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篇 第四十节 坦诚相待
琼恩微微一惊,随即恢复如常,脸上依旧淡淡的没有表情,“人类的历史上虽然存在过数以百计的国家,但能用魔法帝国来称呼的可不多。”
“耐瑟瑞尔总是当之无愧的,”亚当斯的手指似乎无意识地在白骨桌面上勾勒着什么,“虽然它已经灭亡,但至少还有阴魂城,听说它已经回到了物质界,而且最近进入了幽暗地域。”
琼恩沉默着,话说到这种程度,显然自己的身份已经被亚当斯知晓。然而这件事情很奇怪,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按道理说,知道这件事的人寥寥无几,阴魂城的军队远在万里之外,梅菲斯等人留在伊卡沙城,莫尼卡姐妹虽然在身边,但相信她们总不会不知轻重,把这种事情都说出去。幽暗地域这种地方,因为地脉辐射的影响,距离一远传讯法术就失效,地形又复杂,危险又多,消息传播远远没有地表世界那么快的。琼恩等人从奥图城出发,原本预计要花上两个月才能到伊卡沙城,后来是得到奥灵多尔的灵吸怪帮助,节约了一大半的路程,能够享受这种待遇的人总不会很多。
他到底又知道多少?
亚当斯满意地观察着琼恩的反应。
“兰尼斯特先生,你来自阴魂城,出身平民,今年年初自巫师学校毕业,晋升贵族。曾经作为布雷纳斯·坦舒尔王子的副手出使塞尔,缔结盟约,深得信任。此次阴魂城进攻幽暗地域,你服役于第二远征师,军衔中尉。哦,对了,”他点点头,“除此之外,你的导师是耐瑟时代著名的大奥术师‘不死者’奥沃——这些都没错吧。”
琼恩举起已经变空的酒杯,“能再来一杯吗?”
“当然。”
亚当斯轻轻做了个手势,隐形仆役又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提着酒瓶为琼恩斟上。“看来你似乎对葡萄酒不太有兴趣,”他殷勤地说,“换黑蘑酒如何?”
“不,谢了,”琼恩推辞,他仔细地品尝着酒的味道,“你一定有一个高效的情报机构,首席巫师,”他夸奖,“就连我自己都没办法把简历说得这么清楚流畅。”
亚当斯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为自己在这场交谈中第一次真正占据上风而感到愉快,“承蒙夸奖,”他说,“实际上,这也有几分巧合在内。”
“巧合?”
亚当斯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徽章模样的东西,放在白骨桌面上,“兰尼斯特先生,你认识它吗?”
琼恩瞥了一眼,那看起来像是个人的手掌,但却有六根手指,边缘若有若无地镶嵌着银线,掌心雕刻着一柄蛇形短剑。“六指……蛇剑……”他沉吟着,总觉得这东西看起来有些眼熟,像是以前在哪里见过,然而一时想不起来。
“提醒一下,”亚当斯说,“瑞费德家族喜欢和恶魔打交道……”
“格拉兹特!”
琼恩陡然想了起来,他当日被布雷纳斯打发去找拉沃克,刚出阴魂城,在大沙漠里就撞上了一群人面狮,那些怪物抢到黎明之石,举行祭祀,崇拜的对象就是乌黯君主格拉兹特,深渊三大恶魔领主之一。这位大恶魔的标志特征,正是六指和蛇剑。
“正确,”亚当斯说,“瑞费德家族的巫师们,一直以来就沉迷于研究下层界。到了克劳拓担任首席巫师,他便和格拉兹特秘密达成了协议。正是在恶魔的帮助下,他才有远超过其他卓尔的寿命,而且学到了大量的恶魔法术。这枚格拉兹特的邪徽,就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他微笑着,“这可是重罪。兰尼斯特先生,你或许不知道,神后在深渊中有两大死敌,其一是祖格莫伊,真菌之母,其二就是格拉兹特。再过两天,主母就会向执政议会控诉,正是因为瑞费德家族勾结格拉兹特,所以触怒神后,对整个城市降下惩罚。”
琼恩没有理会他后面的补充,“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叫卡梅隆的巫师,他用了一个法术,非常诡异,能够让手掌从胳膊上脱卸下来,自由飞行,还能重新接上……这是恶魔的法术吧?”
“格拉兹特的远程接触(Graz'zt's Long Grasp),”亚当斯说,“正是那位恶魔领主的得意发明之一。”
琼恩点点头,“原来如此。”
格拉兹特身为三大恶魔领主之一,可谓是日理万机,深渊中就有无穷无尽的麻烦要处理。和瑞费德家族打交道的事情,其实主要都是派遣手下进行,自己很少亲自出面的。
“格拉兹特手下有一位恶魔将军,负责情报工作,和瑞费德家族之间的具体事务,一直都是由他全权处理,”亚当斯继续解释,“不过最近,这位恶魔背叛了格拉兹特,转而投奔到另外一位恶魔领主奥喀斯的麾下。你知道,对于恶魔来说,混乱是天性,背叛是本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当然,”琼恩表示赞同,“不过这和我们的关系是……”
“这位恶魔主动找到我,表示愿意帮助我对付瑞费德家族,”亚当斯轻叩桌面,“对此我当然不会拒绝,他确实也帮了很大忙。”
“比如那张大裂解卷轴?”
亚当斯微微挑了挑眉毛,“没错,”他说,“你我都很清楚,过量制作魔法物品,会严重损害巫师的身体和寿命,但克劳拓却完全违背这个定律,因为他借助的是恶魔的力量。”
克劳拓得格拉兹特的帮助,收集大量的奴隶灵魂来制作魔法物品——实际上,他制作的那些,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魔法物品,只能算是替代品。其中的诀窍,外人无从得知,也只有参与其事的恶魔才会通晓。所以亚当斯在恶魔的帮助下,拿到特制的大裂解卷轴,一击轰掉了克劳拓所有的魔法物品。
“除此之外,这位恶魔恰好还知道很多有关阴魂城和你的消息,”亚当斯说,“阴魂城回到物质界,这是一件大事,据说格拉兹特对此非常关注呢。”
琼恩有些疑惑,阴魂城回归确实是件大事,恶魔们关注也在情理之中,但自己却只是个无名小卒……莫非是上次在人面狮神殿里阻挠了祭祀仪式,结果被格拉兹特怀恨在心,盯上了?
“我可从没想到自己也会这样受人关注。”他苦笑。
亚当斯也笑了起来,“那么,现在我们可以更加坦诚地谈谈合作事宜了吗?”
“合作?”
“是啊,”亚当斯说,“开诚布公是合作的前提。你看,我无意与阴魂城为敌,如果可以的话,我很乐意看见瓜理德斯和沙玛斯一样,与贵国结为盟友——当然这是以后的事情了。我也清楚你身负的使命,事实上,那件东西确实是在我们手里。”
琼恩心中一怔。
亚当斯的话里,明显露出一个破绽,或者说,他弄错了一件事情。“那件东西确实是在我们手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以为琼恩来瓜理德斯城是为了寻找某件东西?
是他故意装傻,还是那个提供情报的恶魔骗了他?
“在你们手中?”他不动声色地反问。
亚当斯点头,“在我们手中,”他确认说,“而且我很乐意把它给你,反正,”首席巫师耸耸肩,“它对我们压根又没用。”
琼恩盯着亚当斯,猜测他刚才所说到底是真是假,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有趣了。“当然,”他说,“合作总比对抗好,既然我们反正没有利益冲突。但正如你所说,开诚布公是合作的前提,现在你已经全盘掌握我的底牌,而我对你依旧并不了解,这似乎并不公平。”
“你想了解什么?”
琼恩扭绞着手指,思考着,“你怎么会有瑞费德家族的魔法家徽?”他问,“那个恶魔提供的?”
亚当斯摇头,从长袍的口袋里摸出他那枚蜘蛛圣徽,托在左手掌心,“兰尼斯特先生,你认为这是什么?”
“罗丝的圣徽。”琼恩回答,上次在家族会议,他就看见亚当斯戴着这枚圣徽,当时还有些奇怪。
亚当斯轻轻伸出右手食指,在圣徽上拂了拂,一点微光从中升起,急速涨大,最终幻化出一个熟悉的影像。
人的躯体,章鱼脑袋,一双白色的死鱼眼,长着六根触手,黑色的巫师袍精致考究,式样古朴,但颇有些破损。裸露在外的皮肤呈淡紫色,皱巴巴的仿佛干枯树皮。
琼恩举起酒杯,遥遥致意。“又见面了,斯兰普先生。”
“他听不见,”亚当斯说,“不过大概再过四五天——运气好的话再过一两天,他就可以复活了。”
于是琼恩明白了亚当斯的这枚蜘蛛圣徽到底是什么。
它是灵吸怪巫妖斯兰普的命匣。
※※※
凡人转化为巫妖,需要进行一定的魔法仪式。简单来说,就是自己服毒自杀,将灵魂通过仪式转移到预先准备好的某个“容器”中,通常是宝石,因为它最适合容纳灵魂,但也有用金属、骨骼或者其他材质的。这种储存了巫妖灵魂的容器,就被称为命匣。
对于巫妖来说,命匣就是生死关键。命匣存在,那么就算躯体被炸成粉末,过段时间依旧能够重新复原;命匣被毁,则巫妖就彻底完蛋。从这个意义上说,掌握了命匣,就等于控制了巫妖。
因为这种缘故,命匣从来都是巫妖的第一大秘密,它们当然不会随身携带,否则一旦自己被打败,就连翻盘复活的机会都没有了。藏在什么地方,那就只要自己知道,往往还会施加各种强力的魔法保护,阻隔法术探测。亚当斯居然能够拿到斯兰普的命匣,这可真是个奇迹,必定是费了很大功夫。
斯兰普原本就是瑞费德家族的客卿,和克劳拓关系密切,他自然是有魔法家徽,亚当斯给维康尼亚的那枚戒指就是它的。率领黑暗精灵的叛乱战士进攻祭司学院,却在最后关头闯进神室摧毁圣物,显然也是亚当斯的命令。如此一来,圣物毁损,责任却要由瑞费德家族和迦法来承担了。
按照亚当斯的计划,不直接发动叛乱,篡权夺位,而是幕后操纵,这自然是稳妥之举。那么有几点是可以确定的:瓜理德斯城的现有秩序不会有太大变动,家族统治依旧延续,而挑选合适的代理人,就成了问题的关键。
毫无疑问,亚当斯选中的对象是维康尼亚。
政治上的把戏,琼恩是不懂,但至少也读过历史。古往今来的权臣,倘若要扶植傀儡,或者选择懦弱无能的,或者选择年龄幼小的,或者选择那些旁系子弟,没有多少背景势力的,反正要义都在于容易掌控。从这点来说,维康尼亚是主母的女儿,是合法继位者,又是幼女,根基最弱,而且和亚当斯关系良好,本人还算是半个巫师,自然是最佳人选。
“当然,要解决的麻烦还是很多,”亚当斯转动着手中的杯子,“家族内部的问题且不说,如今第二家族又虎视眈眈,真是令人伤脑筋啊。”
这是当然的,如果事情简单,亚当斯也不需要找琼恩合作了。
“不过如果要有一个主母的话,维康尼亚是最合适的人选,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是不是?”
琼恩将杯中剩余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没错。”他说。
蜘蛛篇 第四十一节 陌生的朋友
当琼恩返回住处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他用口令打开石柱的暗门,顺着石阶走上第二层。这座中空石柱内共有四层,第一层用于储藏,琼恩住在第二层,莫尼卡姐妹住在第三层,第四层则是巫师的试验室和图书室。走进客厅,发现芙蕾狄坐在沙发上,正在皱眉沉思,腿上放着那份深土预言的魔法笔记,翻开着,但显然心不在焉,眼光并不落在上面。
“遇到难题了?”琼恩随口问。
“嗯,也不是,”芙蕾狄说,“这一部分的技巧和法术,需要耗费大量的宝石做材料,否则没法练习……”
“这样啊,那就先放下吧,”琼恩安慰,“再过几天,等我们回伊卡沙城,到时候再找那帮矮人要就好。”
小女孩似乎微微怔了怔,“我们快要回去了吗?”
“差不多吧,”琼恩说,“这边的事情也快解决了。”
芙蕾狄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琼恩也没在意,走到身边抱着她,“很晚了,”他说,亲吻小女孩的秀发,“别回去了,陪我好不好。”
芙蕾狄羞红了脸,低声答应。
琼恩先去洗了澡,躺在床上慢慢回忆刚才和亚当斯交谈的细节。琢磨半天,依旧不得其解,但可以肯定问题的关键是在那个恶魔身上。“格拉兹特手下的将军,负责情报工作,最近叛逃到奥喀斯麾下”——这就是目前有关那个恶魔的全部消息了,琼恩反复思索,依旧想不出来这是何方神圣。乌黯君主格拉兹特、亡灵君王奥喀斯,这两位名列深渊三大恶魔领主,是可以和神祇相提并论的存在,他们手下的将军也必定是深渊中的大恶魔,按道理说,像他们这样的人物,理当在深渊里忙于血战,没道理关注自己这个物质界的无名小卒吧。
“难道真是那次误打误撞,阻止格拉兹特取得黎明之石,结果被他盯上了?”
想来想去,这种可能性最大,但听亚当斯话中的意思,分明是认定琼恩来瓜理德斯城是为了寻找某件物品,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根据琼恩此后的察言观色和旁敲侧击,亚当斯不像是在故意装傻,他应该真是这么相信的,但这就更奇怪了。
亚当斯会这么认为,肯定是那个不知名的恶魔提供虚假情报。恶魔骗人,倒也不足为奇,甚至可以说是理所当然。但只要是个人都知道,恶魔是世界上最没有诚信可言的存在,亚当斯既然知道对方身份,怎么会这么相信它的话?
寻思半天,不得其解,只得暂时先放到一边,静观其变再说。此时芙蕾狄从浴室中走出来,没裹浴巾,穿着琼恩的衬衫当睡衣。她身材娇小,衬衫下摆直遮到膝盖处,看起来便如短裙似的。琼恩看见,微微笑了起来,以前他们在学校的时候,芙蕾狄就经常拿他的衬衫当睡衣的,如今再次见到,顿时回忆起往昔的旖旎温存,不由得心头涌起一阵温暖。
毕竟,那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初恋,简单而纯净,就算以后发生再多的事情,终究也还是难以忘怀的吧。
芙蕾狄爬上床,像小猫一样乖巧地蜷着,将头枕在琼恩的大腿上。这也是以前的习惯了,因为刚洗完澡,头发是湿的,要过很久才能晾干,不能马上睡觉,这种时候,两人往往会闲谈聊天。她身上有种淡淡的清香,仿佛栀子花,幽雅中带着些甜味。
琼恩轻轻抚摸着芙蕾狄的脸蛋,小女孩的头发既长又浓密,湿漉漉的散铺在他腿上,感觉有些冰凉。“又穿我的衬衫,”他笑着,“以前的习惯还没改啊。”
“因为有你身上的气息嘛,”芙蕾狄回答,“穿着它,就感觉好像被你抱在怀里一样。”
琼恩捏了捏她的耳垂,“喜欢被我抱着啊。”
“喜欢,”她低声说,“在你怀里,就有一种特别安心的感觉。”
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轻微颤动,把琼恩的一只胳膊抱在怀里,似乎想要睡着。琼恩摸索着,解开睡衣衬衫的几粒纽扣,手探了进去,在她胸口轻轻揉捏着,“嗯,确实不如以前大了,”他若有所思,“为什么女孩子一变瘦,首先就是胸部缩水呢。”
“讨厌,”小女孩撅起嘴,“就知道你嫌人家小……”
琼恩笑了起来,“所以以后要让我多按摩嘛,”他说,“这样就会变大的。”
“真的?”
“当然,你回忆看看,和我在一起之后,是不是比以前变大了。”
“好像是呢。”
“所以啊,”琼恩说,“以后要乖乖的知不知道。”
“我一向就很乖啊。”
“真的?”琼恩反问,感觉那对娇嫩的蓓蕾坚挺起来,硬硬地顶在掌心,“今天不是让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么,”他说,“怎么又跑去了?”
芙蕾狄怯怯地低下脸,“我担心你嘛。”
琼恩原本想责怪几句,见她这幅模样,心也就软了,“下次不许了,”他警告,“否则我会生气的。”
“知道了。”芙蕾狄乖乖地说。
她枕在琼恩腿上,衬衫纽扣被解开,滑落下来,裸露出光洁的肩头,长长的黑发散在上面,衬托得皮肤格外白皙诱人。琼恩忍不住心动,想把她抱起来亲吻,双臂用力,突然左边肩膀一阵疼痛,不由得“啊”了一声。
“怎么了?”芙蕾狄吓了一跳。
“没事。”琼恩示意她别担心,这是他今天在瑞费德城堡里,撞上那个叫卡梅隆的巫师,先后中了两发灵箭,受伤不轻,加上又附带诅咒,抑制治疗药水的作用。虽然后来维康尼亚用复原术消除诅咒,但终究是耽误了时间,伤势没有完全痊愈。精神集中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放松下来,顿时便感受到了。
“我去找姐姐来。”
芙蕾狄想要起身,却被琼恩按住了。“很晚了,”他说,“芙莉娅早睡了。我的次元袋里有药水,帮我拿过来就好。”
芙蕾狄下床,从长袍内侧找到次元袋,取出两瓶浅蓝色药水递给琼恩。“治疗药水只有这两瓶了,”她说,“明天我请姐姐再配几瓶。”
“嗯。”
琼恩把药水灌下,默自沉思,刚才芙蕾狄说找芙莉娅来为他治疗,倒是又提醒了他,想起自己变得不能免疫神术的事情来,这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呢?
其实要说起来,免疫神术并不算是什么优势,甚至可以说是劣势。因为神术偏重于治疗、祝福、防御、强化,而琼恩压根享受不到这些好处。反过来说,神术并不擅长攻击——或者说,不擅长于直接攻击。如果一个巫师要攻击敌人,他会直接扔火球闪电或者各种杀伤魔法,但牧师要攻击对手,他会给自己叠加各种辅助神术,然后冲上来痛打。有句笑话说:一个加满辅助神术的牧师比野蛮人更凶猛难当。虽然是戏言,却也未尝不是事实。而琼恩的免疫神术能力,面对这种情况是没什么抵抗作用的。
问题在于,这个能力本身或许是个鸡肋,但它背后的含义却没那么简单。免疫神术,这是大奥术师的特征之一,奥沃也曾经据此说琼恩是天生的大奥术师材料,并且收他为学生。如今这种能力悄然丧失,那是不是意味着说,琼恩已经不可能成为大奥术师了?
这可是非常糟糕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某种天赋能力突然丧失,这其中的缘故如果不搞清楚,总是不能安心。然而思来想去,琼恩还是不能肯定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最可疑的有两处,第一自然是吸取巴尔神力,第二是自己的记忆编织被消除,除此之外,别的事情似乎都联系不上。
吸收神力,身体被改造,连带也丧失了对神术的免疫能力——要说起来,这是最有可能也是最合情理的解释。但有一个地方却说不通,以前琼恩在烛堡的时候,遇上女杀手莎珞克,当时误打误撞也吸收过一点神力,免疫神术的特性却并没有因此而有所改变。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情况就更复杂了。事到如今,琼恩对那件事情都还没完全理清头绪,记忆编织的法术虽然消除,但原本真实的记忆并没有因此而直接恢复,琼恩依然还是不知道自己在七岁到十岁的那段时光里,到底都做了些什么。甚至……既然有关田伯光的这段记忆是虚假的,那自己的来历、穿越、出生,从小长大的所有记忆,是不是也有可能都是假的?
不仅如此,这件事情牵涉甚广,错综复杂,和阴魂城的高层,和布雷纳斯王子,甚至和珊嘉,只怕都隐隐脱不开关系。
记忆编织是极其高明的法术,是附魔学派的最高成就,地位相当于大裂解、时间停止,能够运用它的巫师,世界上应该不会太多。琼恩出生于阴魂城,当时大家都还在幽影界里当孤岛遗民,今年年初才返回物质界,那么嫌疑最大的人是谁,也就不问而知了。结合自己遭遇的那么多“巧合”,琼恩已经基本断定这件事和阴魂城的那些大奥术师们有关,布雷纳斯王子就算不是主谋,至少也是个知情者。
但珊嘉在其中,又是什么角色呢?
正是因为她提议要去祭拜父母,又坚持要回故居观看,琼恩中的记忆编织才得以破除。这到底是偶然的巧合,还是故意为之,如果是后者,她又怎么知道的……
琼恩皱着眉头,本能地拒绝再继续想下去。从小到大,在他的心目中,珊嘉都是温婉秀丽的姐姐,是憧憬和梦想,琼恩实在不愿意去破坏这个完美形象——或者说他不敢。在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没有别的亲人,如果连相依为命长大的姐姐都突然变得不能信任,那这人生也未免太悲惨了点。
“或许,真的就是偶然撞上吧,”琼恩安慰着自己,“巧合这种东西,世界上毕竟还是存在的,完全的阴谋论也未见得正确。”
正想着,突然感觉下身传来一股温热,原来是芙蕾狄见他沉思不语,自己一个人百无聊赖,索性将脸贴在他腿间,埋头服务起来。小女孩的口腔温暖湿润,香舌滑腻,吮吸勾引,不到片刻就让琼恩有了反应,突然膨胀起来的滚烫之物将小嘴塞得满满,几乎容纳不下。
她慢慢吐出,仰起俏脸,得意地冲着琼恩笑起来,仿佛就像刚刚偷到了蜜糖的小狐狸。琼恩正理不清楚头绪,有些心烦意乱,被她这一挑逗,欲火燃炽,暂时也就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俯身将小女孩按倒,正准备长驱直入,芙蕾狄突然惊叫了一声。
“哎呀!”
琼恩一怔,就见她忙不迭地用手捂住下体,一边慌慌张张地从床边扯过毛巾来,“怎么了?”他问,但随即也就反应过来,这是女孩子每个月那几天到了。
原本情欲正浓,突然发生这种事情,自然不免扫兴。芙蕾狄匆匆收拾完毕,穿上一件白色内裤,“对不起啊,”她轻声说,“我也没想到突然……”
琼恩把她抱进怀里,“说什么呢,傻丫头。”
“要么,”小女孩咬着嘴唇,“用后面好了……”
琼恩笑了起来,“开始很疼的。”
“我不怕。”
“但你姐姐肯定怕啊,”琼恩捏捏她的脸蛋,“我可不想她冲过来拿剑砍我。”
“那找个机会把她也……”芙蕾狄脸上红红的,“不就行了。”
琼恩有些愕然,低头看怀里的小女孩,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鼓励我去推倒你姐姐?”
“嗯,反正就像你说的啊,我们的身体感应是相联结的,我又不想被别的男人……”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就便宜你好了。”
“这种对话……莫非我当真具有传说中主角的王者之气么……”
“什么?”
“没什么。”
芙蕾狄也不再多问,将脸贴在他怀里,“我们要回伊卡沙城了吗?”她突然问。
“是啊。”
“我想……再多呆几天好不好。”
“唔?”
琼恩有些诧异,“为什么?”他奇怪,“你不想回去?”
“也不是……”芙蕾狄犹豫着,“只是不想那么快……”
“可是你上次不是说,不喜欢这座城市吗。”
“是不喜欢。”
琼恩更疑惑了,“那是为什么?”
小女孩咬紧嘴唇。
“在这里,虽然什么都不好,但至少我能天天陪在你身边啊,”她轻声说,“回去以后,恐怕就不行了……”
琼恩默然。
“我其实……也没希望你是我一个人的,”她垂下眼帘,“我不介意你还会喜欢上别人,还会有别的女孩子的。我只想能一直陪在你身边,那就可以了。”
琼恩托起她的下巴,“芙蕾狄。”
“嗯?”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真的?”
“真的,”琼恩说,“我答应你,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
小女孩顿时笑逐颜开,乖乖地贴在他怀里。“睡吧,”琼恩抚摸着她的秀发,“明天还有事情呢。”
芙蕾狄嗯了一声,乖乖把身体贴过来,挤在怀里,正要入睡,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对了,琼恩,我差点忘了,”她说,“你和菲尔伦小姐出去以后,来了一个客人。”
“客人?”
“嗯,一个黑暗精灵,我不认识,从来没见过,看衣着打扮也不像是菲尔伦家族的成员,不知道怎么到了这里,还自称是你朋友。”
“我朋友?”琼恩愕然,能够称得上他朋友的原本就寥寥无几,至于黑暗精灵……那压根不可能啊。
“他叫什么名字?”
“他不肯说,”芙蕾狄说,“但他留下了一张名片,说等你回来交给你——但那张名片很奇怪,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拿来我看看。”
芙蕾狄起身下床,取了名片回来。琼恩接过,是一张用秘银打制的长方形薄片,上面确实半个字都没有。他正准备丢到一边,考虑是不是有人跟自己开玩笑,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了什么。
定睛再看,那张名片上慢慢浮现两行字来。正中写着“信息就是力量”,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当罗丝杀死费马罗·莫斯德林(精灵的流浪之神)时,我在沉默之歌等你。”
蜘蛛篇 第四十二节 欧凯的新情报
蛛后大道尽头的罗丝神殿上方,魔法制造出的幻象缓缓流转,最终再度凝固。罗丝以赤裸身体的美艳卓尔女性形象出现,而站在她对面的,是一位看起来疲倦、邋遢、阴沉着脸的精灵,他是费马罗·莫斯德林,精灵的流浪之神,而且曾经是罗丝的恋人,拜倒于她的裙下。当然,他最终还是摆脱了罗丝的黑暗魅力,避免和她一起坠入深渊。因此之故,他也是蜘蛛女神最憎恨的仇敌之一。
罗丝亲吻着昔日恋人的脸颊,同时将匕首刺进他的胸膛,这一幕景象将会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仿佛上演,预示着瓜理德斯城进入深夜了。
幽暗地域里没有日月星光,原本是没有地表世界的日夜之分,但卓尔们和人类一样,也需要饮食休息,虽然不必“睡眠”,但却同样必须通过“冥想”来恢复精力,本质上其实没有区别,只不过冥想时可以站着也可以坐着,未必一定要躺在床上罢了。此时正是卓尔们最适宜进行冥想的时间段,也就被定为这座城市的夜晚。街道上人迹稀少,除了少数巡逻的士兵之外看不到其他,卓尔们大多回家休息去了,若在以前,倒还不至于这么冷清,因为有数量庞大的奴隶,然而如今它们都已经不存在了。
对于瓜理德斯城这种实行等级森严的奴隶制的地方来说,这真是一场大灾难。一个城市,作为劳工的奴隶几乎死光,只留下坐享其成的贵族和大量的军人,那它也差不多要崩溃了。当然,情况会慢慢好转的,幽暗地域里从来就不缺少地精、狗头人或者食人魔之流,瓜理德斯城的附近也有一些这样的怪物聚居地。虽然数量不多,规模很小,但好在它们繁殖能力超强,再过几十年上百年,这座卓尔城市也就能大体恢复元气了。
前提是,它还能继续存在上百年。
琼恩站在高崖上,俯视着这座黑暗中的城市,蓝色、绿色和暗紫色的妖火在各个家族的宅院中翻腾着,忽明忽暗,幻化出各种蜘蛛或者恶魔的形状。他沉思了一会,唤起胸针里的浮空术,从悬崖上直接飘落,然后沿着街道朝下城区走去。
瓜理德斯城人口虽然多,面积倒不算极大,走了小半个时辰,琼恩已经进入兰莫雷斯区,远远看见沉默之歌的巨大招牌。前日的暴乱让这里大部份商店、酒馆和按摩院都被摧毁,能够幸存下来的,大多都是有雄厚的后台背景,平时养有足够的打手看家护院,关键时刻才能顶住,沉默之歌是瑞费德家族的产业,自然也安然无恙。
只是如今,第四家族覆灭,沉默之歌自然也改换门庭,成了菲尔伦家族的产业。琼恩走进酒店的正门,发现那位原本总是喜欢懒洋洋趴在柜台后的秃顶灰矮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衣饰华丽的卓尔男性,琼恩对他有点印象,看了几眼,想起来是菲尔伦家族的一个旁系子弟,算起来还是维康尼亚的堂兄,因为能力平平,武技魔法皆无所擅长,素来也不受重视,如今被打发出来管理沉默之歌,倒是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样子。他也认识琼恩,知道这个人类如今很得主母看重,不敢怠慢,连忙亲自迎了上来。
“有一位先生等您很久了,”他殷勤地说,同时递过来一面银牌,“第三十二号房间。”
琼恩已经来过一次,也算熟悉路径,径直穿过旁边小门,走下楼梯,沿着长廊前行。路过第十七号房间的时候,略略停顿了一下,考虑要不要进去看看。上次他来这里,就是进这个房间,里面是某个已经覆灭家族的长女,从她口中还得到了一些有价值的情报。但这个念头只是在脑中转了转,最终还是打消了,不过是萍水相逢,又谈不上什么交情,难不成还要去探望近况么。
推开第三十二号房间的门,里面已经坐着一个人,不是黑暗精灵,而是个人类,戴宽沿帽,穿一身黄色风衣,正在悠闲自得地摆弄着一副棋局,面前放着两杯黑蘑酒。看见琼恩进来,抬手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琼恩,”他笑眯眯的,“又见面了,这个世界真小啊。”
“是啊,”琼恩回答,“为什么走到哪里都会撞上你呢,欧凯先生。”
“在奥灵多尔的时候我不就说过嘛,我们很快就会再见到的,”欧凯说,热心地递过一杯酒来,“这说明命运的丝线,早就已经把你我联结在一起啊。”
“等等,”琼恩赶快打断,“别说这么容易让人误解的话好不好。我可是奉公守法的良好公民,绝不想和恶魔扯上关系。”
欧凯的眼睛眯缝起来,“你知道我的身份了啊。”
“猜也猜到了吧,”琼恩没好气地说,“除了你还能有谁。”
以前在拉沃克的巫师之墓里,吸血鬼莉法儿就曾经暗示过:“欧凯并非人类”。后来在阴魂城,军火商人邓肯因为枪膛爆炸而亡,欧凯恰好在场,及时施法抢下了灵魂,念诵的就是恶魔咒语。因为此事,琼恩当时和梅菲斯说起,就已经有点怀疑欧凯其实是个恶魔,但梅菲斯反对,说以他的行事风格来看更像是魔鬼。琼恩也没把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如今先是听亚当斯提起,紧接着就又收到欧凯的名片,整个事情前后一联系,排除巧合,大体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没想到你是个恶魔啊,”琼恩说,“看你的行事风格,似乎和九层地狱那些魔鬼更接近呢。”
“什么地方都会有特例嘛,”欧凯抗议,“别以为我们恶魔就是没脑子的笨蛋啊,格拉兹特可是比魔鬼还像魔鬼呢。”
“那是你以前的老板吧,”琼恩说,“听说你最近跳槽了。”
“是啊,”欧凯叹气,“其实我本来也不想的,这年头找个工作不容易啊,然而格拉兹特那边待遇实在太差了……等等,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
琼恩翻翻眼皮,“我也压根没打算听你说这些吧。”
“好吧好吧,不谈这些,”欧凯说,“最近忙得团团转,随口发句牢骚。不过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啊。”
“自然,如果没有某个家伙乱打小报告那我就更心情愉快了。”
欧凯哈哈大笑,“别说那么难听,琼恩,”他说,摊开手表示无奈,“生意归生意嘛。”
“生意?”
“是啊,你知道的,出售情报,贩卖信息,我就是吃这碗饭的嘛,总要有职业道德。亚当斯向我打听你的消息,恰好我知道,他又出得起价,所以呢……”
“所以你差点把我害死了。”
“没那回事,”欧凯挥挥手,“我可是在他面前极力替你美言的,专门捡好听的说,如今在亚当斯心里,只怕都以为你是布雷纳斯王子的私生子了……”
琼恩正在喝酒,一口呛了出来,“你说什么!”他瞪着欧凯。
“其实我没说这句话,”欧凯很无辜地摊开手,“我只是暗示你和布雷纳斯关系密切,非比寻常,说他对你悉心栽培,非常看重,还说你们很相像——其实我的意思是你们性格很像,不是长相……谁知道那个老卓尔心思不正,胡乱理解……”
“……我和布雷纳斯王子哪里像了?”
“我觉得像而已,”欧凯说,“而且你担心什么,如今阴魂城进展顺利,奥图、契德·纳撒、亚斯科尔、斯琴达莱恩都已经顺利攻占,沙玛斯城结盟,整个北幽暗地域已经有大半落入掌握,只有魔索布莱城还没拿下。这种时候,亚当斯决不会为了你得罪阴魂城的。”
“那是他不知道我来做什么……说到这里,你是怎么骗他相信我是来找个什么东西的?”
“喂喂,你这是在质疑一个诚实商人的信誉,”欧凯抗议,“我从来不会骗人的。”
琼恩冷笑,“那他怎么会有这种古怪想法?”
“这和我无关,”欧凯说,“他问我你来瓜理德斯城是什么目的,我就告诉他你是奉了密令,前来找东西的。”
“我什么时候接到寻宝的密令了?”
“你不是要来找一个可以作为魔像制造的基地么?”
“是啊。”
“这个基地不是个东西吗?所以我说你是奉命来找个东西的,这有问题吗?”
“……你这么说很容易让人误解的。”
欧凯摊开手,“那就是他的理解问题,和我没关系了。不过说起来,也真奇怪啊,”欧凯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我告诉他你是来自阴魂城,说你奉命而来找一件东西……然后他不知道怎么搞的,胡乱猜想,就认定你是看中了菲尔伦家藏宝库里的某件宝贝……”
琼恩沉默着,他已经听明白了欧凯话语中的暗示。欧凯说琼恩来自阴魂城,来寻找某件东西,亚当斯就能直接想到是来找什么——这也就是说,菲尔伦家族的宝库里,确实是有某件东西,是和阴魂城,或者说古耐瑟瑞尔帝国有密切关系,是他们理当志在必得的宝物,所以亚当斯才会先入为主地直接认定。
而且亚当斯似乎说过一句“反正那件东西对我们没用。”
世界上的宝物虽然多,但能同时符合这些条件的……以琼恩的见识,似乎寥寥无几。
“亚当斯手里是有耐瑟卷轴吧。”琼恩慢慢问。
欧凯露出一丝笑意,“不是亚当斯手里,是菲尔伦家族的宝库里,只有主母才能打开,”他说,“确实是有一页卷轴,遗落到了矮人手里,后来矮人王国被卓尔毁灭,这页卷轴也就随同其他宝物一起被瓜理德斯城抢到。所以你先去伊卡沙城,亚当斯还以为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卷轴。”
耐瑟卷轴,是耐瑟瑞尔帝国的至宝,琼恩虽然还不太清楚它的来历,但也知道重要性。奥沃手里只有几页残章,都珍而重之地放在藏宝库的中心,布雷纳斯费劲力气和塞尔结盟,也未尝不是为了从萨扎斯坦手中得到那两页卷轴。能让他们这种大人物如此看重,其价值也就不言而喻了。更何况,奥沃曾经提过,正是因为有了耐瑟卷轴,古耐瑟帝国才能创建那样辉煌的魔法文明。只是卷轴后来散失遗落,不知所终,没想到这座幽暗地域的卓尔城市里,居然也有一页。
得把它弄到手,琼恩暗想。这样的宝物,倘若能据为己有自然最好,这可是巫师的至宝。就算实在不行,上交给阴魂城,也能换来不菲的好处。
既然事情已经明了,琼恩心头的疑惑也基本解开。“亚当斯用什么换了你这些情报?”他问欧凯,“别告诉我是免费的。”
“怎么可能,”欧凯不屑,“生意归生意,规矩是规矩,谁也不能破坏。”
“那你这次都敲诈到了什么?”琼恩倒确实有些好奇。
欧凯拍了拍他面前的棋盘,“就是这个。”
“这个?”琼恩一怔,他虽然一进房间就发现欧凯在摆弄棋局,但也没太在意,如今心事放下,定睛再看,发现那是一副萨瓦棋。
萨瓦棋是一种卓尔当中流行的战棋游戏,是模拟卓尔的家族战争而设计出来的。棋盘上划出格子,红黑两种颜色的棋子在里面移动,当然没有什么国王王后或者主教战车,而是主母、祭司、巫师、战士和食人魔奴隶,规则倒也很简单,但比起其他的棋类游戏,它带有很强的随机性。在每次行动前,玩家都会投掷印有蜘蛛图案的骰子,如果蜘蛛最终朝向某位玩家——这说明他受神后眷顾,那么他就可以移动对手的某粒棋子,打击它攻击范围内的同色棋子。这种规则看似荒诞,其实也是深有寓意的:即使在面对严重的外部威胁时,卓尔还是倾向于优先打击同族。
琼恩看着欧凯的这幅萨瓦棋,没什么特别之处,两排棋子整齐地摆放在月纹石制成的棋盘上,红色棋子是红玉髓所制,黑色棋子则是黑曜石材料,虽然都是颇珍贵的宝石,但也算不得什么。
“这幅棋……”琼恩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实在看不出门道,只好虚心请教,“有什么特别的?”
欧凯随手拿起一枚黑色棋子,丢在地上,刹那间浓烟腾起,随着轻微的爆炸声,一只狰狞的食人魔武士出现在房间里,它额生白角,身披重甲,手中握着巨大的狼牙棒,凶神恶煞一般瞪着琼恩,只是似乎受到什么约束,不能动弹,连声音都发不出半点
“这棋盘上有二十四枚棋子,就等于是二十四个强力护卫,”欧凯招了招手,那只食人魔又化作一团烟雾,再度变成棋子回到棋盘上,“随时候命,绝对忠诚,无需休假,不领薪水……如何?”
“这……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这个我怎么知道,”欧凯回答,“反正这是巫师学院里最有价值的宝物,据说是历史上一个叫梵铎尔的卓尔大巫师制作的……你不是炼金师么,这应该属于你的专业范畴吧,怎么反而要问我。”
“呃,”琼恩有些脸红,索性转移了话题,“先不管这副棋。你这次找我来,总不会是特地为了解释这些事情的吧,”他问欧凯,“有何指教,直说吧。”
“这个么,”欧凯点点头,“确实是有件事情要拜托你呢。”
“不会吧,”琼恩有些不太相信,“有什么事情你都办不到的,还需要我帮忙?”
欧凯叹气,“没办法,这件事情找别人没用,只能找你了。”
“说说看,”琼恩也有些好奇起来,“不过事先说明,我可没答应什么。”
“简单,”欧凯啪地打了个响指,“你打算做什么,亚当斯又在想什么,我大致也都知道。不过琼恩,”他慢慢说,“我建议,事情不要做得太绝。”
琼恩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欧凯说,“比如这城市里这么多牧师,死上十个八个无所谓,几十上百也没关系,但别赶尽杀绝为好。”
“为什么?”
“留点余地嘛,”欧凯说,“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毁灭容易,建立却难。这座城市历经万年,才有如今的规模,这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如果你留着它,以后或许还有机会降伏它,拥有它,统治它,至少从它身上得到更多的好处。但如果你毁了它,那就什么都没了。”
琼恩大笑起来,“就因为将来的一点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可能性,你就要我现在给自己留下敌人和麻烦——这道理怎么也说不通吧。”
“的确说不通,”欧凯承认,“不过如果你知道下面这个消息,或许就会考虑我的建议了——放心,这次是免费的。”
“什么消息?”
“罗丝并没有死,”欧凯说,轻轻移动了一下棋子,“而且,她很快就会回来了。”
蜘蛛篇 第四十三节 仅仅是猜测
罗丝没有死,而且还快要回来了。
这可实在不是个好消息。
说起来,自从大沉降以来,地表世界的军队也颇有几次试图入侵幽暗地域,剿灭这些邪恶的卓尔,但都是大败而归。阴魂城这次敢于进军,也是因为罗丝突然沉寂,卓尔们一片混乱,所以才有了可乘之机。而且琼恩可以断定,阴魂城——或者说莎尔教会——早就在幽暗地域里有所埋伏,里应外合,沙玛斯城的阴影魔法学院,鲁里莎尔的鱼人城市,这些都是明证。
虽然阴魂城的扩张顺利,连战连捷,已经攻下不少城市,但毕竟时间太短,根基未固,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慢慢镇压消化倒罢了,但如今罗丝即将归来,情况已经发生剧变,倘若阴魂城不知道见好就收,只怕要吃大亏,以前吞下的也要吐出来。
当然,阴魂城如何,琼恩暂时懒得关心,他真正头疼的是自己的处境。这就好像看见一幢豪华别墅,瞅准主人出门旅游了,趁机溜进去,眼看就要把金银珠宝席卷一空打包带走,结果传来消息说主人马上要回家了。
是趁早抽身,离开这是非之地呢,还是加快速度,早早把这个麻烦给解决了呢?琼恩沉思着,一时踌躇不定。
“不用担心啦,”欧凯显然误解了琼恩的反应,“就算罗丝复苏,又有什么好怕的,难道她还会圣者降临来追杀你么,无非还是派这些卓尔来找麻烦罢了,容易打发。”
“废话,这我当然知道。”
费伦大陆上信仰遍布,教会众多,就算同一个神祇的教会里往往也有不同支派,相互攻击斗杀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倘若谁得罪了某个神祇,虽然肯定会被教徒追杀,但基本上不用担心神祇会亲自跑来找麻烦——能有这种资格的人,历史上没有几个。
在烛堡的图书馆里,琼恩曾经翻阅过物质界著名大巫师的传记,既然走了巫师这行,总要知道本领域内有哪些前辈高人。其中曾经提及一位叫做萨马斯特的巫师,称得上是耐瑟帝国陨灭后这一千七百年里诞生的最杰出天才,一手创建龙巫教,杀死无数竖琴手和兰森德尔信徒,终于才引得晨曦之神的化身降临,战败身死。就凭琼恩目前这点造诣,如果也要担心神祇会亲自对他下手,那不是谨慎小心,纯粹是没有自知之明。
神祇虽然力量强大,却不会轻易降临物质界,那是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不到万不得已,没有神祇愿意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否则这世界只怕早就被打成一片废墟了。
“你刚才说罗丝‘复苏’?”琼恩问欧凯,“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你不也是经过高等教育的贵族么,难道连复苏的意思都不懂?”欧凯懒洋洋地回答,“复苏就是说,原本在沉睡,现在醒过来了呀。”
“罗丝为什么会沉睡?”
“按规矩我是应该要收费的……”
“你说这次是要我帮忙的。”琼恩提醒。
“呃,好吧,我的意思其实是说,按规矩是要收费的,不过偶尔破例也无妨,”欧凯改口,“至于罗丝为什么会沉睡……坦白地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不是自称无所不知么?”
“商业宣传用语而已,你还当真了?”
“你不是说你不会骗人么?”
“这怎么算骗人,哪个商人做生意不会来点适当的修饰夸张的?这分明是世情常理好不好,”欧凯颇有些不屑,“无所不知?就连知识之神欧格玛也不敢说这种话,何况我不过是个恶魔罢了,也只有你才真相信。”
“行,行,”琼恩举手投降,“也就是说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那还扯什么收费不收费的。”
“我只是说我不是很清楚,不等于我完全不清楚,更不等于我根本不知道,”欧凯纠正,“神祇的事情,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打探到的,何况我和罗丝又从没交情。不过总算大家都住在深渊里,多多少少也有点风声罢了。”
“说说看。”
“大约两个月多前,罗丝突然陷入沉寂,不过你知道,深渊里整天乱七八糟的,谁也没有太在意,”欧凯摩挲着下巴,慢慢组织语言,“然后呢……大约在一个月前,深渊第六十六层——也就是罗丝居住的位面,深坑魔网——突然发生剧变,像是要从深渊中分裂出来,往星界飘浮,大家这才开始关注。”
“这个我知道,”琼恩说,“上次在奥灵多尔,你不就和灵吸怪提过么。但这意味着什么?难道罗丝想要为自己创建独立的神国?”
欧凯摇头,“这个我就真不清楚了,谁知道那只蜘蛛想干什么。我们也派遣了属下进入六十六层去打探,没什么收获,但有一点很奇怪:所有罗丝的祈并者都突然消失了。”
“这意味着什么?”
“按照常理,这就意味着神祇已经死去了,”欧凯说,“祈并者是信徒的灵魂转化,是神国的子民,是神祇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一部分。就以往的历史经验来说,只有神祇被摧毁,又没有新的神祇接掌神职,才会出现这种祈并者突然全部消失的情形。”
“这不就证明罗丝确实死了吗。”
“但她的蜘蛛堡垒被某种力量牢牢封闭着,谁也无法进入。而且深坑魔网依旧缓慢但却坚定地从深渊中分裂。如果罗丝死了,这是怎么回事?其他卓尔神祇是不可能有这种力量的。”
琼恩自然没法回答,“然后呢?”他转移话题。
“大概在两天……或者三天之前,深坑魔网的漂移速度陡然加快,罗丝的祈并者也再度出现,虽然数量大大减少。蜘蛛堡垒再次开始沿着蛛网移动……”
“等等,蜘蛛堡垒沿着蛛网移动?”琼恩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罗丝的习惯,深渊的第六十六层被她改造成了一个庞大的蛛网世界,而她喜欢控制着堡垒沿着蛛丝漫游——也就是说,罗丝没有死。”
“就凭这点?”
“当然不,有些恶魔进入六十六层一探究竟,据唯一的生还者说,他看见了罗丝。据说……”欧凯拖长了声调,“据说这位女神比以前更漂亮了。”
“是么?”
“是啊,因为那个倒霉家伙看见的是罗丝的蜘蛛形态。”
“那又怎么了?”
“以前罗丝长一个脑袋,现在长了八个脑袋。”
琼恩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八个头八只脚的蜘蛛?”他低声说,在脑中想像着女神的形象,突然笑了起来,“欧凯先生。”
“嗯?”
“听说你非常热爱女神,莫非对罗丝也有兴趣么?”
这次轮到欧凯的脸色变了变,但随即恢复如常。“先不说这个,”他含糊着,“刚才我还忘了说,以深坑魔网现在的漂移速度来看,大概再有一个月到两个月的时间,就会完全从深渊位面撕裂,滑入星界,成为一个新的独立位面。我猜测的话,罗丝应该在会那个时候真正复苏。”
“一个月到两个月?”琼恩大大松了口气,时间还早。
“这只是我的猜测,”欧凯说,“说不定漂移速度再次加快,或者罗丝明天就回来也说不准。”
“至少到现在为止,她的牧师们依旧没能获得神术。”
“等她回来就有了。”
琼恩沉默了一会,“好吧,这些我都知道了,”他说,“但我的问题你依旧没有解释,罗丝为什么突然沉睡这么久呢?只是为了创造自己的独立神国?”
欧凯没有立刻回答,他慢慢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琼恩也不催促。过了半晌,欧凯再次抬起头来,“罗丝的情况,我就知道这么多了,”他说,“不过我还有一些私人的猜测,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你刚才不就已经在猜测了么。”
“这个不同的,”欧凯说,“我下面要说的,是罗丝为什么要沉睡的原因。”
“我在听。”
“以常理而言,神祇不会长时间沉寂,这会严重影响其教会和信徒,同时也就意味着削弱自己的力量,”欧凯斟酌着词语,“出现这种情况,最可能的是因为神祇受到重创,不得不进入沉睡状态,休养恢复——但罗丝应该不属此类。”
“那是为什么?”
“那些突然消失的祈并者,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应该是被她吞噬了。”
“什么?”
琼恩微微一惊,他虽然宗教学不怎么精通,但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的。祈并者是信徒的灵魂所化,其实就是精神和信念的具现,它们进入神国,生活在神国,渐渐同化,和神祇融为一体。从信徒的角度来说,神祇就是自己理念和信仰的化身,成为祈并者,和神祇融合,意味着自己成为毕生追求的目标的一部分,这是无上的荣耀,就仿佛英雄为理想献身,圣徒为信仰殉道一般。但在非信徒的眼中看来,说得不客气些,就是这些信徒的灵魂被神祇融合吸收,壮大力量去了。
琼恩名义上崇拜夜女士莎尔,其实骨子里没有多少真正的信仰,对于神祇和祈并者关系的评价也高尚不到哪里去。只是他也有自己的原则,固执己见没关系,不要强加于人就好,自己不愿意死了以后和神祇融合,却也没必要去贬低那些信徒,人各有志,无所谓对错。
只是,神祇和祈并者融合,这是个漫长的过程,持续几十年上百年都正常,而且这才是正道,哪有欧凯所说的这种,一口气把祈并者尽数吞噬了。
世界上的事情,从来都是欲速则不达,如果罗丝真这么做的话,那真要让人怀疑这位素来以混乱著称的女神是不是发疯了。打个不甚恰当的比方,这就像树上的果实,成熟有先后,参差不齐,等每个果子自然成熟再逐个享用,才是效益最大化,直接一口气把果实全吃了,纯粹就是浪费资源,事倍功半。
“这么做的话,虽然浪费不少,但却能够在短时间内急剧提升力量,”欧凯解释,“否则的话,她应该也没办法强行分裂位面。”
“但她沉寂这么久,教会混乱,信徒内讧,又被外敌趁机入侵,损失很重啊,”琼恩皱眉,“仅以瓜理德斯城为例,她至少就要损失掉一半的信徒,其中还有很多牧师……这不是太愚蠢了吗。”
“愚蠢在哪里?”欧凯反问。
“神祇的力量,来源于信徒。她莫名其妙突然沉寂,放任信徒不理,这样只会削弱自己的力量吧。”
欧凯摇头,“琼恩,你宗教学太差了。”
“呃,这个我不否认,我又不是牧师,但难道我说错了么?”
“当然错了,”欧凯说,“神祇的力量,来源于信仰,并非信徒。”
“这个,”琼恩想了想,一时也回忆不起自己以前看到的原话是什么,“就算是吧,但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欧凯解释,“这么说吧,你想必认为,一位神祇的信徒数量越多,教会规模越大,他的力量也就相应越强。”
“对啊,”琼恩奇怪,“难道不是吗?”
“自然不是,”欧凯说,“根据我前年做过的一份统计报告,夜女士在物质界大约有十万名左右的信徒,其中神职人员大约三千名到四千名;黯日大约有三十万名信徒,其中神职人员至少超过一万——这两位同样都是高等神,信徒数量差距却如此大,按照你的说法,怎么解释?或者更简单点,这世界上的人类数量绝对比不上地精,按你这么理解,地精神马格鲁比耶岂不就是最强神祇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信徒数量的?”
“没办法,格拉兹特当时突然心血来潮,让我给他做一份报告,为这事我可是整整跑了半年时间,结果一点好处没拿到……算了,不跟你说这个。”
“那这是什么缘故?”
“很简单,我举个例子你就明白了,比如坦帕斯,他是战神。如果有一天,他的信徒数量陡然增加十倍,每天在神殿或者在家向他虔诚祈祷早晚膜拜,你觉得他的力量会大大提升对吧?”
“应该会吧。”
“错了,”欧凯摇头,“如果真出现我说的这种情况,坦帕斯只怕立刻就要从高等神的席位跌下来。神祇的力量,源于他执掌的神职,而神职就是信仰的凝聚——所以说神祇的力量来自信仰。坦帕斯是战神,他所需要的,所期望的,就是这世界上战火遍布,燃烧不息。假设他的信徒数量减半,但大陆上的战争爆发变得频繁一倍,他依然会从中获得很多力量;相反的,就算信徒数量增加十倍,但整天躲在家里祈祷拜神,对他哪里又有半点意义。”
“神祇之所以需要信徒,需要牧师,并非为了要他们口头的尊崇和祈祷膜拜,而在于推行贯彻自己所代表的理念——或者说信仰。提尔的虔诚信徒,大多都是立法者、法官、检察官或者律师之类,正义和律法,便借助他们而推行;同样的,欧格玛的信徒,多有学者、吟游诗人、艺术家之类,他们保存知识,建立图书馆,收集轶闻典籍,传播诗歌艺术。当然了,坦帕斯的牧师大多战争狂,贡德的信徒热爱鼓捣发明,沃金的手下擅长捞钱经商,也都是这个道理了。”
“唔,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欧凯的话,如果简单翻译的话,其实就有点类似于公司。一个公司规模大,员工数量多,固然干活的人也多,但也完全可能只领工资不卖力,并不意味着效益一定就好。信仰和信徒,就如效益和数量,虽然有一定关系,但不能直接等同。
信徒,尤其是虔诚信徒,包括神职人员,是用来干活的,不是要他们忙着祈祷崇拜的,那对神祇而言毫无意义。
“罗丝沉寂,不管有什么原因,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并没有受到什么威胁,也并非被重创受伤,”欧凯说,“深坑魔网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和控制之中,同样的,这些卓尔们的折腾,她肯定也早有预计。如果真要避免今天这种局面,于她而言难道很难吗?最简单的作法,提前颁下神谕,告诉她的信徒们自己将要暂离几个月,以她千万年来在卓尔中的威压,谁敢有异心?这样突然沉寂,分明就是故意鼓励别人去猜测她已经遭遇不幸了吧。”
琼恩皱眉,欧凯这么一说,倒确实有几分道理。如果罗丝确实死了,那自然一切好说;但倘若她其实没事,那这种作法就完全说不通了。
“那罗丝这么做的意思是……”
“罗丝其实就是卓尔本性的具现化,她所喜欢的,是阴谋、混乱和背信弃义,这些也正是她的神力源泉。此次沉寂,几乎每处都爆发了大大小小的内战和叛乱,卓尔们彼此猜忌、谋杀、背叛,瓜理德斯城的情景,在其他卓尔城市同样上演。如果让我来说的话,看到这一切,蜘蛛女神一定为此而感到万分愉悦吧。”
“但这不是杀鸡取卵么。”
“杀鸡取卵?”
“我的意思是说这未免太目光短浅了,”琼恩赶快解释,“虽然短期内可能会力量剧增,但从长期看来,信徒丧失,牧师死伤,这完全得不偿失啊。”
“但如果她的目标就是为了短期的力量增强呢?”欧凯反问,“那么吞噬祈并者,放任信徒自相残杀,这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
琼恩摇头,“这种解释太荒谬了,”他说,“一切都建立在你的假设之上,你假设罗丝目光短浅……”
欧凯微微冷笑,“未必,这可不是目光短浅,而是迫不得已。”
“什么意思?”
“因为,”欧凯慢悠悠地说,“第四纪快到了嘛。”
第四纪。
琼恩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上次是在快到奥灵多尔的时候,谈及灵吸怪的神祇伊森赛恩的时候,欧凯就说了句“第四纪就快到了”,只是当时没来得及细问。如今提到罗丝,又听到了这个词。
“第四纪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欧凯说,“无非是又一次洗牌。你去过矮人城市,应该知道雷鸣祝福吧。”
“知道。”
“在阴魂城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有没有看到流星雨?”
琼恩怔了怔,随即回想起来,“是啊。”
“就在那一天,精灵诸神和穆罕瑞德诸神联合攻入兽人之土(Nishrek,兽人神国),兽人诸神自格乌什以下尽数战死,”欧凯轻声笑着,“如今世界上已经没有兽人神祇了,那场流星雨,就是神祇崩溃的景象。”
琼恩点点头,“我想,我大概知道第四纪是什么了。”