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狂篇 第五十七节 女神姐姐
神祇可以附在自己的虔诚信徒身上,类似“降灵”一般,成为所谓的“圣者”,对于这一点,琼恩是知道的——不但知道,他还亲眼见识,亲身经历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塞尔,他“意外”遇到的那个女奴菲娅,上她的时候夜女士莎尔就附体了,当时自己还不知道;第二次是在晨炼,战场上捡回来的小萝莉伊莉雅被蛛后罗丝附体,发动陷阱,把琼恩等人弄进深渊,险些丢了性命。如果说第一次还只是琼恩的事后推测,没有确证,那第二次就是真真切切,半点不假了。
只不过世界上的事情,知道是知道,未必就能想到。琼恩在阿斯卡特拉遇见维康尼亚,也勉强算得上是他乡遇故知,不免有几分亲切熟悉感,而且卓尔少女还给了龙血,帮他解决了一大难题,心情正愉快。虽然明知道她已经转换身份,现在是夜女士的牧师了,但“莎尔可以附体在她身上”,这件事还真是没想到过,完全给忽略了。
自己是怎么搞的,三天两头撞鬼……不,是撞神。这种好际遇,对于虔诚信徒来说是值得感激涕零的事情,然而对于琼恩来说,他还是宁可推辞,敬谢不敏,逃得远远的。
然而问题在于,他现在想逃也没法逃。
两人的下体紧密结合,琼恩的一部分还深陷在维康尼亚体内,而且因为这次是面对面,卓尔少女很自然地双臂环抱,搂着他的脖颈,两条修长美腿扣在腰间——这姿势确实很性感,很诱人,然而却也意味着说,她已经把琼恩牢牢控制住了……
下次一定要记住,搞女人之前先做问卷调查,弄清楚信仰程度,那种虔诚的信徒尽量少上,牧师尤其不能上,否则动不动来个圣者降临,自己这点心理素质哪里承受得了,肯定会不举的。
现在才总结经验教训,未免稍微晚了点,但事已至此,那也就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迎接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维康尼亚是莎尔的牧师,夜女士莎尔是女神,这就谢天谢地。虽然明知道神祇其实是意识体,无性别,形象更多是由凡人的信仰所决定,但不管怎么说,心理上的感觉会好很多。倘若提尔也有这种变态嗜好,在琼恩和梅菲斯上床的时候也来降临降临,那琼恩就真要当场不举,直接自杀了。
话说起来,迄今为止所知道的喜欢降临在凡人身上的神祇,一个是密斯拉,生下了七姐妹,一个是蛛后,一个是夜女士,都是女神。这是什么缘故?莫非这是女神共有的爱好?想到这里,琼恩真是同情那位恶魔欧凯同学,成天梦想着推倒女神,到现在为止似乎也没听说有成功记录,反倒是自己,明明对女神没有特别兴趣,反而接二连三地遇到……甚至上到。
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先丢到一边,以后有空再慢慢考虑,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应付怀里的维康尼亚,不,是夜女士。
从莎尔的话语里,琼恩察觉到了一些东西,她说“好久不见”,那么意思就是说以前见过,从侧面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琼恩体内的影火,果然就是她捣的鬼,暗中做的手脚,但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通过什么人,是菲娅,还是……姐姐珊嘉?
“是啊,女士,好久不见。”事到临头,琼恩索性也镇定下来,坦然大方地将她抱起,换了个姿势,自己坐在沙发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两人的身体依旧紧密结合着,女神的双臂依旧还是亲密地揽在琼恩的脖颈上。“上次在塞尔,承蒙您青眼相看,一度春宵,事后回味无穷,恋恋至今,朝思暮想着能够再见到您呢。”
“哦,是吗?”莎尔格格笑着,“我还以为你对我唯恐避之不及,一看到我就想跑呢。”
“怎么可能,您是美丽的女神,多少人梦寐以求,想着一亲芳泽而不可得,我能有这种荣幸,那是无上的恩宠,哪有逃跑的道理。”
“听起来有点道理啊,可是为什么我感觉你的身体在轻微发抖呢。”
“这个,刚才剧烈运动得太久,消耗过度,而且没穿衣服,现在快到冬天了,气温比较低,这房间里又没暖气,所以冷得发抖,”琼恩信口胡扯,“您看,我们是不是先穿上衣服再说,万一感冒了不太好……”
“冷吗,我不觉得啊,”莎尔笑盈盈地说,“我觉得你的怀里很温暖,用不着穿衣服,而且还有根滚烫的东西在我身体里,一点都不冷啊。”
你把我当什么?人肉暖炉和热得快么……
不管是当什么,女神既然发话了,琼恩也只能乖乖照办,于是两人依旧保持着这种亲密结合的姿势,仿佛一对热恋中的爱侣。房间里一时间变得静悄悄的,夜女士的唇角往上挑起,吟吟含笑,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琼恩,仿佛在仔细欣赏他似的。琼恩脑中思虑千回百转,猜测着夜女士的来意,但一无所获。
到最后,终于还是琼恩忍不住,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您莅临此处,有何吩咐,女士?”他索性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
“没什么事情,只是恰好在关注此处,看见你们两个玩得这么开心,所以下来打个招呼,”莎尔娇媚笑着,“怎么,不欢迎吗?”
“哪里哪里,”琼恩含糊应着,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您刚才说,恰好关注此处?”
“是啊,”莎尔说,“维康尼亚毕竟是我的牧师嘛,她所在的地方,又被格拉兹特盯上,我关注一下,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是情理之中的啊,不用这么惊讶吧。”
“格拉兹特盯上这里?”
莎尔隐隐笑了起来。
“你那位圣武士小情人之所以会突然到这里来,不就是他做的手脚?这个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总算你有几分急智,把事情遮掩过去,可是你难道就不想想,格拉兹特会这样善罢甘休?”
“这个……”
“你用变形术把这个人变成你的魅魔仆人,你的圣武士情人是看不出来,但你觉得格拉兹特也看不出来?”莎尔反问,“他是力量与我相当的大恶魔,虽然受到位面规则的限制,难以直接干涉物质界,但仅仅在这房间里放一个解除魔法,把你的变形术破掉,这个总是能够办到的啊,你不至于认为,他连这点能力都没有吧?”
“这么说,是您……”
“当然是我啦,现在才知道?”莎尔白了他一眼,抬起右手,叩起中指,在琼恩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仿佛情人娇嗔,“倘若不是我暗中出手,你早就已经完了。帮了你这么大忙,居然没有一点感谢,这可真是让人伤心呢。”
至高无上的女神,如今却像个小女孩一般,正对着男友撒娇,虽然借用的是维康尼亚的身体,但那纯真甜美的笑容,娇俏可爱的语气,却是看得让琼恩心中一荡,几乎就想要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蛋,替她整理耳边垂下的几缕乱发,给予无限的怜爱和娇宠。
“格拉兹特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他勉强收敛住心神,沉声问,“我想他总不会就是单纯地想要害我一把吧。”
“当然不是,”莎尔说,“那只能算是最表面的,或者说最微不足道的理由,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得到你和你的圣武士情人的灵魂和力量呢。”
“怎么说?”
“想知道?”莎尔笑吟吟地看着他,“那就亲我一下。”
琼恩略一犹豫,低头吻上了她的樱唇,女神轻轻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闪动着,说不出的温柔。两人的嘴唇贴在一起,舌尖柔柔交触,过了半晌才慢慢分开。莎尔的呼吸似乎都隐隐有些急促起来,“你的那个魅魔仆人,签了真名契约,是他安排的对吧。”
“是啊。”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大概,是想借此掌握我的命脉,更容易控制我吧。”
莎尔轻笑着摇头。
“这不是主要原因,”她说,“他真正的目的,其实就是要你和她签下真名契约,让你和她之间建立一种联结,从而引诱你,侵蚀你,让你向他希望的方向前进。”
“我不太懂。”
“你有没有觉得,你自从离开断域镇之后,准确地说,是血战开始以后,你的性情越来越暴躁了?”
“这个,平时倒还好,能够收敛,但在床上确实就……”
正如莎尔所说,血战开始之后,琼恩的性情确实也有暴力化的倾向,甚至还把梅菲斯弄伤了。他原本以为这是受下层界的位面规则影响所致,没有在意,但现在听莎尔这么说,显然还另有内情。
“受位面规则影响,这自然也没错啦,但你毕竟是凡人,自我控制的能力又不错,还有我给你的意志屏障,本来是没那么容易被影响的,至少没这么明显,”莎尔说,“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的魅魔仆人,她杀的那些邪魔,所聚集所获得的邪恶力量,其实有一部分,通过真名契约的联系,传给了你。”
“啊?”
“这才是格拉兹特的真正目的,你这个小笨蛋,”莎尔伸手轻轻抚摸着琼恩的脸,动作温柔无比,“你所猜想的那些,其实都太简单了,太没技术含量了,以格拉兹特的性格,根本就不屑于此。如果你不是及时抽身,回到物质界,而是继续沉迷于血战,希望借此提升力量的话,短则三年五载,长则十年百年,你就会变得和邪魔无异,再也不复现在的心态,到时候,他就可以很轻易地收服你,控制你了。”
“这次也是一样,”莎尔接着说,“虽然你及时退出,但已经受到了侵染,程度不深而已。他设下这个局,让你和你的圣武士情人对立、冲突、破裂,心里难免会滋生各种强烈的负面情绪,到时候他就可以再用各种手段,一步步地引诱,获得你们的灵魂和力量了。”
“原来如此。”
“不过说起来,你还真是胆大呢,”莎尔轻轻摇头,“居然敢去找格拉兹特谈交易,居然敢接受他的帮助?他是宇宙原初诞生,恶魔主母苍夜之子,君临深渊的大恶魔,连我都要容让三分,常人避之唯恐不及,你居然还敢去主动招惹他?”她笑了笑,“没错,你是和他打过交道,算上这次是两次了,占了点便宜,这是因为你有点小聪明,加上点好运气。但小聪明不可能次次用,好运气不可能次次有,论自身的实力,论手上的筹码,论聪明机变,智谋思虑,你不及他的万分之一。这就像是赌博,你赢一千次,他都可以漫不在乎,他只要赢一次,你就全盘崩溃,死无葬身之地。这个道理,你难道都不懂吗?”
琼恩脸上发烧,额头已经见汗,“我……”
“你呀,最近一段时间过得太舒心,做什么都一帆风顺,有点得意忘形了呢,”莎尔柔声说,“我能帮得了你这次,未见得能帮得了你下次,你能躲过这一局,未必能躲过下一局。但话说回来,他终究是恶魔,想要直接干涉物质界很难,你只要不去招惹他,躲得远远的,不给把柄,不给机会,他也不能真把你怎么样。再说了,真有什么事情,我也会尽量帮你呢,不用太担心。”
“……”
尽管明知道莎尔说这些话是在故意示恩,但琼恩心中依旧还是隐隐感动。并不是完全因为对方暗中帮忙,化解危机,而是……说起来有点可笑,琼恩真正被感动,反而是因为对方的语气,那种浅嗔薄责中带着宠溺怜爱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姐姐一样。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莎尔微微一笑,“我要走了,”她说,“圣者降临,对凡人的身体有损,虽然她是卓尔,寿命比人类长,但也不宜久待。你好像还挺喜欢她的?喜欢就追,爱做就做,犹犹豫豫的,哪像个男孩子的样子。”
“等一下……”
“嗯?”莎尔奇怪地看着他,“还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女士,我有个问题……”
“我不回答!”
“啊?”
“你叫我女士,我就不愿意回答,”莎尔可爱地哼了一声,“换个让我满意的称呼再说。”
“女神?”
“没创意。”
“陛下?”
“没感觉。”
“那您到底想让我叫什么……”
“叫姐姐,”莎尔露出捉弄的笑容,看着琼恩,“你叫我姐姐,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无论什么问题都回答,绝对真实,只要是我知道的,怎么样。”
琼恩踌躇着,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能地不愿意叫出这一声姐姐,总觉得有什么问题,没有道理,只是一种直觉,但他心底又有一个疑问实在想得到答案。“姐姐,”他最后轻声说,“女神姐姐。”
莎尔笑了起来,摸着他的头发,“乖,这才像个弟弟的样子嘛,”她说,“想问什么问题?”
“我想问,”琼恩犹豫着,不知道怎么措辞,“你和我姐姐……”
“我不就是你姐姐吗?”莎尔打断。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和我姐姐珊嘉……”
莎尔格格娇笑,“别费心思找词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她说,“阴魂城之内,我不能圣者降临,这是当年我和夏多做的约定——所以,你明白了?”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问布雷纳斯,他总不会骗你,”莎尔宠溺地捏捏他的脸,“好啦,姐姐走了,下次再见——哦,对了,差点还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再过几天就是你十七岁生日了吧,”女神若有深意地笑着,“既然你叫我姐姐,那么我做姐姐的,怎么能不给弟弟准备生日礼物呢?”
龙狂篇 第五十八节 暂别
莫名其妙地,自己多了一个女神做姐姐,还是世界上最古老、最强大的女神夜女士莎尔,即便在全费伦大陆的神祇中,她也是第一等的存在。当了姐姐不说,还说要给弟弟送生日礼物……希望夜女士能够高抬贵手,宽宏大量,不要送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东西来才好,否则琼恩真不知道怎么和同伴交代了。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期望,就是女神能够改改嗜好,不要总是这么喜欢玩圣者降临——就算要玩,至少也得看看场合,挑挑时候。琼恩身边的女孩子里,姐姐珊嘉和芙蕾狄都是莎尔的信徒,芙莉娅和维康尼亚更是牧师,莎尔都有可能附体,自己正在床上驰骋冲锋,身体下面不声不响地就换了个人……这种事情多来几次,那是绝对会造成心理障碍的。
不过总体来说,琼恩还是非常感谢夜女士的这次圣者降临,虽然吓了自己一跳,但也有相应的回报。首先是搞清楚了格拉兹特的打算,得知自己和魅魔的真名契约的真实用途;其次是给自己敲了一记警钟,不要因为这段时间太顺利而得意忘形,否则肯定栽更大的跟头;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她解除了琼恩一直以来埋藏在心底的担忧。
姐姐珊嘉不是夜女士的圣者。
莎尔说得很清楚,在阴魂城之内,她无法圣者降临,这是她和阴魂城主夏多的协议,如果琼恩不相信,可以向布雷纳斯求证,不过应该没这个必要。莎尔或许会说谎,但在这种太容易证伪戳穿的事情上,说谎就是侮辱彼此的智商了。如此一来,就证实了琼恩体内的影火来源,和珊嘉无关,确实是在塞尔推倒那个女仆菲娅时得来的。
在深渊断域镇的时候,琼恩推测自己体内的影火来源,猜测是夜女士附体菲娅,而梅菲斯则提出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莎尔附体珊嘉。从理论上说,这两种可能都说得通,琼恩自然非常不希望后面一种是事实,但又无法彻底否认,横亘在心里十分难受,就连这次要回阴魂城,他都有些胆怯,不知道应该以什么心态来面对珊嘉。如今莎尔替他消除了这一大隐忧,顿时便大大舒了口气,整个人仿佛卸下千斤重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莎尔离开之前,顺便还替琼恩和维康尼亚扫除了面临的一些小麻烦。首先是那个苏伦牧师,本来还要举行仪式,祈祷献祭,如今莎尔直接来了,临走时顺手就取走了“祭品”,也就是灵魂,尸体被一发解离术化作微尘,消散无踪,从此在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了。
琼恩原本还担心,整件事情虽然做得隐秘,但格拉兹特和沃金教会却还是知道的,万一跑去告发或者满大街宣扬,那就比较麻烦了,至少会让梅菲斯心生怀疑。以他原本的打算,是把尸体丢到星月之颜美容院去。一个牧师失踪,苏伦教会肯定要追查,很容易就查到美容院去,一旦发现了尸体,那就是两个教会之间扯皮。沃金教会肯定会否认和他们有关,但应该也不会供出琼恩等人,否则就得解释为什么结界无效,没有监控,就得承认自己也是同谋。反正格拉兹特既然设局阴他,那么他也就反过来给他找点麻烦,沃金教会受他控制,那给沃金教会添乱子也是一样。
但他的这个打算被莎尔制止了,夜女士说不要再和格拉兹特发生争执,免得再生枝节。至于沃金教会会去告发或者宣扬这种事情,可能性不大,她也会和格拉兹特交涉,将这件事情就此抹去,不露半点风声。另外再安排一个人变形伪装成苏伦牧师的样子,离开美容院,在大街上逛逛,找个别的地方消失,转移视线,摆脱嫌疑。
有女神做善后,一切自然高枕无忧,维康尼亚也得偿所愿,获得夜女士的青睐和赞许。虽然暂时没有提升她的位阶,但估计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对于女神降临之后的情形,维康尼亚一无所知,也没有听到琼恩和莎尔的对话。事实上,在莎尔离开之后,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还是处于恍恍惚惚的失神状态,这是被神祇附体的必然反应,没办法。
当天夜里,琼恩没有直接返回镀金玫瑰酒店,而是留在了维康尼亚的床上。之所以如此,倒不是说贪恋美色,主要是魅魔还被困在半位面中不能返回。琼恩自己一个人回去,怕让梅菲斯起疑心,又要编理由解释,还是免了这道麻烦为好。
快到凌晨时分,莎珞克终于成功从半位面中脱身,回到琼恩身边。她被圣言迎面击中,但因为是异界存在(恶魔),法术的很大一部分威力都用于囚禁,真正作用于自身的部分并不多,恶魔自愈能力又强,休息了八个小时,已经完全恢复。倒是她身上的那件炎魔皮甲,因为替她承受了大部份伤害,被神圣力量灼伤烧破了好几个大洞,虽然还能穿,效果却大打折扣。这种邪魔制品又很难修补恢复,只能将就了。
因为真名契约的关系,她直接出现在维康尼亚的卧室里,正看见琼恩在好整以暇地享用着卓尔少女,魅魔自然毫不吃惊,直接加入,三人一直玩到筋疲力尽,方才沉沉睡去。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这么晚了?”
琼恩有些惊讶,匆匆起身洗了个澡,和莎珞克赶回酒店。和女人上床于他而言不算新鲜事,但玩得这么激烈,弄到这么晚,却是头一遭。想起梅菲斯还在等他,心下不由得便有些忐忑。没想到回到酒店,刚刚推门进房间,就感觉眼前红影一闪,一具柔软娇躯带着香风扑到他怀里。
“早安,琼恩。”
银铃般的少女嗓音,甜美中带着孩子气的笑容,碧绿的眼眸中隐隐有火光跳跃,浓密的黑发编成两条漂亮的马尾辫,娇俏可爱,不是别人,正是昏睡多日的凛。
“啊,你醒了。”
琼恩也很是高兴,摸摸她的小脑袋。沉睡几日,凛的气色却丝毫没有变差,反而更加容光焕发,艳丽照人,顾盼之间灵气流动,嫣然生辉,一时间几乎把梅菲斯都隐隐比了下去,给人的感觉简直就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很显然,维康尼亚给的那瓶红龙神血,确实是有奇效。
“你真漂亮。”琼恩由衷说。
“是啊,我现在可是真正的龙女了,”凛得意地说,“从今以后,凛这个名字才算是真正名副其实了呢。”
“什么意思?”
“凛其实是龙名,”梅菲斯坐在房间里的沙发里,手中正拿着一本书,“巨龙的名字,一般都是像萨菲莉娅斯、印格罗卡斯提密齐里安、伊姆瓦尔纳奥这种,既长又拗口,除了它们自己没人愿意记,但它们往往同时也有简洁的名字,例如银焰、烁影、冰亡这种,凛就是此类了。”
“这样啊,”琼恩点头表示明白,“那凛你真正的原名是什么?”
“不告诉你。”
不得不说,凛的父母给她取的这个名字很贴切,一听就知道是速度极快,反应迅捷的类型。可惜她走的是巫师的道路,倘若去当杀手,那就更完美了。
凛说了几句,自己噔噔噔跑到楼下用餐去了,房间里只剩下琼恩和梅菲斯。一问才知道,原来梅菲斯拿回龙血之后,犹豫再三,还是将它给凛喂了下去,没想到效果好得出乎意料,昨晚喂下,今天上午凛便醒了过来,精神奕奕,全无半点不适,元素转化法阵运使起来也越发得心应手,比以前更进一层。她一高兴之下,还跑到城外去试验了一下“龙化”,果然成功变身成了一只少年红龙。
“这么说起来,凛这次倒算是因祸得福了。”
“是啊。”梅菲斯淡淡应了一声。
琼恩便不知道再说什么,两人都没再出声,房间里气氛一时有些沉闷,过了大约十分钟,梅菲斯抬起头来,“琼恩,”她合上手中的书本,“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启程呢?”
“嗯,可能过两天动身吧,反正不着急,”琼恩说,“这段时间大家都忙得一塌糊涂,你都没好好休息过。现在凛恢复了,正好又是在银币之都,难得来一趟,不妨休息两天再说,也正好到处走走。”
“那行,你待几天,我和凛明天先动身。”
琼恩怔了怔,“为什么,”他说,“我们又不赶时间,再说如果你真急着要走,那我们当然一起走啊。”
“不是,”梅菲斯解释,“你是要回阴魂城,往北走;我和凛打算去一趟阿格拉隆,那正好从这里直接往东走。反正又不同路,我们先走也一样。”
“艾弥薇……你还在生我的气啊。”
“没有,”少女说,“没生气,我是说真的。我和凛商量了一下,她现在虽然醒了,这一关算是度过,但接下来的龙狂却是大麻烦,眼看也没几个月时间了,得去找她老师欣布商量对策,所以去阿格拉隆。我正好也顺便回一趟迷斯卓诺,有点事情得去找大主教。”
“可是……”
“再说了,我其实也不是很喜欢阴魂城,你也知道的,在那里总是不自在,”梅菲斯微微一笑,“别多想,我不是跟你赌气,真的。能把凛救醒,我就很高兴了,其他的那点事情也不想计较。只是眼下确实都有事,你要回阴魂城复命,我和凛去阿格拉隆和迷斯卓诺,分开走比较方便,没必要硬凑一起。”
琼恩见她神情,就知道心意已决,多说也无益。“那好吧,”他说,“那事情办完之后呢?我去迷斯卓诺找你?”
“行,我应该会在迷斯卓诺,”梅菲斯说,“反正我们有戒指,距离太远了没法传送,至少可以传讯联系。”
“记得代我向珊嘉姐姐问好。”她最后说。
※※※
凛沉睡苏醒,而且顺利完成“龙化”,成为真正的龙女,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至于龙狂的隐患,大家暂时选择性遗忘了。焦虑忙碌了这些天,总算可以放松,再加上第二天就要分离,当晚便开宴会庆祝。虽然没有发展成乱交派对,但琼恩还是再次把梅菲斯和凛同时搞上床,只可惜他严重低估了对手的实力,梅菲斯倒罢了,凛却是今非昔比,她又本来就放得开,玩得疯,几乎把琼恩榨成了人干方才勉强罢手。
短短二十四小时之内,接连两场“激战”,第一次的对象是维康尼亚和莎珞克,卓尔加魅魔,第二次的对象是梅菲斯和凛,神子加龙女,全都是最强力的组合。琼恩就算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是累得腰酸背痛,头脑发晕,两腿软得像面条,勉强支撑着疲倦身体,在第二天早上将梅菲斯和凛两位少女送走,回到酒店后直接扑在床上呼呼大睡,什么都不管了。如果这时候有人拿刀来砍他,琼恩估计都懒得动弹,实在是太累太累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时分,琼恩才醒了过来,看看窗外的天色都已经黑了。他伸了个懒腰,慢慢爬起身,感觉肌肉依旧有些酸痛,而且咽喉干得很,像被火在灼烧一般,房间里又没有水,正想按铃叫侍者,房门被轻轻推开,芙蕾狄端着水杯走进来。
“口渴吧,”她柔声说,“来,喝点水。”
琼恩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咽喉部的灼烧感大减,顿时舒服多了。“你怎么知道我睡醒了?”
“我在隔壁听到动静了,”小女孩甜甜微笑,“猜到你肯定渴了,就端水过来。”
琼恩笑着捏捏她的脸蛋,“真乖。”
“那我能不能要点奖励啊。”
琼恩略略有些诧异,倒不是不高兴,而是以芙蕾狄温顺乖巧的性情,极少会主动向他索要什么,所以觉得奇怪而已。“你想要什么奖励呢?”他笑着问,“说说看。”
“我想……”芙蕾狄红着脸,“今晚让我陪你好不好?”
“就这个?”
“嗯,我已经好几天都没有……晚上睡不着嘛。”
“没问题,但你看我已经累得够呛,今晚估计是恢复不过来,恐怕没办法让你满足……”
“不是啦,”芙蕾狄脸越发羞红,“我只是说,就是想在你怀里而已,又没说要你……别说得人家像个小荡妇似的。”
“你不是小荡妇吗?”琼恩调笑,“我怎么感觉也快差不多了。”
“讨厌!”
少女的娇羞媚态,那真是怎么看也看不厌,琼恩想起这段时间,因为有梅菲斯在身边,又遇上凛生病,确实是冷落了她,毕竟自己没有分身术,也没强到能夜御十女的地步,对付梅菲斯和凛就已经够费劲,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再说当着梅菲斯的面,顶多也就能推倒凛,不方便偷吃其他女孩子,会惹她不高兴。芙蕾狄十分乖巧,也不会吵闹什么,只是默默等待,直到今天梅菲斯和凛都走了,她才小心翼翼地过来。
念及此处,琼恩不由得心头一暖,只觉对她颇为愧疚。“芙蕾狄,”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晚上陪我出去走走吧,听说阿斯卡特拉的夜景不错,来了这几天都没空观赏。”
“好啊。”她很高兴地答应。
晚餐之后,琼恩便和芙蕾狄走出酒店,随意闲逛起来,莎珞克没有跟随,让她去打探苏伦神殿的消息去了。反正琼恩现在可以在城内随意施法,就算遇到危险,自保逃命也是有余,无需魅魔做护卫。芙莉娅依旧留在酒店里,她是莎尔牧师,夜晚正是做祈祷的时间。
出幽暗地域的时候,琼恩身边有五个女孩子,现在梅菲斯和凛走了,只剩下三个,其中还有一个是关系疏远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反而觉得自在了很多。倒不是说不喜欢梅菲斯和凛,见她们走了就高兴,只是单纯地觉得,有时候女人太多了,也未必就是件好事,数量少点反而舒心。
真见鬼,世界上的男人,从来都是希望女人越多越好,自己反而希望少点,简直就是……简直就是有问题。然而扪心自问,确实是觉得女人少点似乎也不错……
好吧,看来自己是真有问题了,回头去找个心理医生咨询一下。
他自嘲一笑,转脸看了看身旁的少女,“芙蕾狄,听说城里新来了一个马戏团,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龙狂篇 第五十九节 沉默的爆发
芙蕾狄自然没有异议,实际上她只要能和琼恩在一起,去哪里都行。阿斯卡特拉城确实新来了一个马戏团,现在就在市中心广场上,晚上八点开始表演,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情人约会,最通常的作法是看电影,这个世界没有电影,那就只好用马戏来代替了。琼恩身边的女孩子中,除了珊嘉之外,以芙蕾狄相识最早,在一起的时间也是比较多的,但还真从来没一起去看过马戏,甚至逛街的次数都很少。最初在阴魂城巫师学院的时候,封闭式管理,一个月只有一天假,琼恩要回家陪姐姐,顾不上芙蕾狄;后来再续前缘,就是到了幽暗地域,那种鬼地方自然更没什么好逛的。这么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
唔,自己整天跑来跑去,和各色各样的变态存在打交道,忙得像条丧家之犬,身边女人虽然多,也常常上,艳福是不浅,但真正牵手逛街,谈情说爱,这种有浪漫情调的事却做得太少了,实在是美中不足,以后要多加注意……只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有了这个觉悟,琼恩便越加珍惜这难得的机会,轻轻握着身旁少女的手,从熙熙攘攘的大桥上走过,一路前往市中心广场,顺便还买了一袋爆米花。
“马戏团里有什么啊?”芙蕾狄问。
“这个,我其实也没看过,”琼恩笑着,“无非是狗熊骑单车,老虎钻火圈,还有小丑之类的吧。”
“小丑?”
“呃,就是滑稽演员啦,到时候你一看就知道了。”
琼恩一边努力解释着,带着芙蕾狄到了中心广场,远远已经看见马戏团的巨大帐篷,然而走到近前,却发现周围空出好大一块空地,身穿铠甲的卫兵手持长戟布成了警戒线,把马戏团给围了起来,禁止所有人靠近,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琼恩奇怪,“难道马戏团里发生凶杀案了?”
“比凶杀案还恐怖。”旁边一个人说。
粗略打听才知道,原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马戏团八点钟正式开演,此前自然就已经有人陆陆续续买票进场,然而所有进去的人,就没一个出来的。一开始大家还没注意,毕竟马戏团不是卫生间,进去之后坐下看表演,一时半会不出来很正常。然而时间长了,人数多了,终究还是有人发现了蹊跷。疑心一起,要验证就很容易,当第三个进去察看的人也没出来之后,大家便开始惊惶,城里的卫兵也接到消息赶了过来。
“卫兵也陷进去了?”琼恩猜测。
“对。”
和市民一样,几个卫兵也是有去无回,马戏团的巨大帐篷仿佛就像一个狰狞怪兽,吞噬着所有敢于进来的人。阿斯卡特拉的卫兵不能说不勇敢,但面对这种灵异事件,他们也望而却步,队长下令先把帐篷围住,等待专业人士前来。
所谓的专业人士,自然就是指兜帽巫师。
遇到这种事情,明显已经是魔法的范畴,必须得巫师出场。安姆帝国排斥奥术,阿斯卡特拉城里也没几个“自由”巫师,基本全都是隶属于兜帽巫师公会。公会有权颁发施法许可证,有权抓捕处置“奥术罪犯”,算是半官方组织,像这种灵异事件,也属于他们的职责范围之内。
若在平时,兜帽巫师早就已经赶来,今天却不知道怎么搞的,迟迟不见踪影,这让市民们议论纷纷,心生疑虑。琼恩却是知道内情的,兜帽巫师们被老巫妖拉沃克杀得片甲不留,近乎全军覆灭,如今正处于最衰弱的时期,哪里还愿意多惹麻烦。就算想管,一时间也未必抽调得出人手。
若在平时,琼恩肯定转身走人,何必多惹是非,但今天是带着女友在身边,说好要带她看马戏的,一路兴致勃勃到了地方,撞上这种事情,总是颇为不爽。他又询问了一些迹象,略想了一想,“芙蕾狄,”他轻声对旁边的少女说,“帮我强化一下奥术视觉。”
“可是城里不能施法的呀。”芙蕾狄悄声提醒。
“现在没人管了,”琼恩说,“听我的就是。”
芙蕾狄点点头,悄悄自斗篷内侧取出象牙法杖,笼在袖中,低声念诵了一句咒语。一团常人看不见的淡紫色雾气自她的袖中涌出,融入琼恩体内。同一时间,琼恩自己的双眼也变成淡紫,隐隐星芒闪烁,抬头朝着马戏团的帐篷望过去。
经过预言师强化的奥术视觉毫无障碍地穿透了帐篷,清楚看见里面的情形。琼恩缓缓移动着目光,仔细观察着,过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芙蕾狄,”他说,“我们进去玩玩怎么样。”
“嗯。”
芙蕾狄毫不迟疑地点头,琼恩携着她的手,上前和卫兵交涉,说自己是来自泰瑟尔的冒险者,希望能够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时已深秋,晚上气温很低,他和芙蕾狄都穿着长袍,外罩斗篷,倒是标准的冒险者打扮,卫兵队长也算有些眼光,虽然觉得这两人似乎太过年轻,但应该也是有些本事,既然自愿进去,那也正好顺水推舟,于是点头应允了。
“进去之后,你只管牵着我的手,别放开,”琼恩低声对芙蕾狄说,“帐篷里面有一个幻术师,本领不高,他释放了一个‘幻景’(海市蜃楼的低级版本)。你无论看到什么,哪怕是刀山火海,洪水猛兽,一概不要理睬,那些全都是虚假幻像。你只要跟着我走就行,知道吗?”
“嗯。”
便如琼恩所说,刚刚走进帐篷,眼前景象便为之一变,仿佛置身于一座城堡前。琼恩和芙蕾狄径直走进城门,闯入大厅,放眼所及,到处都是食人魔、豺狼人、熊地精、巨魔等怪物,呼吼咆哮,龇牙咧嘴,或者在抓着半截人的尸体大啃大嚼,地面上满是血腥和残破肢体、内脏,看上去仿佛一脚踏进了妖魔的巢穴。
芙蕾狄终究胆小,虽然有琼恩事先提醒,知道其实都是幻像,但依旧害怕起来,紧紧抱着琼恩的胳膊,将身体尽可能贴近。琼恩笑了一笑,“没事,”他说,“你闻闻看,空气里半点血腥气都没有。”
芙蕾狄被他一提醒,闻了一闻,发现空气里果然没有半点血腥气,也没有这么多怪物聚集在一起理应发出的恶臭。人就是这样,心里知道真相,但还是很容易被感官所影响,如今芙蕾狄的视觉和嗅觉相冲突,幻术的效力立刻就大打折扣了。
琼恩揽着少女的纤腰,一路从怪物群中穿过。几个熊地精挥舞狼牙棒冲上来当头就砸,芙蕾狄惊叫一声,眼看躲闪不及,琼恩却不理不睬,任由攻击,径直往前走。只听得嗤嗤几声,狼牙棒和琼恩的身体一碰,顿时消失,连带那几个熊地精都不见踪影。
“虚影,”琼恩说,“连脚步声音和风声都没有。”
他之所以敢进来,也正是因为事先已经判断出了对手的大致水准。能够创造“幻景”,在幻术上的造诣也不算差了。但幻术之所以能够迷惑人,靠的是影响五官五识,影像、声音、气味、温度、触感,这些都要精确模拟出来,相互配合,才能给以假乱真,由幻入实,像这里的幻像,徒有影像,其他方面破绽多多,漏洞百出,也就能欺瞒普通人,真遇上高手,不见得需要琼恩这样的巫师,哪怕是个不通魔法的武者,只要经验丰富,有点胆量,保持镇定细心观察,肯定就能看出名堂。这种三流的幻术水准,琼恩自度都比他要高明那么一筹半筹,自然毫不畏惧。
“不过,一个小小的马戏团里,能有这种造诣的幻术师,也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琼恩思索着,一直走到大厅的中间,那里很突兀地摆着一张华丽的王座,上面坐着一个满脸须髯的巨人,穿着白金打造的灿烂铠甲,腰佩重剑,手执权杖,神情凛凛威严,正怒视着闯进来的这对男女少年。
“你们是谁?”他厉声怒喝,“胆敢擅入伟大的国王……”
琼恩笑了一笑,径直上前,一把按住他的肩头,将这个“国王”提了起来,往地上一摔,巨人后面的半句话自然也就没能说出口。他不是武者,但也是从小劳作,并非娇生惯养,这两年四处奔波,下层界一行之后自觉身体更强壮几分。本来以为是自己锻炼的缘故,昨天才从莎尔口中得知,是莎珞克吸收的那些邪魔能量,通过真名契约传递了一部分到他身上,所以有强化作用。但不管怎么说,琼恩的力气也不过就是比常人大些,单手提起一个巨人,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半点合理性,以至于连芙蕾狄在旁边都看得呆了,险些以为自己见到的又是幻觉。
但在下一秒钟,她就完全明白过来。
“巨人”被琼恩随手一摔,噗通倒地,哼哼唧唧爬不起来,身上的幻术也直接消失,显出本来面目,体态短小,芙蕾狄初看还以为是个孩童,再看苍老面容和灰白长须,才知道是个侏儒。侏儒族大多在幻术上极有天赋,稍加学习训练便是不错的幻术师,但他们生性不爱争斗,喜欢玩闹,所以很少参与冒险,反而在马戏团这种地方见得多些。以琼恩的力气,提起巨人是不可能,就算提起一个成年人类也是很难,但要提起只如人类孩童的侏儒,却还是没问题的。
很显然,在帐篷内制造“幻景”,让所有人有进无出的罪魁祸首,便是这个侏儒了。
“混球!你毁了我的王国……”侏儒高声大嚷。
随着施法者本人的被擒,幻像也随之快速消失,整个帐篷中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进来看马戏的市民们面面相觑,仿佛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似的,恍惚间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琼恩也懒得多做解释,将侏儒交给卫兵,残局让他们去收拾。
事情本来到这里便算结束,倒是琼恩自己一时好奇,问起事情缘由。马戏团是新来阿斯卡特拉表演的,理当和此地市民没什么深仇大恨,这个侏儒为何要做这种事情?对于这个问题,马戏团的老板出来解释,这是个圆滚滚的胖子。据他所言,这个侏儒幻术师已经在马戏团里工作了几十年,一直很低调,脾气温和,性格忍让,从来没见他有过任何暴力倾向,或者和别人发生过任何争吵,简而言之就是个超级老实本分的人,实在没想到他会突然做出这种事情来,简直就像是发疯了一样,真是无可理喻。
“是吗?”琼恩皱眉,“你说他几十年来一直都是个老好人,就是今天突然一下子变了?”
“是啊。”
“那总有什么事情刺激了他,或者说触动了他吧,难不成坐在那里好好的,突然就跳起来发疯?”
“这个,”老板想了想,“确实没发生什么事啊,顶多就是他洗盘子太磨蹭了,我骂了他几句……”
“洗盘子?”琼恩莫名其妙,“你们是马戏团,又不是餐馆,洗什么盘子。”
“但我们也有顾客嘛,顾客来看马戏,总也要吃点东西,要点蛋糕什么的,我们顺便卖点,自然就要有人洗盘子了。”
“可是你们让他洗盘子?”琼恩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他可是个幻术师啊。”
虽然在琼恩眼里,这个侏儒的幻术能力并不算非常高明,但那是相对他而言,他毕竟是正规魔法学校毕业,凝成真名的高阶巫师,放眼整个大陆也未必有千人。就他原本猜想,这个马戏团明显也不是什么财大气粗后台深厚的组织,能够制造出“幻境”(尽管很不完美)的幻术师,怎么说也该是台柱子,没想到居然会被分派去做洗盘子这种杂务……这到底是自己听错了,还是面前的这个肥胖老板脑子坏了?
“是啊,他是会点幻术,可是幻术师就不能洗盘子吗?”老板不以为然地反问,“他本来的工作就是干杂务,上场表演那是临时客串,义务帮忙,不算薪水的……”
“你别告诉我说,你让一个幻术师洗盘子,同时还要他上场演出,而且只给他发洗盘子的工资?”
“是啊。”
“这几十年来一直都这样?”
老板点头。
“他就没什么怨言?他就不要求长工资?他就不要求提高待遇?不要求三险一金安排住房?哦,最后这个算了。”
“没有啊,我说了,他脾气好嘛。”
琼恩有些发火了,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发火,“脾气好就应该被欺负吗?”
“可是大家都欺负他啊,都习惯了。”
琼恩冷笑。“是啊,都习惯了,那现在呢,不习惯了吧?”
老板有些尴尬,琼恩懒得再多说,揽着芙蕾狄转身离开。“琼恩,”走出一段路,少女怯怯地问,“那个侏儒,他到底为什么发疯啊?”
“他不是发疯,只是爆发,”琼恩说,“人,不管是什么出身,什么地位,什么境遇,总是还希望一个‘公平’的。虽然这个公平太虚幻,太模糊,没法确定,但它确实存在。一个人牺牲得太多,忍让得太多,付出得太多,如果没有得到相应回报的话,他终究是会心里不平衡的。就算是脾气再好,涵养再好,再逆来顺受,那也只能是暂时压抑,反而更加恶化。而且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越退让,越容忍,别人反而越逼近,甚至习以为常,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然后你得到的就越少,付出得就越多,心里就更不平衡。总有一天,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触动,一点导火索,就会全部爆发出来——就像他这……”
他突然怔住了,停住脚步。
“怎么了?”芙蕾狄奇怪。
琼恩转脸朝她看过来,他一直看着,没说话,小女孩心里不由得一阵阵发麻,“怎么了,琼恩,”她胆怯,“你别吓我。”
“没有,”琼恩摇头一笑,轻轻托着她的脸,“芙蕾狄,对不起。”
“干嘛突然说对不起啊。”
“没什么。”
琼恩伸臂抱住她,少女乖乖地偎依在怀里,柔柔的发丝在夜风中飘拂,有几缕贴在脸上,显得越发温柔。
“别担心,琼恩,”她以低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不会的。”
只不过,未来如何,真的是可以自己决定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