隊對於辦理社區大學的宗旨精神與理念。

在上述的條件下,回到辦理社大的「核心價值」而言,作為一所位於國境之南的終身學習機構,我們有怎樣的條件?或者說,我們如何透過現有的「特殊條件」建構「學習」這件事?而在「學習」之後呢?我們又想藉由「學習」改變甚麼? 對於地方我們有怎樣的看見?又能夠又怎樣的想像與改變?

「一方水土一方人」─在不同地理條件下的群體,對應其立足於土地上的生活發展模式自然會形成其特殊的文化與生活知識傳遞的模式,96 年屏南社大辦學之初,延續承辦團隊的長期的在地經營經驗脈絡,選擇以「終身學習」推展「在地文化生活」及「永續土地經營」為主軸,換言之,作為一所社區大學,屏南社大所企盼的即是以藉由創造「學習」的過程去建構學習者能夠共同參與「在地文化生活」及投入「守護土地永續」的行動,也在這樣的條件下,屏南社大以「恆春民謠傳藝班」及「恆春在地情班」(現今的半島解說員班)作為發展主軸架構出發(前者為文化、後者為土地環境),希望社區大學的辦理不僅僅是課程學習,更是一種能夠關懷在地並能夠真正串連在地行動並促進相關改變的行動過程。

在這樣的發展想法下,以恆春民謠文化傳承為例,在 96 年辦學之初除了延續團隊之前的地方經營經驗持續投入「恆春民謠傳藝班」的課程開設外,為整合並打破地方傳統社區民謠耆老各自的「民謠認知堅持」*1 下,同年度屏南社大亦開辦了第一屆的恆春民謠大賽活動,除了邀約「恆春民謠傳藝班」的學員外、也積極的邀約社區成員共同參與、並以社區「傳承耆老」作為「典範演出」,藉由這個平台一方面讓原本各自分散於社區內的民謠學習者們能夠有共同的交流平台外、也讓教學耆老們能夠在這樣的過程中願意看見彼此並期盼打破原有的藩籬隔閡。而這場次活動的辦理確實也開始促進了原有地方對於民謠文化傳承的固有模式(派別不相交流),並開啟彼此的相互學習與對話機會。

發展與建構

而除了原有的「恆春民謠傳藝班」外,屏南區社區大學也開始將整體學習資源與學習觸角延伸拓展至社區及學校中,在社區、社大行政團隊開始與社區幹部對話,若原有社區民謠耆老卻沒有正式開班授課的地方,屏南社大透過陪伴及資源挹注,鼓勵民謠耆老於社區授課,協助社區找回民謠文化並願意投入傳藝學習; 在學校,透過當時屏南社大江國樑校長(當時也是僑勇國小校長)的號召與邀約, 鼓勵學校發展民謠文化扎根課程,並開始連結社大「恆春民謠傳藝班」的學員, 讓在整體技藝上已臻成熟的成員們能夠進入學校教學,協助在地學校拓展民謠傳藝教育,逐漸將整體以「恆春文化」為主軸的「傳承教育」由單一成人學習層面拓展連結至在地正規學童教育單位中,不僅擴大了參與學習的世代、也更為厚實了在地文化學習的能量。

另外,團隊亦開始思考「恆春民謠文化」的核心本質究竟為何?尤其是如何讓更多具有不同專長的成員能夠一起進入在地文化傳藝的行列進而能夠認同文 化傳亦的價值,團隊也開始連結了不同的學習課程、參與方式試圖擴大整體學習連結圈,在課程部分,有以建構恆春民謠核心精神的「台語七字詩創作」課程的連結、有以能夠藉由分享而讓更多外界理解恆春民謠文化的「半島解說員班」的課程融入、有以作為民謠傳唱呈現創新的「海角 168 樂團」的成立、亦有以作為在地文化經濟產業形塑的「月琴工作坊」、連結不同工藝課程以「月琴意象」、「民謠詩詞」等元素作為創作的教學連結等;而在擴大參與部分,則由「民謠大賽」平台所著重於傳唱的恆春民謠主要技藝上,另外闢設了「恆春民謠詩詞」徵選、「民謠紀錄寫手組」至後來的「民謠詩畫」等,鼓勵更多在地民眾與夥伴們能夠透過符應自身的專長與興趣,一起投入參與民謠文化發展與傳承行動中。

架構於文化脈絡下的「學習社群」

在上述發展模式下,可以發現原有社區大學對於傳承「恆春民謠文化」的願景與行動,已不僅是單一性的課程學習模式(對於地方相關議題的發展與行動而言,亦不可能只藉由單一課程的開設而完成),尤其是在將課程視為一種地方發展的行動學習方式下,單一課程的開設或許僅能說是引領參與者的入門心法,多樣化的學習(課程)參與(行動)才是社區大學在發展其核心價值目標下的可能達成方法,更進一步而言,這樣的多樣化學習課程規劃即是社區大學課程的發展觀, 由「單一課程」-「整體學習」-「行動實踐」串聯步驟,逐步建構出一所社大對於發展社大本體價值願景的路徑。

對於屏南區社區大學而言,所謂的「學習社群」即是建構於整體社大課程發展觀下的群體,換句話說,「學習社群」本身即是因應在社大推動發展理念工作下,身處其中的學習者及參與者所共同形塑出的團體,並在這樣的脈絡下,逐步因「參與」及「互動」的過程,進入同時學習也彼此(相互)學習的層次。

回到「微觀」的社區大學在地文化傳承理念與行動而出發之單一課程而言, 雖然授課內容與方(模)式,將會因應(1)講師個人專業(2)參與學員的學習認知、需求與習慣(由於社大學員的分層性極廣:年齡差異、對課程參與的自我期待以及參與此門課程的資歷)及(3)社大本身對於課程的期許與想像所影響,而這三種角色在課程的發展與型塑中彼此影響、也共同學習,雖然就某種程度上而言,這樣的課程開設過程其實亦已是一種講師、學員及社大工作團隊三方的學習社群的建構,但對於屏南社大而言,辦理社區大學的核心價值仍是期待以「學習能量」而回饋地方,因此,這樣的社群感無論是在其在地意識或具體行動上,皆顯得略為薄弱與不足。

因此屏南社大的學習社群概念主要來自於社大本身對於「學習」與「在地」的關係脈絡,我們更期待是以「巨觀」的期待來看待如何引領處於社大甚或在地者的不同角色能夠進入「整體發展」甚至是「行動實踐」更為積極的學習社群,透過建構於社大本身特有的發展主軸(或整體對於自身的理念發展核心元素)上所開設的課程互動與連結設計,讓不同學習主體的課程藉由「在地文化主軸」上的發展產生網絡連結甚至在學習成果上能夠共同呈現的,並在社大共同的參與支持下建構其展現平台,又或者是更進一步的透過邀約參與影響更多的在地團隊與機構圍繞著這樣的核心元素產生更多的學習與互動(也引發著更多層次的相互學習影響-擴大學習社群)

回到以「恆春民謠傳承」而言,近 10 幾年來屏南社大的整體架構發展推動如下圖所示:

可以看見,以屏南社大本身願景目標之一的發展軸線所衍生出的,不僅是一門文化課程的推動(單一學習群體),而是更進一步的在這樣的架構下,串聯各式各樣的學習與工作模式(參與群體的擴大),另一方面,就實際的發展經驗而言, 在這些以「恆春民謠文化」為主幹設計的課程中所參與的學員,其實亦有極高的重疊性,如恆春民謠傳藝班的學員同時或者參與學習幾期後即會參與台語之美班(反之亦然);解說班的學員參與恆春民謠傳藝班或者台語之美班、更甚者這些因原參與不同課程、帶著不同”專長”與”學習需求”而來到同一個班級(以恆春民謠文化為主幹設計的課程),透過共同學習的平台與契機,且以「原有自身專長」在同樣的「議題主幹」課程中,不僅共學新的知識,更產生以「議題主幹」為共同核心的相關學習交流,如:學習認知、能力拓展甚或行動實踐等相互的經驗影響。而這種串聯即隱含了更具「共學社群意義」*2 的學習經驗,並在社大整體的地方行動實踐下,形成一種不僅具有學習分享/交流、更具行動學習模式的地方「學習社群」。

困境與局限

當然這樣的發展過程中必然有其不得不面對的相關困境,延續本文所述「恆春民謠文化傳承」相關脈絡及發展工作來看,如「代間學習」的斷層、「青年投入」的想像、「文化發展」的意義等,都有其因社會環境與世代價值觀的整體條件下所造成的問題,舉例而言,在學習斷層的部分,因應整體正規教育學習(傳統升學壓力)下,原本參與民謠學習的學童可能於國、高中時即須被迫放棄;另外青年投入的部分,積極的青年參與者對於民謠傳承與創新的想像亦往往與地方耆老的觀點也有所落差;而在文化發展的過程,參與者、公部門甚或地方組織對於「文化發展」的意義(目標)想像更常有極大的落差(文化?經濟?傳承?創新?地方? 群眾?)

然而,就發展而言視為困境或侷限的因素,梳理(或者放置)於前述所論之「學習社群」的脈絡下而言,這樣的困境或侷限也或許是「學習社群」另一種促發元素,以擴大層次的參與想像而言,或許正是這樣的侷限性而讓「學習社群」得以展現出其更多元的可能性,不諱言社區大學作為一個在地以「學習」為手段、以

「參與」為過程、以「行動」為實踐的地方組織,在願景工作的推展上必然會面對因現實因素而產生的問題困境,但有趣的是,其中所遭遇的「問題困境」另一方面確也是參與其中的群體所必須共同面對與共同嘗試解決的「學習課題」,更進一步而言,或許困境與侷限同時也是在社大發展過程中,運用作為串連更多群體作為形塑更為擴展的「學習社群」必要元素之一;也因此,對於屏南區社區大學而言,「社群」本身或可藉由社大「單一課程」而建構,但具有「學習社群」(具願景與價值意義的社群)建構卻是一種除了於單一課程中-因「教與學過程不斷於師生間同時發生的交錯擾動」而產生的學習連結激盪外,更需藉由多樣化學習與行動參與的交錯循環而產生更大在地擾動與學習影響效益的「群體發展」,透過這種由「社大」本身作為支持平台,進而讓更多的群眾與組織能夠藉由不同介面進入學習參與的可能性內。並藉此讓「學習不僅成為在地的一種日常」、更是讓「學習成為在地一種質變可能」的發展下–方是創造具社大價值的「學習社群」關鍵途徑。

以社區大學作為「問題意識」與師生學習的支撐點,並在過程中以「問題意識」促發更多的外部組織共同進入整體支撐平台內,讓平台上的的參與者(問題、方式、成效(果))更為豐富;然而作為支撐者的社區大學(行政團隊、志工..)等也更加茁壯,也就是說,整體而言即是在某種問題意識上,不斷的變動也建構滋長出更為厚實與拓大的學習社群。

註:
*1:早期恆春民謠傳承除社大學習課程外,多以社區各自傳唱為主,並各具派別而有少有交流

*2:這裡的「共學社群意義」所想說明的是,雖然是參與同一門課程,但學習者彼此間除了課程 本身的知識學習外,藉由本身的專長經驗能夠進一步的分享交流,並促進與提升學員彼此間因「共 同議題/行動」的「能力」;換言之,雖然是不同面向的能力提升,但這樣的能力確實回歸到具有主議題」下學習發展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