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篇 第十五节 忘却
琼恩正自情浓之际,陡然被芙蕾狄用力一推,重重跌下床去,这里到处都是坚硬的石头地面,他赤身裸体,又没有什么运气护体的功夫——就是所学的那点内功,如今来看只怕十有七八都是假的,顿时砰的一声,摔得全身疼痛,不由得心头火起,起身取床边的睡衣就要来绑小女孩。
作为不甚标准的宅,日本A片自然是看过不少,其中不乏涉及捆绑束缚的内容,然而很惭愧,那些高深复杂的技术,琼恩是半点都没学会。脑中转了几个花式,最终还是采用了最简单的手法。芙蕾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欲待挣扎,见他动怒,登时就胆怯了几分,怯生生地不敢动弹,等回过神来,一双皓腕已经被自己的睡衣缚住。此时心中还有些害怕,等听琼恩在耳边轻轻说了句话,顿时便全身软绵绵的,任由摆布了。
琼恩绑住她的双臂,伸手扣住精致的脚踝,将她一双玉腿高高举起,放在自己肩上,耸身慢慢挺入。他自从出奥图城以来,一直疲于赶路,好容易到了伊卡沙城又赶上黑暗精灵的围攻,不曾有一日闲暇,虽然梅菲斯在身边,却也没有亲近的时间,已经大半个月没有碰过女人了。如今重温旧情,本就有些欲火难耐,又知道她们姐妹之间有心灵感应,自己在和芙蕾狄欢好,同时芙莉娅也感同身受,就好像同时在干两个女人似的。这种际遇,除了日本动画里的触手怪物,只怕再没有其他男人能享受到,不但是从未经历,闻所未闻,就是连做梦都不曾想到过。念及此处,不由得情欲勃发,刚开始还尽量轻柔,怕弄伤了她,渐渐地便欲火腾起,动作也不知不觉间变得粗重起来,越来越快。芙蕾狄只觉自己仿佛被火热的烙铁穿透,她向来是最怕疼的,登时几乎就要哭出声来,但又怕扫了琼恩兴致,只是强自忍耐,几乎将下唇都咬破了。总算已经不是处子之身,渐渐适应过来,疼痛缓去,一阵一阵的晕眩感如浪潮般冲击着脑海,仿佛要将她淹没似的,伴随着又似酸麻又似快美的感觉,恍恍惚惚间感觉自己像是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小舟,正被狂风巨浪汹涌拍打撞击,只是沉没不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猛然间全身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体内一阵阵地收缩痉挛,足足持续了大约有十秒钟,方才慢慢清醒。琼恩也停了动作,俯身在她脸上轻轻亲吻。芙蕾狄定了定神,正想要他继续,下身却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此时高潮褪去,对痛楚分外敏感,不由得低低呻吟,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你把我弄疼了。”她咬着嘴唇,泪水涟涟。
琼恩此时也稍稍清醒,缓缓退出一些,低头看时,见透明爱液里有些鲜红的血丝痕迹,情知是把她弄伤了,不由得心中既是怜惜又是懊悔,慌忙将她抱着,亲吻爱抚,在她耳边说着情话,总算哄得小女孩破涕为笑,“你坏死了,”她埋怨,“那么凶干嘛,又不是不让你……”
“因为太喜欢你了嘛,”琼恩替她拭去泪水,将绑住她双臂的睡衣取下来,丢在一边,“一时忍不住……几个月没碰你,好像变得更紧了呢。”
芙蕾狄脸上发烧,“哪有,”她娇嗔着,“是你变得更大了,我都受不了了。”
所有男人都会喜欢听到这种夸奖,琼恩也不例外,“弄疼了?”他悄声问。
“唔……不过好舒服,最后感觉像要崩溃了似的,”小女孩脸上无限娇羞,“可能好久都没有……感觉比印象里格外强烈。”
“不对,”琼恩说,咬着她的耳垂,“是因为你现在的感觉是双倍的——别忘了你姐姐那一份呢。”
“讨厌!”芙蕾狄撒娇,“明明是你太用力了,而且还那么凶……”
“有么。”
“明明就是啊,”她说,“而且你生气的样子好可怕,我从来没见你生气过的……”
琼恩怔了一怔,仿佛脑中有根弦被拨动了似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时却又把握不住。“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突然变得很凶,而且生气的时候很吓人的。”
琼恩想了起来,上次他在阴魂城里和梅菲斯欢好时,她也说过类似的话,说他好像突然变得粗暴了很多。而且,自己刚才居然动怒了么?
坦白地说,琼恩算得上胸无大志的类型,就是个标准的普通人。别人穿越重生,或者想着封神成圣,长生不死,或者想着称王称帝,一统天下,而这些宏伟志向和他全不沾边。在一开始,他的梦想仅仅是能脱离平民身份,当上巫师,后来改成当一个强大的巫师,直到如今,他所想的也不过就是能跳出棋局,脱离掌控,不再受制于人。他虽然说不上多么心机深沉,胸有城府,终究也是比同龄人多了二十余年的记忆,平素与人相处,极少有喜怒作色的时候,就算是当日被芙蕾狄骗了,眼看到手的进入奥术师学校的机会落空,也依旧平静面对,不曾失了气度。然而,刚才自己似乎确实是恼怒了呢。
不对,这其中有些不太对劲……好像最近心中戾气滋长,自控能力减弱似的,平时或许还看不出来,有些情绪激荡的时候就比较明显了,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和自己吸收的巴尔神力有关?算算时间,似乎也正是在那之后……
琼恩沉吟着,一时没有说话,芙蕾狄见他突然沉默,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怎么了,琼恩,”她怯怯地问,“我说错话了?”
“没,”琼恩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蛋,将脑中纷乱的念头摒去,“我只是突然想到件比较麻烦的事情罢了。”
“什么事情?”
“唔,我在想……你姐姐,应该和你有同样的感觉吧。”
芙蕾狄脸上泛红,“讨厌,”她轻轻捶着琼恩的胸口,“别说了。”
“必须得说,”琼恩认真地看着她,“芙蕾狄,你喜欢我对不对?”
“嗯。”
“只愿意被我吃对不对?”
“唔。”
“那你看,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姐姐会有感觉。等将来她有了情人……”琼恩抚摸着她的秀发,“你怎么办?”
芙蕾狄霍然一惊,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她只是单纯,并非愚笨,这个道理她以前其实也并非没有察觉到,只是潜意识里逃避,拒绝去想。如今被琼恩突然点破,顿时有些惶然不知所措,一想到将来会被某个陌生的男子侵占,不由得全身都轻微颤抖起来,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双胞胎间的心灵感应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又没有办法阻隔切断,难不成还一辈子不准芙莉娅有情人么,世界上哪有这种道理。
“那怎么办?”她茫然反问。
“其实也很容易啊,”琼恩半真半假地说,“只要你们姐妹俩都喜欢同一个男人,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都喜欢同一个……”芙蕾狄反应过来,瞥了他一眼,“你又看上她了啊。”
“嫉妒了?”
“才没有呢,”她咬着嘴唇,模样说不出的可爱,“嫉妒她干嘛,再说,她又哪里比我好了。”
琼恩笑了起来,捏捏她的脸蛋,“还说没有?”
“本来就是没有。”小女孩嘴硬。
“那我去把她抱过来?”琼恩故意逗她,“估计她现在也没什么力气了吧。”
“她才不喜欢你呢。”
“未必呢,你们是姐妹,喜欢的男人应该也差不多吧。”
芙蕾狄见他说得一本正经,信以为真,下意识地抱紧了琼恩,不放他离开,“不准走,”她恳求着,“你说过今晚陪我的。”
琼恩低声笑着,没有再说话,俯身亲吻她的嘴唇,品尝着香甜的津液,原本有些软化迹象的家伙又蠢蠢欲动起来。芙蕾狄感觉体内一阵阵火热膨胀,烫得她几乎要酥软下去,只能紧紧抱着对方的脖颈。“还想不想再来一次?”琼恩轻声问。
“唔。”
芙蕾狄低低地应着,心中其实有些害怕,她下身还隐隐疼痛,只怕承受不住再一轮狂风暴雨,又不愿拂了琼恩的意。正忐忑间,感觉琼恩缓缓从她身体里退了出来,却并不再次进入,“睡吧,”他温柔地说,“不早了。”
“可是你还没……”
“明天吧,”琼恩吻着她,“我可不想把你弄伤了,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事情呢。”
芙蕾狄将脸埋在他胸口,“琼恩,”她低低地叫着他的名字,“要么,你用我……后面……好了。”
琼恩倒是怔了怔,颇为出乎意料,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说,“傻丫头,”他有些好奇,“你从哪里知道的?我可不记得以前跟你说过啊。”
“书上看到的,”芙蕾狄声音越来越低,“而且我也……做好清洁了,洗澡的时候……”
“会很疼的。”
“我不怕。”
琼恩托着她的下巴,将她脸抬起来,在黑暗中直视着,“为什么呢?”他问,“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因为,我一年就一次生日啊,”小女孩回答,“就这一次机会,我可以求你陪着我……我想把什么都给你。”
琼恩定定地看着她,“干嘛那么喜欢我啊。”
“我也不知道,”她习惯性地咬着嘴唇,“反正,就是喜欢啊。和你分开那几个月,我白天清醒着,满脑子都是你;晚上睡不好,整夜整夜地梦见你。我想待在你身边,不然做什么都不安心;我喜欢缠着你,赖着你,抱着你……我甚至想,要是我可以做你的魔宠就好了,就可以天天陪着你,天天在你身边,你走到哪里都会带着我,永远都不分开了。”
琼恩笑了起来,“你是人类,可没办法成为魔宠呢。”
通过一定的契约仪式,巫师可以和某些特殊的异位面存在建立无形的精神联结,召唤他们作为自己的魔宠。这些异位面存在来到物质界,大多都会选择某种小动物的外貌,例如蝙蝠、蟾蜍、渡鸦或者猫头鹰之类,但也有保持原本形态的。芙蕾狄是标准的物质界人类,自然不可能成为魔宠,这也只是说说罢了。
“如果你真成为魔宠,那万一我死了,你可也活不了了呢。”琼恩开玩笑。
“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琼恩听她语气坚定,斩钉截铁,不由得心中一阵感动。他身边的女子也不少,若论情分,珊嘉和梅菲斯,也不比芙蕾狄差了,但要说这种完完全全的信赖依恋,生死相许,只怕还是做不到的。这种感觉……心里暖暖的,很好呢。
“睡吧。”他轻轻说。
“我不怕的。”芙蕾狄鼓足勇气说。
“可是我怕啊,”琼恩笑着,“这种事情需要慢慢来,我怕把我喜欢的人弄伤了呢。反正,又不用急于这一时,”他低头吻着芙蕾狄的眉毛,“以后机会多得是……明天晚上好不好?”
“明天晚上……”芙蕾狄重复着,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来,她已经听明白了琼恩的意思。“你原谅我了?”
“原谅你了,”琼恩轻轻说,“过去那点事情,我全都不记得了。芙蕾狄,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芙蕾狄紧紧将他抱住,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
蜘蛛篇 第十六节 寻觅
接连被送上两次高潮,芙蕾狄已经精疲力竭,在琼恩怀中沉沉睡去,眼角睫毛上犹自还挂着晶莹泪珠,脸上却尽是幸福的笑意。琼恩在黑暗中静静看着她,想着以后的事情该如何处理,面临的难题又如何解决,如今和芙蕾狄重归于好,到时候见了梅菲斯又怎么解释。思来想去,千头万绪纷乱涌上心头,一时理不清楚,渐渐地倦意也涌上来,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醒来,隐隐约约有一股暖洋洋的感觉自下身涌上来,整个人仿佛都泡在温水中一般,说不出的舒畅。迷迷糊糊间往下看去,只见芙蕾狄一丝不挂地跪伏在他腿间,正乖巧地用唇舌为他服务。见他醒来,抬起俏脸甜甜一笑,“醒了?”
“唔。”
芙蕾狄低下头去,继续专心工作,琼恩脑中还有些晕晕沉沉的,一时没有清醒过来。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每天早上都要享受过芙蕾狄的早安咬,然后神清气爽地开始一天的学习。他定了定神,小心地坐起身来,欣赏着芙蕾狄的裸体,她身材苗条,肩背单薄,腰肢纤细,因为是跪伏着,臀部高高翘起,看起来便如水蜜桃般诱人。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垂下来,洒在床上,仿佛绸缎一般精致光滑,衬托着肌肤格外雪白。无论是身材还是相貌,芙蕾狄都毫无疑问称得上是第一流的美丽少女,何况她如今才刚刚十五岁,年齿尚幼,稚气未脱,仿佛青涩果实,将来成熟了还不知道能迷倒多少男子。琼恩想到这样的美女却对自己千依百顺,用情至深,念及此处,不由得也有些飘飘然。
芙蕾狄却不知道琼恩在想什么,只是专心服侍,不时偷偷抬眼看他的反应,唯恐自己做得不好。往日在一起的时候,她每天被琼恩“训练”,这方面的技巧倒是不错,只是中间分离了几个月,不免有些生疏。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让他在自己小嘴里发泄出来,已经是累得香汗淋漓,气喘吁吁。琼恩将她抱起,走进浴室,两人相拥着泡在浴缸温水里,琼恩免不了又上下其手,乘机大呈手足之欲,芙蕾狄温顺地将头靠在他胸口,任他肆意玩弄,只觉心中满是幸福洋溢,一时间什么都不想了。
“真乖,”琼恩在她胸前揉捏着,“就像小猫一样。”
“我想做你的宠物嘛,能天天陪在你身边就好。”
“那宠物对主人都有什么要求呢?”琼恩也随口玩笑。
“爱我,喂我,”芙蕾狄定定地看着他,“不要离开我。”(Love me, feed me, never leave me.)
琼恩一怔,笑了起来,“你以为自己是加菲猫啊。”
“加菲猫?”
“哦,一只很肥很淘气很贪吃又不爱运动的猫,不过很可爱。”
“我又不胖。”她抗议。
“当然,你当然不胖,我的意思是说你和它一样可爱,”琼恩轻轻吻着她的脖颈,“其实你现在有点瘦了,稍微变胖点才好。”
“真的?”
“嗯,女孩子还是要有点肉感的。”
“那我多吃点。”
“对啊,这地下有些特别的菜肴,可是地表享用不到的呢,比如洛斯兽肉……”
“那种像牛一样的动物?”
“嗯,洛斯兽是黑暗精灵主要的肉食来源嘛,还有那些蘑菇,因为地脉辐射,比地表肥大鲜美得多,你应该尝尝的。”
洗完澡,琼恩仔细替她擦拭身体,却发现点小麻烦。她昨晚过来时只穿了一件睡衣,平时的衣服都留在隔壁房间里。只能先将睡衣穿了,回房间去取。
“穿好衣服和我出去,”琼恩说,“今天得弄清点事情。”
然而芙蕾狄回自己房间后,迟迟不再出来,反而隐约从隔壁传来争执声,建筑隔音效果很好,琼恩实在听不清楚内容,只能隐约分辨出似乎是姐妹俩在吵架。过了大约二十分钟,芙蕾狄回到琼恩的房间,已经衣着整齐,穿好了巫师袍,套着斗篷,那柄家传的象牙法杖也拿在手中,只是眼圈有些红红的,明显是刚才受了委屈。
“怎么了?”琼恩问。
“没事。”
“和芙莉娅吵架了?”
“唔,没什么。”
芙蕾狄摇头,不愿意说,琼恩大体也猜到了几分,他有些不快,但转念一想也就罢了。她们双胞胎姐妹心灵感应,自己昨晚在这边和芙蕾狄欢好,芙莉娅在那边却等于是被隐形人强暴一般,能忍住没有当场冲过来殴打,已经是够沉得住气了。这毕竟是人家姐妹间的私事,自己到底是外人,不好多说什么,何况现在也没时间追究。安慰了几句,转身从桌上取过昨晚维康尼亚送来的那个小口袋,放入怀中,揽着芙蕾狄的腰,走出门去。
芙蕾狄不知道琼恩是打算去哪里,但也没有多问,只是乖乖跟随着。菲尔伦主母给了琼恩一枚印有家徽的白金胸针,凭借着它,两人一路畅通无阻,他们走出内环的正门,来到宅院的中间一层。转了几个弯,芙蕾狄看见了一片石笋林,由几十座高耸粗大的石笋柱构成,它们是菲尔伦家族的战士居所。琼恩径直走到其中一根前面,摸出白金胸针,念出口令,石笋底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扇门,琼恩揽着芙蕾狄走了进来。
石笋非常大,内部中空,等于就是一座高楼,里面却静悄悄的,似乎无人居住。琼恩顺着楼梯一直走上第三层,依旧没有看到一个黑暗精灵,但看房间里的陈设,又明显是不久前还有人住过的迹象。
“这里是……”芙蕾狄疑惑。
“最近一批逃跑的黑暗精灵的住处。”琼恩解释。
在他们来到瓜理德斯城的两天前,菲尔伦家族爆发了一次叛逃。住在这座石笋中的十几个家族战士秘密策划,杀死了其他不肯合作者,逃离宅院。主母派遣丽奥率领蜥蜴骑兵前去追捕,结果一无所获。自从蛛后沉寂以来,家族中叛逃事件虽然时有发生,但都是零零散散,从没有这样大规模的。一方面,这样大的事情,很难通过其他手段掩盖隐瞒下去,不免就会有流言悄然而起;另一方面,主母也怀疑这些叛逃者是得到了家族内部某些势力的暗中支持,否则不可能事先悄无声息,事后又如此顺利地逃脱——据丽奥说,他们在逃跑的过程中,还使用了一些魔法物品,而那些东西理应是严格控制,只有牧师和巫师才有资格动用的。
如今这种生死关头,女性牧师们就算平时有再多的勾心斗角,此时也不得不团结合作。否则事情败露,大难临头,就是玉石俱焚的下场。战士虽然人数众多,但在家族中地位较低,怀疑的目光,难免就要落到以亚当斯为首的巫师们身上。毕竟,他们依旧保留了强大的魔法能力,但怀疑归怀疑,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也不可能打草惊蛇,反而坏事。
“所以这件事情,就得找我们这种外人来处理了。”琼恩淡淡解释,从怀中取出小口袋,递给芙蕾狄。小女孩有些不解地打开扎着口的细绳,发现里面是满满一袋金刚石粉末,顿时明白过来。
金刚石被认为是大地的结晶,磨成粉末可以作为珍贵的施法材料,通常用在各种和“岩石”、“土地”相关的法术上。这也是为什么维康尼亚特意警告,让他小心不要触发石之诅咒的缘故。“石之诅咒”是地脉辐射的变异产品之一,遍布幽暗地域,所有大幅度影响地理结构的法术,例如地震术之类,不但不会成功,施法者反而会遭到猛烈反噬。这既是限制同时也是保护,否则这些地底城市早就被轻易摧毁了。
琼恩自然不会冒这个风险,他要金刚石粉末,是为芙蕾狄准备的。
芙蕾狄这些天来刻苦研习那本魔法笔记,成绩斐然,如今已经可以称得上一位“深土预言师”了。不但能够清晰准确地感应到大地力量的奔涌脉络,甚至拥有了和岩石短暂“交流”的能力。当然,岩石终究是死物,不可能开口说话,仅仅是芙蕾狄借助法术,短暂地和岩石共享意识,获得一些讯息罢了。至于能够获得多还是少,模糊还是清晰,连贯还是散乱零碎,那就看施法者的造诣深浅了。
她先按住胸针,激发了其中的“通晓语言”法术,这让她暂时能够听懂卓尔的语言。接着芙蕾狄从斗篷内侧取出象牙法杖,右手握顶,默诵咒语,左手抓起一把金刚石粉末当空洒下。法杖顶端的三颗君王之泪闪闪亮了起来,光芒汇聚到一起,最终迸射出一道淡紫色的微光,没入墙壁之中。芙蕾狄走近,将手掌按在冰冷坚硬的岩石上,闭上眼睛,凝神感受着传递过来的讯息。
过了大约十分钟,她撤回手掌,默默不语,回忆着刚才脑中闪现的无数零碎片段,尽力将它们组织融合起来,抛去无关的细节。最终,她得出了结论。
“这房间里曾经有几个黑暗精灵,他们好像在争执,”她皱着眉头,“可是用的全都是手语,我看不懂。”
地下世界,充满了隐密和危机,黑暗精灵自有一套手语,用于悄无声息地交流。这些叛逃者既然筹划这样秘密的事情,为了避免隔墙有耳,手语自然是最好的选择。琼恩皱起眉头,他倒是疏忽了,忘了还有这回事。芙蕾狄不懂手语,也不可能记下那些复杂的动作,等于依旧是一无所获。
芙蕾狄见他皱眉,也有些着急,她努力思索着,最后突然想了起来,“对了,想起来了,”她惊喜地说,“有一个人身材特别高,好像是首领……他最后说了一个词:水晶球。”
“水晶球?”琼恩愕然,这东西通常来说是用于预言占卜,是巫师喜欢使用的道具,这些叛逃的黑暗精灵都是战士,怎么会提到它。
“嗯,我感觉这里所指的,好像是个地名,他们是要到这个地方去。”
琼恩取出一份瓜理德斯城的详细地图,那上面密密麻麻标记了城中所有场所,然而没有“水晶球”这个名字。“难道是芙蕾狄听错了?或者是读音相近的词?”琼恩思忖,这也是很有可能的,她毕竟在“深土预言”上造诣还不深。而且她其实不懂卓尔语,凭借的是法术,这终究就不甚可靠。琼恩身上有奥沃替他恒定的巧言术,能够毫无障碍地和卓尔交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真懂卓尔语,只不过是让他所看到文字和听到的语言,全都自动转化为最熟悉的耐瑟语;而他所说的话,听在卓尔耳中,自然会变成卓尔语,听在矮人耳中,则会变成矮人语。也就是说,通晓语言或者巧言术这些魔法,其实真正的作用,就相当于自动翻译的机器罢了。
“看来得找个黑暗精灵来问问才行。”
琼恩脑中转着念头,见芙蕾狄有些沮丧,不由得笑着拍了拍她的头。他身材甚高,芙蕾狄却是娇小类型,两人站在一起颇有漫画效果,仿佛哥哥在安慰自己的妹妹似的。“没事了,”他说,“本来就没打算一次成功,能知道这些已经不错了,我们先回去。”
“嗯。”
两人下了楼梯,刚刚走出石笋柱,芙蕾狄咦了一声,她看见了维康尼亚,黑暗精灵少女穿着紧致贴身的长袍,罩着斗篷,穿着银色的长靴,显得十分干脆利落,正快步朝这边走过来。
“早。”琼恩淡淡打了个招呼。
维康尼亚见琼恩揽着芙蕾狄的腰肢,神态亲昵,不由得嘴角微微翘起,不易察觉地轻声笑了一笑。她在伊卡沙城的时候曾经见过梅菲斯,知道她和琼恩是情人,没想到现在又多出一个。“不是说人类对感情比较忠诚么?”她有些讥讽地回忆着以前从书上看来的资料,却忽略了这个评价的前提,是相对于卓尔而言。
不过,这也并非什么坏事。
事实上,维康尼亚,或者说菲尔伦主母,之所以愿意容忍琼恩的冒犯,和他谈判合作,一方面自然是看重他表现出来的强大实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是纯粹的外来人,和瓜理德斯城各大势力都完全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如果在平时,这是障碍,但在目前这种纷乱复杂千头万绪的关头,这反而是非常有利的因素。但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她们凭借数百年的阅历和眼光,准确地判断出琼恩并非那种野心勃勃之辈。
野心不强,就相对容易掌握,人总是有欲望的,不外乎权位、名望、金钱、美色之类。对于卓尔来说,只要不威胁到自己的权位,其余一切都好说。在这个世界上,菲尔伦家族给不出的报酬,确实还不多。至少,仅以美色而论,维康尼亚自度就决不会比琼恩身边这个一看就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差了。
“说起来,自己还从没和人类做过呢,”黑暗精灵少女心里想着,“有空倒可以考虑尝试一下。”
“早,”她也微笑着回应,“我刚去找你,听说到这里来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琼恩心中微微冷笑,面上依旧若无其事,“有点头绪了,”他说,“找我有事么?”
维康尼亚叹息,“刚刚又有两个人试图逃跑,被当场格杀了。”
“都是战士?”
“是。”
琼恩哦了一声,他已经发现,前后这些叛逃者,加起来至少也有几十个了,居然全都是战士,没有一个巫师,这件事情就比较奇怪。当然,相对而言,巫师数量很少,而且地位较高,仅次于牧师——最顶点的巫师,例如首席巫师亚当斯,实际的地位和分量甚至超过大部份牧师,他们可能比较缺乏反叛的动力。但仅仅就这个理由,似乎还是不够有说服力的。
他能感觉到,如今整个菲尔伦家族,乃至整个瓜理德斯,正处于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当中。牧师们小心翼翼地隐瞒着事实真相,想尽办法重新获得蛛后的恩宠,她们猜忌着巫师,却在这种时候又不敢贸然发难,必须谨慎行事;隐密的传言在暗中传播着,煽动着原本处于社会底层的卓尔男性和奴隶发动叛乱,推翻压迫在他们头上的女牧师们;而巫师们,则似乎在暗中窥伺着,等待着什么。
这种平衡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必定会被打破,而琼恩所要做的,就是加速这个过程,并且让这一切发生得更加迅猛激烈。
“菲尔伦小姐,有个问题请教,”他说,“你听过城里面,有一个叫做水晶球,或者类似这种发音的地方么?”
“水晶球?”维康尼亚扬了扬眉,“你发现什么了?”
“有点头绪,但暂时还不太清楚。”
“我想你指的应该是‘沉默之歌’,”维康尼亚说,这两个词在卓尔语中发音非常近似,“那是一座,唔,娱乐场所。”
琼恩明白这个“娱乐场所”的意思,看来无论是人类还是黑暗精灵,是地表世界还是幽暗地域,有些东西都是共通的。
“在兰莫雷斯区。”维康尼亚补充。
“兰莫雷斯区么,”琼恩重复着,“看来你的直觉很准。”
“你发现他们去了沉默之歌?”维康尼亚追问。
“现在还不能确定,”琼恩回答,“不过我考虑去看看。”
“需要我做什么吗?”
“多谢,如果有需要,我会说话的,”琼恩微笑,“有些时候,我比较喜欢独立行事。”
黑暗精灵少女耸耸肩,“随你的便,反正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
“自然。”
维康尼亚转身离去,身影从道路的尽头消失。琼恩沉思着,在心中默默盘算,直到芙蕾狄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我们要去那个沉默之歌吗?”
“嗯。”
“去追捕那些叛逃者?”小女孩怯怯地问,她觉得这样做很危险。
芙蕾狄并不清楚琼恩的想法,也完全不知道琼恩的打算,她甚至都不清楚为什么要来到瓜理德斯城。这些事情琼恩都没有跟她解释过,倒并非是不信任或者保密,纯粹是觉得没必要让她知道。她目前所知道的,是琼恩和菲尔伦主母达成协议,帮助她找到那些叛逃者,消除内患。但琼恩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并不清楚,只是按照吩咐行事。
同样的,琼恩的回答让她再次出乎意料。
“追捕?唔,不,”他说,“不是追捕,是加入。”
“加入?”
“对,”琼恩低头轻吻着她,“我们去加入他们。”
蜘蛛篇 第十七节 沉默之歌
一道略显弯曲的高耸石墙,将瓜理德斯分为上下两个城区。上城区居住着以菲尔伦家族为首的“上流社会”,包括名列执政议会的二十一个卓尔家族,以及“蛛后大道”——这是城市最重要的场所,在大道两侧,座落着三座“学院”,分别是培养牧师的祭司学院,培养巫师的魔法学院和培养战士的格斗学院,尽头则是宏伟的罗丝神殿,形态宛如一只庞大的八爪蜘蛛,它是瓜理德斯城的中心。神殿上方用魔法制造出精美逼真的十二种幻象,按时轮换,全城的人都能清楚看见,以此作为记时工具。
琼恩走出菲尔伦家族的宅院正门,瞥了眼两旁静默蹲踞的蜘蛛雕像,敏锐地意识到它们其实是某种半恶魔半构装体的存在,这种东西在卓尔家族中很多,毕竟她们的神后罗丝,就居住在无尽深渊之中,手下多有恶魔,卓尔们也往往会召唤这些邪恶存在来执行任务或者参加战斗。他抬起头,遥遥看见高空中的幻象:一位成熟美艳,有着血红色眼睛的卓尔女子,将手中的匕首刺进了另一位全身赤裸的银发卓尔少女的胸口。前者自然是蛛后罗丝,菲尔伦家中到处是她的塑像,琼恩这些天都看得熟悉了,后者他不认识,但也能猜出身份,是幽暗少女伊利斯翠,卓尔神祇中唯一善良的存在,她是罗丝的女儿,当然现在是仇敌。
“罗丝杀死伊利斯翠,这意味着现在是几点……唔,按照地表世界,是上午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
琼恩在心中默默换算着,他终究还没完全适应这种奇怪的记时方法,虽然瓜理德斯城的卓尔们是早就习以为常了。罗丝杀死她的十二个最憎恨的敌人(十一位精灵神祇加上伊利斯翠),标记着一天的十二个时辰,这确实很有创意,标准的卓尔风格。
他裹紧斗篷,放下兜帽,将脸隐藏在阴影之中。和纤细瘦弱的精灵不同,卓尔的体型和人类近似,再辅以一些巧妙的幻术,旁人很难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只会以为是个普通的黑暗精灵。
“走吧,莫尼卡小姐。”琼恩对身旁的少女说。
会被他以“莫尼卡小姐”称呼的,自然不是芙蕾狄,而是她姐姐芙莉娅。琼恩原本是打算带着芙蕾狄一起去的,然而在出发前出现了点意外变故。菲尔伦主母召他前去,要求留下芙蕾狄做人质,当然这是隐晦地暗示,没有明说,琼恩有些不快,但也没有发作,毕竟对方的这个要求也不算无理。
芙莉娅默不作声地同样拉起兜帽,裹紧斗篷,将一头黑色长发隐藏起来。琼恩装作漫不经心地瞥了她几眼,发现这双胞胎姐妹长得还真像,身材脸蛋全无二致,仅仅看相貌的话,就连他这种和芙蕾狄关系密切的人都分辨不出区别。当然,琼恩并不担心会弄错人,两人气质上的差异还是很明显的,何况对待他的态度也天壤之别。芙蕾狄陪在他身边,完全是心满意足的幸福小女生,换成芙莉娅就沉着脸,冷冰冰,一言不发了。
真扫兴,琼恩在心中嘀咕着。
他们并肩而行,顺着蜿蜒的石阶走下菲尔伦宅院所在的高崖,然后沿着街道一直朝南方走去。半小时之后,他们通过了石墙,进入下城区。
虽然是一墙之隔,但仿佛就是两个世界,上城区安静而阴沉,秩序井然,整洁宽敞的街道上很少看到行人,下城区却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各种喧闹声混杂在一起,足以令人头晕脑涨。这里居住着瓜理德斯城所有低阶(不能名列执政议会)家族、没有家族身份的平民、奴隶,以及数量众多的商人。琼恩要去的拉莫雷斯区,在卓尔语中就是商业街的意思,它位于城市东部,从高处望去呈一个狭长弧形区域,遍布着各种酒馆、商店和其他娱乐场所。
按照地图的指示,琼恩带着芙莉娅穿过拥挤的人群,同时防备着所有试图靠近他的人,那些都极有可能是窃贼甚至杀手。一只食人魔从面前匆忙地跑过,它身上散发出的臭味令琼恩皱起了眉头,他实在想像不出一贯以精致优雅自命的卓尔们,居然能够容忍食人魔和地精这些全身恶臭的生物在城市里生活,倘若是人类的话,早就将他们杀得一干二净了。就算是做奴隶,至少也关在笼子里吧。
十分钟后,他们进入兰莫雷斯区,远远看见了“沉默之歌”的巨大招牌。
※※※
兰莫雷斯区原本是瓜理德斯城最繁华热闹的地方,所有公开的贸易都在此处完成,可惜因为最近主母们封闭了城市,禁止商队外出,而其他卓尔城市的商队也没有如期到来,导致市场有些萧条。不过这一切并没有影响沉默之歌,因为它所真正经营的“商品”,并不需要外来补充,也很少消耗。
从外表看起来,沉默之歌是一家很普通寻常的酒店,出售口味低劣但价格便宜的饮料,店中坐着的客人也都是些身份低贱的平民,几个地精跑来跑去当侍者。但这些都不过是伪装,它真正的生意是在地下。
当琼恩和芙莉娅走进店门时,周围一刹那间突然寂静下来,因为他们已经掀开了兜帽,露出真实面容。沉默之歌自从开业以来,还从来没有人类光顾过呢。
琼恩并不清楚他已经无意间创造了一项记录,但这种效果他很满意。之所以主动暴露人类身份,原本就是要吸引注意力,否则的话,他要把自己和芙莉娅伪装成黑暗精灵,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环视四周,看中一处靠窗户的空桌,便和芙莉娅走了过去,挥手招呼一只有着罗圈腿的地精侍者。
“一杯葡萄酒……你要什么?”
“葡萄酒。”芙莉娅回答。
“两杯葡萄酒。”琼恩对地精说,丢给它一枚银币。
地精躬身告退,片刻之后端着两杯葡萄酒回来。琼恩慢慢品尝着,用眼角余光打量周围的人。来这里的都是男性,大多数客人都在饮酒,四个黑暗精灵正在下萨瓦棋(一种卓尔特有的战棋),他们的衣服破旧,没有家徽,明显是毫无家族背景的平民。角落里,一个已经喝得醉醺醺的黑暗精灵趴在桌上,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说些什么,琼恩侧耳细听,发现都是些毫无价值的牢骚,也就懒得在意了。吧台附近,三个黑暗精灵在对着墙壁玩飞镖,琼恩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他们手腕抖动时强劲有力,明显是久经训练的武者。其中一个领头的正对着其余两个人低声说着什么,眼光不是瞥向这边。吧台后,一个秃顶的灰矮人正百无聊赖地审视着自己的指甲。
“发现你要找的人了?”芙莉娅问。
“自然没有,”琼恩回答,“难道你还指望他们会留在这里,等主母把他们抓回去?”
“那你准备怎么办?等待他们来和你接头?”
“唔,我倒是希望如此,可惜他们应该不会这么主动,”琼恩不动声色,“所以只能我们主动些了。”
他再次抬手招来侍者,丢给他五枚金币,却没有说要什么。地精心领神会地离开,回到吧台后和那个秃顶的灰矮人说了几句,当它再次小跑回来的时候,递给了琼恩一枚银色的长方形铭牌。
“打算去寻欢作乐了?”芙莉娅微微冷笑。
“不,”琼恩义正词严地反驳,“是去打探消息。”
“名正言顺,”芙莉娅讥讽,“那么你还坐在这里干嘛。”
“在等待。”
“等待什么?”
琼恩挑了挑眉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三个黑暗精灵丢下了手中的飞镖,走了过来。他们穿着精致轻软的锁甲,灰色的斗篷下露出明显的长剑痕迹,右手都佩戴着银色护腕,上面有类似火焰跳跃的标记。为首的黑暗精灵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左边眼角一直拖到右边嘴角,将鼻梁砍断,破坏了原本还称得上英俊的脸庞,它是如此之深,令人奇怪当时那一刀或者一剑为什么没有把这个黑暗精灵的脑袋给劈成两半。
“人类?”他走到桌边,居高临下地问,语气里有些不太肯定,毕竟这种事情有些太过匪夷所思了。在卓尔的瓜理德斯城中,居然有两个人类大摇大摆地穿过闹市,走进酒店,安安稳稳地坐着品尝葡萄酒。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他一定认为这是一个很不高明的笑话。
“人类,”琼恩冲他点点头,“兰尼斯特,来自地表。”
黑暗精灵倨傲地将手放在桌面上,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食指上戴着一枚浅蓝色的戒指。“离开这里,人类,”他说,“留下你身上的所有金币,包括铭牌,还有你的同伴。”
“唔?”琼恩微笑起来,“莫非托尔格家族的武技长,连区区十五枚金币都付不起?”
黑暗精灵的眼神刹那间变得锐利起来,“你认识我。”
“不,我只是恰好认识这个家徽,”琼恩指了指他的护腕,“顺便也听说过托尔格家族的武技长相貌……唔,比较独特。”
黑暗精灵凝视着他,然后微微俯身。
“沃凡瑞拉·托尔格,记住我的名字。相信在魔网里,你会后悔自己说出这句话。”他低声威胁着,顺势将背后的长剑抽了出来,猛力朝琼恩头上劈下。
他并不知道琼恩的来历,但卓尔比人类高贵,这是黑暗精灵的法则,强者有权力杀死弱者,这也是黑暗精灵的法则。所以他完全不担心自己的行为会引发什么不利后果。当然,他看出琼恩似乎是个巫师,所以需要用突然袭击的方式,让对方来不及念出咒语。
然而琼恩压根不需要念诵咒语。
无形的魔法力量在他身前形成一道屏障,将黑暗精灵的长剑反弹了回去。武技长的两个手下也拔出了长剑,但他们的动作慢了一步。琼恩在心中默诵了一个强有力的单词,抬手朝沃凡瑞拉的长剑一指,正准备再度进攻的武技长突然感觉自己的掌心传来高温灼热,他的精金长剑不知何时变得通红起来,仿佛烧红的烙铁。即使是黑暗精灵也忍受不住这种剧痛,他的掌心皮肉已经被烫得焦糊一片,武技长大叫一声,抖手想要将长剑扔下,但他的武器突然蜿蜒游动起来,在空气中瞬间变成一只金色的毒蛇,张开森森利齿,腾空翻身一口咬中了主人的手臂。
武技长踉跄后退,他的右臂仿佛吹气一般膨胀起来,透着危险的暗紫色,那显然是剧毒。一个手下丢下剑扶住了他,匆忙从腰间皮囊里取治疗药水,另外一个手下的长剑原本已经快要劈到琼恩身上,但他明智地立刻后撤,让这一击落空。黑暗精灵都是聪明的生物,他们决不会去挑战明显无法战胜的敌人,无论他是卓尔还是人类。
毒蛇掉落在地上,发出铿锵的金属声,再度变回精金长剑。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短短几秒钟内就尘埃落定。琼恩注意到一直在吧台后无聊发呆的灰矮人刚刚开了赌局,正准备开始收酒客们的下注,当然现在他的计划落空了。琼恩好整以暇地端起酒杯,遥遥朝三个黑暗精灵示意。武技长还保持着清醒,他似乎很冷,牙齿控制不住地上下撞击着,发出格格的声音,仿佛置身冰窖,两个手下又惊怒又畏惧地看着琼恩,不敢上前。芙莉娅倒是非常沉得住气,从头到尾都若无其事地品尝着她那杯葡萄酒。
“我问一个问题,”琼恩说,“如果你们能够给我满意的答案,那么可以从这里走出去,赶紧找个牧师治疗的话,这条胳膊还能保住。否则的话,”他顿了顿,“愿神后庇佑你们的灵魂。”
“什么问题?”
“逃亡者,”琼恩说,发现当他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周围的空气骤然寂静下来,“我听说有一些逃亡者来到过这里,你们或许见过。”
“我们没见过,”一个手下说,“我们很少来这里,今天只是凑巧。”
琼恩看着他,猜测他说得是否是真话,最后他抬了抬手指。
“走吧。”他说。
两个手下扶着他们的武技长匆忙离去,琼恩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最后转过头来,看着芙莉娅。“猜猜看,”他说,“那个武技长能活下来吗?”
“我想他死定了。”
“错了,”琼恩笑了起来,“那只毒蛇是假的,毒液也是假的,只要再过十分钟,他的手臂就会恢复如常。”
“是你错了,”芙莉娅微微冷笑,“你没注意到他那个灰色眼睛手下的神情?十分钟,足以完成一次谋杀了。”
琼恩默然,他确实倒没想到这件事。在黑暗精灵的世界里,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吧,悄悄杀死武技长和同伴灭口,还可以将责任推给琼恩,正是晋身的良机。
他看着芙莉娅,重新打量着她,和芙蕾狄一模一样的俏丽面庞,精致秀美,纯净无邪,却能理所当然地做出这样的猜测,仿佛她其实就是一个黑暗精灵似的。或许,这就是夜女士莎尔的教导?
“现在应该不会有人再敢来打扰你了,”琼恩最后说,将杯中残余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在这里等我回来,不会太久。”
“哦,”芙莉娅微微扬了扬眉毛,“不会太久?这么说,你的持久力很差嘛。”
琼恩险些被噎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把眼前这个小丫头给拎下去,吩咐侍者开一间空房,让她好好领教一下自己的“持久力”,但最后他放弃了这个念头。现在还有正事要做,暂时没空跟小女孩纠缠。反正……相信她最终也逃不出自己的魔爪——这不是期望,这是必须完成的任务,谁让她们姐妹俩偏偏有心灵感应呢。
巫师起身,穿过吧台旁边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沿着楼梯往下走,尽头是一道长长的走廊,两旁有无数房间,门敞开着或者锁着,或者半掩着,从里面传出低低的呻吟和热情的喘息声,甚至还有痛苦的惨叫,伴随着令人难以察觉的愉悦。整个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描述不出的气息,这里才是沉默之歌真正的生意所在。
沉默之歌是一座妓院——而且它只提供黑暗精灵妓女,这就是它在整个瓜理德斯城都别具一格,名闻遐迩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