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sic Journal: SUPURATION - S.U.P (SPHERICAL UNIT PROVIDED)
SUPURATION - S.U.P (SPHERICAL UNIT PROVIDED)
状态异常!状态异常?
by Demogorgon
Will be published on the 2nd issue of Dragonland Magazine
如果说丹麦-瑞典的KING DIAMOND(钻石王)的歌剧金属和美国SAVATAGE[野蛮(Savage)+化身(Avatar)+泰姬玛哈陵(Taj Mahal)]的进步金属都具有一种伟大的传统与能力——创作概念专辑的话,那么这种传统与能力在SUPURATION[英语“化脓(Suppuration)”中间去掉一个“p”] - S.U.P(SPHERICAL UNIT PROVIDED,准备好的球面单元)身上以混血死亡金属的形式得到了延续和拓展。这支并不怎么为国内乐迷所知的法国乐团在十八年间发表了八张概念专辑,从多个角度描述着未来主义的可怖幻想:《立方体》(The Cube,1992)连接着MCD《仍然在球体中》(Still In The Sphere,1993),《异常》(Anomaly,1995),《七号房》(Room Seven,1997),《慢性恐惧症》(Chronophobia,1998),《祷告》(Angelus,2001),《孵化》(Incubation,2003),《成虫》(Imago,2005),《霸权》(Hegemony,2008)。此外,S.U.P – SUPURATION为三部电影创作了配乐:1994年的《宿命论者雅克》(Jacques le Fataliste),2002年的《疯狂》(Insanity)和2005年阿根廷、法国联合拍摄的《惩罚的血》(La Sangre del Castigo,意大利语)。它们的庞大作品构架令法国人特有的文化底蕴和哲学思考表现得淋漓尽致,也让我们得以目睹乐团杰出的概念控制能力。他们反复强调着后工业时代人类的焦虑不安,我们因而对前途的迷茫与生活的无秩序留下了更为深刻的印象。
文化概念是SUPURATION - S.U.P的骨架,音乐上的丰富性则为理解这些概念增加了乐趣——同时也营造出障碍。也许你能从他们的音乐里听出VOIVOD(斯拉夫语中的“大公”,更贴切的翻译是“军队总督”)的工业金属,PESTILENCE(瘟疫)的碾核元素,THE SISTERS OF MERCY(仁慈姐妹)的哥特式阴暗与冰冷……但是综合了所有这一切,SUPURATION - S.U.P的作品是如此独特,以至于你不可能找出其他乐团与其同属一类。乐团始建于1989,名为ETSICROXE(人魔驱),但是没有在那个名号下发表任何专辑。1990年10月,他们改组为SUPURATION,创作类似于CARCASS(畜体)的医学、哲学导向的,带有碾核风格的死亡金属——从乐团最早一张EP《狂热着魔》(Sultry Obsession)的风格和封面标志上可以明显地看出这一点。1992-1995年间,在Fabrice Loez(吉它)和Ludovic Loez(吉它、主唱)兄弟的带领下,乐团作品愈发科技化和未来主义,音乐上相应地融合了更多传统重金属和七十年代旋律摇滚,队名也变更为S.U.P,甚至在1998年再版《立方体》(1992)时,封套上的队名同样不例外地从SUPURATION改成了S.U.P。
《立方体》是SUPURATION - S.U.P的首张专辑,描写主人公自杀之后的旅程。从概念上讲可以说是对乐团创建初期创作理念的总结,也是法国解构主义在音乐上的一次精彩展现。反观从1989年乐团前身的名字ETSICROXE开始,解构主义的拆分与重组已经初现端倪:ETSICROXE是法语“驱魔人(exorciste)”首尾颠倒而创造的新词。而你一定记得在著名的教派恐怖影片《驱魔人》中,只有魔鬼才会颠倒着说话,而并非驱魔的神甫。同样,《立方体》从死亡写到死亡之后的生活;第一首“序曲(Prelude)”:“宽恕我,我宁愿去死。记住我,再见……”最后一首“阴幽的光(The Dim Light)”“也许我将再次出生?可我并不认为我能,为什么?我在哪里?”存在与消亡、镜像世界的隐喻。发人深省的多重疑问反复出现,引起我们对于既定规律的疑问。
为了和概念相匹配,这张专辑在音乐上杂糅不和谐的死亡金属、受古典音乐启发的进步摇滚以及电子的冷潮(Cold Wave),可以说是金属音乐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间技术和旋律两方面探索、成长的结果。
乐团很多时候是在“唱歌”而不是在“吼叫”,大多数极端金属乐迷不容易适应。但是他们把吉它作为基础乐器,使用死亡金属的手法联结重复乐段,以“演唱”和等量的“低吼”在内部加以修饰,这一点也和旋律化流行乐队不同。契合于歌词概念的“场景”盘旋前进,逐渐演化的不对称最终到达一个高度平衡的点,在神经质的终末诞生出一种满足与舒适。和声学上间隔出现的和谐与不和谐是一种平衡,迂回着构筑起光与暗彼此依存的混沌关系则是歌曲内部的另外一种平衡。拿捏好这个“度”是非常困难的,有评论说“VOIVOD在黑暗一面做的有点过而CYNIC(犬儒学派)则太亮,(《立方体》)这张专辑做的恰恰好。它最主要的听众将可能是来自于二十世纪末的进步金属乐迷,他们希望能有一种将金属音乐的建筑主义倾向应用得更好的方式,而对于很多死亡金属乐迷而言,这张专辑在美学上‘太软’了——这么想是一种耻辱:假如感觉有必要的话,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更硬’的环境,而毫不顾及高品质的创作。”所以,在SUPURATION - S.U.P身上,做到极致的不是黑暗或者光明,而是它们平衡、纠缠以及彼此依存的关系。
1993年专辑《仍然在球体中》徘徊于思想的真实与现实的虚幻中,让人想起挪威乐团RAM-ZET的音乐与精神病院的关系。它和乐团第二年为改编自十八世纪法国唯物主义哲学家、美学家、文学家德尼•狄德罗名著《宿命论者雅克》的同名影片所制作的配乐保持着同样的思想。米兰•昆德拉也曾将这部小说改编为《雅克和他的主人:一出向狄德罗致敬的三幕剧》﹙Jacques and his master: an homage to Diderot in three acts):雅克一登上空空荡荡的舞台就问观众:“我们到那里去?难道人们知道自己要到什么地方去吗?”最后,他的主人问同样的问题:“难道我们知道去哪儿吗?”艰难旅程之后,雅克和他的主人似乎又回到了起点,但聪明的雅克还是向主人透露了一个巨大的秘密,一个人类最古老的玩笑:“往前走,不管是哪儿?(因为)无论您往哪儿看,全都是前面。”无独有偶,阿尔及利亚出生的犹太法国解构主义大师德里达(1930-2004)正是名为雅克•德里达。一种巧合?或许是吧。
1995年乐团将1990-1992年间的小样、宣传和排练曲以《9092》为名自主发行,为SUPURATION时代做了一个总结。开始正式使用的S.U.P团名和十分值得注意的黑暗专辑一起登场,《异常》:在某个不知道什么时代的时代,生存成为一种高度秩序化的行为,人类都被插上了管道进行饲养。为了控制总人口,母性机器D-ÄN会按照进程每过一段时间就令手下的XY-TÄH在冰冷的金属摇篮里杀掉三千五百名婴儿,而人们对阻止这一进程无能为力。D-ÄN试图自我终止,于是她培养了一个孩子T-ÖN,他的唯一目的就是停止D-ÄN的行动并且自我毁灭。T-ÖN离开培养槽……1995年的版本就讲到这里。而在2000年的双张CD再版里,第一张是“……开始”,收录了原始录音以及1996年发表的混音、小样作品《传送》(Transfer);第二张是“完整的故事……”,不但重新录制了专辑九首歌曲,而且加上四首新作,用英语和法语两种语言明白地讲完了把它讲完:T-ÖN死了,但是D-ÄN在XY-TÄH的帮助下恢复了工作,一切都没有改变。T-ÖN的尸体被装进棺材一样的密封仓,和之前所有孩子的尸体一样经过两年的传送转运到地下深处。但是在那里生存着古老文明的幸存者们ULY-TÖHAS,他们中间最年长的V-ÜWA正是让D-ÄN可以利用婴儿哭声作为能源的工程师。他使用一台三角形的机器复活了T-ÖN,告诉了他地表与地下文明的关系。一百零三岁的时候,T-ÖN由于长期不见光而丧失的视力得到了恢复。V-ÜWA执意要和T-ÖN一起回到地表,阻止摇篮继续进入D-ÄN。此后,他们乘坐T-ÖN来时的密封仓返回地表,然而不幸的是V-ÜWA在两年的旅程中去世。一名在地表的ULY-TÖHAS将V-ÜWA和密封仓送回地下,并且带T-ÖN去地表的“主人”那里,他不但是D-ÄN和XY-TÄH的创造者,而且是V-ÜWA的儿子,继承着他父亲的研究。T-ÖN说:“一切现在都该结束了!”“主人”说:“是的,一切现在都该结束了。”T-ÖN在朝他冲去时被XY-TÄH所杀,地表与地下的通道就此彻底封闭。
当机器掌管人类,世界上剩下的只有相互联接的网络。环境在正常和失常间徘徊,身体在机械的理智与生物的情感中抉择。到底是D-ÄN失常创造出了T-ÖN还是V-ÜWA的研究失常留下了“主人”和残忍?不要再去争论对错,这里留下的只有生死。欢迎进入音乐化的数字朋客(Cyberpunk)世界。
紧随其后的《七号房》结构上相对简化,几乎所有的唱腔都是演唱出来而非扭曲的撕吼。歌唱旋律上能显而易见地听出来自THE BEACH BOYS(沙滩男孩儿)和STONE TEMPLE PILOTS(石庙向导)的影响。气质独特的美丽音乐也不再挑战听众的智力,似乎就是为了让大家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理解孤独的核心概念上去:例如使用英语、德语、荷兰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波兰语和法语七种语言印刷的歌词。当然,音乐采用了对比性的旋律,却不是流行歌曲那样让更听众很容易就辨别出来并且触及到的戏剧性的对比,也绝非MTV上为新金属乐队所钟爱的黑夜/白天场景的交错效果。
1998年的《慢性恐惧症》讲述的则是一对孪生兄弟的故事,他们从出生起便被分隔到了十分遥远的时空,但是在冥冥的召唤下,他们最终一起死亡。也许乐团是为了让你我联想到全人类的生活莫不如此,S.U.P不过是使用压抑着的音乐加以表述罢了。乐团标志的柔和唱腔更加电子化,一致地用于平衡死神低吼。我们可以听到结合了LED ZEPPELIN(齐柏林飞艇)、ATHEIST(无神论者)、PEARL JAM(珍珠酱)的精妙之处。一些工业和蓝调的打击节奏在交错的旋律中成为表述性的语言,通过内在冲突引导我们追逐假设的目标,直至得出结论,而非很多其他乐队一样事先设定好结论,让音乐降低为一种简单的过程。
2001年三张CD的套装合辑《S.U.P的一个意象》(A Vision of S.U.P)面市,36支乐团在其中翻唱37首歌曲,以此表达对S.U.P – SUPURATION的敬意。S.U.P则在转年使用《祷告》提出如下的疑问: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神是否可以将他的名字以及宗教输入到你的所在地?我们是人类吗?外星生物?或者都有那么一点?人与神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人与人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种族与血统、智慧与知识……在这里,想当然就要出错。解构或许是很怪诞的行为,但是它的诞生值得我们深入思索,永远地探究。
由于《孵化》与《立方体》的联系,乐团2003年再次使用SUPURATION为名,2005年发表《成虫》,2007年,经过两年酝酿的双DVD《痕迹(第一部分)》(Traces Part One)使用S.U.P标志,与2001年开创“无人现场”的DVD《孤独生活/现场》(To Live Alone)相呼应,似乎是乐团第二个阶段的总结,2008年发表的则是《霸权》。假如有很多乐团认为金属应该是黑暗的,另外一些乐团认为它是光明的,那么,SUPURATION - S.U.P认为它应该是混沌的,而且平衡很好。在黑与白之间,在明与暗之间,“第一朵玫瑰的名字,已然说明了一切”,在开端里蕴涵的是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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