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瑄│
筆者原來大學畢業服完兵役之後,前往高雄經營商業,由於商業界共同的通習,交際應酬很難避免,我的父親一生出錢出力為國盡忠,看不慣我的生活習慣,堅持要我報考調查局,剷奸除惡、打擊犯罪,為國服務。在父命不可違之下,開啟了我的調查員生涯。
在擔任調查員工作之中,由於在工作上力求表現,得到許多長官的器重,甚至參予了線民訓練的工作,可以說我所接觸到的層級,已經相當接近調查局的高層,對於調查局職掌業務的觀察和了解,也大大超過了一般基層調查員的認知範圍,因此自從我去年開始揭發調查局的重重黑幕的這段時間以來,有一些調查員曾質疑過我所說的一些事情,經過我為他們解說之後,他們都對自己所正在從事的工作,有了一種截然不同的整體性認知。
我的調查員生涯在一九九○年間有了很大的轉折,因為調查元大證券非法從事證券交易的案件,得罪調查局中與元大勾結之高官,因而受到殘酷的設計陷害,利用我無故被收押禁見一百零九天期間,以莫須有的罪名被記了兩個大過之後免職。再加以調查局不斷的追殺迫害,使我深深的潛身於台灣社會的最深層,雖然筆者不曾犯下任何罪狀,但是卻過了多年比逃亡更加艱苦萬分的隱姓埋名日子。
在調查局追殺的風聲逐漸平息,我剛開始能慢慢回復一般平民百姓的生活時,元大證券總裁馬志玲又利用黃乃宣被暗殺的命案,想要「一石二鳥」的順便嫁禍於筆者,將筆者再次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蒼天有眼,惡計終難得遂。
風雲際會之間,台灣之聲的負責人許榮棋先生,以忠實報導,為民申冤著稱,他也因為追蹤調查局內鬥中洩漏出的「特約諮詢」新聞,加上黃乃宣命案的重重疑點,經過多方的打聽,找到筆者來了解狀況。經過溝通交談之後,不但提供了一個可以讓我申冤的唯一管道,也引發了出版這一本《全民公敵調查局》的契機。
歷史的演變過程必定都有其功過是非,對於已往蔣氏家族在台灣的情治系統運作,由於評論的角度不同,至今仍很難有一個全面而完整的論斷。但是當我們要展望台灣未來的發展方向時,一些不為人知而且至今仍影響深遠的潛在問題,筆者基於向全體台灣人民坦白而負責的態度,仍必須要針對情治機關的一些秘密運作以及控制壓迫台灣人民的行為,特別是在政治上的一些長遠謀略的運作方式,毫不保留地揭發出來並加以討論,這些都是關心台灣民主政治發展的人所不能不有所了解重點,而許多研究台灣民主改革過程的學者專家,如果不能了解到這一部份的歷史真相,許多台灣政治上的不解謎團,將會很難獲得完整的解答。
在這裡筆者必須先向所有的台灣人民道歉,我在調查局任職調查員的時候,雖然可以說是基於職務責任,必須完成長官所交辦的一切業務,但是經過多年的反省之後,我也深深的了解到當年完成的一些可能是微不足道的業務,然而在經過不斷的累積,再加上調查局長官的謀略操作之後,或許會對全台灣的人民造成相當深遠的傷害。
當初認為理所當然應該存在的政治線民,現在有許多人已經在政治舞台上危害台灣民主政治的發展;雖然明知道將這場世紀大騙局揭發之後,會造成很多關心民主運動人士們相當大的震撼或反彈,但是請各位讀者能夠先心平氣和的讀完這本書,再細細回想多年以來台灣民主改革所經歷的點點滴滴,相信會有許多以往大惑不解的謎團會逐一被解開,同時也會逐漸捨棄一些根深蒂固的政黨情結。或許筆者是一個喚醒美夢的罪人,但是在大家如果都能在深刻體悟反省之後猛然覺醒,相信所有台灣人往後所走的路程將會更加清醒,這也正是筆者明知可能會有衝擊和反彈卻仍然堅持要將此一世紀大騙局揭開的原因。
筆者在本書中首創了一個重要而全新的概念性名詞│「情治黨」。所謂「情治黨」就是包含國安局、原來的警總、調查局、警政系統、憲調人員、法官、檢察官等情治單位,配合舊有的軍頭勢力、黨工系統、各政黨中的政治線民、政客、投機商人等,所結合起來的一種跨越黨派,以維護自身特權利益為主而互相結合的龐大共犯團體,它的勢力範圍已經不是國民黨所能加以涵蓋,而且現今的國民黨也並非全部都能和它密切勾結,它是一種原來蔣氏家族的眾多特務系統,在失去控制約束的力量之後,彼此互相勾結而衍生出來的龐大怪物。
本書之中有關總統大選分析一篇,是最為重要也是最切合目前時勢需要的選情分析,由於情治黨一向已保衛蔣氏家族專制政權為職責,一切的特權利益也來自於政治保衛的強勢運作,因此再專制體制逐漸被民主改革取代之時,情治黨中一股暗中勾結、蠢蠢欲動的專制復辟力量正逐漸發揮影響力。在這次的總統大選中,代表台灣民主改革的「李登輝時代」將正式宣告退居幕後,情治黨在多年的籌措運作之後,取而代之、躍上舞台的企圖心空前的強烈,這也使得這次的總統大選成為情治黨內部勢力的殊死決戰。無論最後是那一組候選人獲得勝選,如果情治黨坐大的問題不能獲得妥善的整頓和處理,台灣人民都將是此次大選中最大的輸家。
本書第一章是由調查局的國家認同問題著手,剖析包括調查局等情治黨在蔣氏家族政權的沒落之後所產生的急劇變化,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這些情治黨的原始創立宗旨是在保衛一家一黨之政權,完全沒有效忠國家的觀念,當他們所效忠的家族或政黨崩解之後,所有的問題便會應運而生。
第二章探討的是調查局的黑單位,由於調查局的權力無限擴張,許多不合於組織章程的單位,未經立法程序便私自設立。故意在現有編制內挪移改造,暗中擴充編制,進行一些偷雞摸狗、見不得人的特殊任務。尤其是大量佈建政治線民,破壞民主政治,以秘密的謀略運作,消耗人民和國家的活力,並且控制媒體以粉飾太平,使調查局可以為所欲為,由於筆者曾經參與過線民的訓練業務,直接經手的線民資料就高達五萬人以上,加上在擔任調查員的任內也接觸過許多線民,對於線民的佈建、訓練、和心態等,都有相當深入的研究。關於線民的問題,曾經如筆者一般接觸大規模線民訓練工作資料的人,可以說是少之又少。筆者也相信還有許多曾接觸過重要政治線民的調查局高官,基於業務上的保密需要或是與線民間的情誼等因素,大多不方便如筆者一般公開出面揭發。
如果由調查局的觀點而言,揭發線民的身分似乎是有違職業道德,但是筆者早已遭受調查局無情追殺,而且許多政治線民的行為不但欺騙了善良的廣大群眾,更造成國家社會資源的大量耗費,因此筆者覺得自己責無旁貸,必須將調查局長久以來所設下的大騙局揭穿。而這些世紀大騙局的手法,將會在謀略篇之中詳加說明探討。
監聽篇對於各種涉及監聽的單位、人員、設備、和方法都有相當深入的討論。監聽可以說是情治單位最為方便而有效的箝制人民方式,不僅因為監聽的手段和資料被濫用,造成對民眾的嚴重人權迫害,更因為監聽普遍存在的情形,造成民眾在言談之間的莫名恐懼,也是一種極為有效的白色恐怖統制方式。
謀略的運作是調查局所有政治保衛工作之中,所涉及的層級最高也是最為機密政治運作。其陰狠毒辣的手段已經是無所不用其極,所利用到的工具也是竭盡了調查局所能引用的任何資源和人力,由於所佈置的騙局相當長久深遠,計謀的策劃也幾近於匪夷所思,因此對人民的傷害也最為深遠,可以說自從日本戰敗,國民黨接收台灣以後的台灣史,就是由各種保衛蔣氏家族政權的情治單位所合寫的一部謀略史,所有的重大政治事件和政治鬥爭,以及各種政黨和團體組織等,都可見到各情治單位暗中運作的痕跡。因而也在蔣氏家族政權結束之後,台灣會出現一個結構龐大而無人可以駕馭的「情治黨」!
在國民黨長期一黨獨裁的台灣政治環境中,組織反對黨一直是所有民主運動人士的一個夢想,但是當民進黨這個台灣人民所長期盼望的反對黨組成之後,事實上卻又是另一個大騙局的開始。筆者當年任職於台北市調查處的中山站,可以說是全程參與民進黨組黨過程的調查員之一,寫作過程中並採訪了其他當年參與其事的其他情治人員,對整個組黨過程的佈局和主要的主導人員都有相當詳盡的描述。也希望讀者在讀完此一篇之後,能對情治黨的謀略佈局有更進一步的了解,對於台灣的民主改革也會有一種全新的思考和反省。
台灣的社會運動曾經有過一段相當興盛的時期,民眾在社會中所累積的不平和不滿情緒也曾經有過盡情的發洩。但是在重新回顧檢討之後,我們應該不難發現許多社會運動大都未能得到原有的訴求和目的,而且在一次又一次的激烈衝突之後,所有的社會力量幾乎已經消耗殆盡,民眾早已視社會運動為畏途。這許多問題的最終關鍵,就是事實上真正掌握社會運動的主角不是社會大眾,而是情治單位在背後一手策劃導演整個過程,其目的不外乎維護其自身利益,藉由群眾運動的力量來達成其政治鬥爭上的目的。
台灣司法制度的黑暗久為群眾所詬病,一些司法人員也曾有過改革的心聲,但是因為情治單位長期操縱司法,將司法視為政治壓迫的一種有力工具,對司法人員的嚴密控制現象,雖然近來因為較為開放,壟斷的情形有了稍微鬆動的現象。但是因為當初和情治單位密切合作的司法人員,目前大多已官居高位,成為司法界的既得利益分子,司法的改革將會大大的減損他們的非法利益,因此台灣的司法改革的腳步仍然步履蹣跚。如果法庭能開放媒體實況轉播,不但民眾的法律教育水準會大大提高,司法人員知法玩法的情行也將大為減少,這將是促成台灣司法改革最快速而有效的方法。
調查局的最大弊病在於權力過度的擴張,因為所職掌的業務過度繁雜反而造成大家都不務正業的怪現象。筆者在探討了許多調查局的種種弊端之後,當然也要提出一些改革的建議,而其中最重要的原則就是將調查局的各種職掌劃分清楚,各自歸屬於適當的政府機構理,設立全權負責的新單位,在詳細分工而各職所司之下,調查局擴權濫權的問題才能獲得解決,將調查局落實為國家和人民的調查局,專心肩負起針對外敵侵入的政治偵防工作。
元大證券案是筆者所親身經驗而且深受其害的弊案,其中涉及了許多重大的官商勾結和司法迫害的問題。在情治黨全盤控制之下的台灣社會,不但奉公守法的善良人民受到剝削迫害,連認真執法、偵辦官商勾結弊案的公務人員都會遭到無情的迫害,在劣幣驅逐良幣的惡性循環之下,台灣的經濟體制、司法治安將日趨惡化,在大家一片針對黑金政治的討伐聲中,如果不能從根解決情治黨濫權坐大的問題,一切的呼籲都只是淪為白費口舌的口號。只有台灣人民能真切認清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奸商貪官,群起唾棄並反抗他們的任意剝削,台灣的政治和經濟才能得到健全的發展,每個人辛勤努力的成果也才可以得到保障。
在此筆者在此要強調一個觀念:「調查局是一個組織相當龐大,職掌相當複雜的大怪物,就像大恐龍『酷斯拉』一般,對於調查局的研究而言,絕對沒有人可以自稱是調查局的專家。」因為筆者畢竟已脫離調查員的生涯多年,需要採訪最新以及更豐富的資料來充實內容,在本書的寫作期間,筆者特地到處拜訪許多現職或已退休的調查員,足跡甚至遠達美國,主題是針對調查局的一些過來人的經驗和軼聞。在經過不斷蒐集整理,並和一位前輩詳細討論之後,由他以統一口述的方式來進行錄音,經過筆者整理翻譯之後再交由他校定之後定稿。如此大費周章來寫作的目的,主要是為了要保護一些具有正義感而勇於提供資料的調查員,避免他們的身分遭到曝光。而且經過如此的整理之後,也表現出一種有如章回武俠小說般的特殊趣味,希望讀者在耐心細讀之後,可以體會出內中的深層涵義,對於調查局的深層內幕以及調查員的心聲和想法,也會有更深一層的了解。
這本書所包含的內容相當充實,所涵蓋的問題非常廣泛,許多章節如果加以深入探討都可以單獨出書,這也是這本書寫作時的一大困擾,既要求面面俱到,又希望能深入探討,因此寫作題材的取捨常常是一大難題,在此一概論性的第一本書出版之後,希望讀者能對調查局和情治黨等的架構有了整體性的了解。爾後如果還有更深入探討各種專題的書籍出版時,也將會以此一本書作為引申的根據。
本書的完成,最應該感謝的是台灣之聲的負責人許榮棋先生,因為他堅持維護言論自由的信念,使筆者在情治黨的不斷追殺之下,能有機會公開說出這許多重重的黑幕,並辛苦策劃此一本書的出版。幫忙整理電腦資料的周明德先生,也是幫助此一本書得以逐步成形的重要義工。並且對於許多默默幫助,但卻不能或不願留名的正義調查員和其他台灣之聲電台義工,在此也要一併致上個人最誠摯的謝意。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
著者 謹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