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篇 第三十六节 感情问题
迎接着琼恩的目光,弗雷斯尴尬地呵呵笑起来,抓了抓花白的头发。“这个,贵我两国素来盟好,守望相助……”
“钥匙在哪里?”琼恩径直打断。
刚才的对话中,琼恩已经知道歌曦雅之所以一路追杀弗雷斯,为的便是那枚“钥匙”。但到底是什么钥匙,做什么用,现在还一无所知,既然能被双方如此看重,显然是件了不起的宝物。琼恩贪念不强,倒没有夺宝的打算,但他也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否则这一架岂不是打得太冤枉。
弗雷斯稍稍犹豫,然后很不情愿地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精致的丝织口袋,从中摸出一枚金光闪闪的钥匙递过来。琼恩接在手中,开启奥术视觉,然后他清楚地看见钥匙上散发着一圈又一圈明亮灵光,确实是件不错的魔法物品。
“它是做什么的?”琼恩问。
“控制远山城防御法阵的核心部分,”弗雷斯解释,“开启、关闭或者修改法阵,都必须要先拿到它才行。”
也就是说,散提尔堡的大军虽然占领了远山城,却无法接管红袍巫师们构建的防御法阵,而不能控制防御法阵,就实在算不上是真正占领,甚至可以说是在身边留下巨大隐患。歌曦雅为此追杀弗雷斯,倒也正常。而对于琼恩而言,这钥匙基本就是废物了,他又不想占领远山城,要它何用。只不过,琼恩依旧有些怀疑,弗雷斯又不是正牌的红袍巫师,对塞尔有这等忠心?居然肯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也要保护这把钥匙?怎么看这死胖子,也不像是这等有责任感的人啊。
觉察到琼恩怀疑的目光,弗雷斯摊开手,表示无奈。“我也没办法啊,”他说,“好歹我是远山城的城主,现在城池丢了,要是连魔法阵的钥匙都丢给敌人,那我就算回到塞尔也肯定会被送上军事法庭的。”
“难道保住钥匙你就能不上军事法庭?”琼恩反问,“身为城主,临阵脱逃,弃城而遁,这已经是重罪了吧。”
“这个么,毕竟我侄女是艾尔塔伯的总督嘛,”弗雷斯说,“活动活动,打点打点,多交点罚金给那帮老家伙,也就是了。”
“唔。”
弗雷斯的解释,听起来也合情合理,没什么破绽,但琼恩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觉得他未免坦白得太快,是不是隐瞒了什么更重要的信息。当然了,这也可能是因为这死胖子刚刚在歌曦雅面前信口雌黄,硬拉琼恩做挡箭牌替死鬼,导致他的信誉现在在巫师的心目中已经完全破产,不管说什么话,真实性都会大打折扣。然而无论怎么说,只有怀疑,没有证据,那又有什么用?
呃,等一下,有件事情好像搞错了,有没有证据,又有什么要紧呢?只要有怀疑不就足够了嘛——我现在又不是律师,我是巫师啊。
琼恩突然意识到自己思维方式出现了根本性的错误。这是一个奇幻世界,一个魔法世界,一个强者为尊弱者臣服的世界,而且绝对不是法治社会,至少此地不是。琼恩作为高阶巫师,作为魔法的运用者,面对一个孤身落单的奴隶贩子,他拥有绝对的力量优势。如果说之前因为双方一直以礼相待,所以讲文明,讲规矩,客客气气——但现在还跟他客气什么?直接给对方下一个精神控制类型的法术,自然有问必答,想知道什么就有什么,再简单省事不过了。
这么简单的方法都没想到,我果然是太善良了么……
一边在心中对自己做出评价,琼恩一边悄悄对弗雷斯释放了一个暗示术。这并不是什么高级法术,但对付普通人应该是远远足够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暗示术命中了目标,却直接像一阵微风般拂体而过,压根没有生效。
琼恩怔了一怔,“这死胖子居然能够抵御我的暗示术?”
附魔术能否成功,通常取决于施法者的能力高低强弱和受术者的意志坚定程度,当然也不排除像琼恩这种因为影火的关系,免疫一切精神攻击的特例存在。琼恩确实不是很精通附魔法术,但造诣也不算差,而且他毕竟已经是凝成真名的高阶巫师,对付梅菲斯这种心智坚毅如铁的人自然没指望,但面对一个养尊处优的奴隶贩子居然也会失手,这可就太奇怪了。
莫非,这死胖子并非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差劲,而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让他心中暗凛,而且越想还真越有可能。按照弗雷斯之前的说法,他刚离城不久就被发觉,引来追杀,而远山破城之后先是戒严了两天,琼恩出城之后又走了三天——换句话说,这胖老头已经被追杀了整整五天。面对歌曦雅这种骑着独角兽的强悍美人,他能够被追杀五天还安然无恙,虽然模样看起来狼狈不堪,其实却根本没受什么伤,还能靠两条腿抛开对手,抢先一步躲进琼恩的房子大吃大喝了顿……这恐怕已经不能用运气好来形容了吧。
琼恩心念电转,脸上却不动声色,“既然如此,那就还给你吧。”他说着,若无其事地把钥匙抛了回去。弗雷斯伸手接过,正要说话,陡然听得琼恩低喝一声:“石化!”
一道灰色射线从巫师指尖迸出,准确击中弗雷斯,瞬间将他变成了一尊石像。
成功石化目标,琼恩暗自松了口气,说实话,他现在对这胖老头还真有几分忌惮。如果这个石化术再失败,他就会立刻下杀手用解离了。其实以法术强度而论,解离和石化是差不多的,同样都是要从第六层魔网中提取魔力才能施展,同样都是一击定胜负的招数。但解离更加凶猛,而石化则相对“温和”许多,或者说比较留有余地。被解离击中,轻则受伤,重则化作微尘;被石化击中,就算是没能抵抗过去,变成了石像,如果及时使用“解除石化”的法术,照样能够再度变回血肉之躯,只是会在一段时间内极度虚弱。琼恩心中颇有疑惑,要从弗雷斯身上寻找答案,故此没有选择解离,只是暂时先石化起来,再作打算。
正在此时,长廊里传来轻微响动,一扇房门悄悄打开,珊嘉小心翼翼地探出半边脸,“小弟,打完了么?”她问。
刚才琼恩和歌曦雅说僵了动手,在客厅里打得噼里啪啦,珊嘉和莫尼卡姐妹自知插不上手,出来只会添乱,所以都乖乖躲在房间里。如今听见外面打斗声平息,动静渐小,估计事态平息,于是出来看看情况。“没事了,”琼恩说,“不过我们恐怕得连夜赶路了。”
歌曦雅受伤败退,她被琼恩的影火击中,一时半刻是肯定无法恢复的。但她不是孤身一人,手下士兵无数,难保不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如何抵挡。好在这里距离桑比亚的国境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现在动身的话,明天上午就能越过阿沙巴河,到时候就无需担心追兵了。
珊嘉不明详情,但还是乖乖地点点头,表示明白。虽然两人私下相处时,珊嘉是一副姐姐做派,把琼恩当弟弟看待,但一旦涉及正事,她便会变成温婉懂事的妻子,极少对琼恩的决定表示异议。莫尼卡姐妹此时也出了房间,琼恩等人一路行来,坐着从远山城雇佣的马车,是有车夫的,此时正在楼上的某间卧室里睡觉,于是让芙蕾狄上楼去叫他起床,准备连夜赶路,芙莉娅似乎忘了什么东西,又回卧室去拿。客厅里就剩下姐弟两人,珊嘉环视一塌糊涂的周遭,然后看见了墙角的石像,“这里怎么会多了个——咦,这不是刚才那位客人……”
“是啊,”琼恩说,“这家伙的来历可能不简单,我打算路上好好审讯审讯他……姐姐你突然笑什么?”
“没什么,”珊嘉格格笑着,“只是没想到,我的小弟除了喜欢漂亮女孩之外,对胖老头也会这么有兴趣。”
“姐姐,别开这种玩笑,会让我有心理阴影的啊……”琼恩一本正经地板起脸,“我只喜欢美女,对男人可半点没兴趣。”
“是吗,我还以为你和艾弥薇在一起待得时间久了,性取向发生变化了呢,”珊嘉仿佛漫不经心地随口说,“她要是穿男装,不就分明是个帅气的男孩子,而且你们还一直都是……用那种方式。男人和男人不就是这样么。”
琼恩心中泛起一丝不快,若是别人说这种话,他立刻就要当场翻脸;但现在说话的是珊嘉,他也只好忍了。无论怎么说,在感情这件事情上,确实是自己对不起姐姐,出门两趟就推倒了一群女孩子,珊嘉反而成了最后一个,她心里有怨气,也是人之常情。
“姐姐,”他半开玩笑地回击,“别总是说艾弥薇,你如果穿男装,照样也是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走在街上能吸引一大群女孩,保证比她强。”
这倒确实是实话,珊嘉和琼恩相貌近似,说起来都有些偏中性。以男性的标准衡量,琼恩有些秀气,不够阳刚威猛;而以女性的标准衡量,珊嘉则英气勃发,不够纤巧娇弱。等等,为什么自己总喜欢这种英武型的女孩子,梅菲斯也是珊嘉也是,难不成当真如珊嘉所言,自己的潜意识里性取向有问题……呃,不会不会,起码自己也喜欢芙蕾狄这样娇滴滴的小美人嘛——这不会说明自己其实是个双性恋吧?
越想越是恐怖,琼恩赶紧打断思绪。珊嘉自然不会知道刚才几秒种里,自己这个弟弟脑袋里转过什么样恐怖的念头。“人家才比不过艾弥薇呢,”她酸溜溜地说,“从认识起就天天在一起,不管去哪里都是形影不离,就连深渊地狱都一样——就算偶尔分开几天了,也有戒指可以传讯,还能随时传送幽会。我哪里有这种待遇,只能等艾弥薇离开了才能填补空缺,而且你看,今天姐姐身体一不方便,马上某个坏蛋就丢下我不管啦。”
“姐姐,明明是你自己不要我陪你的,”琼恩无奈,“不能不讲道理啊。”
“我是说不要你陪着,但你难道就不会死皮赖脸地留下来,缠着姐姐,要姐姐允许你陪着吗?”
“姐姐,你这有点出尔反尔吧,”琼恩隐隐也有些不高兴起来,“你说什么,我照做什么,结果到头来反而变成我不对了?”
“本来就是你不对,”珊嘉说得理直气壮,“我是女孩子,女孩子说话本来就不能全当真,我在床上和你说不要的时候,你住手过吗?至于说讲道理——女孩子每个月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你本来就更应该陪在身边才对吧,这种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对不起,”沉默半晌,琼恩道歉,“姐姐不舒服,我确实更应该陪着才对,”他环臂将珊嘉搂在怀里,“是我不对,我保证以后都陪着姐姐,好不好?”
“说得好听,”珊嘉哼了一声,“姐姐这几天不方便,你要陪我,可就要自己憋着了。”
“那倒没关系,”琼恩笑得很邪恶,“反正姐姐身上还有最后一块处女没有被开发,正好趁这个机会……差点忘了,那串项链还一直没用过呢。”
“想得美,”珊嘉瞪了他一眼,“满脑子就想着怎么欺负姐姐,世界上有你这样的弟弟么。”
“可是姐姐自己也说过,弟弟这种生物,就是用来欺负姐姐的呀。”
“那是你自己说的。”
“但姐姐也承认了对不对。”
“去你的,”珊嘉轻轻捶了他一拳,“有你这样的弟弟,真是……咦!”
她突然惊讶出声,琼恩不知何故,顺着目光看去,只见旁边那尊胖老头石像,不知何时表面出现了无数细细裂纹,隐隐的雷鸣声在耳边响起,空气悄无声息的快速流转,形成大大小小的气旋。随着裂纹进一步延伸扩大,雷鸣声越来越响,原本轻柔的气旋变成了呼啸的暴风,在客厅中疯狂地盘旋肆虐。珊嘉胆战心惊地抓紧琼恩的胳膊,她的脸色因为惊吓而苍白,娇躯微微颤抖,“怎……怎么回事,小弟?”
琼恩欲待说话,就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整个青铜房子都剧烈地晃了晃。石像轰然炸裂,灿烂得令人无法正视的强光从中迸射出来,琼恩不由自主地抬手遮住眼,揽着珊嘉后退两步,他本能地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凛然威压。
几秒钟后,强光散去,一个全身黄金铠甲的高大身影,以顶天立地的气势站立在客厅中央,双足离地,悬浮在半空,赤红的瞳孔中闪耀着银色电光,居高临下地朝琼恩和珊嘉看过来,充满着骄横、暴躁和狂妄自大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在整个房子里轰鸣回荡着,震得人耳膜隐隐作疼。
“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杂种,胆敢打扰本王的美梦!”
星陨篇 第三十七节 寂寞个头
原本石化了一个胖老头,结果迸出来一个黄金铠甲的高大身影,还口口声声“杂种”、“本王”,这变化着实太突兀,以至于琼恩的脑子一时间都没能转过弯来。但无论如何,有一件事是确定无疑的:眼前这家伙,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可以称之为“善意”的东西。
“你是谁?”他戒备地问,手中已经握住了法杖。
悬浮在半空中的黄金身影不悦地朝他看过来,那是个面容俊秀的青年人,金发赤瞳,仪表堂堂,带着极度的傲慢神情。当他注视琼恩的时候,空气中示威般地闪烁着辟啪做响的电火花,一道道细碎的闪电打在青铜地面上,不时冒出一缕轻烟。“原来是只伊玛斯卡的蝼蚁,”他瞥了琼恩一眼,鼻孔里轻蔑地哼出声,“难道本王还没有将你们斩尽杀绝吗……唔?”
讶异声从黄金铠甲的青年口中发出,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极度奇怪的事情,赤红的双瞳死死盯着琼恩怀里的珊嘉,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着,脸上神情先是诧异,继而释然,最后恍然大悟般,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这里还有一位故人!”他脸上虽然在笑,语调却是刺骨的冰冷,电光在双眼中危险地闪烁着,杀意清晰得仿佛已经凝聚成实体,“很久不见了,小姑娘,前次一别,倏忽千年,本王对你可是十分的想念呢。”
说着令人费解的话,黄金铠甲的青年凌空向前走来,伸手像是要来抓珊嘉似的。琼恩不假思索,横跨一步将珊嘉挡在身后,“滚开!”他厉声说,举起手中的紫水晶法杖,六颗绯红之泪次第亮起,联成一线,翠绿的光球在杖端开始凝聚,即将成型。
黄金青年的身形一滞,随即脸上露出勃然大怒的神情,“伊玛斯卡的爬虫,胆敢阻挡本王的去路吗?”他低喝着,狂风在身体周围盘旋呼啸,夹杂着隐隐雷鸣,十余道银色和紫色的明亮闪电同时迸出,轰在琼恩身上。
然后它们被尽数反弹了回去。
黄金青年被自己发出的闪电击中了,尽管毫发无损,但这显然令他的怒意进一步高涨,俊美的面容扭曲起来,变得完全狰狞。虚空漩涡在他背后悄然出现,风暴和闪电自其中跃出,交错融合,凝聚成四具闪闪发光的兵器,遥遥对准了琼恩。两柄剑、一支长戟,还有一把宽刃战斧,它们全都镶金嵌玉,极尽华丽,散发着掩藏不住的威压和刺目的灵光,看起来都是品阶极高的魔法物品,甚至可以称之为神器,但却全是通体透明,仿佛虚体,并非实物。
“受死吧,杂种!”黄金青年宣告着,漫不经心地举起手臂往下一挥。
四柄兵器仿佛得到号令一般,自动飞射而下。琼恩早在它们现身时便暗自警惕,见状连忙后退半步,透明的力场墙从地面瞬间升起,直达屋顶,挡住了所有攻击。武器们撞在墙上,像琉璃般粉碎成末,而光滑的力场墙面上也立刻出现了几道裂缝,急速蔓延扩散,最终“咔嚓咔嚓”地碎成了几十块不规则的晶体,就此崩溃。
这些“宝物”都是假货。
琼恩在心中做出了这个判断,他完全不通塑能术,自然不可能塑成力场墙,这是青铜房子的附带功能,出自奥沃手笔。尽管如此,如果对方射下的这四柄兵器,当真拥有如它们那刺目灵光相匹配的威能的话,就算是老巫妖精心强化的力场墙,照样也应该被一击即溃,而兵器本身根本就不会有丝毫损伤才对。
尽管发现了这点,他依旧不敢大意,此前和歌曦雅激战一场,早上准备的魔法已经用去不少,刚才又在弗雷斯身上浪费了一个暗示和一个石化术,虽然说不上强弩之末,但也绝非准备充分。而且因为是在室内,又是夜间,原本已经打算休息,很多装备——包括灵化斗篷、石行长靴——都没有穿戴在身上,这种情况下,和一个陌生的敌人战斗,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谨慎从事。
又一面力场墙快速升起,同时八具全副武装的骷髅武士自地底冒出,挥刀持盾围攻上来。琼恩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用人海战术把对方淹死。黄金铠甲的青年瞋目怒喝,雷鸣般的音波向四面扩散振荡,八具骷髅武士瞬间变成了八堆骨渣,力场墙则以极高的频率“叮叮当当”地猛烈震颤起来,化作无数碎晶,被狂风吹散。
一击扫清障碍,他大踏步走上前来,飓风在身周环绕,仿佛护盾,赤红双瞳中满蕴着凌厉杀气,背后的空间急剧扭曲,闪电再度从漩涡中迸出,凝聚成数量更多的武器,约有五六十件,种类也更繁杂,有刀,有剑,有战斧,有长戟,有戈矛,还有很多奇形怪状,琼恩压根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星罗棋布地排列在虚空中,仿佛璀璨的群星闪耀,寒光闪闪的锋锐瞄准了琼恩,只等一声令下。
巨大的危险征兆刹那间自琼恩心底浮现,刺骨的寒意令他的全身汗毛都战栗地竖了起来。很显然,对方下一瞬间就会让这武器群同时轰下,数量如此之庞大,就算是再召唤出力场墙也绝对无法阻挡。而自己身处不算狭小却也不算开阔的室内,被空间枷锁封闭了传送转移的可能,要如何才能躲开这一击?更何况,自己背后还站着珊嘉。
“姐姐,”他轻声笑着,“我们好像有大麻烦了呢。”
生死关头,琼恩却依旧能笑得出来,这倒并非是故作镇定,纯粹是一种本能,或者说是习惯。珊嘉的身体原本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着,听到他的话反而镇静下来,“杀了他,小弟,”她站在琼恩身后,轻声说,“我讨厌这家伙。”
“好啊。”
琼恩理所当然地答应着,一个小小的黑色骷髅头骨出现在右手中,这是奥沃送他青铜豪宅的时候,顺手放在某件房间里的礼物,原本是打算生死关头拿来救命的,没想到这么快便就用上了。
黄金铠甲的青年举起手臂,准备一挥而下,而琼恩也悄悄握紧了手掌,打算将骷髅头骨捏碎,同时法杖顶端的翠绿光球已经完全成形,蓄势待发。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陡然“咔嚓”地一声在耳边清脆响起。
仿佛是骨骼断裂,又仿佛是金属撞击,明明是很轻微的声音,在这暴风呼啸的大厅中却是显得如此清晰。空气中噼啪作响的闪电骤然间熄灭了,悬浮在空中的兵器也一个接一个地快速消失,仿佛从未出现。黄金铠甲的青年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胸口部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色空洞,无尽的虚空在其中扭曲旋转,不断扩大。
“啧,这就承受不住了吗?原本还想多玩一会呢,凡人的身体,真是脆弱啊,”他意犹未尽地低吟着,再度抬起头来,“放你一马,杂种,”他对琼恩说,然后将目光转向躲在巫师背后的珊嘉,微微点了点头。
“期待下次的再会吧,小姑娘。”他说。
“我才不想见到你,”珊嘉鼓足勇气回答,“永远不想。”
仿佛听到什么荒诞之极的话,黄金铠甲的青年纵声大笑起来,他的身形在笑声中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完全消失不见。
※※※
接连经历两场大战,原本整洁典雅的客厅已经被弄成了废墟,青铜地板和墙面上遍布着闪电灼烧的痕迹、家具和骷髅的碎渣被狂风卷起,散落各处。琼恩和珊嘉站在这堆废墟当中,面面相觑,几乎要怀疑刚才所经历的是一场梦境。
但这显然不是梦境。
金光完全收敛黯淡,黄金铠甲的青年消失了,紧接着,一个肥胖的身影从半空中掉落下来,摔在地板上,溅起烟尘无数,正是被琼恩石化的弗雷斯。他看起来没有受伤,但双眼紧闭,全身僵直发硬,手足四肢冰凉,如果不是还有点心跳和脉搏,基本上就是个死人。
琼恩心中疑惑众多,但也无暇多问。此时芙莉娅和芙蕾狄也都返回客厅,她们听到了客厅的动静,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先出发吧,”琼恩说,“路上再解释。”
他将房子收起,恢复成青铜匣,一行人坐进马车。琼恩招出莎珞克,让她把弗雷斯五花大绑起来,也扔进了车厢的角落里,打算等到了欧杜林城再做审讯,芙莉娅给胖老头施加了两个治疗术,免得他受不了路上的颠簸而断气。马车的车夫显然有些不悦,嘴里嘟嘟囔囔的,这很正常,大半夜的睡得正香,突然被叫起来赶路,任是谁都会有想法,但当琼恩额外加付两枚金币做小费时,顿时他一切的怨气和不快都消散得无影无踪了,精神抖擞地跃上车辕,甩起马鞭驱车出发。
珊嘉坐在车厢里,看着车夫在月光下的背影,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姐姐。”琼恩奇怪。
“没什么,只是突然在想,我们以前……我们小时候,也是这样呢。”
“这样?”琼恩依旧没明白珊嘉的意思,“什么样?”
“为了生活而奔波辛劳,为了金钱而担忧烦恼,”珊嘉轻声说,“每天醒来脑子里想着的就是生意,能多赚几个铜币就会高兴半天呢。”
琼恩握住她柔软的小手,“都过去了,姐姐,”他说,“那些都过去了。”
珊嘉笑了笑,“笨蛋,我并不是觉得后悔、难受或者伤感什么的啊,自己的经历,自己的人生,有什么不愿回首的呢。我只是想,其实那时候,我们想的少,要求的少,心思单纯,也就容易满足。现在生活富足了,衣食无忧了,想得却也多了,又有了新的烦恼呢。”
琼恩想要回答,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该如此吧,”他最后说,“这就是人生啊。”
“切,”珊嘉不屑,“你才多大,就装深沉在这里谈人生。”
琼恩摇了摇头,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
“叹气做什么。”珊嘉不依不饶地追问。
“姐姐,我叹的不是气,是寂寞。”
珊嘉怔了两秒钟,然后反应过来,砰砰砰一通粉拳把琼恩打了个眼冒金星。“一群女孩子身边陪着,你还在这里说寂寞——我寂你个头!寞你个头!”
珊嘉身先士卒做了表率,接着莎珞克和芙莉娅参战,最后连一直笑着劝阻的芙蕾狄都被卷了进来,半真半假地偷偷给了琼恩几拳。好在大家都没当真用力,女孩子的拳头也不重,只当是玩笑打闹。不知不觉间,长夜很快过去,东方已经出现微弱曙光,原本黑沉沉的天空变成了苍蓝,清晨的风带着寒意,吹拂在脸上凉飕飕的,远处已经隐隐约约看见了一排青灰色的连绵群山,按照地图显示,那里有个关隘,过了之后便能看见阿巴沙河了。
因为担心追兵的缘故,马车跑得很快,在琼恩的授意下,莎珞克偷偷给拉车的四匹马分别扎了一支毒针,让它们的奔跑速度比起平时快了将近一半,当然这是以大幅度缩短寿命为代价的。作为补偿,琼恩打算等到了欧杜林城后,以私人赠礼的名义再送车夫两颗蓝宝石。事实证明,这种花费完全值得,就在他们越过阿巴沙河大桥时,远处高空中传来了呼啸风声和凄厉鸣叫,驾驭着鹫马和翼龙的“天穹军团”在天边出现,仿佛乌云般黑压压地推涌过来。
幸运的是,一旦越过阿巴沙河大桥,就意味着进入了桑比亚的国境。桑比亚虽然政局混乱,刚刚结束了一场内战,正处于虚弱时期,但它毕竟也是费伦大陆上有数的大国,远非远山城可比。散提尔堡除非打算立刻全面开战,否则倒还不敢当真越境追击。何况进入桑比亚境内后,路上来往的商旅行人急剧增多,琼恩等人乘坐的马车上又没有贴标签,就算想搜寻也无从着手。天穹军团在阿巴沙河边巡游了片刻,最终还是全体返航。
到底这死胖子身上有什么秘密,那枚钥匙又是什么东西,值得散塔林会如此劳师动众?那个金甲红瞳的家伙,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他到底是什么来历,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琼恩一路上都在思索这些问题,然而不得其解。弗雷斯倒是醒了,然而他闭口不言,无论问什么都不回答,琼恩也毫无办法。
“算了,现在旅途奔波,做什么都不方便。还是尽快赶到欧杜林城,修整几天,顺便把这些事情做个解决吧。”
抱着这种想法,一行人快马加鞭,昼夜赶路,两天之后,他们抵达了桑比亚的首都欧杜林城。
星陨篇 第三十八节 珊嘉的敏感
作为费伦大陆的名城之一,欧杜林其实是一座比较年轻的城市,它以前叫做月谷,有一些村庄和零星的森林,居住着人类和精灵。三百年前,此地被桑比亚吞并,因为地理位置极度优越,故此被当时的大统领和总商会看中,决定在此建都。
桑比亚政府投入了海量的资金,请了最著名的建筑师和设计师,花费整整四十年时间,最终在平地上建起了这座宏伟壮观的城市。它规划严整,格局清晰,行政区、居民区、商业区、神殿区、工业区都有着明确的划分,四通八达的下水管道全部用岩石砌成,极大提高了城市的卫生水准。如果从高空俯瞰,欧杜林城就像是一个光芒四射的巨大旭日,又像是向外扩散的无数圆环。城市的最中心位置是正圆形的大广场,三座建筑——大会堂(最高立法和行政机关)、守护之门(造币厂)和卫兵塔(国防大厦)——呈品字形座落广场上,构成等边三角形。十二条宽阔得足够六辆马车并驾齐驱的鲜花大道以广场为圆心,像阳光般朝四面八方辐射出去,构成了城市的主干道,直抵欧杜林的十二座城门。建城时刻意保留的小片森林,人工开凿的湖泊,点缀在城市的每一处,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气息。
琼恩一行人从正北门进入了欧杜林城,出具了证明文件后,他们在卫兵的护送下直奔大会堂,觐见桑比亚的新任大统领米拉贝塔夫人。她是一位身材高挑、棕发、声音洪亮的中年女子,双手骨节粗大,显得非常有力量,待人亲切而有礼仪,有着良好的贵族教养,但或许是因为刚刚接手这个庞大而混乱的国家,诸多事务繁忙劳累,她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眉宇间有很重的疲惫之色,说话的时候也经常走神。琼恩不多做打扰,礼节性地寒暄片刻,即便起身告辞。另有官员过来给他开具特别通行证,又安排路上护送的警卫,琼恩本想婉拒,转念一想多几个免费保镖也不错,于是便接受了。
政府部门的办事效率天然拖沓,就算是真心想快也快不起来,等所有的事情办完,已经是傍晚时分,暮色笼罩,夕阳将垂。他们算是阴魂城的使者,自然有人领路去专门的宾馆下榻,无需自己找旅店。
这几日为了躲避追兵,不分昼夜的连续赶路,几乎是一刻不停,大家都颇为疲倦,虽然雇的马车车厢足够宽大,可以躺下睡觉,但终究是在旅途中,比不得真正的住家休息。这个世界上又没有橡胶,弹簧倒是存在,也做不出真正优良的避震系统,道路再平坦,颠簸也是在所难免。好不容易到了宾馆,下了车,顿时全都松了口气,匆匆忙忙吃晚餐、洗澡换上睡衣,各自回房间睡觉。
琼恩精神也很差,正想抱着姐姐做个香甜美梦,一转脸看见珊嘉正坐在床头,若有所思。她刚刚洗完澡,头发太长太浓密,没能完全擦干,还有些湿漉漉的水汽,穿着一件天蓝色的棉质衬衫,长长的下摆遮住了臀部,两条修长笔挺的美腿完全裸露出来,在灯下泛着玉白色的柔和微光,纯净无暇。琼恩爬到旁边,从身后将她抱住,“想什么呢,姐姐,”他说,“还有,怎么又穿我的衬衫啊。”
“姐姐喜欢啊,有你的味道嘛,”珊嘉说,“很干净,让人觉得安心,而且很大,直接就能当睡衣,不用再穿别的了。”
“那姐姐在想什么呢?”琼恩又问。
“我在想那个金闪闪的家伙说的话,”珊嘉说,“小弟,你还记得么,他一开始看见我,说什么故人,好像他和我以前认识似的。”
“明显是他认错人啦,”琼恩说,“姐姐你这算是第一次出阴魂城,怎么可能认识那家伙。而且你没听他说吗,‘前次一别,倏忽千年’,按他这么说,姐姐不但和他认识,而且还是至少一千年前就认识了——这怎么可能?明显就是他头晕眼花,认错人了。”
“会认错人吗?”
“会啊,常言说,物有近似,人有雷同,世界这么大,人这么多,长得相像的事情多得是,不足为奇的。”
“可是,”珊嘉秀眉微微蹙起,“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呢,小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明明是不记得见过这个人,但他说了之后,我自己一路上回想,反而越想越觉得还真有几分熟悉,好像真的在哪里见到过似的。”
“怎么可能,”琼恩说,“姐姐你这是自我暗示啦。人经常会这样的,明明没有的事情,因为别人说得多了,自己也开始怀疑,于是越想越觉得真有那回事——其实压根就是幻觉而已。”
“但我当时看到他的时候,确实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种非常讨厌,非常反感的情绪,”珊嘉说,“就好像看到了某个认识很久并且深恶痛绝的人一样……当时真的就是这种感觉,并不是幻觉呀。”
“这也很正常啊,那个家伙说话欠扁,做事欠扁,样子欠扁,尤其那张脸,长得居然比我还帅,一看就欠扁。我第一眼看到他就恨不得把他打倒在地,顺便踏上一万只脚。所以姐姐讨厌他,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嘛。”
珊嘉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啦,”琼恩说,“别胡思乱想了,姐姐,你是这几天没休息好,太累了。来,到我怀里乖乖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珊嘉微微侧过脸,看着他。
“小弟,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琼恩心中一凛,刹那间背上冷汗都渗了出来,“说什么呢,姐姐,”他勉强笑着,“我怎么会有事瞒着姐姐。”
“可是你明明就有事瞒着我啊,”珊嘉说,“就在刚才我说的这件事情上。”
“姐姐,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呢?”
“因为你的表现很反常,”珊嘉说,“正常情况下,我说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认识那家伙,你肯定会帮我分析,帮我猜测,想那家伙到底是谁。你会很认真地考虑我说的话,哪怕是再荒谬再匪夷所思的话,只要是我说的,你都会用心去想,不会不当一回事的。而绝不是像今天这样,极力想要避开这个话题,极力想让我相信‘根本没有什么事情’,想把它含糊过去,”她盯着琼恩的眼睛,目光炯炯,“跟我说实话,小弟,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东西,又不想让我知道的?”
“姐姐,本来就‘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嘛,是你自己多心……”
珊嘉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琼恩和她清澈的目光一交,那股无形的气势让他后面半截话再也说不出来,只能讷讷地停下。“好吧,姐姐,”琼恩最后投降,“我跟你说实话就是了,你别那么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害怕。”
“嗯。”
珊嘉垂下眼,身体后仰,靠在琼恩怀中,“说吧,小弟,”她说,“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我也说不清楚,”琼恩沉吟半晌,最后说,“不是搪塞,姐姐,是真的说不清楚。事情到现在,我所有知道的,所有掌握的,也不过就是猜测,是臆想,没有半点真凭实据,或者拿得出手的实际东西。说到底,我也只是在担心罢了。”
“担心什么呢?”珊嘉柔声问。
琼恩摇摇头,“问题就在这里呢,我连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其实都不是很清楚,只是在担心……勉强要说的话,是担心姐姐会卷入到一些很麻烦很危险的事情里去,担心姐姐会变成不是姐姐吧。”
珊嘉笑起来,“说什么傻话呢。姐姐就是姐姐,怎么会变成不是姐姐?”
“所以说,我自己都说不清楚嘛,”琼恩说,“姐姐,我保证,等我把事情再弄清楚点,把有些猜测再稍微确定点,我就一定告诉你,好不好。现在真的是想说都不知道从何说起,茫无头绪,一团乱麻。”
珊嘉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房门轻轻被敲响。“两位,”莎珞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睡了么?我这里有点进展了。”
※※※
在路上,琼恩暗中交待了莎珞克一件任务,就是撬开胖老头弗雷斯的嘴巴,尽可能地弄明白这一堆莫名其妙事情的前因后果。这几天赶路,其他人都累得够呛,弗雷斯倒是渐渐恢复过来,如果不是被绑着的话,估计都能跑跑跳跳了。虽然看起来是个养尊处优的老胖子,没想到却骨头很硬,无论怎么威胁利诱,就是半句话不说,精神控制魔法对他也全无效果,琼恩气得简直都想严刑拷打,只是照顾珊嘉等女孩子在旁边,不方便动手,最后便决定把这件事交给莎珞克去办。一到这座宾馆,琼恩就特地通过陪同官员,暂时“借用”了地下室给魅魔做刑讯逼供的场地,同时告诉她“放手施为”,除了不准色诱之外别无任何限制。莎珞克以前是铁王座的头号杀手,后来又在恶魔遍地的深渊里进修深造过,这点区区小事,想必难不倒她。
事实证明,莎珞克的确非常擅长此道,这才不到两个小时,就已经有了进展。
琼恩打开门,让魅魔进来,“说来听听,”他说,“他都招了些什么。”
莎珞克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琼恩会自己出来,私下和她交谈,而不是请她进房间。她看了看坐在旁边的珊嘉,然后用目光询问琼恩:“你确定真的要当着她的面说?”
琼恩微微点头,示意无妨。以他的本意来说,确实是暂时不想让珊嘉知道这些事情,但刚才姐弟俩一席谈话,珊嘉已经对他的做法表示不满,虽然暂时安抚下去,但琼恩如果不想激化矛盾,不想惹姐姐生气,那总也得有所让步才是。
魅魔耸耸肩,“那好吧,”她说,从后腰摸出一本笔记翻开,“首先,据那死胖子说,后来蹦出来的那个全身金闪闪的家伙,叫做吉勒今。”
“吉勒今?”
这个名字琼恩倒不陌生,虽然也谈不上十分熟悉。以前在幽暗地域的时候,梅菲斯和他聊天时曾经提及过,灭亡古伊玛斯卡帝国的两大势力,一是穆罕瑞德,一是恩瑟,它们后来分别建国,由神王统治,其中恩瑟诸神王的领袖就是吉勒今。另外非常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吉勒今,又名吉尔伽美什,和地球苏美尔神话中鼎鼎大名的英雄王同名——甚至极有可能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就目前所掌握的资料来看,虽然还缺乏真正确凿的证据,但琼恩已经基本在心里判定:这个世界的恩瑟诸神,就是地球苏美尔神话中的那些神明。至于吉尔伽美什在地球神话里明明只是个凡人,顶多算个半神(准确说是三分之二神祇血统,三分之一凡人血统),和希腊神话里的海格力斯之流同一级别,到了这里却成了诸神领袖,其中缘由就不甚清楚了。
问题在于,这位老兄不是明明已经挂掉了吗?
琼恩记得很清楚,恩瑟诸神先是在“兽人门”事件中,被兽人神明杀得落花流水,死伤惨重。后来在十六年前的动荡年代中,吉勒今又被提亚玛特击杀,标志着整个恩瑟神系的覆灭。这些都是梅菲斯告诉他的,应该不会有错。
“这有什么奇怪,”莎珞克说,“巴尔也是十六年前死的,如今不也是幽灵不散吗。吉勒今好歹也是一方主神,死了照样还能偶尔出来透透气,很正常的。”
“唔,你这么说倒也没错,可是……”
就如莎珞克所言,巴尔同样也是死了十六年,但他老人家的英姿琼恩前年还在巨魔山脉瞻仰过,但那是因为梅菲斯是巴尔的女儿,体内满蕴杀戮神力的关系。难不成这胖老头弗雷斯,是吉勒今的儿子不成?
“弗雷斯是不是吉勒今的儿子,这个我倒是不清楚,”莎珞克笑盈盈地说,“但现在我们抓到的这个人肯定不是。”
“你什么意思?”琼恩不解。
“意思很简单,这个人并不是弗雷斯。或者更准确地说,真正的弗雷斯,那个塞尔的奴隶贩子,艾尔伯塔总督的叔父,早就已经死了,我们现在看见的是个冒充者,”莎珞克轻轻弹了弹手指,“他叫博沙迦,是个恩瑟人,吉勒今的苛律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