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篇 第四十四节 毕业典礼
所谓第四纪,就是又一次洗牌。
琼恩从来不赌博,于麻将扑克这些都一窍不通,但对洗牌的意思总还是明白的。一言而蔽之,这个世界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剧变。兽人诸神的集体覆灭,矮人主神莫拉丁降下雷鸣祝福,阴魂城突然回归物质界又进入幽暗地域(这背后自然有莎尔的操纵),如今按照欧凯推测,罗丝不惜用杀鸡取卵的方式强行提升力量——种种迹象表明,一场牵涉深远,连神祇都卷入其中的大动荡即将到来了。
“难不成又是一次动荡年代?这才刚过去不到十五年吧。”
具体的详情,欧凯闭口不言,琼恩也不再多问。第四纪也罢,世界动荡也罢,自己只是个小人物,反正又没有争霸天下统一大陆之类的宏伟抱负,既没必要也没资格关心那么多,还是考虑眼前的事情才是正经。
“好吧,”琼恩说,揉着自己的额角,“罗丝的事情,我差不多也知道了,听起来真是有够混乱的……不过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嗯?”
“如果和你没关系的话,你干嘛要关心这些卓尔牧师的死活呢,”琼恩问,“难不成你又换工作了,改投到八个脑袋的女神裙下?”
“怎么可能,”欧凯义正词严地说,“我可是堂堂正正的恶魔,怎么会跑去给神祇当下属,这种没有立场原则的事情我是不会干的。”
“……这真是个不错的冷笑话。”
话虽如此,琼恩其实也并不真相信欧凯已经当了罗丝的打手,“那就是你被收买了,”他半开玩笑地说,“难怪呆在这地方,想必是夜夜笙歌,把这里的美人都光顾遍了吧。”
说也奇怪,虽然明知对方是恶魔,而且是实力强横的大恶魔,琼恩和欧凯相处,却并无有什么害怕或者拘谨之处,只当是普通人一般。若论起来,布雷纳斯王子待人也温和谦逊,彬彬有礼,但琼恩和他在一起,自然而然便清楚彼此的身份地位,上面这种话是绝对不敢说的。
欧凯嗤了一声,表示对琼恩的话很不以为然,“就这些卓尔?我可没兴趣看上。”
“看不上?你也太挑剔了吧。”
卓尔也是精灵亚种,素以容貌精致秀丽著称,虽说皮肤黑这点和地表人类的审美观有些冲突,但只要看习惯了也就别有一番美感。琼恩在瓜理德斯城里呆这么久,放眼望去无论是男女尊卑,至少相貌上个个都称得上俊美。欧凯居然说看不上?
“不是我挑剔,是你见识太少,眼界太窄,”欧凯毫不客气地批评着琼恩,“有空我带你去深渊里见识见识魅魔,你就会对这些卓尔不屑一顾了。”
“魅魔有那么漂亮?”
“不是漂亮,是完美,”欧凯纠正,“你要明白,魅魔就是女性欲望和感性的具象,是她们的憧憬和梦寐以求。你喜欢什么样的女性,魅魔就能以她的形象在你面前出现,没有缺陷,没有瑕疵……当然,大多数人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
“这样啊……但卓尔的床上技术应该还是值得尝试的吧,”琼恩说,“黑暗精灵的情欲艺术,就连我在地表的时候都久闻其名啊。”
“卓尔的情欲艺术?”欧凯反问,“你是指男性,还是女性?”
“什么意思?”
“有一个简单的道理,”欧凯屈起手指,“深渊是弱肉强食之所,魅魔是恶魔中非常弱小的一类,她必须去努力取悦那些更强大的存在,才能够生存下来。而在卓尔社会,女性占据统治地位,男性必须讨她们的欢心才能活着——在这种环境下,你对女性卓尔的床上技术抱多高的希望?当然,如果你喜欢男性,那倒是正中下怀。”
“……滚!”
欧凯哈哈大笑,颇为得意,然而笑声未歇,琼恩接下来一句话把他噎住了。“听说格拉兹特喜好男风,男女通吃,不知道他会不会对自己的部下下手……”
“闭嘴!”
琼恩见欧凯脸色不快,也便不再开这种玩笑,聪明地转移话题。“按你这么说,卓尔们确实是不值得一提了……但有件事,我不太明白。”
“什么?”
“女神又比魅魔强在哪里呢?”琼恩问,“难道女神比魅魔更漂亮?”
“这个倒未必。”
“那么是女神比魅魔床上技术更高明?”
“这怎么可能……”
“那你干嘛对女神念念不忘呢,直接回深渊勾搭魅魔就是了。”
“这个你不懂,”欧凯说,“当物质性的追求达到顶点,精神性的追求就会占据上风。”
“……这句话好有哲学味道。”
“哲学味道?”
“意思就是说我没听懂。”
“那这么说,你喜欢漂亮美人,对吧。”
“是啊。”
“如果现在你发现身边美人无数,任由取予,倾城绝色唾手可得,不费半分力气,那你还有什么可追求的呢?”
“我大概懂了。”
这道理其实也简单,就像女明星未必多么漂亮,但如果陪人上床的话,开价肯定比寻常女子高得多。以欧凯的身份而言,深渊里的魅魔再好,也已经全无意味,算起来,也只能把主意打在女神身上了。
不过,这中间终究还是忽略了些东西。女性之所以值得追求,并不仅仅在于美貌容颜和床上技术。只是琼恩懒于多说,欧凯大约也无法理解。
“等等,我突然想起来,”琼恩疑惑着,“我们不是在谈你为什么要关心这些卓尔的问题么,怎么扯到女人身上去了……”
“这有什么不正常的,你是男性,我是男性,两个男性在一起,不谈女人谈什么,难道谈足球不成。”
“足球?”琼恩吃了一惊,这个世界也有足球?
“是啊,泰瑟尔和卡丽珊那边很流行的,我恰好熟悉规则,你有没有兴趣听我介绍……”
“别,我们言归正传,”琼恩说,“女人和足球的问题以后再谈。还是那句话,这些卓尔的死活,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我如果说我准备去信仰罗丝,你信不信?”
“当然不信,恶魔是不会去信仰神祇的吧。”
“不是不会,而是压根不能,”欧凯纠正,“就算想当个信徒都办不到,这是本质决定的,所谓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你不会是又想扯开话题吧?”
“……好像被你看穿了。”
东扯西拉了一通,欧凯最终还是成功回避了这个问题,琼恩见他坚决不肯说,也就不再追问。又闲谈了几句,欧凯起身告辞,“我还得去一趟凯恩海姆城,”他叹气着,把那副萨瓦棋收进怀中,“下次再见,恐怕要过很久了。”
“这真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消息。”
欧凯哈哈大笑,挥挥手告辞,转身出门,“别忘了我的话。”
“我会考虑的,”琼恩说,“不过有什么好处?”
“我欠你一份人情。”欧凯说,消失不见。
※※※
接下来的两天波澜不惊,再没什么大事发生,整个城市仿佛进入了修整期。下城区的重建工作在逐渐进行,但进展缓慢,因为严重缺乏工匠。主母们召开执政议会,按照规矩依次递增,又补全了二十一个席位,两个新家族搬进了上城区。除此之外,有几个小家族之间爆发了战争,大约是想趁乱捞上一笔。其中两个家族成功顺利得手,排名上升,其余家族或者挑起战争却又没搞定对手,被执政议会“公正”掉了,或者遭受攻击损失惨重,趁机被其他家族吞并。
出于好奇以及增长见识的想法,琼恩带着芙蕾狄观看了一次执行“公正”的场面,但事实证明那并不美妙。或许是为了威慑,或许是因为长久以来压抑的紧张感可以名正言顺地发泄,总之被“公正”家族的整个宅院变成了一片修罗杀场,所有失败者的尸体都被特意砍成了碎块,然后用蛛丝捆绑起来,吊在钟乳石或者石笋尖端等待风干,或者成为蜘蛛的美餐,血液在地面上汇聚成河,汩汩流淌,就算是前天菲尔伦和瑞费德家族之战也没有这样血腥。芙蕾狄脸色苍白,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琼恩只好带着她提前退场。他自己感觉也很糟糕,但看看周围的卓尔们都一脸泰然自若,也就不好表现出什么了。
按照规矩,菲尔伦家族在战胜的第二天举行仪式,将瑞费德家族的妮瑟主母和她的两个姐妹杀死,献给神后,以感谢和祈求她的庇佑。当蜘蛛匕首的八只利爪将祭品的心脏从身体里钩出时,所有菲尔伦家族的黑暗精灵们都兴奋起来,他们似乎很久没有看过这种场面了。
“我们稳踞第一家族的宝座上万年,极少有挑战者,而我们也极少会对下面的家族动手,”维康尼亚轻声解释,“这种仪式也就极少举行,事实上,自我出生起,这还是第一次。”
“原来如此。”
瑞费德家族被俘的牧师不止被献祭的三名,其余多是旁系,她们被关进了地牢,暂时还没有决定如何处置。按照惯例,或者改名换姓,放弃原本身份,被菲尔伦家族收养(不过这种情形极少发生),或者用在下一次祭祀上。罗丝女祭司,这可是最珍贵的祭品。
蛛后对祭品的口味很独特,智慧生物比愚昧生物更好,类人生物比非人形生物更好,精灵则比其他的类人生物要好,卓尔则又比精灵更好——而她自己的女祭司,则又比其他卓尔更好,是最能讨她欢心的祭品。
当然,这种事情不可能频繁发生,否则整个教会都要互相杀戮,分崩离析了。一般来说能够用罗丝女祭司当祭品的场合,也就是在家族内战结束后。
第三天早上,维康尼亚一早来敲门,邀请琼恩去参加祭司学院的毕业典礼。芙蕾狄原本也打算随行,但被阻止了,维康尼亚只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话,就让她乖乖打消了念头。
“你对她说什么了?”琼恩好奇地问。
“你回去自己问她好了。”维康尼亚格格娇笑。
卓尔少女今天的装束有些特别,她平时总是穿巫师袍,外罩魔斗篷,这次却穿着镶着黑边的深紫色长袍,上面绣着各种蛛网图案,这明显是祭司服。菲尔伦家徽佩戴在长袍左侧胸口部位,右侧则佩戴着一枚直径超过三寸的精金蜘蛛圣徽——比牧师们平常使用的圣徽大了两倍不止,看起来更像是装饰用品。她的头上戴着一顶镶满珠宝的华贵头盔,上面雕刻了很多扭曲的蜘蛛,这也是极其少见的。
精美的祭司袍下明显真空,基本是什么都没穿,一走起路来,丝织布料就紧贴着身体,暴露出玲珑浮凸的诱人曲线,甚至连胸口的两个小小的硬硬凸起都能看得清楚。琼恩注意到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漂亮的项链,由黑珍珠、黑蓝石、苍绿石和暖色晶各两枚组成,这是个新饰品,以前从来没见她戴过。
“这项链……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自然,”维康尼亚说,“迦法和查丽丝瑞不都戴着么。”
琼恩想了起来,这是祭司学院教官的标志,和巫师学院导师佩戴的银灰色金属护腕、格斗学院教官斗篷肩部的剑蜘蛛图案一样,是身份的象征。“这么说你成为教官了?”他略有些惊讶,如果没记错的话,维康尼亚应该才刚刚毕业没几年吧,资历未免太浅。
“执政议会在一个时辰前做出的决议,”维康尼亚颇有些得意,“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个更好的消息呢。”
“是什么?”
“迦法被免职了,”维康尼亚说,“罪名是她作为学院的负责人,保护不力,以至于圣物被毁损。”
琼恩点点头,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深渊召唤蛛被灵吸怪巫妖斯兰普炸毁,虽然大部份罪责推到了瑞费德家族头上,但迦法终究不可能完全不受牵连,仅仅只是免职,已经可以喜出望外了。
“可惜只是免去次席教官的职位,她依旧还是学院的教官,”维康尼亚不甚满意地说,“而且位阶还在我之上。”
“那是理所当然的吧,她好歹资历深厚,你才是个新手。”琼恩心中嘀咕着,但没有说出口。
“那现在的次席教官是谁?”
“拉文·博克本。”
“第二家族的?”
“是啊。”
有新任教官维康尼亚的带领,琼恩一路畅通无阻。两人顺着阶梯进入学院的主建筑,一路走进中央礼堂。一个雕塑成蜘蛛模样的火炉正摆放在正中,魔法火焰腾腾燃烧,在礼堂周围环绕放置着八个稍小一些的火炉,同样是蜘蛛形状。每个火炉的周围都有六名位阶较高的女祭司盘膝而坐,手按圣徽低声祈祷,其余牧师则贴着墙壁站立。其中有一位身材高大壮实的女祭司,脸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异常华丽的服饰和腰间的七首蛇鞭清楚地指出一个事实:她是此地身份最高的牧师。维康尼亚低声告诉琼恩,她正是新任的次席教官,第二家族的长女拉文·博克本。
学生们从各个房间里走进来,她们数量没有琼恩预想得多,这是因为前几天叛乱的缘故。所有的祭司都和维康尼亚一样,戴着华丽头盔,穿着祭司袍,佩戴项链,而学生则暴露得多,她们只披一件斗篷,勉强能够遮掩赤裸的身体。
出乎意料的是,过了一会,一些年轻的男性也走进礼堂,他们明显不是祭祀学院的学生。琼恩观察着,判断绝大部份是擅长格斗的武者,以及寥寥无几的巫师学徒。
“他们是干嘛的?”他低声问。
“另外两座学院的学生,”维康尼亚回答,“这也是他们的毕业典礼。”
琼恩还要再问,但仪式已经开始了。女祭司们大声念诵着赞美蛛后的祷文,次席教官拉文·博克本走到中央火炉的旁边,左手按住胸口的巨大圣徽,右手虚虚抬起,在火焰上空移动着,紧接着念出一句咒语。
刹那间,礼堂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火焰噼啪作响。一个年轻的女性卓尔从人群中走出来,来到中央火炉旁边,伸手扯下斗篷的系带,让它从肩上滑落,露出赤裸的身体,面对着熊熊烈焰。
蜘蛛篇 第四十五节 冒犯女祭司
“她是今年的毕业生第一名。”维康尼亚轻声解释。
那也就是说,准备召唤迷诱魔前来和她交合了。如果运气好,就有可能像主母妮瑟一样,诞下魔裔卓尔,这被认为是神后的祝福。
然而,拥有魔裔卓尔的瑞费德家族,不是刚刚被抹去了存在的痕迹么,连主母都送上了祭台,这神后的祝福,未免太过讽刺了吧。
琼恩不动声色地想着,发现赞美蛛后的祷文再次响亮起来,女祭司们齐声念诵,礼堂四周的八个火炉烈火熊熊,焰尖几乎灼烧到了天花板。但正中的火炉依旧保持原状,没有反应。
次席教官博克本取过一本厚重的书,快速翻阅到其中一页,然后递给赤裸的女学生。琼恩远远望去,只看见那书页上有几十个黑色的单词飘浮移动,但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学生接过书,伸手随意一指,点中了某个单词。
“阿若莫格斯忒!”
教官大声念出来,这显然是个名字,学生跟着重复,然后是在场所有的牧师同声重复。火炉中的魔法烈焰轰然腾起,颜色自红转暗黄,灰白色烟雾弥漫出来,瞬间笼罩了整个礼堂,但丝毫不影响视觉。一股香甜中带着轻微麻感的气味缓缓散发,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一种飘飘欲醉的感觉,仿佛像是吸食了黑莲花粉末(一种毒品,巫师中尤其流行)。琼恩努力保持着头脑清明,盯着火炉,他感觉烈焰和烟雾中有什么东西在影影绰绰地成型。
“阿若莫格斯忒!”
学生张开双臂,让赤裸的身体完全面向火炉,一遍又一遍地念诵着这个名字,琼恩此时已经明白过来。那本书上记载的,必定是罗丝手下各个迷诱魔的真名,而学生随机选择其一召唤。火焰更加猛烈,将火炉本身完全吞噬,光线也越发明亮刺眼,琼恩倒还罢了,其他卓尔都已经有些承受不住,双目流泪,但祭司们依旧高声念诵祷文,一刻不停。维康尼亚也参与其中,她的脸上神情庄严而虔诚,和平时所见完全不同。
琼恩环顾四周,发现那些来自另外两座学院的毕业生们同样也加入了祈祷的行列,他们的神情虔诚,但夹杂着一些希冀和渴望。“这么兴致勃勃,是等着看现场A片么?”他嘀咕着,但一只迷诱魔和一个卓尔,这差不多应该归类到人兽类型了,全无半点美感可言,有什么好看的。
烟雾弥漫,越发浓密,那种令人轻飘飘的麻醉感也越来越强,仿佛从口鼻和每个毛孔渗透进身体。礼堂里的温度快速升高,在卓尔的红外视觉中此时周围早就鲜红一片,几乎都要分辨不出人影,琼恩也忍不住有想脱衣服的冲动,然后他颇有些惊讶地发现不少牧师都已经开始这么做了。祭司们取下华丽的头盔摆放在火炉边沿,拉开带子,让丝织长袍滑落地面,露出裸体,晶莹的汗珠从身上滚落,越发显得肌肤嫩滑细致,犹如乌黑的绸缎,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琼恩咽了口口水,或许是因为房间里太热了。
耳边的牧师集体祈祷声缥缈而空灵,仿佛渐渐远去,唯有女学生念诵恶魔真名的声音更加清楚而急切,“阿若莫格斯忒!”她大声呼唤着,火炉中的烈焰熊熊翻腾,几乎要灼烧到她的身体,却半步都不退避。
火焰翻腾着,节节升高,呈螺旋状扭曲,向四周迸射着火星,但无人躲避。最终,伴随着遥远而低沉的嘶吼,一只巨大的、豺狗似的脑袋从火焰中钻出来,紧接着出现的是四只爪子,上面两只较为粗壮,末端是螃蟹般的钳子,下面两只则较为瘦小,近似人手,这正是迷诱魔,和当日在巨魔山脉被琼恩砸死的是同类。
迷诱魔的上半身穿出火焰,缓缓打量着礼堂里所有的人,然后将目光停留在旁边的女学生身上,它身上散发出的强大威压令后者心惊胆战,一时忘了继续仪式。在身侧的次席教官拔出蛇鞭,在她背上重重抽了一下,疼痛让学生回过神来,她慌忙举起双手,用更响亮、更急切,而且充满诱惑的声音呼唤着恶魔的名字。
迷诱魔完全踏出火焰,比琼恩上次见到的那只更要高大,汹涌澎湃的邪恶气息像潮水一样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这显然不是个投影,而是本体。女学生停止呼唤,仰视着恶魔,她看起来既兴奋又紧张,身体在不由自主地轻微颤抖,两条并拢的长腿几乎要站立不住,然后她被迷诱魔用两只较小的爪子抱了起来。这一恶魔一卓尔的体型是如此的相差悬殊,便如巨人和儿童,以至于琼恩怀疑接下来就会有命案发生。
充满痛楚的惨叫从女学生口中发出,鲜血从她的下身溢出,顺着大腿流淌下来。祭司学院的第一名毕业生,自然不可能是处女,但迷诱魔这样庞大的交合对象显然还是初次体验,她的身体仿佛都被撕裂开。尽管如此,并没有人上去救援,牧师们念诵祷文的声音再度响起,中央火炉中的烈焰缓缓低矮下去,渐渐熄灭,而周围的八个火炉中则持续不断地冒出粉红色的雾气,将整个礼堂变成了朦胧的世界。
琼恩游目四顾,发现不知何时除他之外的所有人——包括牧师、祭司学院的学生以及另外两座学院的毕业生们——都已经一丝不挂,成双成对地绞缠在一起,甚至还有三人或者四人的混战。他开始明白为什么这些学生会如此兴奋,并非是因为有机会现场观摩,而是自己也可以下场参与。维康尼亚能用一句话阻止了芙蕾狄,原因大约也就在此了。
迷诱魔庞大的身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它怀中的女学生依旧发出痛苦的哀鸣,但比起开始时已经多了几丝愉悦的滋味。琼恩断定这火炉中散发出来的粉红色烟雾有迷惑心智、催发情欲的作用,而作为巫师,他本能地忌讳头脑丧失清明,这是危险的征兆。他正准备离开,一双手臂从背后环抱过来,轻轻搂住腰,紧接着整个人贴上他的背,隔着巫师袍琼恩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两颗硬硬的凸起。他微微回头,维康尼亚正将脸贴过来,她的眼中泛着湿润的雾气,口中呼吸急促而滚烫,“在毕业典礼上临阵脱逃,会被认为是对神后的亵渎呢。”她低低地说。
“我不在乎亵渎神后,”琼恩也轻声回答,“不过拒绝美丽的小姐那就太过无礼了。”
他转过身,将维康尼亚拦腰抱了起来,稍稍朝四面一看,大踏步向礼堂外走去。雾气弥漫,琼恩也看不清楚,一路上感觉踩到了好几对正在欢好的情人,幸好没有谁来找他算账,更无人阻拦。顺着来时的路径,他走出了礼堂,一路穿过长廊走到外面的露天平台上,将那些炽热的喘息、低沉的嘶吼和断断续续的惨叫声远远抛之脑后。
“看起来你比较害羞。”维康尼亚轻声笑着评价。
“准确地说,我喜欢有单独的空间和充足的时间,以便于我们能够从容不迫。”
他把维康尼亚从怀中放下地来,看了一眼四周,这里很安静,能够有资格进入主建筑的人都在礼堂中,其余学生则住在下面的八条蛛腿中,不敢上来。祭司学院地势很高,从此处可以俯视整个城市,一阵夜风吹来,他感觉头脑变得清醒了些,轻微的晕眩和麻醉感消除了,然后才发现自己的斗篷已经被脱下。
“我忘了提醒你,不应该穿太多的衣服。”维康尼亚说,修长的手指在巫师的长袍上轻轻划过,原本就不多的纽扣一粒粒应手而开,她自己则早已经全身赤裸。
很快,琼恩的最后一件内衣也被脱了下来,卓尔少女格格媚笑着,双手按在他的肩头,轻轻用力,示意他躺下去。琼恩摇了摇头,“我更喜欢另外一种姿势。”
“嗯?”
琼恩命令她走到平台边缘,双手抓住围栏,弯下腰,将诱人的臀部高高翘起。维康尼亚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她稍稍犹豫,看得出并不习惯,但还是依言照做了。琼恩走到她身后,双手握住纤细的腰肢,对准正确的位置。
“如果有人往这里看的话,他会大饱眼福。”琼恩说。
“没有人会看得到,”维康尼亚回答,“距离太远了。”
但这正是琼恩想要的效果,从理论上有暴露的可能,实际上却又不会被看见,这会增加心理的刺激,他没有特殊爱好,并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
他慢慢耸身挺入,维康尼亚喘息着,一种充实的感觉传遍全身,“我从没试过被这样……从后面……”她说,“不过似乎感觉还不坏。”
“你会喜欢上的,”琼恩说,“相信我,而且今晚你会有更多的惊喜。”
他完全进入,然后退出,接着再次进入,速度一次比一次加快,冲击的力道也越来越重。维康尼亚大声呻吟着,双手抓紧栏杆,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发白,她感觉自己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倘若不如此就随时可能被撞飞出去。因为弯着腰,胸部显得格外饱满,随着男人腰部的动作,前后诱人地甩荡着。琼恩松开握着腰肢的双手,改为抓住胸口,动作更加快了。
黑暗精灵拥有天生的敏感体质,能够在性爱中获得更多快感,所以她们乐此不疲——当然,这也是因为幽暗地域中实在缺乏其他娱乐活动的缘故。没过多久,维康尼亚的身体就变得紧绷起来,伴随着一阵剧烈的体内痉挛,潮水涌出,愉悦的感觉顺着每根神经抵达末梢,她发出一阵长长的呻吟,然后几乎要瘫软下来。
琼恩停止不动,托着她的身体,等待着,两人依旧保持着现有的姿势。“很棒,琼恩,”过了几分钟,维康尼亚渐渐恢复过来,嘴角露出微笑,“不过要让一位女祭司满意,这还不够。”
“我也这么觉得。”琼恩说。
他再次运动起来,卓尔少女刚刚平缓下来的呼吸又开始变得急促,充满诱惑的呻吟声从她口中挤出,一开始还有些刻意压低,后来便毫无顾忌。很快,她就再一次攀上高峰。
然后又一次。
再一次。
“这是第几次了?”琼恩低声问,他也有些累了,上身俯压在维康尼亚的背上,同时用膝盖撑着她的身体,否则她一定会像软泥一样瘫下去。刚才连续的长时间剧烈运动也令他有些头晕眼花,看来最近有些忽视了身体锻炼……或者说,近一段时间以来比较缺乏锻炼的机会。
维康尼亚没有回答,她已经陷入失神状态,眼睛半闭着,牙齿咬着下唇,仿佛还在回味。琼恩不再询问,他抬起手指,慢慢从卓尔丰满的臀上划过,抵达预想的目的地,那里呈漂亮的淡褐色,精致的放射状纹路,他欣赏片刻,轻轻点了一点。
少女的身体陡然一颤,被指尖碰触的部位本能地收缩,然后放松,就如一朵乍放的雏菊,这让琼恩有些奇怪,他也算经验丰富,看这反应,倒像是此地还从没被人开发过一般。他再次将食指指尖抵住入口,一点点地探入进去。
“你干什么?”维康尼亚惊问。
琼恩不答,手指继续前进,直至前两个指节都没入少女体内。维康尼亚似乎想要反抗,但她刚刚被推上一次又一次高潮,此时身体绵软,用不出半点力气,只能听之任之。琼恩感觉自己的手指被勒得紧紧,几乎要被夹断一般,这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
“听说在举行祭祀和毕业典礼之前,女祭司们都要清洁身体,”琼恩抚摸着她的裸背,“也包括这里面吗?”
“是,”维康尼亚回答,“但你不能……”
“为什么不能?”琼恩反问。
“你是个男性,你不能在未经女祭司许可之下……”
琼恩用行动打断了她的话,他从少女身体里退出,稍稍抬起,然后猛力刺入。维康尼亚尖叫起来,身体剧烈扭动,突如其来的巨大痛楚让她暂时恢复了一些反抗的力气,琼恩几乎要被她挣脱。巫师瞥了眼旁边地面,伸手虚空一抓,将脱下的长袍握在掌中,然后默诵一句咒语。
长袍自动拧成绳索,将维康尼亚的双手手腕和栏杆牢牢绑在一起,这种活化绳法术他早就学会,也一直考虑过使用,但都没什么机会,如今反倒是第一次。“放松身体,尊敬的女祭司,”琼恩说,拍着她丰满的臀部,“你将会感觉到另一种快乐。”
“你应该被喂蜘蛛……”
琼恩无视身下少女的诅咒,他缓慢而坚决地进入,维康尼亚发出痛苦的哀鸣,眼泪忍不住流淌出来,作为罗丝的女祭司,她学习过各种残酷而有效率的刑罚,因此也非常了解身体构造,清楚知道自己的某个部位已经被撕裂开来,温热的血液顺着大腿流下。在卓尔社会,女性比男性更有地位,而女祭司则最有地位,即使是在床上,她也从来是被男性取悦的对象而不是相反,从来没有哪个大胆的家伙胆敢这样侵犯她的身体,但如今这一切正在发生。即使她对这个人类颇有好感,但这种严重的冒犯依旧不能被容忍,在心中,女祭司已经用各种最黑暗的诅咒为琼恩许下上百种残酷的结局,但这并不能令她的现实处境有丝毫改善。更令她感到惶恐的是,度过初期的剧痛和难受之后,她的身体似乎开始隐隐有了反应,一股奇怪的感觉慢慢涌起,和平时“正常”方式所带来的感觉不同,但又似乎有所相似。
琼恩没有忽略女祭司的反应,“我说过,你会喜欢的。”他不紧不慢地重复着,动作渐渐加快,换来了维康尼亚一连串深深浅浅的呻吟,但已经并不像开始时那样痛苦。卓尔的敏感体质再一次发挥了作用,渐渐地,她已经能够基本适应。
“你这该下深渊的混蛋,”尽管如此,她依旧忍不住地咒骂着,“你胆敢冒犯女祭司……”
“啪!”
琼恩重重在她丰臀上拍了一掌,“这是惩罚,”他说,“你对别的男性什么态度,我没有兴趣管,也不想知道。但如果在我面前再说这种话,那我会立刻让菲尔伦家族减少一名女祭司。”
“你敢!”
“你可以试试看。”琼恩说。
维康尼亚咬着嘴唇,不敢再说,琼恩满意地抓起她的银色秀发,在手指上缠绕成卷,“放松些,”他说,声音变得柔和,“这也很快乐,不是吗?而且我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琼恩感觉自己也有些泄意,在这个平台上已经和维康尼亚缠绵了超过一个时辰,他加快动作,准备结束,正在此时,突然从长廊那边传来一阵嘈杂慌乱的叫喊声。
蜘蛛篇 第四十六节 典礼上的意外
举行毕业典礼的大礼堂中,原本在激情狂欢的黑暗精灵们如今正惊慌失措,赤裸着身体,连衣服都顾不上穿,争先恐后地想要逃离此地,然而礼堂只有一个狭长的走廊通道,倘若有组织有纪律地撤退倒罢了,这样乱糟糟一团,结果可想而知。这些卓尔的道德教育又很不成功,虽然上下尊卑的观念是很牢靠,然而真到了危险的时候,个个争先保命,没有谁大喊让领导先走,以至于原本处于最外围的学生倒是跑出来不少,而位于中心的女祭司们反而半个都没逃脱,被迫近距离面对造成混乱的危险根源。
也就是那只名叫阿若莫格斯忒的迷诱魔了。
毕业典礼原本一切顺利进行,女祭司们倒也罢了,这些学生们被关在学院里受训,动辄就是数十年(祭司学院学制五十年、巫师学院七十年、格斗学院三十年),除了偶尔的节假日能够出去放风透气,平时的生活可谓是枯燥无聊到了顶点。而且因为卓尔的社会制度,祭司学院里全是清一色的女性,而另外两座学院里基本都是男性(也有极少数女性会获准进入格斗学院,但这是特例中的特例,可以忽略不计),真可谓是忍无可忍,如今好不容易获得了解脱的机会,自然欣喜若狂,就如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毕业生的第一名是被恶魔预定的,其他人不必期待,好在反正只是成绩第一,又不是容貌身材第一,倒也无需介意。当迷诱魔被成功召唤出后,毕业典礼就进入了最后的高潮,所有参与者肢体绞缠,席地为床,在这神圣的礼堂中上演群交大会,压根就没谁注意琼恩和维康尼亚的离开,至于那只迷诱魔就更懒得理睬了。
激情交媾之后,大部份人都已经在身体的沉沉疲倦和精神的极度愉悦中睡去,小部分人依旧在挥汗如雨地努力工作,毕竟卓尔女性的胃口是很难满足的。就在此时,礼堂中央突然发出一声短暂而尖锐的惨叫,随即就像被掐断脖子似的嘎然而止。
虽然只是稍瞬即逝,卓尔们毕竟是浸泡在危险和阴谋中长大的种族,即便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们依旧保留着基本的警戒心。几乎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向惨叫声的来源,然后他们吓了一跳。
迷诱魔站立着,它怀中的女学生则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准确地说是两半。恶魔抓住她的双腿,硬生生从中撕开,鲜血和污物溅在它的脸和胸膛上,越发显得狰狞可怖。
卓尔们跳了起来,战士慌乱地去摸扔在地上的腰带,那上面挂着武器,巫师寻找自己的长袍,他们必须借助材料才能施法,女祭司们相对镇定一些,一方面她们毕竟最擅长和恶魔打交道,一方面是因为施展神术所必须的圣徽就挂在脖子上呢,就算是欢好时都没有取下来。
虽然神后已经不再赐予新的神术,但大多数祭司总还是留着一两手保命的招数。
迷诱魔完全无视这些凡人的慌乱,它吼叫着,挥舞着螃蟹似的前爪攻击着周围的卓尔,动作毫无章法,看起来就像是发了疯。距离它最近的是学院的教官,她们到底见多识广,匆忙散开。“八魔阵!”博克本厉声怒喝,就近指挥八个女祭司围困迷诱魔。八魔阵是罗丝赐下的一种神术阵法,必须八位牧师才能够使用,能够汇聚强大的精神力量来攻击敌人,家族战争中比较常见,但在毕业典礼上用出来,那倒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因为在瓜理德斯城上万年的历史上,从没发生过迷诱魔失控的先例。
这是个魔法世界,凡人和恶魔打交道,倒也不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就以这座瓜理德斯城为例,前天覆灭的瑞费德家族,巫师们就很擅长召唤恶魔;而罗丝本身就居住深渊,手下恶魔无数,她的女祭司们更擅长此道。但这次召唤迷诱魔,情形是比较特殊的。
恶魔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存在,它们喜怒无常,凶狠残暴,诡诈多端,而且不讲半点信誉。凡人召唤恶魔,无论是巫师还是牧师,只要不是笨到家,事先都会做好充足的准备,各种约束克制的手段准备齐全,一旦对方不听话就用强,毕竟恶魔就只吃这一套。倘若疏于防范,结果被恶魔给撕成碎片,那可怪不得别人。但毕业典礼上召唤的恶魔又有所不同,它名列祭祀书中,必定是罗丝的亲信部属,绝无胆量在这种场合撒野而触怒蛛后。反正又不是什么苦差事,高高兴兴从深渊里来一趟,有美女自动投怀送抱,就当是免费旅游。
因为这种缘故,整个礼堂里连个最基本的反邪恶法阵都没布置,教官就直接指导学生当场召唤恶魔。按照惯例,迷诱魔此时也差不多应该心满意足地返回深渊了,然而它却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攻击起在场的人来。
一阵慌乱之后,八名牧师终于站定了位置,手按圣徽同声念诵祷文,一股强有力的无形威压登时出现,暂时遏制住迷诱魔。博克本见状稍稍心安,她紧接着发号施令,让学生全体离开,教官留下应敌。这倒并不是高风亮节或者勇于任事,而是因为经过前日叛乱,学生原本就所剩不多,倘若再有死伤,那她可就没办法向执政议会交待了。至于教官则没关系,死了反正不算进每年的死亡名额里。再说,留着这些菜鸟也没有,帮不上忙,只会碍手碍脚罢了。
当所有的学生离开之后,博克本再度通过徽章发出一道指令,将礼堂唯一的门封闭起来,她是学院的负责人,拥有这个权力,其他牧师除非用强力冲撞,否则无法用命令打开。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恶魔流窜,伤害学生,一方面也是逼迫在场的所有牧师同仇敌忾,必须尽力一战。
八魔阵压制住了迷诱魔,但这也仅仅只是暂时的,因为这种阵法原本就持续不了多久——说得准确点,它就是三板斧,或者说犹如浪头,开头凶猛,后劲不足,博克本对此自然非常清楚,她估算十秒钟内恶魔就会脱困而出。毕业典礼上召唤出的迷诱魔都是罗丝的亲信部属,非是寻常恶魔可比,何况这来的是本体而非投影。如果没有丧失神术,在场这么多祭司,轻而易举也就把它打成碎片了,但如今说这种话自然已经毫无意义。
趁着这短暂的间隙,博克本向迷诱魔发出一道心灵指令,“安静下来,阿若莫格斯忒!”她在心中厉声说,“你这是在亵渎神后!”
没有回应。
博克本再度尝试,这次她打算直接控制恶魔,作为一名高阶祭司——而且是瓜理德斯城里位阶最高的五名祭司之一,她有这个能力。然而很奇怪,她的意识被阻隔了,一丝一毫都渗透不进恶魔的头脑里,这在以往是没有先例的。
“它是冒充的,它不是神后的部属?还是它被神后的敌人收买了?”
这个念头从脑中急速闪过,但随即被否定了。召唤使用的是恶魔的真名,绝无冒名顶替的可能,否则召唤者一定会发现。至于说被收买,这种可能性也不高,祭祀书里恶魔的名字至少有上千个,到底召唤哪一只不是事先预定,而是临时由女学生指定的,世界上总不至于有这么巧的事情。
“难道说,神后真的已经……以至于连她手下的恶魔都胆敢背叛了?”
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牧师们已经渐渐接受了罗丝消失的事实,甚至慢慢怀疑神后真的已经遭遇了不测。但她们毕竟是最虔诚的信徒,即使偶然泛起这种想法,也会立刻强行压制下去,不敢多想。然而如今,迷诱魔的突然攻击,令博克本的脑中再次出现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因为是毕业典礼,所有女祭司都是轻装上阵,身上除了一件祭司袍和一顶装饰用的头盔之外别无他物,平时携带的那些卷轴、魔杖都留在了房间里。如今事出突然,女祭司们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上,更别提其他,要回去取显然也已经来不及了,这却有些麻烦。
“没办法了。”
博克本两次尝试和恶魔沟通失败,也就无奈放弃,她从脖子上的项链中摘下一枚暖色晶珠子,托在掌心,准备释放里面储存的一个强力法术。这是她本拟用来保命的手段,就这样浪费还真舍不得,但倘若不赶快收拾掉这个恶魔,别的祭司没什么大事,自己刚刚坐上的宝座只怕又要拱手让人了。正略略一踌躇,迷诱魔发出一声低吼,四臂振开,排山倒海的气浪翻滚而来,礼堂里所有人都禁不住退后两步,连串的砰砰砰声响起,围困恶魔的八个牧师已经有四个被震倒在地,口鼻七窍流血身亡,另外四个惊惶后退,八魔阵显然已经失效了。
迷诱魔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动作,它低下头,像牛一样朝博克本撞过去。教官匆忙念出咒语,一圈无形的旋转刀锋从暖色晶珠子里迸发出来,呼啸着切开空气,撞上了迷诱魔的身体。仿佛绞肉机一般,恶魔的身上瞬间多出几十个深深的创口,黑色的血液汩汩冒出,青色的皮肉碎末横飞,它受伤了,很严重,但并不致命。
“该死!”
博克本眉头大皱,她刚才这一击明明是瞄准对方的要害去的,但利刃壁障触及恶魔身体的时候,莫名其妙偏移了点,结果没能一举奏功。好在恶魔毕竟受伤严重,一时没有逼迫追击。她一边后退着,不得不又从项链上再取下一枚黑珍珠来,正要再度念诵咒语,眼角余光瞥见一直站在墙边的迦法·菲尔伦,后者正面带冷笑看着自己,双手抱胸,明显打算袖手旁观。
对于卓尔来说,这无可厚非,团结友爱这种概念本来就被她们当作笑话。而且这两人原本不对付,第一家族和第二家族的长女,明里暗里自然是天生的敌手。何况迦法刚刚被赶下台,博克本取代了位置,新仇旧怨加起来,要指望她帮忙才怪。
然而……她站得位置很不对,距离门很远,距离恶魔却很近,这种情况下,博克本若是被迷诱魔杀了,迦法就应该是接下来的第二个目标。她怎么会如此镇定自若?
博克本脑中灵光一闪,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是她在控制恶魔!”
依据真名召唤恶魔,不存在冒名顶替的情况;随机指定,也基本排除被神后的敌人收买的可能;而且这只迷诱魔一直好好的,突然发狂,也不像是早有预谋。博克本脑中原本转了几个念头,着实觉得蹊跷得很,只是大敌当前,无暇分神。如今被迦法的模样一提醒,陡然反应过来:莫非迷诱魔是被她暗中控制了?
就像博克本刚才尝试的那样,罗丝牧师都可以和神后手下的恶魔沟通,甚至可以直接控制,位阶越高的牧师,控制能力越强。博克本已经是位阶最高的牧师之一,她刚才打算控制恶魔却失败了,这很有可能是另外一位比她更强大——至少是同样强大——的牧师,抢先下手控制了目标。
罗丝的牧师,位阶高低看使用的蛇鞭就清楚,蛇首越多则位阶越高,七首就是顶点。现如今在整个瓜理德斯城中,只有四名牧师有这样的殊荣:菲尔伦家族的主母和长女迦法,博克本家族的主母和长女拉文。就连曾经的第四家族瑞费德,主母妮瑟也只有六首蛇鞭。
控制恶魔需要距离很近,两大家族的主母都不在场,唯一能够和拉文·博克本对抗的,就只有迦法。
念头闪电似的急速从脑中掠过,新任次席教官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断正确,迦法脸上嘲讽的冷笑此刻看起来分外狰狞。博克本大吼起来,“菲尔伦,你蓄意破坏仪式……”
迦法的脸色一变,正要说话,一道黑影“呼”地从眼前掠过,带起凌厉风声。迷诱魔搬起身边的火炉,当作石块似的朝博克本砸来。教官顾不得指责迦法,狼狈地扑地躲开,另外两位来自博克本家族的牧师此时终于有了动作,她们同时释放了一道黑暗利箭,暂时阻止了迷诱魔的进一步攻击。
“杀了它!”博克本厉声命令着所有牧师,“否则我一个个把你们变成蛛化精灵!”
或许是这种明显不可能兑现的威胁起了作用,在场的十几个牧师开始发动攻击。博克本则朝迦法扑去,她已经认定是对方在捣鬼,只要打倒控制者,恶魔也就相对容易搞定了。迦法猝不及防之下,一时落了下风,苦苦支撑着,学院中两位位阶最高的牧师就这样当场斗殴起来。
然而博克本的猜测似乎错了,迷诱魔丝毫没有因为迦法被压制而气焰降低,反而更加嚣张狂暴起来。四柄闪着混乱光泽的透明战锤在它手中出现,飞砸出去,其中两柄落空,一柄砸中了某个牧师的脑袋,她当即后仰倒地,最后一柄则斜刺里正撞在博克本的腰间。
赤裸的身体完全抵抗不住这样的攻击,教官登时弯下腰来,倘若平时,倒也罢了,迷诱魔这混沌之锤并不算什么高明招数,不会造成真正伤害。但如今正是争斗的时候,哪里容得这些许的破绽,迦法正左支右绌,险象环生,眼看对手突然弯腰,不假思索就是一鞭朝背上砸下。
七颗蛇头同时咬中了脊背,七种不同的毒液注入身体,博克本登时剧烈颤抖起来,摔倒在地不能动弹。总算她是高阶祭司,对毒素有很强的抵抗能力,不至于当即毙命。迦法倒并不在乎,在场所有牧师都可以作证,是博克本首先发动攻击,她只是被迫自卫。至于控制恶魔破坏仪式之类,迦法倒是有恃无恐,并不害怕。
礼堂中的局势更加混乱,迷诱魔已经又打倒了三名牧师,而它自己也伤痕累累,一只前肢被烧成了灰烬,胸口被利刃壁障切开的伤口随着剧烈运动不断扩大。它想逃离此地,返回深渊,然而办不到,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压制住了它,逼迫恶魔俯首听命。
有两个胆怯的牧师见势不妙,已经想要逃跑,但她们撞不开被封住的门。正在此时,外面的长廊里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危险的咒语吟唱。还没等反应过来,门轰然一声被撞飞了,汹涌的气浪自外冲入,紧接着走进来两个人,后面是新加入的教官维康尼亚,前面则是她邀请来的客人,那个叫琼恩的人类巫师。
※※※
早在骚动刚起时,外面露天平台上的琼恩和维康尼亚就已经听到了动静,但他们并没有立刻赶去——后者是身体受制,无法动弹,前者是压根没这个打算。
“真不错,祭司小姐,”琼恩拍打着卓尔少女丰满的臀部,“而且我没想到你这里还是处女。”
维康尼亚没有回答,一直以来的挣扎已经让她丧失了力气,而且现在感觉也不是那么难受。事实上,她已经渐渐有些喜欢上了,只是一时不愿意承认。“礼堂里好像发生了什么。”她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
“没关系,”琼恩不以为然,“反正和我们无关。”
他自然可以这么想,但维康尼亚就不能如此了,无论怎么说她也是祭司,而且是新任教官,如今毕业典礼上明显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情,否则决不会有如此张皇失措的声音,而且还有学生跑出来。但她此刻双手被牢牢束缚在栏杆上,身软如棉,倘若不是琼恩在背后支撑着,早就已经跪倒下去,连头脑都已经是晕晕沉沉,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欺凌。
就在此时,突然感觉琼恩从自己的身体里完全退了出去,然而她并没有感觉到对方发射。正疑惑间,一只手抚上脖颈,将那串代表教官身份的项链摘了下来。
“你干什么?”
琼恩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稍稍压低身体,重新走前门,右手却捻着项链,将八枚晶莹剔透的珠子一粒一粒地塞进了卓尔的美臀中,填补了刚刚离开的空虚。火热的肉体和冰冷的宝石一前一后同时进入体内,相互刺激着,维康尼亚再一次地忍不住呻吟起来,全身每一根神经紧绷,连脚趾头都禁不住地弯曲。
最终,琼恩满意地放开了她,却没有将项链取出,也不允许她取出。两人匆匆穿上衣服赶回礼堂,却发现门已经被封上了。不过这难不倒琼恩,他直接用咒语硬撞开了门,然后发现原本香艳淫糜的毕业典礼已经弄得一塌糊涂了。
迷诱魔原本已经重伤将死,琼恩恰到好处地补上一发解离,完美地毁尸灭迹,反倒是把功劳全都抢了过来,虽然他其实也无意争竞。经过这一场闹腾,学院里的学生倒是不曾受到什么伤亡,除了第一名毕业生被迷诱魔所杀,但教官却当场死了三名,以及两名受伤者,其中就包括刚刚接任次席教官的拉文·博克本。她裸体挨了迦法一鞭,毒素注入,险些丧命,总算是用解毒药剂救了回来,只是十天半月之内,怕是起不了床了。
忙乱完毕,琼恩和维康尼亚返回菲尔伦宅院,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快到高崖的时候,维康尼亚突然停住脚步。
“你早知道那个迷诱魔会发狂吧?”她冷淡地问。
蜘蛛篇 第四十七节 没有选择
从祭司学院里出来,琼恩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刚才对维康尼亚的所作所为,似乎不似平日自己。他自然谈不上冲淡谦和,但对待女子倒也极少这样以强力凌迫。回想起来,大约猜出是毕业典礼上那粉红色烟雾的缘故,定然是有催情效用,再加上现场气氛影响,自然而然令人情欲高炽,兴之所至,也就没有什么做不出来了。
虽然如此,琼恩却也没什么愧疚之意,事情想通缘由,也就直接抛过脑后,并不放在心上,料想维康尼亚也不会当真为了此事和他翻脸,只怕乐此不疲也说不准。至于那只迷诱魔突然发狂,显而易见是有人在暗中操纵,琼恩也清楚到底是谁,突然听维康尼亚这么一问,不由得微微而笑。
“我又不是预言师,哪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不是你干的?”
琼恩耸耸肩,“不是,”他说,“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哪里有这个空闲?”
“那就是亚当斯叔叔了。”维康尼亚说。
“为什么不会是迦法小姐呢?”琼恩试探地问。
“因为她太有嫌疑了。”
琼恩笑了起来,“确实是首席巫师。”他承认。
杀死一只恶魔,和控制一只恶魔,难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像这次毕业典礼上招来的迷诱魔阿若莫格斯忒,乃是蛛后罗丝的亲信,较之寻常的迷诱魔更加强悍几分。菲尔伦主母、迦法、拉文·博克本这种位阶最高的牧师,大约可以控制它,但这其实并非完全是靠自身能力,更多是借助神威罢了,换了不是罗丝属下的恶魔,牧师们也就无计可施。至于巫师,擅长和恶魔打交道的原本就少,在这方面卓有名声的瑞费德家族又已经覆灭,亚当斯是奥术学院的领袖,城中最高明的大巫师,但要说悄无声息地就控制住这只恶魔,就算是他也办不到。
但亚当斯自己办不到,不等于不可以借助其他力量。
瑞费德家族的巫师以两项特长著称,其一是和恶魔打交道,其二是炼金术,家族首席巫师克劳拓就是城中首屈一指的炼金师,不知制作了多少魔法物品。携带在身上的那些,自然都被一发大裂解给轰成了废物,再不必提,但也还有不少没有被带在身上,逃过一劫,之后都成了战利品,被胜利的三大家族瓜分了。
这些魔法物品中有一柄白骨法杖,单看外表并不起眼,其实大有来头。它是克劳拓精心所制,只要折断,就能瞬间控制一定范围内的某只恶魔,任意驱遣,直至死亡。瑞费德家族弄出这种秘密武器,其目的就是为了在这次毕业典礼上使用,控制迷诱魔引发混乱,进一步打击牧师和对罗丝的信仰。只可惜时运不济,造反大业还没完全发动就被统治阶级残酷镇压了下去,所有财产自然也就转移了所有权。
魔法物品也有不同类别,有些是任何人都可使用,例如魔法刀剑,无论谁挥舞都一样锋利,有些则必须特定的人才能使用,例如法杖,除了巫师其他人基本用不着。搞定了瑞费德家族,分配战利品,这柄白骨法杖于是落到亚当斯手中。
亚当斯擅长塑能魔法,对炼金术和恶魔这两个领域都不甚精通,要他自己制作那是做不出来,但眼光总还是有的,很快就发现这柄法杖不寻常。后来和琼恩在湖心岛屿商谈,其间也曾将法杖拿出来共同研究,最终搞清楚了用途。
如此一来,克劳拓的未竟遗志就由亚当斯继承,趁着毕业典礼的时候,首席巫师隐身暗处,偷偷折断法杖控制了迷诱魔,制造了一场大混乱。琼恩不曾参与其事,但事先听亚当斯露过口风,心知肚明罢了。如今见维康尼亚问起,也没兴趣替他隐瞒,直接说了。
维康尼亚既然能自己猜到,自然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惊讶。“他想把整个牧师阶层都给毁了吧。”她说。
“差不多吧,”琼恩依旧微笑,“如果没有了神祇,那么牧师又有什么力量呢?如果没有力量,那么又凭什么高居在宝座之上呢?自然也就该换人了。”
出乎意料的,维康尼亚听了这话毫不动怒,反而点了点头,“没错,”她说,“强者为尊,弱者臣服,这就是我们卓尔的法则。”
琼恩没想到她反应如此平静,倒是有些惊讶,正想着该如何接话,维康尼亚突然转过脸来,盯着他,“琼恩,”她问,“如果我和亚当斯叔叔之间发生冲突,你会站在哪一边呢?”
“唔?”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琼恩一时感觉有点跟不上,这思维跳跃也未免太快了点。而且这话中的意思……亚当斯不是一直扶持维康尼亚当主母么,两人关系甚佳,怎么突然又说发生冲突了?
“当然不是现在,”维康尼亚解释,“是以后。”
“以后?”
“我当上主母之后。”
琼恩眼皮微微跳了跳,维康尼亚这句话,其中颇有意味。亚当斯和克劳拓不同,他是稳健派,或者说改良派,并不打算直接推翻政权,而是扶植傀儡,幕后操纵,维康尼亚就是被他看中的最合适人选。同样的,对于维康尼亚来说,她如果想要当上主母,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就必须取得亚当斯的支持,否则没有希望。这两人可以说是利益相投,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类似想要把持朝政权臣和不受重视却又觊觎大位的皇子,正是天然的联盟。
然而这种天然联盟,毕竟是利益结合,在有共同目标和对手的时候可以通力合作,一旦目标达成,对手剪除,彼此间就要开始冲突了。别看亚当斯和维康尼亚此时关系融洽,那是因为暂时目标一致,等到障碍扫尽,维康尼亚真当上了主母,又岂会甘心受制,以琼恩的了解,她可并不是谦退淡薄的人。
维康尼亚既然说这种话,那言下之意,显然是已经清楚亚当斯的打算。不过这也不奇怪,琼恩都能看出来,没道理她看不出来。问题在于就算知道也没办法,维康尼亚是幼女,排序最后,牧师位阶最低,也谈不上多少根基势力或者声望,倘若不依靠亚当斯,根本就连主母的位子都坐不上,更别谈其他了。
既然暂时无可奈何,只得隐忍,却不等于消极无为,预先留心,早早为日后做打算,智者思虑深远,不外如是。然而问题在于,琼恩压根就没考虑这么长远——因为按照他的预想,在不久的将来这座城市就会彻底完蛋,谁还理睬某个家族的主母和首席巫师一点权力斗争。当然了,如果短期之内事情搞不定,那自己也得早早跑路,因为欧凯说得清楚,蛛后大约再过一两个月就要复苏了,留在这城市里就是等死。如今被维康尼亚突然这么一问,倒是有些怔住了。
这个卓尔少女,每次问问题总是这么直来直去的么……也没见她对其他人如此啊。
“这个,”琼恩推托着,“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很明白,”维康尼亚截断,“我们都明白。”
琼恩摊了摊手,“现在谈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早了?”
维康尼亚用沉默回答。
“好吧,”琼恩说,“我当然会帮你。”
“理由呢?”
琼恩轻轻叹了口气。他突然有一种很深的厌倦感,连话都不想说了,面对的明明是美丽少女,为什么每次的谈话内容都围绕着这些权谋诡诈呢,难道就不能聊聊风月,说点轻松话题么。就算是梅菲斯那样的圣武士,自己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会调情玩笑吧。这些卓尔,生活得可真累啊。
“理由么,很简单啊,”琼恩说,“他是个老头子,你是个美丽少女,而我的性取向非常正常——这个理由够不够。”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维康尼亚的意料,她怔了怔,然后笑了起来,两人之间原本若有若无的沉闷也随之一扫而空。“足够了,”她说,嘴角微微翘起,“这是我听过的最完美的答案。”
两人不再说话,沿着狭长的石阶拾级而上,回到宅院。
※※※
回到住处,琼恩直接躺在床上,一时懒得动弹。芙蕾狄乖巧地替他把外套脱了,躺在身边陪伴,随口问些有关毕业典礼的事情。
琼恩简单把经过说了一遍,有些地方自然就含糊省略,一笔带过,芙蕾狄也不多问。她贴在琼恩怀里,仿佛半睡半醒,听到一半,突然格格笑了起来。
“笑什么?”琼恩有些奇怪。
“你身上有别的女人的香味啊,”芙蕾狄说,“是菲尔伦小姐吧。”
琼恩有些尴尬,他既不想否认欺瞒,但又不好直接承认,正不知道如何回答,好在芙蕾狄已经自己转过了话题。“你喜欢菲尔伦小姐?”
这个问题虽然也有点麻烦,但相对已经好很多了。“还谈不上喜欢。”他说,这倒也并不是假话,基本上算是实情。
“哦,”芙蕾狄应了声,“不过我觉得菲尔伦小姐好像很喜欢你呢。”
琼恩笑了起来,“不可能的。”
“真的。”
“证据呢?”
“这要什么证据?这是我作为女孩子的直觉啊。”
琼恩捏了捏她的脸蛋,“你的直觉肯定不准。”
芙蕾狄的小嘴噘了起来,“你最近怎么越来越喜欢捏我的脸啊。”
“因为喜欢你嘛。”
“这样会让脸变胖的。”
“这样啊,”琼恩的手从脸上移开,顺势滑到胸口,“那这里变胖一点没关系吧。”
“讨厌!”
“对了,”琼恩想起件事情,“你的通用语是什么时候学的?”
芙蕾狄脸上神情微微一黯。“你上次离城去送信,几个月都没回来,我担心得很,想去找你,就先学了点通用语……结果你就回来了。”
琼恩将她抱紧,“以后再不离开你了,好不好。”
“嗯。”小女孩用力点头。
琼恩继续说毕业典礼上发生的事情,最后说到迷诱魔突然发狂伤人,略略犹豫了下,索性把背后情由也向芙蕾狄说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芙蕾狄听完,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琼恩,有件事情我不太明白呢。”
“什么事?”
“菲尔伦小姐想当主母,可是……”她皱着眉头,“我总觉得这很危险啊。”
“是很危险。”
“那她为什么就一定要当主母呢?”芙蕾狄说,“现在这种情况,就算她当上主母,也未必见得能有什么意思啊,一切都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琼恩摇头,“卓尔的社会和我们人类不同,如果她不当上主母,那结果会更糟糕吧。”
“未必啊,她可以离开这座城市嘛。”
“离开?”琼恩反问,“去哪里?去另外一座卓尔城市从头再来?还是去灵吸怪的城市当奴隶?去给眼魔当晚餐?或者,去矮人的城市,被他们处死?”
芙蕾狄怔了半天,“但幽暗地域又不是整个世界,”她说,“还有更广阔的地表嘛,如果她愿意,我们可以带她去地表啊。”
“可她是个卓尔,”琼恩说,“对于卓尔来说,地表世界又和地狱有什么区别?”
芙蕾狄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