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篇 第三十五节 大裂解、时间停止
琼恩不认识克劳拓,但也也久闻其名了。活了将近九百年的黑暗精灵,站在主母宝座之后的瑞费德家族统治者,最负声望的炼金师——很多人甚至认为他才是瓜理德斯城的第一巫师,而不是现任奥术学院的领袖亚当斯。对于这个话题,据说很多主母都非常好奇,曾经提议让两位巫师来一次决斗,但在两个家族主母的同声反对下最后作罢。但有一点是不能忽略的,克劳拓的年龄是亚当斯的两倍,当年他辞去奥术学院导师职位时,亚当斯还没出生呢。
当然,年龄、资历,这东西只能参考,不能代表一切。如果说活得久就厉害,那乌龟早就称霸天下了,琼恩这辈子连同上辈子,加起来也不超过四十岁,在这座卓尔城市里遇到的敌人,哪个不比他年长几倍甚至十几倍,就连维康尼亚都有上百岁,但如今他还好端端站在这里,那些家伙基本都完蛋了。反过来说,梅菲斯的年龄比琼恩还小,但真要交手起来,琼恩自度胜算不会超过三成。
不管怎么说,克劳拓必定是这座城市里最有力量的巫师之一。琼恩不算胆小畏缩,很多时候甚至可以称得上有冒险精神,但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希望撞上这种对手。
可惜他没得选择,如今对方已经自己找上门来。
没有多说废话,也没有和亚当斯慢慢打招呼,克劳拓一步踏入神殿,手腕极快速地翻转,不知何时掌心已经多了一个白色石英球。他眼光一扫,将石英球对准正在和魔裔卓尔纠缠的维康尼亚。
“德拉斯·魔亚若·赫斯(Delather myarra heth)!”
“闪开!”亚当斯厉喝。
维康尼亚还没反应过来,一道耀眼射线从石英球中发出,虽然只是狭长一束,却仿佛烈阳高照,整个神堂里刹那间亮如白昼。就连琼恩这种地表人类都有些承受不住,更别说卓尔,亚当斯见机得快,早早将魔斗篷的兜帽扯下,隔住强光,妮瑟和魔裔卓尔都被刺得双目流泪,不能视物。维康尼亚首当其冲,被光束击中,嗤的一声,侍父斗篷被烧穿一个窟窿,她摔倒在地,半边身体瞬间都被烈火包裹。
亚当斯从斗篷内侧取出那枚菲尔松护符,遥遥一按,维康尼亚身上的火焰顿时熄灭了。虽然只有不到半秒钟,但卓尔少女的皮肤已经严重烧伤,半边脸上满是焦灼的水泡,一只眼睛已经无法张开了,上下眼脸像是被融化在一起。虽然受了这样重的伤,但多年的严酷训练让她忍受住了痛楚,趁着魔裔卓尔也因为强光暂时失明的机会,维康尼亚就势翻身一滚,躲在一个石柱后面,从斗篷内侧取出药水急速灌下。
“力场牢笼!”
“石化!”
克劳拓上来先声夺人,一击阳炎射线重伤了维康尼亚。虽然按道理说,这是太阳神兰森德尔赐予信徒的特别神术,他一个卓尔巫师没道理会,但偏偏就用了出来。琼恩和亚当斯不敢迟疑,同时施展各自拿手的法术,要以最快速度将这个危险人物干掉。
灰色射线击中了克劳拓,但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他的某件装备把石化术吸收了。力场从六个方向合拢,急速组合成一个透明的牢笼,将目标困在其中。“化石为泥!”亚当斯对琼恩说,“送他到地心去。”
琼恩点头,取出卷轴准备施法。魔裔卓尔冲了过来,它是半恶魔半卓尔,虽然对强光也非常畏惧,终究比卓尔的抵抗能力强些,最先恢复视力。亚当斯右手虚张,随即握紧,召唤出一只银白色巨掌,一拳砸过,八英尺高的魔裔卓尔便像苍蝇一样被拍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摔落下来。亚当斯控制着巨掌,让它向前飞动,准备将魔裔卓尔捏得粉身碎骨。
“若斯帕!”(Raspra)
一道亮红色射线从侧后方击来,打在巨掌上,瞬间将它化作无形。亚当斯回过头来,看见力场牢笼已经被穿透了一个出口,正容一人通过,克劳拓大步走出。他手上那枚白色石英球正隐隐泛着红光,快速黯淡下去,刚才的红宝石逆转射线就是从中发出。
琼恩的化石为泥尚未完成,但也已经毫无意义,他径直扔下卷轴,快速判断着场内局势。维康尼亚被阳炎射线烧伤,此时暂时丧失了战斗力。魔裔卓尔被亚当斯一记粉碎拳砸中,虽然没死也断了半条命。主母妮瑟也已经重伤麻痹,不足为惧。此时还保持战斗力的,就是自己、亚当斯和克劳拓。
得赶快搞定这个家伙,此时以二敌一,局面占优,时间拖长了再有瑞费德家族其他巫师赶来,那就麻烦了。
琼恩握紧法杖,发动法术增幅,紧接着在脑中浮现变形术咒文,亚当斯则再次释放了一个虹光喷射。但这两个法术都没有成功,克劳拓用一柄深蓝色权杖将它们吸收了。接下来,神堂中展开了一场魔法大战,三位巫师各展所长,亚当斯接连召唤火焰、寒冰、闪电、音波和力场魔法,塑成各种危险的武器进行攻击,琼恩则接连使用变形、石化和解离,但全都被抵挡了下来。瑞费德家族的首席巫师果然不愧以炼金术著称,他看起来两手空空,身无长物,却能源源不断地从长袍里取出各种新奇的魔法物品,一次又一次地抵挡住攻击,仿佛岿然巨石一般,虽然面临惊涛骇浪,依旧屹立不倒。
“这样下去不行,”琼恩想,“他的收藏简直是无穷无尽。”
巫师的法术有限,魔法物品能够极大地强化力量,多一张卷轴,就是额外多了一个法术。但制作魔法物品不但难度很高,成本不菲,而且会严重损耗巫师的精力,甚至会减短寿命,如果在市场上出售,价格也极其高昂。因为这些缘故,巫师所携带的魔法物品,有一个大致的范围,然而瑞费德家的首席巫师远远超出了常理。
亚当斯召唤来一面冰墙,暂时封住克劳拓的行动,随即他后退,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散发微光的卷轴。“挡住他。”他对琼恩说,然后展开卷轴快速念诵。
克劳拓摧毁了冰墙,他又举起白色石英球,看上去准备再度释放阳炎射线,然而琼恩恰到好处地使用了一个缓慢术,无形的空气压迫着克劳拓的身体,让他行动不便。亚当斯终于读完了卷轴,一道浅绿色光芒从指尖射出,击中了克劳拓。
轰然一声,流光四溢,千万点七彩晶莹碎珠缤纷散射,简直便如盛大的烟火绽放,美轮美奂。然而繁华过后,便是沉寂,克劳拓中了这一击,全然没有受到半点伤害,但他的形象却瞬间“黯淡”了下去。
原本在琼恩的奥术视觉中,克劳拓仿佛星辰汇聚,璀璨生辉,意味着他全身到处都是强大的魔法物品。但此时此刻,他身上半点灵光都没有,也就是说……
他所有的魔法物品,所有的装备,以及所有的魔法防护,全都在一瞬间被摧毁了。
世界上能够做到这个效果的法术只有一个,琼恩恰好以前还曾经见识过一次。
“大裂解!”
魔法八大学派,原理不同,各自研习方向不同,彼此间也很难加以横向比较,但各大学派都有一些法术,有人把它们统称为巅峰法术,有人统称为至高法术,还有称为终极法术,或者其他说法,反正意思都是一致的:它们代表了各自学派的最高成就。
防护学派,顾名思义精研的是魔法防御方面的问题,包括正反两方面:攻和守,也就是破魔和防御。大裂解术,就是破魔方面的最高成就。
一切魔法防御,无论是坚实的还是脆弱的,繁复的还是简单的,在大裂解的轰击下都必定会立刻消散无形;各种魔法物品,无论是卷轴、魔杖、武器或者饰品等等,在大裂解的轰击下都有可能会散去魔力,成为普通之物。可以说,对于喜欢借助外物,倚靠精良装备、海量储存,动辄在身上套各种魔法防护的巫师而言,大裂解就是梦魇和克星。
亚当斯应该不曾掌握这道法术,但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张卷轴,简直可以说就是为了今日一战而量身定做。一击之下,无坚不摧,瞬间毁掉了克劳拓身上的所有魔法物品。
然而有件事情很奇怪。
法术防御会被大裂解瞬间摧破,毫无疑问,但那些魔法物品却并非这么容易。每一件魔法物品,都是凝聚了制作者无穷心血在内,将法术附着进物体中,不是简简单单就能破坏的。大裂解确实可能将魔法物品返归普通之物,但只是可能,不是绝对,越强的魔法物品,抵御的可能性就越高。当然,越高明的巫师施法,成功的可能性也越高,但克劳拓身上近百件魔法物品,居然无一例外地全部中招,这运气也实在未免好得离谱。
就算真是幸运女神眷顾,亚当斯既然有这张卷轴,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拿出来用,或许是因为卷轴珍贵无比,得来不易,能不动用就不动用?
虽然有种种疑虑,但琼恩并没有放过这难得的良机。再一次的,他取出水晶,凝成尖锐细长的寒冰长枪,朝克劳拓当胸射去。
克劳拓也被刚才那一击的辉煌成果给震住了,一时居然有些短暂失神。寒冰长枪破空刺来,将近胸口时他才陡然惊觉,匆忙间本能地侧身躲闪,依旧没能完全避开。原本坚固的斗篷和长袍也起不到任何防御作用,长枪刺中了巫师的右臂,冲击力带着他的身体转了半个圈,险些摔倒。
“你完蛋了!”亚当斯宣称,他的双手在急速挥动,一团球状闪电正在凝聚成型。
克劳拓的咽喉中挤出低吼,以快得惊人的速度念诵一段复杂的咒语,这是他所掌握的最强大法术。幸运的是,这个法术只需要咒文,无需任何动作成分或者施法材料,否则以他现在右臂受伤的状态,只怕要顺利施法还颇有难度。
无论如何,他成功了,抢在两个对手之前完成了法术。
琼恩正在准备施展一枚石弹,如今克劳拓已经被大裂解一击变成了近似“裸奔”的状态,所有防御全都被摧毁,正是穷追猛打的良机。一旦对方获得喘息,重新施法构建防御,那局势就又会拖延下去了。在这种时候,石弹术这样威力虽弱,施法速度却快的法术就成了首选。他将细小圆滑的石弹在手指间急速转动着,盯着克劳拓,正要弹出,突然感觉眼前一花。
仿佛像是出现了幻觉,眼前的克劳拓陡然动作速度变得极快,快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以至于空气中留下无数残影。在下一瞬间,场内形势发生剧变。
一个微光闪闪的鲜红色球体出现在克劳拓原本所在的位置,紧接着它变成淡橙色,然后是深黄色、浅绿色、天蓝色、暗青色,最后是紫罗兰色,转瞬之间已经变幻了七色虹彩,然后又开始新一轮的流转,法球是半透明的,影影绰绰能够看见里面的人影,正是克劳拓。一柄透明的剑形力场“呛”地在半空中出现,朝亚当斯疾速飞刺。燃烧骨骼构成的异界之门轰然划开,一只半人半秃鹰的弗洛魔从中跃出,凌空向琼恩扑下,比城墙上的那些同类体型更加巨大。
他居然在一瞬间同时释放了三个法术……然而,这完全违背了基本的魔法常识。施展一个法术,需要全身心地协调配合,凝神贯注,再高明的大巫师,也没道理能一心三用,同时施展出三个截然不同的法术来——至少他还没长出六只手。
灵光一闪,琼恩刹那间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这种匪夷所思情形,只有一种解释。
时间停止。
蜘蛛篇 第三十六节 最后的伏兵
耐瑟时代,无数奥术师殚精竭虑,皓首穷经,希望能够发明一个法术。这个法术施展出来,除了自己之外,这世界上所有人的时空都陷入停滞状态——就仿佛按了暂停键似的。
这是一个伟大的设想,如果真能做到的话,简直就是天下无敌。想想看,法术一出,整个世界都进入暂停状态,唯有施法者自己能够自由活动,到时候不需要再用任何法术,只要有把匕首在手,自然一刀一个,砍瓜切菜,所向披靡,因为别人压根就不能动。
可惜的是,经过一代又一代巫师的研究,这个设想最终还是失败了。以一己之力,影响整个时空,这是连诸神都办不到的事情。然而巫师大都是些研究狂人,决不肯轻言放弃,就算这条路走不通,那也要另辟蹊径。
“既然不能改变世界,那就改变自身。”
每个人的时空,从理论上来说是完全一致,绝对同步的。琼恩在幽暗地域里度过十分钟,珊嘉在阴魂城里同样也是度过十分钟,世界上其他任何人,也都是度过十分钟,不会多一秒,也不会少一秒。既然改变世界已经被证明不现实,那么就改变自己的时空,相对来说结果也还是一样。
又经过历代巫师的努力,这个法术终于被发明出来。它能够暂时扭曲施法者自身的时空,让原本短暂的瞬间延长,等于额外比别人多出一段时间——依据能力高低不同,短则十余秒,多则半分钟,甚至更长,对于巫师来说,足够做很多事情了。动和静,本来就是相对概念,对于其他人来说,施法者仿佛是动作突然快得不可思议;对于施法者来说,则相当于除自己之外的时空都陷入暂时停滞,因此这个法术被命名为“时间停止”,被作为变化学派的最高成就之一。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从来没有这么顺利的。
法术发明,巫师们欣喜若狂,结果发现有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因为这个法术并非真是让时间停止,而是暂时扭曲施法者自己的时空——这导致的结果,是施法者和其他人,其实并不处于同一个时空。在时间停止的期间,施法者能够看到其他人,但却无法碰触,无法作用影响,等于就是个幻影。
也就是说,趁着时间停止,操刀上前砍人的想法是行不通的,魔法飞弹、解离、石化之类直接针对人进行攻击的法术也压根没用,因为在施法者的时空里,目标其实不存在。但这并不等于这个法术成了毫无用处的屠龙技,至少施法者可以为自己构建防御、召唤帮手,或者使用范围性的法术,不必针对特定目标,甚至逃跑。
克劳拓刚才使用时间停止,扭曲延长自己的时空,按照次序,一个又一个地接连施展三个法术(事实上,如果不是右臂受伤,他或许还能做得更多)。但在琼恩和亚当斯眼中,却只看见他的动作陡然快得不可思议,同时完成了三个法术。
力场剑当胸飞刺,亚当斯匆忙抬手,从指尖弹出五枚红色飞弹,打在剑脊上,发出清脆的金属铿锵声。力场剑稍稍停滞,又继续刺来,亚当斯快速比划几个手势,试图解消这个法术,他在塑能魔法上的造诣显然胜过克劳拓,但失了先机,只能暂时将力场剑固定在空中。
弗洛魔朝着琼恩俯冲而下,他的双翼挥动,带起一阵腐尸般的恶臭,强壮双足末端是钢铁般的利爪,闪烁着危险的光泽。它速度极快,琼恩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他的镜影、高等巫师护甲和护盾术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被解除,此时身上只有石肤。眼看躲避不及,琼恩无奈之下,抬起双臂护住头脸,往上一格。
石屑纷飞,弗洛魔的利爪将石肤撕得粉碎,琼恩双臂酸麻,总算勉强躲开一击。他心念一动,龙鳞盾从旁边飞旋回舞,隔在弗洛魔面前,自己快步后退,准备拉开距离施法。
然后他的背后被重重一撞,仿佛铁锤轰砸,虽然有石肤护身,到底也禁受不住这样巨大的冲击,顿时气血上涌,眼前发黑,扑地往前摔倒。他就势一个翻身,回头看去,发现妮瑟正靠着墙壁站立,双手合握,指向着他。
弗洛魔趁机拨开龙鳞盾,再度飞扑下来,妮瑟又在开始念诵一个新的咒语。琼恩来不及起身躲避,余光瞥见旁边正是火盆,不假思索翻身一滚,没入火中,随即从远处另外一个火盆中现身出来。
罗丝的神堂,祭坛周围都必定有八个大火盆,象征蜘蛛的八条腿,魔法火焰升腾,终年不息。琼恩借助火中跳跃,成功拉开距离,他再不敢迟疑,接连叠加两个变形术在弗洛魔身上,第一个法术没有成功,第二个生效了,恶魔被变成了一只洛斯兽,从空中掉落下来,摔得半死。妮瑟完成了法术,但被琼恩的戒指反弹了回去,她的头部如遭重击,软软倒地。
亚当斯反制法术终于成功,将力场剑返归无形,他开始试图解除笼罩保护着克劳拓的彩色球体。那是虹光法球,共有七层,七色虹彩循环交替出现,每一种颜色代表一种魔法防御,可以阻隔各种近身和远程武器、元素和能量伤害、预言探测、心灵攻击以及亡灵术,可谓坚不可摧,堪称是世界上最坚固的魔法防御。克劳拓刚才被寒冰枪刺穿手臂,受伤不轻,此时应该是躲在虹光法球中喘息修整,外面的人不先打破法球,就根本不可能伤害到他;当然,反过来,克劳拓的法术也没办法穿透法球出来。
要破解虹光法球,只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是用大裂解强行轰击,当日在阴魂城,虹彩龙就曾经用过这道法术,在漫天的攻击之中毫发无伤,最后被霍杰哈纳一击大裂解击破,铩羽而归。然而亚当斯显然已经没有第二张大裂解卷轴了,无法强行摧毁,只能用第二种方法。
虹光法球是七层光球混合,每种色彩代表一种魔法防御,也有相应的破解方法。按照一定的顺序,就能逐次拆除,最终完全摧毁法球。
亚当斯盯着虹光法球,当它变换到红色时,首席巫师伸出右手食指,寒冰雾气以指尖为中心扩散出来,形成一片锥形区域,将法球冻结其中。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寒冰散去,红色层面消失不见。
他紧接着摸出一个极微小的皮制风箱,看起来简直像玩具,轻轻挤压,同时念出咒语。狂风呼啸而起,从法球上掠过,橙色层面颜色渐渐淡去,就像地面上的灰尘被刮得无影无踪。
黄色层面显露出来,亚当斯侧身退开,让出位置,琼恩走上前。虽然这两位巫师此前没有合作过,但同为高阶施法者,彼此间自有默契。一道翠绿色射线从紫水晶法杖顶端发出,摧毁了黄色层面。
绿色层面需要用穿墙术抵消,琼恩用卷轴完成了法术,紧接着亚当斯弹出五颗魔法飞弹,击破了蓝色层面。亚当斯拉下斗篷的兜帽,将手按在法球上,念出咒语,原本散发青色微光的球体突然爆发出耀眼的亮光,将周围半径六十英尺之内照得犹如白昼。强光敛去,青色层面同时消失。
只剩下最后的紫色层面了,它需要用解除魔法来抵消。
通常来说,不管什么偏好的巫师,基本都会准备一两个解除魔法,琼恩也不例外。他念出咒语,指尖蔓延出白色雾气,像潮水般冲刷而过。紫色球体消失了,显出里面的克劳拓。
瑞费德家族的首席巫师看起来神情疲惫,寒冰枪已经被从右臂上拔了下来,丢在地上。亚当斯用一柄闪电形状的法杖对准他,“你输了,克劳拓。”他微笑着说,然后突然脸色一变。
琼恩也看出了问题所在,眼前的巫师粗看和克劳拓无异,稍一注意就会发现细微之处大有不同,而且总有一种缥缈不实感……
亚当斯挥手一扫,法杖从克劳拓的身体里毫无滞碍地穿过,空气中一阵波折,他消失了。
“一个幻象,”琼恩说,“他逃了。”
事实证明,他还是低估了对手,克劳拓刚才发动时间停止,并不是施展了三个法术,而是五个——他还创造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幻象,留在虹光法球里,以及一个用于脱逃的法术,有可能是传送之类。
这是明智之举,他右臂受伤,严重影响施法,一身魔法物品装备又尽数被毁,以一敌二的话胜算不高。反正他在自己的主场,暂时逃走,修整好了卷土重来就是。家族战争进行到此时,大约已经过去三个时辰,还有九个时辰,时间还算充裕。
两位巫师对视了一眼,亚当斯召唤来一堵坚固的冰墙,再次封住了门,接着他们转身收拾残局,在一根雕满蜘蛛花纹图案的石柱后面,琼恩找到了维康尼亚。
※※※
卓尔少女坐在地板上,背靠着石柱,她的双眼紧闭着,一方面是因为灼伤,一方面是因为刚才的烈日强光照射,连侍父斗篷都没能抵挡住。阳炎射线烧伤了维康尼亚的大半个身体,仿佛有无数钢针在一刻不停地刺着她的皮肤,原本精致俏丽的脸庞现在满是骇人的水泡,有些已经破裂了,从中流出透明的液体。她嘴唇上的皮肤烧焦,不断流血,身上的丝织长袍也大半被烧熔,残余的焦黑纤维和血肉粘结在一起。因为治疗药水的作用,有些地方死皮已经脱落,重新长出娇嫩的皮肤,这个速度非常缓慢。
“你还好吧。”琼恩低声问。
维康尼亚勉强睁开右眼(她的左眼严重灼伤,暂时还无法睁开),定神看了几秒,才辨认出是琼恩。“还没死,”她心情糟糕地说,“那个该下深渊的家伙……”
说话时肌肉牵扯,脸上的水泡又破裂了几个,汗水从额头滴下,令她不得不把眼睛闭上,以免流进。“感觉自己像一只正在蜕皮的蜘蛛,”卓尔少女说,“我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是不是很恐怖?”
“会好的,”琼恩说,“药水会治好你。”
她轻轻摇头,神情郁郁不乐,“药水生效太缓慢,”她说,“会留下伤疤……”
“别说话。”琼恩打断。
他知道维康尼亚所说是实,药水治疗速度缓慢,效果也远不如神术,如果伤势太重,容易留下伤疤,如果别的地方倒也罢了,脸上的问题就比较大。卓尔素来以精致优雅著称,女性大多容貌俏丽,这也形成一种社会风气,往往会视那些丑陋者为残疾,是罗丝的遗弃之民。维康尼亚一想到自己可能有毁容之虞,心情好得起来才怪。
如今罗丝沉寂,牧师丧失神术,治疗伤势大多依靠药水。或许有少数牧师还存留了一点治疗神术,那也肯定是打算用来给自己关键时刻救命用的,怎么可能浪费在维康尼亚身上,卓尔却没这么无私友爱。
一只蜘蛛从柱子上跌下来,落在维康尼亚裸露的肩膀上,它划开八只脚,匆匆准备离开,琼恩伸手拈起它,甩到角落里去了。
“你在伤害圣物。”维康尼亚说,语气有些不快。
“神后已经消失了。”琼恩回答。
他见维康尼亚大体没事,起身再去看魔裔卓尔。这不幸的家伙被亚当斯一击毕格比粉碎拳正面砸中,胸口塌陷,肋骨整齐地断了一排,已经气息奄奄。琼恩拔出匕首,割断它的咽喉,送这邪恶生物上路。
妮瑟依旧在晕迷中,她被亚当斯用一个球形透明力场囚禁起来,看起来还有用途。亚当斯站在祭坛前,正取出一个手柄上镶嵌钻石的目镜,透过它观察神像。
琼恩走了过来。
“结点就在神像里,”亚当斯说,“兰尼斯特先生,我们得打破它。”
“我想也是。”琼恩说,站着不动。
这个神像既然被用来保护结点,自然也有所防御。琼恩简单辨识了一下,至少就看见了至少超过五个的法术陷阱,虽然只要给他时间,逐个反制解消也可以办到,但现在既然有首席巫师在旁边,他自然就懒得出头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事情也确实有点棘手。如果直接用法术攻击,会被神像上的防御魔法反弹,最好是用武器直接砸。然而看看四周,似乎还真没什么趁手家伙——就算有家伙,两个巫师只怕也没这力气。
亚当斯瞥了琼恩一眼,从斗篷内侧取出一柄短小的精金权杖,然后念出一个口令。权杖延伸、扭曲,最终变成一只超级巨大的战锤。他将战锤放在地上,又取出一瓶像是泥浆的药水,灌进自己口中,紧接着开始念诵咒语。
一股狂暴的力量涌入首席巫师的身体,他的皮肤变得更加坚硬结实,肌肉更加强健有力,一块块地从衣服下垒起,原本宽松的长袍都仿佛已经紧凑贴身。狂怒的火焰从亚当斯的眼中熊熊燃起,他表情狰狞,就像一个野蛮人战士那样高吼起来,从地上抓起战锤,挥舞着,发出呼啸的风声,一跃而起,大步冲向祭坛上的神像。
琼恩认出了这个法术,谭森变形术,变化学派的著名法术之一,他的法术书里也抄录了,但还没来得及去学。它可以令巫师变得凶暴而充满力量,瞬间领悟各种精妙的格斗技巧,就算那些玩了一辈子武器的老战士也未必能比得上,当然同时会暂时遗忘一切魔法技艺,直到法术结束。只不过,这个法术有趣则有趣矣,却很少有巫师会准备,毕竟要论起来,肉体的力量终究有限,魔法的威能才是无穷,既然都已经能够施展这个法术,必定已经是高阶巫师,精妙的法术组合,足以搞定摆平各种局面,何必还要像战士一样去用蛮力砍杀?岂不是倒退回去了。
当然,世界上的事情,永远不要说得那么肯定,面临现在这种特殊情形,谭森变形术就有了价值。这么说的话,亚当斯还真是有备而来,连锤子都预备好了。
轰轰连响,碎石飞溅,亚当斯将精金巨锤挥舞得呼呼风响,一记又一记重重砸下。他的身上不断爆出火焰、闪电和黑色的强酸,这是神像上的防护魔法在伤害他,但首席巫师全然无惧,只是更加用力地挥动巨锤。黑曜石制成的罗丝神像上很快出现裂痕,迅速扩大,最终哗啦一声崩塌下来,深碧色的结点出现在琼恩的奥术视觉里。
就是它了。
※※※
谭森变形术持续时间并不长,以亚当斯的造诣也不过一两分钟。砸毁罗丝神像之后,他也就重新恢复过来。
结点既然已经暴露在面前,剩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得多。亚当斯是这座卓尔城市里第一等的大巫师,琼恩虽然逊色一些,但却正好擅长变化魔法,两人配合起来,又没有人来干扰,一点点分拆灵线,阻隔魔法力量流动,反制法术,有条不紊,大约花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接近大功告成。
维康尼亚也渐渐恢复过来,走到琼恩旁边。她身上的大部份死皮褪下,呈碎屑状掉落在地,新长出的皮肤细嫩而娇弱,仿佛婴儿,但也有小部分烧伤严重的地方(主要是脸上,因为没有斗篷和长袍的防护),一时尚未能复原。这个过程将会很漫长,卓尔少女感觉到皮肤很痒,想要去挠,但努力克制住了,这是正常反应。她将斗篷的兜帽拉下,遮住大半边脸,避免被琼恩看见。长袍大半被烧毁,已经没法再穿,索性脱下来裹在身上,勉强裹住胸腹。她果然没戴文胸,丰满的胸部高耸挺立,完全无视地心引力,隔着丝织布料能够清楚看见两颗诱人凸起。笔直修长的双腿尽数裸露在外,只有一只巴掌大小的紫色丁字内裤遮掩关键部位,因为轻薄贴身,隐隐约约勾勒出花园轮廓。唯一可惜的是斗篷遮住了背部,将挺翘的美臀也包裹其中,令人不由得多少有些失望。
注意到琼恩的目光,维康尼亚微微一笑,隐隐有些得意。每个女人都以自己的魅力而自豪,以能够吸引男性为骄傲,卓尔也不例外。可惜笑容牵动,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顿时让她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再一次的,她在心中诅咒瑞费德家族的首席巫师。
亚当斯没有注意他的侄女,“永恒……长眠……停滞……”他努力辨识着最后一个法术符文,从错乱的灵光闪烁中寻找着迹象,“徘徊于生与死的边缘……”
“永恒静滞。”琼恩直接说出了答案,对这方面他比亚当斯更熟悉。这个法术很危险,碰到的人会陷入假死状态,晕迷不醒,身体机能完全停止。通俗地说,就是时间在这个人的身上停滞了。
“你能消解它吗?”
“我想可以,”琼恩说,“但要暂且把它分隔出来——和我一起。”
“没问题,”亚当斯说,“我可以办到。”
他取出一块半球形的透明水晶,以及一块形状相同,但稍小一些的树胶,分别握在双手掌心,念诵咒语。一个微微发亮的透明球形力场出现,把琼恩和永恒静滞的符文都笼罩在其中。原本联结在符文上的魔法灵线被暂时隔断了,无法流通。
琼恩回忆着有关永恒静滞的所有资料,默诵出解除魔法的咒文,慢慢将魔力凝聚在指尖,然后伸出手,顺着灵线的轨迹缓缓移动,仿佛是把这个符文重新构建一遍。但在实际上,随着手指移动,符文的线条渐渐黯淡下去。因为力场阻隔,它无法从外界获得补充,只会持续削弱,最终消失。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但必须在球形力场消失之前完成,否则便功亏一篑了。
幸好,亚当斯是个高阶巫师,而且显然在塑能魔法上别有专擅,他创造的法球持续时间很久,几乎维持了将近半个小时。琼恩聚精会神,终于抢在力场失效之前完成了最后一步。
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魔法灵线丧失结点,它们变得散乱起来,脱离原本的路线轨迹,纷乱错杂地在空中撞击、绞缠、糅合甚至碰撞抵消,巨大的震动从地面开始,迅速蔓延到墙壁、穹顶,整个神堂都开始簌簌颤抖,越来越剧烈,感觉立刻就要塌陷。
“快走!”
亚当斯说,伸手虚虚一抓,困住妮瑟的球形力场飞了起来,带着里面的俘虏快速往这边移动。他跑在最前面,门口的冰墙已经在震动中破裂,无需再解除,琼恩扶着维康尼亚跟随其后。他们跑出神殿,一直到安全的地方回头再看,只见庞大的建筑摇晃着,终于支持不住,轰然倒塌下来,在弥漫的烟尘中变成了一堆彻底的碎石瓦砾。
巨大的重物倒塌声从宅院正门的方向传来,夹杂着数百人的同声呼喊,地面都被震得隐隐晃动。琼恩激活胸针,飘浮起来,然后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瑞费德家族的魔法阵由九大主控结界构成,现在被琼恩和亚当斯摧毁其中之一,整个法阵自然大受影响。趁着这个机会,三大家族的攻城部队疯狂冲击,终于撞倒了精金城门,蜂拥而入。
“胜利了。”琼恩想。
虽然这场家族内战,其实和他关系不算很大(当然,看见卓尔自相残杀,还是很令人愉快的),但毕竟是自己所在的这一方获胜,心情自然比较愉快。唯一的遗憾,就是胜利来得太早了点,没能更多地损耗双方的实力。
“我们先出去。”他取消浮空术,缓缓落地,对维康尼亚和亚当斯说。
出去比进来容易,毕竟这魔法阵的目的是防止外敌入侵,不是镇压内部叛乱的。琼恩正打算从原路返回,突然眼中光芒闪烁,他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去,发现宅院的四角半空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四个直径超过五十英尺的黑色漩涡,刚才逃走的家族首席巫师克劳拓站立在高空中,双手发出耀眼闪电,某种怪异的生物正从旋涡中源源不断地出现,一个又一个,落在宅院当中,加入战团。
琼恩调整了一下视力,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然后他认出了那种怪物:上半身是卓尔,下半身是庞大的黑色蜘蛛,面容浮肿,獠牙突出。
“深渊啊,”亚当斯也看清楚了怪物,他低低诅咒了一声,“他居然……”
克劳拓召唤而来的,并非深渊中的恶魔,而是蛛化精灵。
蜘蛛篇 第三十七节 战后
蛛化精灵的突然参战,让原本已经明显倾斜的局势再度陷入混乱。
瑞费德家族的魔法阵,共有九大主控结界构成,其中用于支持的主要是外围五大结界,内环的四个结界明显是用于召唤。琼恩原本以为它们是用来召唤恶魔的,毕竟第四家族的巫师以和下层界打交道而著称。他也猜想过,瑞费德家族经营多年,肯定还埋伏了什么最后手段,不会就此束手待毙。不过召唤恶魔其实并不可怕,这种事情往往需要大量的献祭和复杂冗长的仪式,一时之间弄不来多少,罗丝牧师对付恶魔也颇有一手,不足为惧。
但谁也不曾料到的是:克劳拓招来的居然是一批蛛化精灵。
蛛化精灵是罗丝的诅咒产物,是卓尔社会的弃民,它们不准居住在城市里,只能在荒野中游荡,自生自灭。除了刀剑相向之外,没有卓尔敢去和蛛化精灵打交道,更别提合作了。然而现在眼前的情形很清楚,克劳拓必定是暗中招揽了这一批蛛化精灵,不知道聚集在哪里,作为最后的伏兵。
“他疯了吗?”维康尼亚有些不敢置信,“他竟敢勾结蛛化精灵?”
对于卓尔来说,家族内战不算什么,司空见惯的事情而已,隔三岔五就有发生,但蛛化精灵却是整个社会的“禁忌”,是所有卓尔的公敌。它们被邪恶的法术扭曲、改造、放逐,在危险的幽暗地域里艰难生存,心中郁积着对往昔同类的仇恨,不可遏制。任何一个蛛化精灵和卓尔撞上,都必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克劳拓居然和它们合作,难道想把整个城市给毁掉不成。
“他一定是许诺能让这些蛛化精灵恢复原形,”亚当斯说,“如果说这座城市里谁有希望能做到这点,克劳拓是唯一人选,他是最负盛名的炼金师。虽然这其实是不可能办到的,那是神后的诅咒。”
但对于蛛化精灵来说,能够给予渺茫的希望,就已经足够了——何况现在它们还有了复仇的机会。
三大家族的士兵好不容易冲开城门,原本以为大局已定,谁也不曾想到又冒出一股敌人。大约有五六十只蛛化精灵被召唤而来,挥舞着长矛、弯刀和弓箭加入战团,这种被诅咒的怪物凶残、强壮,而且对卓尔满腔仇恨,是非常棘手的敌人。
凭借着压倒性的数量优势,三大家族的联军最终还是获得了胜利。所有的蛛化精灵都被消灭了,瑞费德家族的牧师们也全军覆没,绝大部分都被当场杀死,几个重要成员(包括主母妮瑟)则被囚禁起来,再过几天,她们将会被作为祭品献给神后,感谢因为她的庇佑和垂青,所以才能获得胜利,这是家族战争的规矩。巫师也尽数阵亡,克劳拓和亚当斯在宅院上空进行了一场绚丽的魔法大战,这次琼恩没有插手,他准备的法术基本都已经用尽,更重要的是:反正这和自己无关。最终丧失了所有魔法物品的克劳拓战败,被亚当斯的闪电炸成了碎片。瑞费德家族有六百名战士,其中四百余名在混战中丧生,剩下一百多名投降,他们全都被菲尔伦获得,这是笔不小的财富。作为对盟友的补偿,瑞费德家族四百名训练有素的奴隶由其余两个家族瓜分。
家族战争中,基本不接受牧师、巫师的投降,因为他们通常都是贵族——而贵族是有向执政议会提起指控的权力的。那样一来胜利者反而就要被卓尔的正义“审判”了,这种事情自然是决不能发生的。但战士的待遇相对而言就好得多,他们大多都不是贵族,平时在家族中地位较低,也因此反而能更容易被接纳。奴隶自然就更不用提了,不管换谁当主人,对它们而言有什么区别。
当然,胜利的代价也是惨重的,以菲尔伦家族为例,兵力损失接近三分之一,当然主要是奴隶,它们作为先锋部队几乎尽数伤亡。牧师的损失尤其严重,因为最后参战的蛛化精灵专门追着她们。不过有一件事令维康尼亚很失望,非常失望,就是迦法安然无恙,不仅如此,她的另外两个姐姐也都活着。
当然,好消息也是有的。
亚当斯和克劳拓在空中决斗,琼恩带着妮瑟(她被封在欧提路克灵动法球里,可以随着巫师的心意自由移动)和维康尼亚避开战火,径直找路出了宅院。在城堡外遇上了莫尼卡姐妹,原来是芙蕾狄终究放心不下,硬要前来,芙莉娅没办法,只能陪她过来了,恰好赶上最后的决战。局面乱作一团,琼恩自然不会让她们卷进去,直接带着先回了菲尔伦宅院,将残局扔给别人收拾。芙莉娅是莎尔牧师,准备了治疗神术,琼恩请她帮忙,直接治愈了维康尼亚脸上的烧伤,避免留下疤痕。
不管怎么说,这一场家族战争终于在限定的时间之内落幕。菲尔伦家族虽然损失很重,但也获得了一些补充,除了俘虏的战士之外,还有大量的魔法物品,若在以前这或许不算什么,但在现在这种时候,价值就很高了。
大战既毕,善后工作也有一堆,打扫战场,消灭痕迹,收集战利品,分配俘虏,以及最重要的斩草除根。士兵们仔细地搜寻着瑞费德家族的每一个角落,从地窖和墙壁的夹层里找出藏匿者,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工作大约需要花上至少两个时辰。
琼恩自然懒得参与这些,自从进入瑞费德家族,几个时辰以来精神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又接连遭遇恶战,已经有些疲惫不堪。他直接返回住处休息,一觉醒来,通过窗户看看蛛后大道尽头的幻象,已经是四个时辰之后了。
卧室门外的客厅里,隐隐约约有说话声传来。琼恩仔细倾听,发现是维康尼亚和芙蕾狄。
他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两人怎么会聊在一起。印象里她们从来没有交往的,事实上,芙蕾狄似乎还对维康尼亚隐约有些抵触的样子。而且更重要的是:芙蕾狄并不懂卓尔语。预言法术中有巧舌术,但持续时间很短,而且……以她目前的造诣,似乎还不会。
琼恩倾听着,发现她们居然是用通用语交谈。这令他更加惊讶了。不仅如此,芙蕾狄的通用语说得还算不错,相比起来维康尼亚的水准就差很多,连很多词都拼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
两个少女没有察觉琼恩已经醒来,依旧用不熟练的语言进行着在琼恩听起来颇觉诡异的交谈。
“你的文胸真不错,”芙蕾狄夸奖说,语气里颇有些羡慕,“衬托效果很好,显得你那里特别大,从哪里买的?”
听到这种问题,琼恩颇觉有些瞠目结舌,虽然知道女人在一起谈论衣服是正常现象,但这两位的友谊进展似乎也未免太快了点。然而接下来……
维康尼亚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芙蕾狄的意思,“但我根本没戴文胸啊。”她说。
琼恩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到动静,客厅里的交谈声停止了,接着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芙蕾狄走了进来。“醒了?”她说,体贴地递过一杯清水。沉睡刚醒的人,往往会口渴。
琼恩接过,一口喝完,将杯子随手放在床头,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傻丫头,”他低声说,“你又不小,不需要文胸衬托的。”
芙蕾狄微微一怔,知道是刚才和维康尼亚的谈话被他听见了。“就是觉得自己比较小嘛。”她悄声说。
“没关系,大有大的好处,小也有小的美妙,”琼恩将手移到她的胸口,隔着衣服轻轻揉捏着,享受那温软触感,“而且,多让我按摩就会变大的。”
“讨厌,别说了,”小女孩脸颊飞红,“人家会害羞的。”
琼恩哈哈一笑,起身下床,芙蕾狄帮他穿上外套,“维康尼亚来了,”她说,“等了你半个小时呢。”
“说什么事了吗?”
“没说,”她笑了笑,“我也没问。”
琼恩听她语气似乎有些古怪,但也没有太在意,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穿好衣服走出卧室,对维康尼亚点了点头,“抱歉,”他说,“久等了。”
“没什么。”
维康尼亚懒懒地靠在皮制沙发,她已经完全换了装束,被烧掉半截的长袍自然扔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白色真丝长裙,除了两根细细的吊带之外,肩部和双臂完全赤裸,领口开得非常低,暴露出胸前深深的沟壑,显得既高贵又妖艳。长裙在腰部收紧,下摆很长,直至脚踝,盖住了两条长腿,反而更增加了诱惑感,吸引人想往里一探究竟。她的右手戴着一枚蓝宝石戒指,上面有精致繁复的花纹,宝石里隐约看见人影,它里面应该囚禁着某种强大生物的灵魂。琼恩瞥了眼胸口,“至少有D,”他暗忖着,“难怪小丫头会嫉妒了。”
芙莉娅的神术很有效,维康尼亚脸上的烧伤已经完全痊愈,再也看不出半点痕迹,新长出来的皮肤甚至更加娇嫩细致。唯一有些缺憾的是她的银色长发也被烧焦一些,索性减短了,看起来反而多了几分俏丽。
“有事情么?”琼恩一边欣赏着美女,一边随口问。芙蕾狄很乖巧,留在卧室里没有出来。
“我是来道谢的,”维康尼亚说,“治疗术的效果很好。”
琼恩笑了起来,“芙莉娅在隔壁。”
维康尼亚摇头,“她和我又不认识,”她说,“不过是因为你而已。”
“唔。”
琼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这种对话很奇怪。“你这么做,”他半开玩笑地说,“让我都有些不适应了。”
“对于人类而言,受人恩惠,表示感谢,是很正常的吧。”
“可你是个卓尔啊。”
“你歧视卓尔吗?”
“歧视……呃,这怎么也谈不上吧,”琼恩有些无语,“我只是打算探讨一下人类和卓尔的差异而已。”
“哪些方面的差异?”
“这个,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之类的吧。”
“听不懂,”维康尼亚说,“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一些哲学名词吧。”琼恩含糊地说。
卓尔的身体稍稍前倾,没有文胸的束缚,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她的胸口一阵波涛汹涌,简直就有呼之欲出的效果。“我觉得,”她看着琼恩,手指轻轻抚摸着脸上刚刚长出的娇嫩肌肤,这个动作看起来充满挑逗,“与其探讨这些虚无缥缈的哲学名词,不如换个比较有实际意义的话题吧……比如说,讨论一下卓尔和人类的身体构造……”
琼恩相信,最适合进行这种讨论的场所,不是会客厅的沙发,而是卧室的床上。当然,不排除维康尼亚有特别的爱好。
卓尔社会风气放荡,琼恩也不是正人君子,美色当前,只要不奢谈什么感情,逢场作戏也无不可。只是现在芙蕾狄还在卧室里,说不定正在偷听,为了安定团结起见,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做得太过分为好。小女孩虽然天真单纯,乖巧柔顺,终究也还是会吃醋的。
幸好,维康尼亚自己转移了话题。
“能陪我出去走走么。”她邀请。
琼恩稍稍犹豫,“当然,”他微笑,“敢不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